孔乙己小传 包锡田 2001年 20期 咸亨酒店是鲁镇的酒店中较早转行作PC生意的。和别处不同的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各色各样的微机配件，可以随时攒机。 　　如果买机器的人西装革履，手拿大哥大，携妻带子，好像什么都懂，多是纨绔子弟，都是挨宰的命，多赚他个2000大洋没问题；若短衫短裤，趿拉着拖鞋来装机，气定神闲，必是晓事的行家，揩半个铜板都难。 　　本以为孔乙己的确死了。有好几年没见了，想那酒钱也落了空。中秋之后，秋风是一天比一天凉，看看将近初冬。一天下午，正是装机的淡季，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来一块Modem。”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那孔乙己便在柜台下站着。他脸上黑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西装，趿拉着拖鞋。见了我，又说道：“来一块Modem。” 　　这时掌柜听到声音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乙己么？你还欠十九个钱呢！”孔乙己很颓唐地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芯片要好，别拿软猫来唬我。”“孔乙己，你不是被打断腿了么？”掌柜问。“我看了大夫，大夫把我的腿接上以后，说我缺钙，所以愈合慢。大夫让我补钙，自从补钙之后，腰不酸了，背不疼了，腿也好了，走路也有劲了。”掌柜又问，“你买Modem是上网的吗？”孔乙己答道：“是啊，现在的社会，呼机，手机，上网，一个都不能少。”掌柜讪讪地走开，去拿Modem。 　　孔乙己转头对我说“你学过电脑么？”我略微点一下头。他说：“学过，……我便考你一考。Modem都支持什么协议？” 　　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好久，很恳切地说道：“不知道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应该记着。将来做掌柜的时候，写账要用。” 　　我暗想我和掌柜的等级还很远呢，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地答道，“谁要你教，不是V.90协议么？”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除了V.90协议，还有两种协议，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 　　孔乙己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了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用手沾着唾沫，在柜台上写下了“K56、V.92”。邻居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他便一人一张不知从哪弄来的盗版光盘，银山画王豪华版。孩子仍然不散，眼睛都望孔乙己。孔乙己着了慌，伸开五指将口袋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