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 红糖 2001年 20期 前面就是岔路口了。左边的大路，通往大陆最大的石矿场；右边的那条小路，则是通向骑士族领土唯一的路径。他面无表情地随着队伍向左转，去他和同伴们每天工作的地方。 　　砰！砰！手中的铁锤沉重地砸在坚硬的岩石上，砸出一道道裂痕，砸得石头碎裂成小块，落了满地。他停下动作，招呼矿车，于是那小车过来，将他砸下的石头运走了。他拄着锤，擦擦头上的汗，又继续工作起来。 　　工作休息工作休息……这是一个和平年代。 　　～ ～ ～ 　　醒得很早，睡不着，他披衣起床，走到自己的地穴外面。夜色很好，天上的下弦月银白色的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空地上，满天都是星星，忽闪忽闪。就在前一天，精灵评议会指派他去担任侦察队的队长，探查骑士族那些人类的动向。这是个很重要的任务啊，他感到十分荣幸。 　　铁拳战争之后不久，人类就夺取了这块大陆的控制权。他们驯养了大陆的原住民──狮鹫作为他们强大的守护力量。当然，其他的种族就受到排挤，包括精灵族，都只能苟存于大陆的一隅。不仅如此，还必须随时了解这个危险的邻居的动向，提防它的突然“造访”。不过还算好，比起我们，人类更关注的是亡灵族或地狱族那样的黑暗种族，无暇他顾，至少，是现在。 　　当然，即使如此，侦察的工作还是要做的，防患于未然总是正理。到人类的村落去，和去矿场是同一条路，只是要在那个岔路口右转，走那条小路。睡吧，他想着，明天需要充足的精神哩。站了一会儿，他返身进屋。 　　～ ～ ～ 　　左转，石矿场。“又是一如继往的平静的一天哩”，他对自己说。 　　“听说了吗？打起来了！”身边的矮人同伴凑了过来。 　　“唔？”他愣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好像是由于埃拉西亚的老国王的去世，地狱族和巫师族开始蠢动了。” 　　“是这样的吗？”他问。地狱族是人类的死对头这连小孩子都知道，可是一向保持中立态度的巫师族也会出兵让人很意外啊。而且不管从哪个方面看，他们的实力都相当强，尤其是那不惧任何魔法的黑龙军团让人胆寒。 　　“是一个飞马骑士告诉我的，他亲眼目睹了牛头怪部队的秘密调动！巫师族那些穴居人挖了大量的地道，为战争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队一队的牛头怪就那样从地道里冒出来啊！” 　　“哦……这样的啊……”他喃喃地说。 　　“嘿嘿，这样的话，骑士族那些自大排外的人类有苦头吃了。” 　　“唔唔……”他没再插嘴。 　　时间是清晨，东方的太阳正越过山脊，将第一缕光线射向大地。四处都是安安静静的，让人觉得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只有偶尔的一阵小风，让枯黄的草叶摇上几下，才会打破它的沉寂。村中屋顶上的烟囱，开始冒出白烟，笔直地指向天空。几个半大小孩追着一只小狗出现在村口处，笑闹的声音就是隔得老远也听得到。不知是谁踩到了狗的尾巴，狗惨叫一声，逃向村里，于是孩子们也叫着闹着追了过去。男人们三三两两出现在地头，开始一天的劳作。正是麦子成熟的季节。 　　这样的生活和我们有什么不同吗？他躲在树叶间，偷偷看着下面的村子。实在是很难想像，就是他们将我们赶出了这里。至少，从这样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生活方式里，找不到什么威胁。 　　那是前阵子去侦察时的事了，他回忆着。嗯，如果打起来的话，那么，那些人也会遭殃吧？应该是的……和这里不同，这里有圣兽黄金龙的守护，即使是大恶魔也不敢轻易进犯，而那个村子，根本是毫无防备可言啊…… 　　他摇摇头，清除脑子里不该有的念头，那些人类不是朋友。 　　～ ～ ～ 　　前面是岔路口了，左边通向石矿场，右边通向人类的村落。走过路口时，他略向右转头，看看那边并无异状。向左转，去矿场。时间如流水般的过去，离战争的爆发已有好几个月了。一切都是真的，地狱族和巫师族联手出兵，开始了与埃拉西亚王国的较量。群龙无首的骑士族部队在强大的黑龙和恶魔面前节节败退，已经丢失了大部分的领土。 　　战火，也在逐渐逼近精灵族了。地狱族曾派过使节来商讨合作事宜，被评议会否决了。精灵虽然和人类并不友好，但终究不是邪恶的存在。从那以后，安全戒备工作做得更细了，周边的防守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准备周到一些是绝不会有什么坏处的。 　　他又往那边出过一次任务，看那里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很难看到笑脸出现了。男人们都唉声叹气，女人们则几乎闭门不出。孩子们的身影也见不到了，只有看来显得孤单的狗，在村中跑来跑去。 　　～ ～ ～ 　　又是一个醒得很早的清晨。 　　推开门，他走到外面，在自己简陋但是舒适的地穴旁悠闲散起了步。外面的空气很好，微风带来草的清香，混杂着泥土和朽木的气息。一只白兔在树下啃着草的嫩芽，看到他，就蹦跳着跑开了。春天来了啊。冬天是过去了。他舒展着身子，想着。正想着，东南方的天空就突然变成了红色。是火光。那里，是人类的村落。天！他惊呼。那……那是怎么回事…… 　　几个黑点从后山上的龙壁上飞出，火光映在他们身上，被鳞甲反射出一片金色的光芒。黄金龙出动了，只是，它们并没有飞多远，只是在离他不远处的天空中徘徊，似乎并没有赶去帮忙的打算。 　　“为什么它们只是在那里看？”他冲进评议会的屋子。 　　“嗯？”刚走进来的长老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怎么不去帮忙？” 　　“你是说……让圣兽去帮……人类？” 　　～ ～ ～ 　　虽然已从侦察归来的飞马骑士那听说了，不过亲自看到这样的景色，还是让人很难接受。往日那个活泼的村落没有了，剩下的只是一片断瓦残垣。侦察队尽了最后的一点义务，将所剩无几的残骸掩埋了。据黄金龙的说法，这里是遭到了讨厌的黑龙的洗礼。喷涌的火焰燃尽了一切能烧的东西，包括草，树木，房屋，以及人和他们应该留下的血迹。 　　一个穴居人鬼鬼祟祟出现在他的身后，举起矛想要偷袭。他猛回身，一锤敲碎了那个倒霉蛋的头。看着在血泊中抽搐的身体，他感到一阵反胃。还好那是个因为不知什么原因落单的穴居人，并没有同伴出现。 　　是这样的结局吗？那些人类也是生命啊！想起了评议会刚刚颁布的命令，不准任何人以任何借口参加战斗。这是与地狱族达成互不侵犯条约的条件啊……有不少人私下议论着。不过这种做法太不像话了！有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公然发表反对的意见。这样做，精灵族还能称作善良阵营的一员吗？恐怕难讲了吧…… 　　是啊……他有时也会这样想。那些背信弃义的家伙也值得信赖吗？说不准，等他们接管了埃拉西亚，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了……比起它们，我倒更愿意去相信那些人类啊，至少我见过的人类，和我们都没什么分别，找不到任何把他们当做敌人的理由。 　　～ ～ ～ 　　前面就是岔路口了，左边是石矿场，右边曾是人类的村落。他在道路分岔的地方停了下来，全然不顾自己那些矮人同伴们异样的眼神。他想，我要做的，和我的族人无关，我只是服从我的本能而已。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任何生命受到邪恶的屠戮。我只是想，能从恶魔的手中多保护一个善良的灵魂！ 　　正了正头上的牛角盔，握紧了手中的铁锤，他向右边，踏出了坚定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