铱星悲歌 傅军 2000年 第13期 　　在苦苦撑了一年零四个月之后，铱星世界通讯（Iridium World Communica tionsLtd）公司最终没有等来奇迹的发生，没有人出钱来挽救它的倒闭。 　　正在太空中飞行的66颗通讯卫星不久将会飞离轨道，在茫茫宇宙中燃烧，直至一两年后从宇宙空间中彻底消失，57亿美元最终化为灰烬。 　　在这之前，还有一个小插曲。美国的三名程序员为了挽救这个庞大的工程，共同建立一个网站Save Our sat，他们企图通过这个网站筹集到6.5亿美元，也就是购买铱星网络以及维持它第1年运转所需的最低费用。他们说：“它是第一个真正能覆盖全球各个角落的网络。我们认为如果它的最终结局是化为灰烬，那将是人类的一大耻辱。” 　　但这样的拯救，来得太晚也太弱小了，三名程序员在铱星消失前夜的杯水车薪，为铱星的失败又写上了悲剧的一笔。 #1 高技术的铱星神话 　　铱星的故事富有传奇色彩。据说摩托罗拉公司一位名叫巴里·伯蒂格的工程师准备去一个加勒比岛屿度假，但他做房地产生意的太太担心在那么偏远的地方通讯联络大成问题，因此加勒比之旅始终未能成行。然而，伯蒂格的头脑中却产生了一个梦幻般的想法：如果有一台在世界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能够通话的手机，该有多好！这个想法得到了摩托罗拉公司的赞赏，促成了铱星卫星网络的诞生。 　　1991年铱星公司组建，计划由77颗低轨卫星（后减至66颗）组成移动通信网，这个以元素周期表排第77位的金属“铱”命名的铱星系统要把整个地球覆盖起来。使用铱星的通讯设备，即使是偏远如南北极，高峻如珠穆朗玛，人们都可以随时保持联系，互通信息。人们常常爱引用“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样的诗句来形容彼此之间的情感，渴望着不受群山沟壑阻隔的自由交流。铱星的出现，赢得了人们一致的欢呼。 　　这是地球上最大的无线通信系统，也是世界上第一个大型低轨卫星通信系统，它由每颗重680公斤的铱星组成，设计寿命为5到8年。 　　这些是实实在在的高科技，并不是“水变油”那样的神话。铱星手机事实上已经实现了在地球的每一点上都能打电话的梦想。 　　正是凭借着史无前例的高技术，铱星成为了科技史上最耀眼的一颗明星，也才赢得了众多有识之士的赞扬。有人说，这是世界上第八大奇迹，也有人说，这是人类交流沟通方式中一个里程碑式的革命。甚至精明的比尔·盖茨，也产生了投资铱星的念头。媒体的追捧，科学家的褒赏，用户的欢呼，使得铱星的光环越来越亮，股价也一路上升，从发行时的每股20美元一直飙升到去年5月份的70美元。 #1 尴尬的破产之路 　　但这些现在都成为了记忆中美丽的往事。纽约当地时间2000年3月17日，曼哈顿的美国破产法庭上，铱星公司的员工们怀着复杂的心情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当铱星的律师威廉·帕尔斯特恩当庭表示“公司没有接到任何合格有效的投标”后，大家都知道这实际上意味着一项浩大工程的夭折。当天晚上23:59分，整个卫星电话系统的服务全部停止了。 　　接踵而来的是复杂而繁琐的理赔手续。 　　在中国，铱星一共有912位手机用户，铱星手机在中国区域内的独家运营商——中宇卫星移动通信有限公司对给用户带来的不便表示歉意。一位负责人说，中宇通信在3月7日接到通知后，公司上下对此也感到很突然。随后几天，他们一直在与美国铱星公司和摩托罗拉公司进行交涉。为防止个别用户不知铱星系统将被关闭而使用铱星手机进入危险区域造成严重后果，中宇通信已通过电话、网上发布紧急通知将此突然变故通知了用户。 　　但是尽管如此，在系统停运的前一天，仍有5位用户还没有联系上，而这其中还有一位远在南极，这个消息令摩托罗拉中国公司忐忑不安。在停运之后，这位用户依靠的与外界通信的唯一手段也将失去作用。 　　对于中国用户的损失，中宇公司向记者提供了一个大致的解决方案。摩托罗拉公司也称，公司会对所有铱星用户给予“令他们满意”的补偿，其中不排除回收铱星电话的可能。 　　事实上早在去年8月，铱星世界通讯公司就向法院申请了破产保护。而整个卫星系统正式运营也不过一年多，但铱星已经负债达15亿美元。当时有批评家认为：公司这么快陷入窘境，原因是它的设备和服务成本实在太高，电话机过于笨重，服务也太不稳定。 　　从此，铱星走上了命途多舛，悲喜交加的破产之路。 　　因无法偿还1999年8月11日到期的债务，铱星8月13日宣布破产保护，公司股票也于3个月后被纳斯达克交易所“停牌”。此后，铱星公司及其最大的股东摩托罗拉公司一直想尽办法，希望通过资产重组使铱星公司摆脱财务危机。 　　在铱星公司宣布破产保护两个月后，摩托罗拉公司从第三季度预算中提留了9.94亿美元费用，以提高对铱星系统的储备资金；去年12月中旬，摩托罗拉公司又向铱星公司注入2000万美元的投资； 　　今年2月6日，移动电话业大亨克雷格牵头的投资集团准备注资6亿美元到铱星公司。当人们正在对铱星恢复信心之时，2月中旬却传出日本第三大电信公司、铱星日本公司最大的股东DDI将关闭铱星日本公司的消息，这无异于雪上加霜。3月上旬，克雷格以及他控股的Eagle River投资公司宣布停止对铱星公司的资金援助，这一打击对铱星是致命的。 　　此前，舆论曾猜测五角大楼有可能出资购买铱星公司，从而拯救其悲惨命运。但是在法庭规定的购买申请的最后期限内，五角大楼发言人却明确表示对此不感兴趣。 　　“他们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市场，投入了错误的产品。”这是业界权威对铱星陨落的评价。 　　事实如此吗？ #1 命运悲剧的启示 　　去年，中国科学院和工程院的数百名院士把铱星手机评为1998年世界10大科技成就，铱星系统被称为“空中的GSM网”，可见这不是一个泡沫似的产品，错误是市场策略造成的。尤其是在某些专业领域，人们对铱星的作用有更深的体会，在南北极科考活动、登山探险历程和海上冒险中，平常的移动电话无法发挥作用时，铱星移动电话如同雪中送炭。有人说，如果当年北京大学女子登山队的遇难者有铱星手机的话，也许惨案就不会发生了。 　　铱星确实在经营上犯了很多错误，但这并不应该成为它就此消失的理由。 　　成本过高，维护费用巨大——没错，卫星系统的维护费一年就是好几亿美元。 　　市场定位错误，价格过高——没错，一部手机3000美元（中国的售价是25000元人民币），国际话费每分钟平均7美元，跟现在的普通移动电话没法比。 　　匆匆投入商用，导致不良的服务——没错，很多人说手机通信有不稳定的现象。 　　销售渠道不畅——没错，据说公司的计划是初期中国的用户就要达到10万，可事实是不到1000个。开业前半年，全球也不过1万用户。如此错误重重的一个公司，不破产找谁去？ 　　有人说，如果铱星公司能够像美国的网络公司一样不断获得风险投资给予的现金流量支持，它根本不会过早地夭折。这也没错，但它仍然逃脱不了夭折的命运。 　　铱星不是错生了一段时间，它是错生了一个时代。在一个注重市场和经济利益的时代，不赚钱，毋宁死。这就注定了铱星的悲剧命运。 　　这不禁让我们想起国内的互联网公司，他们如时代的宠儿，正是风光无限。但持续的亏损，已成为一个令人担心的隐忧。最早在纳斯达克上市的中华网，去年净亏损就已达1870万美元，更多的公司仿佛也在“勇攀”赤字高峰，互联网公司成了烧钱公司。人人都在玩概念、拉投资。不错，他们的背后有那么多的风险投资商正拿着钱不知道哪儿使呢。但一个缺乏自身造血机能的公司，总让人感到有那么一点玄。你凭什么让用户对网络新经济产生信心，凭什么说你的股价疯涨不是泡沫？仅仅靠概念，已经唬不住几个人了。也许他们会说：我不在乎，我有内容、有用户、有资金。有但谁敢肯定，如果迟迟不走上赢利之路，一年之后，他们不会步铱星的后尘？毕竟，论技术，谁都没法跟铱星比。 　　虽然，铱星失败了，这个时代没有失败的英雄。但我们仍然希望能给人类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保留一块园地。因为正是对宇宙孜孜不倦的探索，对科技发展的不懈追求，对自由精神的向往，千百年来让人类在地球上创造了辉煌灿烂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