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S风波始末

王怡舟
1999年 第10期 08版

#1    风波的由来
    1998年11月19日，广州《羊城晚报》国内新闻版刊发了一则短消息，称湖北黄石一名13岁的初三学生肖诗（^100801b^）“成为我国年龄最小的计算机著作权人”。
    紧接着，1998年12月22日《长江日报》社会写真版也发表了记者文章《他不是神童——一位十四岁“电脑软件工程师”的成长历程》，介绍了肖诗的情况。文中说肖诗：“开发了《世界微机反病毒库》、《少儿作文杀手》、《丑恶的“圣战”》、《什么是日本帝国主义的“圣战”》及《三天学习五笔字型游戏》等多种软件版本。今年（1998年）初，他又全面解析了包括GS软件在内的五十多种应用软件（含数据库），并与一家英资电脑公司联系，完成了对其软件的再开发和平台接口。今年（1998年）五六月间，他完成了GS系统与游戏作文系统的链结，他参与开发的《GS电脑作家助手》已由武汉大学出版社出版。北京理工大学两位教授评价：肖诗所接触的课题远远超过他的年龄，其中很多是研究生接触的课题。”
    更有署名为《中国经济时报》湖北记者站记者马克的同志在媒体上发表了《一个适合大多数人的崭新再就业途径──电脑数据库服务人员》、《中国“GS软件”揭秘》、《新奇的中文写作软件GS－100》等文章。在《新奇的中文写作软件GS－100》里提到GS－100软件能：“使作品、半成品、素材、资料等文稿辅助自动生成，它运用电脑操作、命令以及个人独立建立创作资料库的基本方法，以合成、选择、交合、提高帮助系统快速写作，引导写作多环节的强化联想。可随时建立总结、报道、司法文书、散文、小说、电视剧、日记及作文的构思和合成素材库系统，并为用户建立经理全功能管理、电脑文书、科技文书、情报信息、投稿以及个人家庭小报纸系统。”
    这以后，黄石几个地方媒体相继发表了署名梅子、江颖等的文章《中国有个GS》、《GS24小时冲击》、《世界与我共舞——外投文稿创收“百万夫妻店”》。不久，大量有关GS软件的报道又出现在各地的一些大众和专业媒体上，这些文章介绍了湖北戈氏电脑信息咨询所（^100801a^）经理张小红（^100801c^）开发的GS－100软件有“自动生成文章”的功能，以及张小红的儿子肖诗的情况。某些报道中还提到张小红与妻子肖春英撰稿发财的事情。其中一篇署名为旅日博士戴年山的文章《有一种GS创作软件──神奇的动态库 东瀛笑租“中国GS软件”》描写了自己在日本巧遇GS软件，并运用它来写论文的故事，被多家报刊转载，引起了很大反响。
    1998年12月29日，肖诗在因特网上建立了自己的个人网站，内容以游戏为主，也加入了GS软件的有关内容。此时，因特网上一些网页的论坛里出现了大量GS－100的广告帖子，这种未经同意的乱贴行为引起了网页所有者的愤怒。于是有人开始向肖诗的个人信箱寄垃圾邮件。1999年2月9日，肖诗的个人主页也开始受到攻击。
    其后，《青年参考》和网站“创思燃情岁月”发表了一篇题为《东方孩子网上接受挑战》的文章，披露了GS－100作者之一肖诗收到垃圾邮件的事情，这篇文章激起了部分媒体和网民的强烈反应。
    根据署名“一个普通网虫”的人发表的文章——《该出手时就出手》推测，大约在1999年1月19日，一些网虫的个人主页被反复贴上了多个“GS－100”网站广告，激起了网页主人的愤怒。其中一些人决心“以牙还牙”，向GS999@163.NET投掷了邮件炸弹。后来发展成为有人删改了肖诗的个人主页。在“GS真相论坛”上也对GS软件和有关GS软件及对张小红的宣传提出种种质问。
    1999年2月2日，一个名为“GS真相论坛”的网站发表了大量批评GS－100软件和揭露张小红进行虚假宣传的文章。
    在1999年2月8日的《深圳特区报》电脑时代栏目里发表了记者康哲的文章《’99中国网络第一骗——东方孩子受西方黑客攻击真相》披露：“为了宣扬其GS软件，张小红曾在互联网上到处张贴不实的广告，最终导致世界各地不少网友报复——向其用于商业目的gs999@163.net电子邮箱发送各种各样的垃圾邮件”。并指出：“张小红曾以所谓‘旅日博士’戴年山为名，撰写一篇无中生有吹嘘GS在日本如何得以广泛应用的报道”。《羊城晚报》转载了此文。
    康哲在1999年2月3日发表的另外一篇文章《两个骗局与我的两个电话》中说：“GS首席律师张云”就是张小红。
    《长江日报》记者黎勇在1999年2月12日“社会新闻”栏目里的文章称，除了在该报发过一篇上面提到的《他不是神童》外，他从来没有向其他新闻单位投过任何有关GS及肖诗和张小红的稿子，并说，“我被冒名顶替了”；文中黎勇否认他与在其他媒体上发表文章的巴巴特有任何关系。
    《中国青年报》的“电脑大屏幕”1999年2月15日发表题为：《1999中国网络第一骗》（记者 李学凌）的文章，文中提到，“《中国孩子的网站频受黑客攻击 小肖诗网上自我营救》的作者巴巴特、《中国经济时报》湖北站记者马克的身份有问题”。
    一位署名无聊的网民发表了一个帖子，内容如下：
    1999年2月2日
    一、这件事的起因是GS网站的人行为不检点（一个叫“马克”的人，在他人网站的留言簿上乱贴广告！），结果引起网友报复！所谓“咎由自取”！玩火者必自焚！
    二、根本无黑客和黑客行为发生，只是普普通通的网友之间的“私人纠纷”。
    三、纯粹为了炒作，把一个小孩子推到这场“滑稽戏”的前台，一个每天浏览人数不超过20人次的网站在“创思”刊出那篇文章后，人数在第一天激增，第二天恢复常态，可见其之用心！说句实话，那个网站太差！别说“黑”它，浏览它都是件“痛苦的经历”，真可怜那个孩子，不知道幕后大人你们是何居心？
    1999年2月11日，署名陈晨的网民在“GS真相论坛”上发表了下面的文章：
    今天下午，我打电话到以下几个单位：
    1.共青团江苏省委刊物《风流一代》电话证实与GS－100无关。GS－100文中提到的编辑否认写过此篇文章，并要进一步追查此事。
    2.《女友》杂志没有文中的那个记者杨泽玉。
    3.GS－100文中提到的武汉大学出版社的电话是私人住宅电话，传真的区号则是黄石的。
#1    黄石调查
    上面各执一词的争论，难辨真伪。1999年3月6日星期六，本报记者专程从重庆赶往湖北省黄石市，采访了湖北戈氏电脑信息咨询所经理张小红。
    戈氏电脑创作咨询所开在一座三层楼房里，张小红一家住在中间一层，底楼和顶楼现在作为工作室和培训中心的教室（戈氏公司设有一个电脑培训中心）。
    面对记者的肖诗有些紧张。比起同龄的孩子，显得早熟，他偏瘦，脸色有些发白，看得出是一个经常熬夜的孩子。大人说话时，他并没有很活跃地加入谈话。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这次事件对他产生的影响。
    ●GS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软件
    据张小红介绍，“GS－100电脑创作软件”一直由他策划和组织实施。1993年4月，张小红组建戈氏公司，GS－100项目的研制工作正式启动。张小红提出了GS－100软件的架构，并与华中工业大学、湖北省作协等部门的专家合作开发这个软件。1994年7月，GS第一个样品推出。当时的版本是2.0。1997年11月，GS－100在国家版权局获得计算机软件著作权，著作权人：张小红，申报版本4.0。随即戈氏公司召开新闻发布会，推出产品。现在的产品（4.0）是DOS平台下的一个文字处理软件。
    张小红说，该软件是一个普及性产品，产品定位为字处理、排版和写作模拟参考，是一个综合性字处理系统。张小红称其技术为中文环境下的动态数据库。现在正与武汉大学合作，进行后续产品——“电脑作家助手”软件的开发，该软件将作为今后的主推产品。这种产品使用模拟方式生成数据库，在向人工智能方向发展。
    据张小红介绍，GS－100软件开始是使用PASCAL语言作为底层模块的编写语言，在此基础上使用汇编语言进行一部分程序的编写，界面设计和一部分插件使用的是C＋＋语言。
    张小红说，“GS－100并不是真能写文章的软件，它不可能按一按按钮计算机就能自动写出一篇文章来。这个软件只能用来给写作提供一个参考和记忆一些常用词汇和素材。”那么这种说法就与某些报刊上报道的GS－100的功能相差甚远。“如果真有点一点按钮就能自动写出文章那样的神笔马良似的软件，我们以后的工作就失去意义了，我们软件业就没有工作可干了。”张小红如是说。
    张小红还说，“我们的产品不是最好的，人家要批评也是正常的。我们也欢迎大家来探讨。”
    本报记者在武汉大学就GS软件是否可能具有“自动生成文章”的功能进行了咨询，武汉大学计算机学院的有关专家指出，以目前国际上人工智能的发展水平，要实现由软件自动写出文章的功能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仅仅使用数据库技术编写一个具有提示资料功能的软件则是可以实现的。
    ●肖诗到底是不是神童？
    肖诗生于1985年，现年14岁，是黄石某中学初三学生。据其父亲张小红介绍，肖诗是从玩游戏开始迷上电脑的。1994年5月，他的父母让9岁的肖诗随意使用计算机。从此他踏上了电脑之路。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从字处理的操作开始学习，当年年底又迷上了3D设计；在接触电脑后不久，他就开始给父亲组织的项目—GS－100帮忙和从事一些辅助工作。1996年7月，肖诗正式介入程序的模块化编写，并承担4.0版本的一些程序编写工作。从1997年4月开始，肖诗独立进行了4.0版本软件的整理工作。第一次独立工作的内容是为财务方面的应用进行接口程序和数据库的编写，并进行程序的最后整理工作。
    在采访中，记者看见肖诗能够自己编写主页，对Frontpage的操作比较熟练。张小红给我们提供一个肖诗自己编写的程序，该程序是GS－100 For Windows程序的原始版本，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完成。
    本报软件评测室在用过该软件后认为，该程序由“游戏工厂”软件生成，作者本人并不需要进行Windows编程。但在肖诗的计算机上，我看见了大量的软件源程序和程序备份。我也看见肖诗进行过Visual FoxPro的数据库操作过程，因此记者认为，肖诗具有一定的Visual FoxPro和利用其他软件进行程序开发的能力。据张小红说，肖诗并没有进行程序底层基础模块的编写，主要从事的是程序的界面设计和一部分数据库插件的编写，以及参与了程序最后的整理工作。这应该比较符合事实。
#1    启示录
    一、非专业媒体的报道给我们的启示
    记者曾经问过张小红，那些关于GS－100的报道从何而来？张小红说是一些记者朋友帮忙宣传的结果，他说，“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了。大家都是好心，可是好心也能办坏事。”
    前面提到的所有的不实报道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张小红是否在操纵媒体进行商业炒作？这些问题总会水落石出。然而，引起我们思考的问题还有，我们的某些非专业媒体在新闻报道中对出现的新技术应该如何报道？对一些不太了解的领域进行报道应该如何向有关专家、部门进行咨询？另外，关于软件价值的一些介绍，参与网站论坛的人大多持怀疑态度，认为这些介绍都是违背常识的。那么，我们的编辑们是否也完全相信那些数字的真实性呢？
    二、怎么看待网上宣传
    这场风波的导火索实际上是公司在宣传产品时与其他个人主页产生冲突。面对网上的责难，肖诗的母亲（^100801d^）说：“孩子现在才14岁，这么小就开始搞软件，我们觉得还是挺不容易。看着孩子每天晚上要2～3点才睡觉，就是为了写一点软件，结果现在还给人骂，我们想不通，孩子也想不通。”她越说越激动，流下泪来，“我不懂孩子做的事情，但是，我想现在他搞的东西总还能为社会做一点贡献吧，对社会来讲还是有用的吧，可是你看这些人攻击孩子，他们是怎么想的？孩子有什么错？”同时，作为父母，张小红夫妇对肖诗的心理承受能力表示担心。毕竟他是一个才14岁的孩子，这样的打击将对他一生产生难以预料的影响。
    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在别人的主页上张贴广告是一种违反网络道德的行为，对此，张小红否认戈氏公司有任何人张贴。另一方面，诚如《长江日报》记者黎勇所言：“网民们在网上发表意见也无所顾忌，口出脏话。这是我以前未想到过的。网络的发展缩短了人们之间的距离，也给人们提供了一个自由的空间，但任何自由无疑都是相对的。这场风波再次向人们提出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如何规范网络上的言行？”（^100801e^）
    三、如何看待张小红父子
    我们不要忘了一点，肖诗是一个初中三年级的学生，他的同年人都在为考重点高中努力时，他却在编写程序。这也许是对自己未来命运的一种挑战。现在专业从事国产软件开发的程序员们都还在走一条非常艰辛、胜利遥遥无期的路，一个14岁的孩子敢于用自己的力量去搏上一把，至少，这是不应该挨骂的。
    也许大家痛恨一些媒体为了商业目的进行的不负责的炒作，对虚假新闻的极度痛恨使某些人头脑有点发热。然而，给一个14岁的孩子寄黄色相片，这就从根本上违背了社会公德和做人的基本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