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士宏能飞多高？——写在吴士宏加盟TCL之际 李学凌 1999年 第41期 08版 “我又想张开羽翎，让风声在耳边回响，再次超越自我，去迎接绚丽的梦想”。——引自吴士宏的自述 6月18日，当吴士宏辞职的消息传来时，我怀着一个极复杂的心情写下了《吴士宏辞别微软》一文。文章引来很多争议，很多评论。我不敢说写出了吴士宏的真实处境，也没有办法跟她直接进行交流，但是今天吴士宏自己走出来，写了一本《逆风飞扬——微软、IBM和我》，使得我们终于有机会看看她的想法。仔细推敲，我当时的文字并不苍白： 只可惜，微软的中国战略，是一个大大的畸形儿。李开复领导的微软中国研究院根本不归吴士宏管，微软弄的什么“维纳斯”计划，吴士宏也只有干看的份。许多媒体都把微软告亚都的账全记在吴士宏的名下，可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人都知道，吴士宏的权力，连边也靠不上。简单点说吧，凡是老百姓都知道的，认为微软做的事，微软（中国）基本上都无权过问。吴士宏真正做的，老百姓都不知道。这样的总经理做得有些“窝囊”。 微软在中国有研发中心，可是中文版的测试软件却要从美国寄回来。微软在国内专门又委托一些公司做微软产品的汉化，却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微软的中文站点做得像一个乱七八糟的个人主页，更新还有一次没一次的，真是个奇怪的大公司。 吴士宏在她的自述里这样评价：“事实上微软在中国已经有了‘四个半’市场窗口：微软中国公司、微软中国产品研发中心、微软法律事务部、微软中国研究院，再加上OEM的半个，这些都是微软的全球纵向组织机构。只是没听说有别的地方像在中国这样，各个部门都膨胀出面向市场的窗口，结果就能发生写（开发）产品的另雇一个公关公司去炒作连正名都没有的项目；就能出现总经理比全国人民都更晚知道像公司打官司这么大的事（我是从晨报上看到“微软状告亚都”才知道有这么档子官司）。没有得到授权与任何媒体接触、没有任何与媒体打交道经验的员工，也能随时接受‘专访’……于是，四个半窗口各自吹着不同的曲子，吵乱了自己，也吵乱了视听。在自己制造的不和谐中源源不断地授人以柄，帮着别人把自己弄成反面教材。结果，做过的不少对中国真正有益的好事立即变成乌有，辛辛苦苦建起来的积极市场印象顷刻无存。” 《吴士宏辞别微软》一文同吴士宏的自述比起来，差别并不大，只是吴士宏说得更明确而已。记得有人说过“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趾头知道，一旦脚趾头漏出来，鞋子也该换了”。我对中关村里的公司并不太感兴趣，但是如果像我这样的记者都能看得出来微软的这么多不合理，里面恐怕早就不堪入目了。 吴士宏说到自己在外企的历程的时候，百转千回，但是归结下来只有这两点：女人，中国女人。吴士宏从一个“毫无生气甚至满足不了温饱的护士职业”（吴士宏语），变成IBM中国公司一个沏茶倒水，打扫卫生，完全是脑袋以下肢体劳作的蓝领，然后当上IBM华南区的总经理，微软中国总经理，然后辞职。吴士宏说她走过了一段两头受气的痛苦道路，女人是她的第一个障碍，我们的社会还是习惯把女人和助手、秘书联系起来；另一方面，就是国外公司在本地化的时候，往往并不相信中国的经理能够完全放弃“民族”的观念，从纯商业的角度从公司本身的利益出发来作出判断和决策。我们在抱怨外企不肯使用中国本地员工作为高级管理人员的同时，也应该看到，我们经过20年的商业摸索，管理的素质还是没有提高到令人满意的地步。 公司重要领导人被免职之后，抱怨连天的人不是少数。像吴士宏这样的经理，一离开公司，就写书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揭露公司内部丑恶，也不是一个两个。苹果公司的前总裁Gil Amellio（吉尔·阿梅利奥）也是这样。他在苹果500天的任职岁月，正值苹果公司最危难的时候，公司上下一片恐慌，财务状况极度恶化。吉尔有收拾残局的大智大勇，终于把苹果公司拉出低谷。1995年10月至12月的一个季度里，苹果公司亏损6.9亿美元，但是到了苹果公司的状况已经大有改观的时候，吉尔也下台了。吉尔在他的《甜苹果？酸苹果？》一书中痛斥乔布斯的阴险狡诈以及种种卑劣手段。相比之下吴士宏做得还算比较温和。所以吴士宏的内部消息，道出的只是国外公司管理人员处理纠纷的一种惯常手段。吴士宏的确可以因一本书，从一个备受敌视的微软代言人，转化成为一个民族斗士，但是却不可能通过这本书把自己变成一个优秀的、值得人敬仰的企业决策者。吉尔的确骂了苹果公司，但是吉尔的声誉并没有提升，当他进入下一个企业的时候，许多人都会担心“这小子以后会不会把我们的矛盾都抖落出来”?乔布斯能够在多年以后重登苹果宝座，而吉尔就永远失去了这样的机会，因为他已经不具备最优秀经理人的基本条件了。这是一种不留退路的下下策。 吴士宏一到TCL就担任了TCL集团常务董事、副总裁、TCL信息产业集团公司总经理等多项职务。如果从广告的角度来看，吴士宏的确给TCL带来上千万的广告效益，大大提升了TCL的知名度，但是TCL知名度的提升应符合企业本身的定位和方向。吴士宏之所以引起媒体的关注，不是因为她加盟TCL本身，而是因为她对微软的负面评价造成了新闻的轰动效应，所以，得利的并不仅仅是TCL；微软虽然不说话，可也获得了TCL一样的宣传效果，不过同样也不一定有意义。 当然，TCL是务实的，他们怀有引进人才，发展TCL信息产业的渴望。吴士宏在IBM做过硬件销售，又在微软做软件公司总经理，经验非常丰富，但是她能不能带领TCL这样的家电企业进入信息产业市场，也是十分值得考虑的问题。当然，一个好的管理人员能够突破商业领域的限制，在新的领域尽情地发挥，卖肥皂的能管好微软，卖可乐的能卖好“苹果”。我们如果要真正领会TCL人才引进战略所带来的好处，恐怕还是要耐心地等一等，等着下一次新闻。人们更关心的是，吴士宏在新的天空里能飞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