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 龚琛 1999年 第42期 43版 　　金碧辉煌的新时代广场上绿草茵茵鲜花怒放，一群群的机器鸽子有节奏地在游人周围踱步、飞翔。柔和的日光倾洒在万物身上，春天仿佛永恒的留在人间一般。 　　电子喷泉旁边一群来自世界不同角落的人们，一边痛饮饮料，一边大声地讨论着什么。不时地在他们中间传出一阵阵的惊叹声：“原来你就是……” 　　“哈，你们才知道吗……” 　　在他们附近有个年轻的警官，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水池沿上。他身上穿着救生衣般的高能量装甲，在左胸部闪烁着激光蚀刻的金字：0017633叶欣。他一边玩弄着手中的激光警棍，一边倾听着这群幸运的游客交谈——他们是“金广软件”公司的幸运玩家，在风靡全球的梦境游戏《明日帝国》中的佼佼者们。只有在游戏中的声望达到很高的标准，才能被公司邀请来到新长安城参加玩友聚会。 　　一位教授模样的老人，一边整理着胸口的金广勋章，一边对着采访的《游戏世界报》记者高谈阔论。叶欣对准他的勋章调节隐形眼镜的焦距，看到上面刻着一行小字：通天教主。 　　通天教？这不是游戏中无恶不作的邪教吗？他们号召信徒杀死所有异教徒，来达到神圣的境界，做了不少坏事。我在游戏中杀死了他的多少手下？三百？或是五百？ 　　叶欣暗自回忆。耳边又传来“教主”的高论：“这个游戏无疑是产生由电脑控制的游戏三百多年以来最伟大的一部！她使我们在梦境中进行游戏，她成功的利用了左右脑半球交替休眠的特性，我们可以控制梦境来进行游戏——覆盖全世界的游戏！所有的人，所有的玩家都通过梦境聚会在‘明日帝国！’一觉醒来，我们充实而紧张地开始一天的工作，让游戏耽误工作休息的百年谬论不攻自破！我……” 　　“这是一座完美的城市，警官。”忽然有一个男人凑近叶欣，满脸的笑容就如同在他脸上打翻了一罐蜜糖一般。警官注意到他的圣领，连忙跳起来立正站好。 　　“谢谢您的夸奖，神父。衷心地欢迎您光临本市。”这句话还没说完，叶欣就注意到神父的胸前勋章：圣人。“哦？您也是……?” 　　“对，我的孩子。白天我在人间为上帝服务，夜晚我在《明日帝国》继续传播主的福音。”神父突然不悦地提高声音：“主呀，原谅这些罪人吧。” 　　原来是有几个衣着褴褛的流浪汉正犹犹豫豫地想走近这里，看到警官转身注视他们，这几个煞风景的人赶紧知趣地离开了。 　　“堕落！这些家伙就知道赖在社会福利部的门口吃白食。我们纳税人的钱都被浪费在这些家伙身上了。”几个围拢在附近听神父与警官谈话的与会者开始忿忿地咒骂。 　　神父仁慈地笑笑，然后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到：“但是这座城市中绝大部分的人民都是善良的、勤劳的，嗯，幸福的。我祝福你们。” 　　“谢谢。”叶欣礼貌的回应。 　　知道在游戏中我是怎样把你用来贩毒的教堂烧成灰烬的吗？你可知道在你面前的就是大名鼎鼎的“自由人”？ 　　“可惜，怎么没见‘自由人’来？”有人大声问起来。“那家伙藐视一切权威，还最喜欢捉弄警察，别是看到这里这有一位警官就吓得不敢出现了吧？哈哈哈。” 　　人们快乐地哄笑起来，警官也笑着，只不过笑容中带了很多奇怪的成分。 　　“这里真是太美丽了。可惜，我没带苇妮一起来。”一个似乎面带一丝遗憾的金发中年人喃喃地说道。他看到叶欣望着自己手中的玩具，就满怀慈爱地微笑着说道：“给我女儿买的，她一向喜欢东方的真丝玩偶。” 　　警官赞赏地报以亲切的一笑，然而转眼间那笑就在嘴角扭曲了。你是……“美食家”？！我曾花了数十个夜晚去阻止你的盛宴！最后你倒在血泊中的时候还在狂笑着大声说最美味的是……竟然是你吗？！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脊柱攀升到叶欣的脖颈。 　　接近正午，聚会的气氛更加热烈，不少人想到金广公司提供的午餐而频频的向招待人员示意，心领神会的公关人员站在人群中央大声宣布： 　　“女士们、先生们，经过长时间的等待，还是有些朋友没能赶来参加这场游戏界的盛会。我们很遗憾不能见识‘神偷’、‘自由人’等朋友的庐山真面目了。甚至我们也在猜测‘帝国皇帝’是怎样的一位神通广大的高人，因为他（她）竟然能击败游戏系统的一部分成为系统的管理者之——我们原来预想这种结果不可能出现…… 　　无论如何，这是一次愉快的聚会。现在让我们进行比等待更重要的活动：就餐！” 　　人们一边诉说着心中的不满之处，一边兴奋而期待地陆续登上自行公路。很快，广场上只剩下阳光、喷泉和被鸽子围绕的叶欣了。 　　就这样吗？如此欢聚一堂：彼此表示敬仰；彼此互相吹捧；最后大吃大嚼后心满意足地领取奖金回家…… 　　不过，皇帝没有出现。皇帝，和他几乎没接触过呢。我参加游戏的时候，他已经是统治力量的组成部分了。被他所控制的警察力量追捕，很多次几乎落网。在游戏中挑战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听说他从一介平民起家，先在黑道纵横然后金盆洗手踏上仕途…… 　　把游戏中教会、黑社会、军阀和各界民众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真实地存在吗？还是，游戏程序的一部分？如果是人，那他在现实中是怎样的生存着？ 　　远远地有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跑过来，可能有市民需要警官的协助。 　　“孩子，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您好，警官先生。这里是举办过‘明日帝国’聚会的地方吗？” 　　“你也是受到邀请的参加者吗？” 　　男孩子犹犹豫豫地拿出一个勋章来，“这是我得到的。”那上面刻着——皇帝！ 　　皇帝？！这个孩子？！怎么可能？！ 　　“这是你的吗？”警官叶欣犀利地盯着面前的男孩子。这世界有如此的奇妙吗？ 　　“这是……不是……”那男孩张红了脸，仿佛连雀斑都充满了血。“反正不是我偷来的！”他的手紧紧攥着那枚合金制品，仿佛怕警官突然将它抢走一般。 　　叶欣笑了起来，他弯腰坐在喷水池沿上。“别紧张，你来晚了，他们在这里实况转播的聚会已结束，现在你只有到附近的大餐厅碰碰运气了。”他停了一下，看着孩子脸上失望的表情。“别担心，我可以帮你去联络他们。” 　　“这么说来，那家伙没有骗我。”孩子嘀咕着，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虽然是个疯子……” 　　“疯子？是给你‘勋章’的人？” 　　“前几天在我家的酒馆碰到的，一个很脏的疯子，没钱就拿这个顶账。说是能换一大笔奖金。”男孩满脸期盼地絮絮叨叨。 　　一个疯子吗？世界真的很奇妙。其他人在梦境中疯狂，皇帝在现实中疯狂。 　　天空中响起了电子音乐，随着警官叶欣望着天空的忧郁眼神响起了画外音。 　　几天后，0017633号警官在下水道中发现了一个流浪汉的尸体。引起他注意的是一个破旧肮脏的睡眠游乐器和墙上的涂鸦“我是宇宙四方之王！” 　　警官年轻的脸渐渐淡去，天际慢慢映出GAME OVER。 　　叶欣慢慢睁开眼睛，他长出一口气，摘下头盔。对着镜子中那头发花白的影像默默无语。许久，他说出一句话：“找项目经理。” 　　转眼间，一个紧张不安的年轻人出现在大型投影仪上。 　　“叶总。您找我？” 　　“年轻人，你是个游戏艺术家，我是个游戏商人。所以，我们的标准总会有不同的地方。我年轻时也是如同你一样的认为游戏是神圣的艺术，总想标新立异，一鸣惊人。但是艺术不是现实，游戏艺术更是如此。 　　游戏是供人玩乐的，把它做得符合大众的口味卖出去就是我们唯一的真理。它所要表现的精髓就是让人在欢快或是刺激中消磨时间。游戏只是游戏，如果试图给它加上许多不应属于它的成分，那只能葬送它。 　　所以，你的《明日帝国》BETA测试版被拿下了。重新检讨一下，开始重做吧。” 　　午后的阳光依旧温和的洒在新时代广场上，年轻的警官叶欣坐在喷水池沿上冥思苦想。突然他的手持电脑上收到一则信息：警告！原来“金广软件”公司的睡眠游乐器是地外文明控制人类思想的洗脑器！现在全世界没被邪恶征服的只有你一个人了，请你……后面的信息显然都被破坏了。 　　警官站起身来拔出激光手枪，新的战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