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电脑教育纵横谈

黎和生、雷军
1998年 第20期 08版

　　黎和生、雷军：读者朋友，大家好!今天我们为大家请来了两位重量级人物。一位是北京大学年轻有为的博士生导师李晓明教授，一位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李继灿教授。本期他们将为大家介绍和比较中美两国的电脑教育情况。
　　李继灿：感谢《电脑报》的盛情。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国内高校非计算机专业任教，1983年才闯进了电脑圈，所以对你们出的这个题目倒是很感兴趣。晓明，你呢?
　　李晓明：虽然这两次赴美留学，时间长达七年，但对美国的电脑教育，我自认为没有什么独到的研究。既然《电脑报》的两位主持人热情相邀，我和继灿教授就谈一些见闻吧。
　　李继灿：你对美国电脑教育熟悉些，我对国内电脑教育熟悉些，咱们各自发挥所长，如何?
　　李晓明：我觉得美国电脑教育大致可以分为三个层次：一是我们常说的计算机或电脑知识的普及，覆盖面很广；二是计算机技术的培训，其内容和方式也是五花八门；三是计算机专业学习，这主要是指院校的正规教育，也包括正在试点中的网上教育。^200801a^
　　李继灿：我们国内的电脑教育同你所谈的美国电脑教育差不多，基本上也可以分为这三个层次。当然，中美之间电脑教育也有各自不同的背景、进程与特点。
　　李晓明：由于美国是电脑的发明国和最大生产国，电脑的普及率很高，现在美国家庭的电脑普及率可能已超过40％，所以，美国电脑教育已深入到社会的各个方面，成为社会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个组成部分。人们接触电脑，从小学就已经开始了，比方说美国的小学生，他们都有专门的电脑室，像我女儿在美国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们就开设了电脑课。
　　李继灿：她在哪所学校?
　　李晓明：她1995年在美国的一所大学附校里读小学。这是一所公办学校。在美国，一般来说，公办学校没有私立学校条件好，但即使在公办学校里，都已经从小孩子开始普及电脑知识教育。当然，对小学生来说，他们学得很简单，比如用画图工具软件来练习画画哪，主要是把电脑作为一种学习或绘画工具，让孩子们对电脑产生一种熟悉感、亲切感。
　　李继灿：在我国一些经济、文化比较发达的地区，比如北京、深圳等地，早在6年前就已经在一些小学甚至幼儿园里开始试点电脑教育。有些被称为“示范幼儿园”的单位或学校每年都组织幼儿参加地区性乃至全国性的幼儿电脑操作大赛，这对推动电脑的普及起到了示范作用。许多家庭已开始重视对孩子电脑教育的投资。有些家庭，还为孩子添置了比较高档的Pentium机，甚至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家庭电脑都是带多媒体功能的。
　　李晓明：你说的这种情况我最近也接触到了。不过，我觉得在我们国家有许多人对电脑有一种畏惧感，特别是年龄稍微大一点的。一按键盘，一看屏幕出现那么多玩意，就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其实，这只是一步之隔。如果这一步能迈出去，就是一个新的天地。对于小孩子来讲，从小让他（她）接触电脑，就像学语言一样，他（她）很快就会有那么一种自然而然的感觉。比方说，在我们家里，我弄来一个新的软件，或者什么新东西，我有时想了半天都不一定会弄，可是，我女儿上机胡摸乱碰，拿着鼠标这么点来点去，一会儿，她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弄了。她边玩边说：“噢，这个就这么做。”这就是一种文化的熏陶，而这种素质也可能成为社会的一种素质。开句玩笑话，邓小平曾号召“电脑要从娃娃抓起”，我看美国人比我们领会得更加深刻并贯彻得更好。
　　李继灿：国内的电脑普及也在逐渐开展。现在，就是在信息相对比较闭塞的一些内地省份，也开始兴起一股电脑教育热。我给你举个例子，今年初春，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路过古荆州城边的一所幼儿园，想进去了解一下幼儿园的办园条件。热情的园长和老师带我到处参观了一遍。在那所刚办的幼儿园里，不仅修建了优美的草坪和儿童乐园，还增设了电脑室，准备对儿童进行电脑启蒙教育。可见，国内有远见的投资者已开始重视对儿童电脑教育的投入。
　　李晓明：看来，我们国内的电脑普及教育也在紧跟世界潮流。
　　李继灿：是这样的。你能不能介绍一下美国小学电脑教育的普及情况?比如说，一个班配置多少台电脑?
　　李晓明：我没有做过精确的统计。在美国小学里，像我女儿上的那所非常普通的小学，上电脑课也得到一个固定的地方，比如电脑室。在电脑室，也不是一人一台电脑。
　　李继灿：据悉，美国政府已计划在2020年使信息高速公路连通美国的每间教室，也许到那时会做到每个学生都有一台电脑。
　　李晓明：未来的电脑教育发展速度是很难完全预料的。不过，从目前来说，美国的电脑普及教育从小学生就开始了，至少从小学三年级就开设了电脑课，就像我们国内小学生学四则运算一样，要求人人都要学会，主要是学会电脑的基本操作。
　　李继灿：美国中学电脑普及教育的状况又如何?
　　李晓明：美国中学电脑教育开展得比较早。你还记得，去年年底你来北大时，我给你看过的那张《未来之路》一书的配套光盘吧?
　　李继灿：记得，我后来还仔细研读了那本《未来之路》和光盘，从中受到很大启发。盖茨本人就是在1968年他13岁时，在西雅图湖滨中学的电脑课中编写了他的第一个程序。曾几何时，中学时代的电脑之梦使盖茨在二十多年之后成为美国电脑业第一富豪和全球电脑迷们关注的软件王子。不仅如此，他已经向未来发出挑战——争取在下个世纪再次独领风骚!
　　李晓明：看起来这是一个历史的“偶然”，但那正是美国早期中学电脑教育成功的一个辉煌范例与历史的“必然”。它启示我们：从学校到家庭，都要重视对中学生电脑的普及教育和对创造意识的培养。
　　李继灿：你认为我们这两年中学电脑教育水平相当于美国什么时候的水平?
　　李晓明：我觉得拿有些中学来说，差得不是很远。我们有些中学，比如像我去年参观过的深圳中学，计算机教学的水平和设备的水平，不但可以和美国中学的水平相媲美，而且比他们许多中学的水平还高。我看过他们的一间计算机室，有几十台非常高级的计算机，而且已经联网。但从中国大多数中学的情况来看，由于国内过去应试教育的倾向比较严重，对中学的投入也有限，所以，我国中学电脑教育还不普及。在电脑教学内容特别是新的软件应用方面相当滞后。例如，随着Internet的迅速发展与普及，在美国的中学里，从1996年以后已经有一些学校开始重视对Java语言的学习，而我们国内的中学几乎还没有涉及。由于Java语言具有许多独特的特性，比如，它有很强的生成动画的能力以及在网上自由传播与随处可执行的能力，因此，有人认为它是未来中小学生的首选学习语言。我个人认为，我国中小学可以试点对Java语言进行教学。
　　李继灿：美国的电脑培训教育情况怎样?
　　李晓明：这是第二个层次的电脑教育，即计算机技术的教育，特别是计算机软件技术的教育。这类教育往往不是在很多地方都有，也不一定只有大学方面才能办的。可以是一些公司来主办，也可以由个人来办。通常一些较流行的新技术，在大学里往往还没有来得及开设相应的课程，而各种各样的培训班就很快办起来了，并且收费都很高，因为，这种专门培训班可以让培训者拿到某种技术证书，而这些证书又有一定的权威性，它对持有证书的人找职业很有用。比如，有一阵子VB（Visual Basic）很热，于是各地都需要会VB的专业人员，如果某个人专门参加了VB培训班，又拿了证书，就有可能在某公司谋一个职位，每小时可获取60美元的报酬。这就是一条参加职业技术培训求职的好路子。
　　李继灿：我们国内一些经济文化和信息比较发达的地区，例如北京，也常有一些电脑职业技术培训班。你对电脑培训教育有些什么想法?
　　李晓明：我觉得，计算机的培训教育在咱们国内还不够普及。社会性的培训不普及，学校的培训就缺乏动力。现在，由于电脑价格不断降低，很多家庭都买得起电脑。更重要的是，由于Internet的发展，电脑已经成了人们看世界的窗口。这时，人们的感受就会同过去坐在电脑面前完全不一样，世界上的任何信息都会在你的指间源源不断地涌来。所以，我认为应当大力加强电脑职业技术培训，特别是加强在因特网技术方面的培训，这对发展我国信息产业、繁荣经济是很有意义的。
　　李继灿：请你谈谈美国大学里的电脑教育。
　　李晓明：我1982～1987年在美国的史蒂文斯大学的那五年，总的感觉是，我国大学的本科电脑教育水平并不比美国的水平差，这一方面是由于中国的中学教育基础和大学本科教育基础都打得比较扎实，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当时计算机硬件与软件整体水平还不像现在发展得这么快。所以无论是教材、实验条件等差距都不大。比如，当时史蒂文斯大学还在使用DEC的VAX大型机，每个学生上一门课只能安排7个小时的上机时间。这种硬件配置条件比我国当时许多高校的条件都要差。我在史蒂文斯大学教过《操作系统》、《计算机体系结构》、《Pascal程序设计》等课。1987年回国后在哈工大也给本科生教过这些课。但是，随着PC与Internet的迅速发展与普及，美国高校电脑教育的硬件设施已发生质的飞跃。比如，现在在美国每所大学里，每个大学生，甚至Part－time（非全日制）学生，只要注册了一门课，都能开到一个免费的计算机账号，即可免费上网。在研究生教育方面，我觉得，目前美国大学从教学计划、教材内容、实验条件与研究生课题的先进性等，都要比国内强。当然，这主要是由于美国高校的投入大，设备和知识更新快。
　　李继灿：你认为我们的研究生教育与美国相比主要差距在哪里?
　　李晓明：主要还是教学大纲制订的标准不够高，教材的更新也较慢。相应地，在实验条件和动手能力培养方面也就弱点。美国大学几乎每间学生宿舍里，大学生们都有自己的电脑，随时可以上网浏览。而目前在国内高校还不那么普遍。
　　李继灿：你对美国高校电脑教育的总体印象如何?
　　李晓明：从总的方面来说，我觉得美国的电脑教育很重视对学生实践能力与创造能力的培养。比如，在许多大学校园里，都开设有各种电脑游艺厅，学生们就比较喜欢这类活动。
　　李继灿：在国内一些高校里，我也亲眼见过这种类似的电脑游艺室，大学生只需花每小时一元钱的上机费，休闲时就可以在那里消遣娱乐，玩各种多媒体教学软件和游戏软件。
　　李晓明：从我所接触的美国电脑教育和国内电脑教育来看，我认为我们国内学生无论是本科生、研究生还是博士生，有相当一部分人的智力与能力都不低于美国相同层次的学生。主要区别是对高校的经费投入、教学环境，以及教师水平和学生的学风等方面。换句话说，如果有同样的经费投入与实验条件，同一教师无论是在美国大学执教还是在中国大学执教，都能培养出高水平的学生。中国学生不但不比外国学生差，而且，还可以学得更出色。就以1996年我们开展中美第一次网上教学为例，参加这次学习的中国博士生，无论是从理论基础还是实践能力来看，比起美国大学的博士生来都毫不逊色。因此，我相信，只要我们国家坚持改革开放和科教兴国的方针，加强对高校的投入，调整对高校的政策，改善运行机制，那么，我国高校的教育就会与美国的高校并驾齐驱甚至走到世界的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