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俱全——’98中国PC市场全扫描

蒋白俊
1998年 第50期 33版

　　1998年即将过去，回首中国个人电脑市场，真有恍然若梦的感觉。从年初到年末，所有跟这个市场相关的人，从厂商、用户到媒介，无不时刻提着一口气，憋着一股劲，瞪大了眼睛，期待着好梦成真。
　　我们且从大处着眼小处着手来回顾’98的PC市场。
#1大处着眼
　　●’98的第一大处，是1997年底所有厂商都预料今年必定大丰收，今年是继1997年之后“历史上又一个收成最好的年头”。不想第一季度过去，所有国内外主流计算机厂无不莫名惊诧，年初推出雄心勃勃的计划，第一季度下来，国外主流名牌不过完成了预定目标的百分之三十几，好一点的国产著名品牌，倒是百分之百完成了计划，但往年都是百分之二百、百分之三百在完成计划，今年的情景的确不妙。于是乎，到了今年4、5月间，向来只知道加法和乘法，不懂得减法和除法的计算机厂商们，不得不大幅度修订目标。当然，大老板们因此不得不多打越洋电话，以向更大的老板们赔罪解说。
　　●’98第二大处是笔记本好卖台式机难销。上面说到所谓完不成计划是指台式机而言，笔记本电脑从年初到年末，几乎都没有出现完不成计划的状况。所有主力笔记本电脑1998年都一路高歌奔向前方，就拿联想－东芝联盟来说，在第一、二季度，就百分之五百地完成了计划，这等成长让市场再发生怎样曲折离奇的变化也奈何它不得，到了第三、四季度，这个联盟更是全力以赴进入了“从百到千”的全系列产品升级换代，并迅速把新产品推向了市场，而且主要的系列和款式始终在市场供不应求。说到笔记本供不应求，蓝色巨人IBM应该是最有体会的，它的产品已经多年供不应求了。1998年，IBM在悄悄完成了全系列笔记本电脑升级换代的同时，还逐步把生产基地有意无意挪腾到了深圳，进入中国。
　　●’98第三大处是有一枝五花的妙处。一是许多人从去年就看好AMD－K6系列CPU在中国市场的发展，但它终于没有成就跟Intel相生辉的壮举，依然把目光局限在“玩家”的身上，同时，它在家用商用机市场，在品牌机和组装兼容机市场，又都获得了不俗的成长。这种“没有最大胆的人预料的好，比大多数不经意的人预料的好”的结局是耐人寻味的。
　　二是Windows98年中发布。微软自己并未大张旗鼓，但从发布前到发布后，几乎所有懂行不懂行的人，人人都骂Windows98，结果倒像是被微软暗中雇来的反托儿。而微软这一最新的操作系统，尽管未经大肆张扬，却通过预装、通过被盗版，大规模进入了寻常百姓家。
　　三是Intel的CPU依然如日中天。如何拿赛扬超频，如何购买选择同样主频赛扬中的不同出厂序列号，都成为津津乐道的学问，成为交流的经验；PⅡ各系列的主频越走越高，成为主流主机型的标准配置。
　　四是显示器终于悄悄“长大”。今天17英寸显示器正悄悄成为中高档机型的标准配置，19英寸成为待选，不再有人为了大两英寸还是小两英寸的问题上升到理论高度去辨论。
　　五是伴随所有在用显示器的“长大”，显示卡的能力也大大不同于往日。DIY和游戏发烧友无意中成为领导我们奔向光明和绚烂未来的先驱。AGP不但成为标配而且各种牌号型号层出不穷，而且动辄8兆16兆贴图内存还要加两块24兆的Voodoo2 SLI。
　　●第四个大处是国家打击走私。很久以来，走私在计算机行业已经是人人习以为常的现象，厂商们名之曰“不规则操作”。好几年前读经济类报纸，读到我国计算机产品进出口又有如何如何增长云云，其中个人电脑整机进口约5万余台。而当时，我国个人电脑的市场总计已接近200万台，保守估计其中百分之三十进口品牌也要达到60万台以上，当时我所掌握的几个大的进口品牌，各自销量都在10万到25万台之间，这一新闻着实让我惊讶不已。市场经济并非只是生动活泼的经济形式，它更是严格的法制经济，所以政府通过打击走私以全面规范市场实在是中国计算机市场非常重大的事件，是为将来的健康成长打基础的事件。不过，短期看，个人电脑及各种配件的价格为之上扬也在所难免。8月份，打击走私的大网拉开之后，市场短短沉寂静默了几十天，随后又迅速活跃起来。主流厂商都进入了正常报关的行列，整个市场商品的价格当然也为之稍稍一跳。
　　●第五个大处是’98商用台式机卖得艰难的同时，国产名牌家用电脑相对热销。7、8两个月，中国计算机市场因国家打击走私而艰难进入规范化操作，转型的过程当然意味着放慢速度乃至暂时停顿，大陆性季风气候的7、8两个月，也是中国最酷热的季节，除冷饮之外，所有商品的销售市场均呈淡季，计算机市场也不例外。但今年却爆出冷门：以联想、海信、实达为代表的国产家用电脑在7、8两个月卖得红红火火，各个系列各个型号的产品都先后数次在各地市场脱销。我曾在联想某分支机构无意中撞见一次家用电脑到货，僧多粥少，一大堆电脑旁围着更大一堆大人和孩子，个个望眼欲穿。我当时的感慨就是一个“火”字。
　　●最后一个大处应该从全年着眼：往年计算机市场无比热闹，总有厂商时不时提出些新奇的说法，或好玩或不好玩，供大家一乐。熙熙攘攘中，其他人听得人声嘈杂，也都不怕什么了，高喉咙大嗓门喊出自己或中听或不中听的声音。1998年的热点只有“电子商务”一说，而且严格地讲也不是太热，但却长久，如今1998年将成历史，电子商务依然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以上可以说明1998年是中国个人电脑市场的“大处”，我们还应该再从小处着手，具体看一看中国计算机市场中，品牌厂商们高低错落细致微妙的变化。
#1小处着手
　　首先，1998年的中国个人电脑市场，国产品牌较前几年热闹纷乱，有了巨大的本质的变化。这个变化首先体现在真正有实力的品牌如联想、方正、海信、实达以及长城都有了很好的成长，而且，这种成长颇有市场逆境中成长的意味，事实上，在这些国产品牌获得成长的过程中，那些多年来始终主宰着中国计算机市场的进口名牌电脑都在不同程度上遇到了“关公走麦城”的感觉。
#1联想的“三板斧”
　　联想电脑1997年在家用和商用两个市场领域都获得了巨大而辉煌的成功，进入1998年，它没有匆忙地为新的年度制订盲目膨胀的发展目标，而是充分利用几年来积累的基础，进行大规模结构改组，将企业转换为大事业部结构，有台式机、笔记本、服务器和软件构成新的联想电脑底盘。并且，在台式机这一块，联想细分了制造、管理、销售和宣传推广，细分了商用机和家用机，使所有的部门都进入了严格的系统化的管理结构之中。联想的这一招是非常英明的，当一个品牌的商品在市场达相当规模时，企业本身的经营结构也必须跟着上规模，否则小马拉大车早晚要出问题，而联想电脑选择了最合适的时机对自己进行了升级，可谓处理及时。
　　进入第三季度，联想开始实施“复合渠道战略”，或者说“专业化渠道分工战略”。经过半年多精心的酝酿准备，联想开始以未来的个人家庭用户为目标，在国内广泛建设“联想1＋1专卖店”。这一战略是和它的“商用家用电脑分工战略”相辅相成的。试想，当计算机应用普及到一定程度，市场本身的容量大到一定程度，产品和应用的多样化必然导致需求结构的多样化，导致消费方式的多样化，因此要求厂商所提供的销售方式乃至销售渠道也要多样化。此外，中国现有的电脑销售渠道经过了十几年风雨里程，也已经积聚了许多问题，如果电脑制造商不下功夫做两手准备，做到狡兔三窟，如果一旦天下有变，必定一败涂地束手就擒。所以联想电脑着眼于未来，及时进入“复合渠道”的建设，可谓慧眼抓到了先机。最后，第三季度末，联想电脑提出了“功能电脑”的概念并推出了相应的产品，不但是为了争夺’98市场采取的战术，更是针对2000年之后的中国市场制定的精细化发展的长远战略。
　　’98联想电脑的“发展战略三板斧”，其意义要远远超过在亚洲的地位上升到多少名，在世界的影响扩大到多少位，因为这个聪明绝顶的决策将决定新世纪中联想电脑在中国乃至在世界的地位和影响。
#1方正更上一层楼
　　方正电脑的’98故事也颇有令人称道之处。几年来，方正电脑经历了默默的然而是辉煌的成长。所谓默默，是指方正对自己的宣传和推广定位，所谓辉煌，是指方正电脑实际获得的市场成功。不过，方正电脑本身在获得巨大成功的同时，也存在一些问题。方正的个人电脑产品在性能稳定性和质量可靠性上，赢得了中国用户和业界的交口称赞，但是，在功能上和特色上，在中低档产品的部件配置档次上，特别是家用多媒体电脑的配置特色乃至外观造型的特色上，方正始终不够突出，跟国外著名品牌存在距离，跟国产品牌如联想也有区别。1998年第二季度，方正全面调整了各个系列商用家用电脑的配置系列，设计了全新的家用笔记本电脑，在保持性能质量特点的同时，开始重拳出击功能特色。应该说，跟联想电脑一样，方正电脑’98上半年也进入了一个良性的转变过程，进入了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升级过程，只是方正电脑的这一转型更多体现在产品上，而联想则具有更为广泛而深刻的外延和内涵。
　　海信、实达后来居上
　　1998年值得称道的国产品牌电脑还有海信和实达。
　　海信自1997年初从家电企业进入计算机市场以来，始终保持着强大的产品和市场推广的攻势，这是它能够获得成功的根本原因。海信的做法不但在涉足计算机领域的家电企业中，就是在诸多国内个人电脑品牌中也是罕见的。1998年，由于海信的坚决和坚持，终于取得了成功，这个诞生不到两年的计算机品牌成为中国仅次于联想的最具影响力的家用电脑品牌，成为1998中国市场发展强劲的品牌之一。暑期家用电脑在各地热卖中时，海信和联想一样，家用电脑屡屡在市场脱销，这种已经形成的用户认同和强劲需求还将奠定海信未来三五年更加坚实的发展基础。实达电脑人年初开始发动强劲的价格攻势，屡屡把最低品牌机的价格标准推向市场，同时，其相对中档的设计和配置又使机器具有良好的性能价格比，吸引了诸多个人和家庭用户。实达采用打价格战的方法为品牌开路，实在是抓住了市场的本质特征，打在了竞争对手的七寸上!敢于发动如此长期持久的价格战，这是实达实力和毅力的具体体现，也是实达成功的保证。
　　相对于联想、方正的更上一层楼，相比于海信、实达的后来居上，我们看到过去几年在市场风风火火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诸多国产品牌呈现雌伏畏缩的状态，有几家曾经叫唤得最厉害的品牌正在迅速消退，更有许多当初保证表决心要如何如何的各地品牌，他们的豪言壮语犹在我们耳畔回响，他们的企业和产品则已经销声匿迹了。
　　这样的市场状况说明，1998年是国产电脑民族品牌的发展转折点和分水岭，强大的更强大，弱小的则逐渐衰弱最后被迫消失。
#1国外品牌未雨绸缪
　　那么，1998年进口品牌的台式机市场状况如何呢?
　　国际大公司的特点是在市场中具有丰富的经验，准确地说是具有丰富的赢利经验，这个经验的核心是抓住商用机市场牢牢不放。在市场上，各大进口品牌长期以来较感兴趣的用户是政府和工商企业，最感兴趣的是银行、证券、电讯、工商税务等特定用户层面，即所谓大客户系统。
　　1998年初，由于国际国内大环境大背景的作用，进口品牌情有独钟的大客户系统计算机购买状况和消费热情较往年有很大的减退，主要原因之一是亚洲金融危机，二是政府机构改革，于是押了多年的宝终于有了丧失效能的一天，进入1998年，各大国际品牌的商用台式机就卖得极端艰难，正如前面介绍的几点市场“大处”所谈到的，到上半年结束为止，主要几个品牌的台式机销售，大约 只完成了百分之四十左右的预定销售计划。
　　而在家用机市场，绝大部分国际品牌并不看好，从未给过重大的投入和培养，所以当联想、海信、实达等家用电脑在中国市场风光频闪的时候，进口品牌的电脑供应商正在各自的公司叫苦不迭。
　　7、8月，国家大力打击计算机产品走私犯罪的政策开始落实，更使进口品牌计算机有雪上加霜的痛苦感觉。重走正路，建立完善的正规渠道进关程序，建立配套的价格体系和销售关系，则需要相对较长的时间，可以说，第三季度是各进口品牌个人电脑在中国计算机市场从年初一路滑坡进入谷底的时间。
　　进入第四季度之后，国际品牌电脑公司终于初步建立了正规的管理系统，开始逐步向市场进攻了。但半年多时间的耽搁，给了国产品牌个人电脑以难得的发展时间，不但在家用机领域国产品牌获得了巨大的发展，在商用机乃至中低档PC服务器领域，国产品牌也不可以昨日眼光视之了，短短9个月时间，国产品牌电脑稳定坐大，而进口品牌电脑则需要花费巨大的气力来夺回失去的地盘。
　　从各大品牌的具体情况看，HP、IBM根基牢固，这两家公司不但在中国市场的发展时间长，而且战略技术始终具有独特鲜明的长期性特色，1998年依然获得了尚算满意的成绩，保持了稳定的增长。DELL则从下半年开始在中国展开PC机的直销，开始“以全新的方式卖”了，不过真正要取得成功则显然需要相当长时间来考验，首先它就必须解决自己几年来已经形成的分销代理制跟今天的直销之间的重重矛盾。NEC可谓坚忍不拔，多年推广发展的效果尽管无法同美国品牌相提并论，但以日本人的性格，挺住这么多年也有不俗的表现。Compaq曾经沧海难为水，成也渠道败也渠道。1997年末新班子搭起来，先在内部解决发展战略更新换代的问题，再解决销售渠道的问题，按说1998年要看成绩的确显得我们太性急。不过Compaq确实做出了成绩：不但从IBM挖到了和光为其总代理，而且跟和光一起开始在中国上市“和光－Compaq”的联合品牌。
　　然而，联合品牌也有其难处，关键在于价格。如果价格跟包括Compaq在内的进口名牌差距不是非常大，那么用户有什么理由选它呢?如果价格定得太高，经济拮据的用户自然选择国产品牌机。要让所谓联合品牌形成进口品牌和国产品牌之间的优势价格性能比，的确不是容易的事。
　　1998年，两个在中国市场多年、发展根基极为雄厚的品牌悄悄消逝了，一个是AST，这家曾经多年雄居中国个人电脑市场老大，盛时市场占有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多的美国老牌个人电脑公司宣布，关闭在中国开张多年的六个办事处，人员裁减百分之九十左右。另一个是被许多老一辈计算机专家们称为“戴克”的DEC。在此之前，DEC被Compaq收购，曾经是中国个人电脑商用台式机市场主流之一的这家美国公司，在第二季度将原品牌完全并入Compaq之后，也在中国市场上消失了踪影。
　　当HP、Compaq这样有实力，在中国市场投入巨大的公司于1998年倍感发展艰难的时候，其他非大陆品牌的个人电脑的处境和感觉我们可想而知。
#1组装兼容机市场朝气勃勃
　　组装兼容机市场在1998年健康成熟地发展。过去几年，我们无数不断跌倒又新生的所谓国产品牌的电脑公司老板们逢人就讲：他们要怎样怎样高品质低价格优质服务，把组装兼容机市场消灭掉，自己取而代之。如今，这些国产品牌大多已经销声匿迹或日薄西山气息奄奄，而中关村或全国各大城市的电脑城里，组装兼容机依然朝气蓬勃。
　　今天的组装兼容机市场，已经比较好地克服了过去四无产品的种种问题，而依然突出地保持了价格低、配置高而灵活、技术和采用部件新的诸多优点，在新的市场形势下形成了全新的竞争力。1998年，中小企业、中小学的计算机应用蓬蓬勃勃地展开，各种中小网络广泛建设，而构成如此用户网络基本用机的，正是被许多人瞧不上眼的组装兼容机。经历1997年的喧闹，走进1998年的沉稳，中国组装兼容机产业和市场应该被重新定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