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有理

黎和生 王峰
1998年 第33期 08版

#1　　引子：至少在新中国成立后的30年里，风险投资被认为是代表剥削阶级的资本家干的事儿，10个中有9个是“万恶”的资本家，能干出什么好事呢！
　　世事无常，就这么几年，资本不再“主义”。而我们也终于有幸听到风险投资的脚步声。
　　黎和生：由于我的搭档雷军先生这几个月一直在忙金山公司重组的事，顾不上“主持人”这个新业务，这一期他让金山公司家用产品部经理王峰代他客串一把。王峰，你好。
　　王峰：在下向各位读者请安了。黎兄，这期谈什么？
　　黎和生：风险投资，够吓人吧。
几个有风险的投资案例
　　黎和生：自去年下半年以来，IT界一片投资声，热闹，热闹。
　　王峰：有好几件印象深刻。
　　●1997 年10 月，四通利方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在北京宣布，吸收美国银行罗世公司、华登国际投资集团和艾芬豪国际集团等三家高科技风险投资公司作为公司新的股东成员，为公司提供风险投资650 万美元，使公司有形资产与无形资产总值达到 1500万美元。
　　●1998年初，留美学者张朝阳博士在与包括Yahoo！在内的投资商多次谈判后决定，由其一手创办的爱特信互连网技术公司（ITC）正式接受Intel等公司提供的200万美金风险投资，一时间，ITC实力大增，并公然推出向Yahoo！抗衡的著名中文网络搜索引擎“搜狐（Sohoo）”。 据报道，Sohoo已成为中国访问量最大的中文网站。
　　●1998年5月，深圳金碟财务科技有限公司对外透露，金碟正式与国际数据集团（IDG）在中国的风险投资基金公司——广东太平洋技术创业有限公司签定合作合同，接受该公司投资2000万人民币，携手共谋发展财务及管理类软件产业。
　　●1998年6月，实达集团向刚刚成立仅半年的北京铭泰科技发展公司投资1200万元人民币，并成立实达铭泰，着手开拓汉化软件市场。1998年8月7日，实达再度出手，向东方龙马电子信息中心投资3000万人民币 ，发展应用软件业。
　　●1998年8月12日，联想和金山公司向外宣布：金山估价3000万美金，在完成企业结构重组后接受联想集团900万美金的现金和商誉投资，联想成为新金山最大股东。
　　黎和生：随着姗姗来迟的各种风险资金向IT行业“空投”，越来越多的从事信息产业的企业家开始认同并以关注及期待的心情呼唤着风险投资的到来，许多IT企业尤其是软件公司把引进风险投资看作是企业发展的第二次机遇。
　　不过，你举的这几件案例，有人认为不全是风险投资。
　　王峰：这些投资可都是风险“大大的”呀！
#1“风险投资”还太玄
　　黎和生：有风险的投资是不是就是风险投资？老实说，我也拿不准。8月28日早晨我打电话给鼎鼎有名的陈良华博士。他认为，诸如联想投资金山、实达投资铭泰都不应看作风险投资。联想投资金山是为了拓宽自己的生产经营业务，希望通过金山的软件补充联想电脑的功能。而实达，它自己就有个软件公司，购买铭泰和东方龙马的股份是为了壮大“实达软件”品牌。
　　王峰：那陈博士怎么定义“风险投资”呢？
　　黎和生：博士当时正在赶路，他说，他目前还没有关于“风险投资”的准确定义。他让我问一问他的一个从事了好几年投资顾问的朋友严勇先生。严先生说，风险投资的概念和外延是发展的。狭义地看，风险投资是风险投资家个人或风险投资公司，利用手中的风险资金对某个项目进行投资的行为，如硅谷早期的风险资本家对Apple、DEC、Intel以及前两年对Netscape和Yahoo！的投资。风险投资的风险，体现在被投资项目的主体：人和技术的未知性上。因此，国内现在有许多人把那种技术和人的走向不明朗的投资，也广义地称为“风险投资”。
　　王峰：原来我一直认为自己是懂的，听你这么一说，反倒不懂了。
　　黎和生：本报的李志高博士最近也在苦思“风险投资”，他告诉我，风险投资一般有两个特点：（1）投资者不参与被投资公司的经营业务，也不向被投资公司直接派人，基本上是个“只出钱不管事的主儿”；（2）投资者不要求年度分红，其投资收益主要通过被投资公司上市或产权转让来实现。我个人较为同意这种说法。
　　王峰：是不是再加上一个特点：被投资项目一般有很大的赢利“想象空间”，也就是说，在投资者眼里，5～10年内是可以赚钱的。
　　黎和生：你说的很对。风险投资的最大吸引力就是：高风险，高回报。听说，7年内没有个30倍以上的预计回报率，风险投资公司看都不会看一眼。
　　王峰：看来，风险投资还太玄。
#1谁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黎和生：按照李博士的定义，你刚才举的那几桩案例，应该都算风险投资了。谁最先在中国搞风险投资呢？
　　王峰：其他领域我不太清楚。在IT行业，中国国内最早的风险投资的雏形可能应属前导软件。1994年，当游戏策划人边晓春看到国内电子游戏发烧友一族日渐庞大，而面向国内的游戏产品还是一片空白时，便凭着对游戏市场的了解和信心，找到了当时美国IDG集团属下的太平洋风险投资基金组织寻求合作。讨价还价的结果是:太平洋风险投资基金出资100万元人民币，北京科委下属的优联公司出资100万元人民币，先锋公司出资200万元人民币（含100万无形资产），共计400万元人民币注册资金成立了面向游戏软件市场的北京前导软件公司，并开始代理及开发游戏软件。
　　黎和生：你提到IDG，我倒想起来了，80年代初期，IDG董事长麦戈文先生用10万美金投资《计算机世界》，占49％的股份，如今收益上百倍，称得上经典的风险投资案例。麦戈文先生是不是该被称为中国IT领域风险投资的第一人。
　　王峰：太平洋也是他的公司，还不都一样嘛。
　　黎和生：据IDG太平洋风险投资公司总经理周全介绍，该公司自1992年成立以来，已经投了40多家企业，投资资金超过3000万美金。
　　王峰：有回报了吗？
　　黎和生：这是商业机密，我也不太清楚。前一段时间就有一些关于前导公司的流言，说边晓春带一帮游戏开发人员自立门户去了。8月27日，我电话采访太平洋的投资顾问林刚先生，他说，“纯属谣言”。
　　当然，即使有一些被投资企业发育不良，我认为也是正常的。农民撒在地里的种子还有不发芽的！要不，投一个，成一个，我敢打赌，全国人民都要去当风险投资家。
#1硅谷模式
　　王峰：风险投资不谈风险是不现实的，无论任何投资行为，其本质必然存在着冒险。一般风险投资公司的目标是在4年之内使它的投资放大10倍，大约1/3的风险投资项目其结果是毫无所获，获得巨大成功的也只有一两成，然而一旦成功，回报也是巨大的。 
　　在发达国家，引入风险投资已成为IT企业起步和迅速成长的标准模式。1996年美国有600多家风险投资企业，共投出了100亿美元的风险资金，其中60％流向了IT企业，受惠项目达1502个。
　　黎和生：讲风险投资，不可能不提到硅谷。美国硅谷的筹资模式，一是初期有风险基金支撑，好的技术很快转入生产；二是企业有一定发展后，可以上市融资。
　　王峰：风险投资的高额回报对原始投入者的激励很大，这是风险投资发展的原动力。借助国外风险投资范例，我们可以把风险投资的过程大体上总结为以下几个阶段: 
　　开始往往是几个人有一个好的Idea就凑点钱作为公司发展过程中的种子股。这是最初的原始资本，这股资金主要用于产品开发与维持公司正常运转费用。等到产品开发出来，便开始寻找合适的投资代理人或顾问，并作出一个完整的商务计划，然后从投资者能看得懂的角度“讲故事”。这当中一个值得说明问题的是，投资公司可能常常都会接触很多个“讲故事”的人，当然“讲故事”的人自然也不会痴心不改地死盯着一家不放。 等到决定投资后，开发的产品经过作价评估，与注入的风险资金确定一个股份比例，在这个过程中，最新的方式是大家拿的都是期权，这也就是所谓的“用期权创造百万富翁”。到这时，就完成了一个公司的第一次放大，一般可以达到种子股的5～10倍。
　　黎和生：美国风险投资公司 Warburg Pincus的董事总经理Bill Janeway博士首次访华时谈到在为某家公司投资之前，最主要看中该公司的三个方面：一、公司的管理层是否有能力；二、市场是否够大，是不是能够发展；三、市场的竞争环境。Bill Janeway说，“我们在每一次投资之前都会做一些很严密的分析，即把所有有风险的机会都进行剖析，了解风险之所在。但是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风险没有分析到，这就是所谓的风险了。我们更喜欢选择在某一领域可以保持长期竞争优势的公司进行长期投资，使其在市场上一直保持竞争优势。  
　　王峰：投资家的本质不是为了经营企业，经营企业是企业家的事，他的使命是促进产权流动，流动才能实现利润。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有很多种选择方案来平衡创业者和后来投资者以及更后来加入者的利益关系，也有很多项目在这个过程中就宣告失败。
#1珍惜机会
　　黎和生：我个人对风险投资家（或公司）充满敬意。大胆地说，我国目前的风险投资还处在开天辟地的阶段，风险投资的两个回报渠道：上市和产权转让都很不畅通。由于缺乏公开的产权转让市场，风险投资金几乎成了被投资公司的固定资产，形不成良性流动；其二，公司想要上市，还有个指标的问题，逼得某些投资者们只得去海外上市。
　　王峰：你指的是“大气候”。现在国内有一种不好的风气，风险投资路过门口的时候，就拼命吹嘘自己，喊很高的价，要么吓得人家不敢进门，要么进了门，让人家出不去，大呼上当。
　　求伯君为开发WPS97“卖墅一战”唤起了人们对风险投资的渴望，现在吃螃蟹的人一个接一个敲门来了，我们要珍惜机会。 方兴东博士最近在媒体上疾呼：别让风险投资随风而去，就有些呐喊的味道。
#1国外对风险投资的政策
　　黎和生、王峰：我们通过翻书和上网，找到国外对风险投资的部分优惠政策，仅供读者朋友参考。
　　1． 在政府辅助上，加拿大安大略省为鼓励私人风险投资的发展，对向高科技风险企业投资的个人入股者给予投资总额30％的辅助金。政府对风险企业的辅助主要体现在为风险企业提供种子资金。 
　　2.给予税收优惠，由于风险投资者的预期收益和风险的大小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高科技企业的税收政策。因此， 世界各国政府为鼓励风险投资的发展，均制定了税收上的优惠政策。
　　3.由政府为企业提供担保，美国早在1953年就成立了中小企业管理局，为高科技中小企业的银行贷款提供担保，1993年美国国会又通过了一个法案，银行向风险企业贷款可占项目总投资的90％;如果风险企业破产，政府负责赔偿90％，并拍卖风险企业的资产。 
　　4.为风险企业建立专门的“第二股票市场”，这类证券市场以发行风险企业的股票为主，而且发行的标准低于一般证券市场，只要风险企业的规模和资金达到一定的标准就可以在这种市场上发行股票。第二股票市场的建立，一方面为高科技风险企业直接融资提供了可能，另一方面也为风险投资的增值、退出提供了舞台。 
　　结语：前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曾经深有感慨地说，“欧洲在高科技发展中落后于美国并非科技落后，而是因为欧洲在风险投资方面落后了美国十年。”
　　全国政协在九届政协一次会议的众多提案中，把发展风险投资企业的提案排名第一号，呼吁早日建立适合中国的风险投资机制。
　　中国IT业正在和世界各国一道处在高速成长过程中，我们不乏优秀的程序员、工程师，和潜力巨大的市场，一批批百折不回的创业者在构架着未来的奇迹和蓝图，如果再涌现出一批懂金融、懂技术、懂管理的风险投资家，终有一天他们会造就中国的Microsoft和Yah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