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怎么啦? IDG亚洲区总裁 熊晓鸽 《电脑报》常务副总编 陈宗 1996-03-29 熊晓鸽：我有些偏爱家乡的民歌，这大概是令人魂牵梦萦的一种思乡情结吧。 陈宗周：除夕深夜，你从欧洲到美国，在纽约机场给我打电话时，正是中国阖家团圆的时候。你这次电话，使我多少加深了对“海外游子”这个词的理解。 熊晓鸽：当时，我忘记了“电脑时空”因春节休刊一期，老想着和你讨论苹果(Apple)公司的事。那段时间，关于“苹果”的各种传闻在全球IT界炒得沸沸扬扬。 陈宗周：Apple今年到底怎么啦? 熊晓鸽：简单说来，今年的Apple风波大概是这么一个过程：Apple公司1月17日公布了1996年财政年度第一季度的报告，在截至1995年12月29日的这个财政季度里，Apple公司共亏损6900万美元(上一年同期则是盈利18800万美元)。另外，据说Apple公司已积压了3.5亿美元的产品，开始大量裁员。这些消息在华尔街股市引起轩然大波，使Apple公司的股价骤跌。美国传媒报道：愤怒的Apple股民Calling Spinlder for his head!(要Spinlder的头!)__Spinlder(斯宾德勒)是Apple董事长兼CEO(最高行政长官，即总裁)。没过多久，Spinlder果然下台，由Gilbert Amelio(吉尔伯特·阿梅利奥)博士接替他，Amelio曾担任过硅谷的NS公司(国家半导体公司)的董事长兼总裁。就在Apple公司为内部事务焦头烂额的时候，2月初又传来另一家硅谷公司Sun Microsystem(斯坦福大学网络微系统)公司要收购Apple的消息，使Apple风波出现了戏剧性高潮。经过了长时间沉默(也许是幕后谈判)之后，Apple最终否认了公司要出售的消息。2月下旬，Apple公司向全球的2200万Apple电脑用户发出了公开信，说明公司的处境及对策，并满怀信心地展望了Apple公司的前景。到此，Apple公司认为风波已经平息。但我个人却认为，关于Apple的争议却不能说已划上了句号。 陈宗周：如果营业额超过100亿美元的Apple真的被Sun收购，那可是电脑发展史上惊天动地的大事。即使事件未曾发生，也给人们留下许多思索。 熊晓鸽：的确，Apple公司的历史可以说是一部硅谷传奇史。20年前，硅谷的两位年轻电脑爱好者Steve Jobs(史蒂夫·乔布斯)和Stere Woziniak(史蒂夫·沃兹尼亚克)在汽车库里制造出Apple个人电脑，很快风行世界。 陈宗周：Apple电脑在中国也有很大影响。80年代中期，我接触的第一台个人电脑就是Apple-Ⅱ。当时，Apple-Ⅱ电脑在中国教育和家庭领域内一枝独秀。 熊晓鸽：Apple-Ⅱ电脑不仅使Apple公司一举成为当时最有影响的个人电脑公司，同时还使Apple公司的创始人乔布斯在25岁就成为当时全美最年轻的亿万富翁。Apple公司当年的迅速成功给比尔·盖茨等美国青年留下极深的印象，比尔·盖茨后来也成了亿万富翁时，他称自己“不过是乔布斯第二而已”。 陈宗周：在Apple-Ⅱ之后，Apple公司又推出了创新性的电脑Macintosh(麦金托什)。Macintosh采用了友好的图形用户界面，还使用了鼠标器，在当时的个人电脑技术领域内遥遥领先。强大的图形、图像和文字处理功能使Macintosh长期在教育、出版及图形、图像处理市场上占举足轻重的地位。直到去年，我在新加坡、香港、美国的出版业考察，见到的还是Macintosh在这一领域内几乎一统天下的情景。你在办公室用的台式电脑和出差用的笔记本电脑，不是至今还是Apple公司的Macintosh吗。技术上并不落后的Apple公司为什么会陷入今天的困境呢? 熊晓鸽：有人把原因归结为管理。其创始人、董事长乔布斯就因不善管理而在1985年被迫离开了Apple公司。 陈宗周：乔布斯之后，恐怕就不能再简单用“管理不善”来分析Apple公司了。 熊晓鸽：的确如此。从1983年起担任Apple总经理并在后来任董事长兼总裁的约翰·斯库利(John Scully)是经营高手。这位由著名猎头公司(即专业的挖人才公司)推荐给Apple公司的能人原是百事可乐公司的总经理，曾在领导百事可乐与可口可乐的对抗中有骄人的成绩。在他的领导下，Apple公司不断走向成熟，达到空前的辉煌。1993年5月，Apple公司出现股票下跌30%但尚未亏损的局面，斯库利主动辞职离开Apple公司，让位于斯宾德勒。法国人斯宾德勒是Apple的销售明星，80年代后期，他使Apple电脑在欧洲市场上的销售额三年增加了2.5倍。1990年，他任Apple公司的COO(最高业务主营)后，着手改变Apple的高价战略。1991年春，美国人至今记忆犹新的第一轮个人电脑降价战，就是他指挥打响第一枪的。在他挂帅后，Apple新产品不断涌现，很有生气。由此可见，他也并非平庸之辈。 陈宗周：你的介绍使我想起美国一本写越战的书，书名叫《出类拔萃之辈》，大意是美国指挥越南战争的几届将领在国内都堪称出类拔萃之辈，可是他们偏偏输在越战上，原因在于越战本来就是美国人不可能取胜的战争。如果这样来类比Apple公司，我觉得不在于公司的经理层如何优秀，懂管理、会推销；而在于他们的最重要的产品策略是否有问题。我认为，Macintosh不及时采用开放系统策略，是Apple目前陷入困境最重要的原因。中国用户一般不买Macintosh电脑，主要就是因为它与PC机没有兼容性。 熊晓鸽：Apple公司实际上是靠开放系统发家的。Apple-Ⅱ就是当年最流行的开放系统。软、硬件资料都向开发商和电脑爱好者公开，大家都可以围绕Apple开发软件和周边设备。所以，Apple-Ⅱ推出不久，应用软件就发展到有数千种之多，Apple-Ⅱ电脑的市场也随之爆炸性地增长。 陈宗周：Apple-Ⅱ采用开放系统的巨大成功也给IBM公司以启示。IBM公司在1981年推出IBM PC机时，本公司在历史也上首次采用开放系统，同样获得了成功。作为电脑用户，我永远是开放系统的拥护者。 熊晓鸽：但是，开放系统有兼容机冲击原装机的问题。当时Apple-Ⅱ的兼容机就在亚洲大量出现过。而IBM PC的兼容机，则到了喧宾夺主的地步。也许正是看到这一点，Macintosh一开始就没采用开放系统，直到今天，情况也没有什么变化。Apple公司有时也宣传其产品的开放性，但美国的专业媒体却一针见血地指出：Apple never implement its open strataey whole heartedly(苹果公司在从未开放系统上全心全意过)。由于Macintosh在很长时间内在技术上保持其先进性和产品的独特性，所以Apple公司一直有丰厚的利润，并避开了对PC机采用开放的IBM公司和其他PC兼容机厂商之间90年代初的PC机降价大厮杀，在这段时间里，Apple公司享尽了封产系统产品带来的甜头。 陈宗周：电脑技术总在不断发展，我不大相信一个自成一体的封闭系统产品能长久地安享太平。IBM、王安公司都有过这方面的深刻教训，现在该轮到Apple公司了。1995年下半年Windows 95的推出使Wintel(即Intel微处理器芯片和Windows软件)联盟前途一片光明，给Apple的Macintosh电脑最致命的一击。这恐怕是Apple公司在1996年第一个财政季度陷入困境的最重要的原因。 熊晓鸽：你的分析有道理。我们再来看看Apple公司的前景。我觉得，Apple公司和Sun的合作也许真是Apple摆脱困境的好路子。Sun公司在1995年末爆出了重大新闻：该公司的软件工程师詹姆士·戈斯林开发出了Java(Java是一种产自印尼爪哇的咖啡的别名)，这个软件使戈斯林和Sun公司一下子名扬世界(关于Java的内情，我们已约请了两位主持人在以后的“电脑时空”中介绍__编者注)。Java是一种全新的程序设计语言，它有很多奇妙的用处，其中的用处之一是可在Internet上解决不同平台上的应用软件兼容的问题。Java的这一特点给Apple的电脑带来复兴的良机，它可以使Macintosh电脑可以在Internet上畅通无阻地与PC机交流信息。所以，拥有Java但从未进入个人电脑市场的Sun公司对同处硅谷但日子不妙的Apple公司感兴趣是很自然的。《纽约时报》上曾经有一幅漫画：代表Sun公司的一轮红日正叨着一支雪茄烟，微笑着等待步履蹒跚的Apple公司向自己走来。 陈宗周：Sun收购Apple为什么没成为现实呢? 熊晓鸽：这件事一直在扑溯迷离之中。今年2月的很长一段时间内，Sun和Apple双方既不证实也不否认外界的传闻。当记者问及Sun的总裁时，他很巧妙地回答：“我一直准备我的高尔夫球赛”。而据知情者透露，Apple和Sun公司确实进行了商业讨论，但双方在收购Apple的价格上差距太大。《纽约时报》称，Sun收购Apple每股出价23美元，比Apple目前的市价还低7美元，Apple恐怕是很难接受这种被称为“具有污辱性的价格”。 陈宗周：去年IBM收购Lotus公司，出价是Lotus市价的一倍。Sun如今开价这么低，使人怀疑Sun公司是否真有诚意收购Apple。 熊晓鸽：Sun公司此举也可看作是谨慎行事，毕竟Apple公司是庞然大物而且具有辉煌的历史。对复兴Apple公司谁都不敢说有把握。就拿Apple公司的新领导人阿梅利奥来说，尽管他曾经拯球过国家半导体公司。这次他又向董事会承诺将用8个月的时间调整好Apple公司，使之恢复赢利。但人们只把这一切当成希望而远非现实。因为，在美国IT界，人们既看到过郭士纳挽救了IBM，又看到过米勒尔未能扭转王安的败局。 陈宗周：Apple公司的困境，也为Power PC的前途蒙上阴影。就在Apple巨额亏损的这个财政季度，Apple公司基于Power PC芯片的Power Mac电脑就生产了100万台，不知销势如何。 熊晓鸽：Power PC的确前景不明朗。这个月，IBM宣布放弃在台式Power PC方面的开发。这样，在原来阵容强大的Power PC联盟，主要是Apple在支撑了。而且，IBM、Motorola产品高度多元化，例如，IBM至今仍是Intel x86系列的最大用户，Motorola的通信事业则蒸蒸日上。他们都分身有术，只有Apple公司在Power PC上无退路可言。依我看，如果不出现象比尔·盖茨、戈斯林这样的软件天才，Power PC很难与Wintel联盟抗衡。 陈宗周：Apple公司好象也是把希望寄托在软件上，他们相信自己的下一代操作系统Copland会使Apple公司重新确定优势。 熊晓鸽：还是那句话：让我们边走边看吧。我想，这场Apple风波已经给中国电脑爱好者很多启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