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关村的故事 刘俐 陈曦 1996-09-06 中国的微型计算机是从1974年开始研制的，到1982年一直停留在科研和试生产阶段。这些产品型号繁多，技术水平不高，形不成大批量，九年之中全国累计产量不过是2000台左右。为了打破种沉闷的局面，从1983年开始，电子工业部计算机局提出在全国摘“三大名菜”，即长城、紫金、ZD三个微型机系列产品。计算机局利用国内和国外两种技术资源，先后组织开发出长城0520B型机和A型机，并且按照“专业分工、定点配套”的原则，乍上而下地组织了“产、供、销”一条龙的组织形式，初步形成了年产一万台的生产能力。但是，由于经验不足，特别是对市场机制掌握不够，加上参加协作的个别单位为了局部利益，利用分成得到的外汇自行进口整机与散件，出现了宏观失控，使国产微机价格居高不下，影响了国内计算机销售，产品大量积压，生产萧条。 那么，新的道路在哪里?又应该怎样走上这条新路呢?现实的巨大压力，使计算机界的决策都们迅速作出抉择。 首先，要充分利用开放的环境，搞计算机不利用国际上的先进技术是不可能的，全套东西都自己去搞是不现实的。其次，对于技术换代周期愈来愈快的微型机这种产品来说，不用一种新的科研开发办法，势必要重走老路，重蹈失败的复辙。 走向大事业的不分队 在电子部计算机局的支持下，一支精明强干、直接对计算机局领导负责的技术开发小分队成立了。为了有一个良好的开发环境，这支小分队兵分两路，到国际一微型计算机的两个热点__香港和日本去进行开发，以便充分利用他们的信息灵通、技术资料齐全、试验设备优越、采购元器件方便等有利条件，研制开发微型机。小分队具体工作的负责人，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当时只有34岁的名不见经传的卢明被委以此生任。 接受任务以后，卢明在电子部计算机服务公司、电子部第六研究所、清华大学和电子部所属的北京有线电厂物色一十几个平均年龄为24岁的年轻人，组成了技术小分队。他们没有工作场地，在北京马甸立交桥外的一个招待所里租了几间房子，用局里提供的几台机器干了起来。小分队加班加点，通宵奋战。 1984年的8月，经过相当紧张的工作，长城0520CH的雏形形成了。总体设计基本完成以后，技术开发小分队奔赴香港和日本。一支小组在香港成立了开发基地，充分利用当地的实验条件，迅速地组织了实验，测出了各种实验数据。到1985年春节，在香港设计的门陈列电路一次调试成功。 卢明新自带着另一队人马去了日本。在东京，小分队的技术人员与日本IBM公司合作，到1985年2月，一种很有突破的中文显示软件研制了成功了。 吹响计算机新世纪的号角 1985年6月，全国计算机应用展览会上，与Apple 2和IBM 8088计算机并排出现的，是长城0520CH，它不仅仅是中国人自己制造的第一台微型计算机，而且也是全世界第一台装有成熟的中文信息处理技术的微型计算机。这台机器装有的014汉卡，是所有汉卡的祖先，从0520CH开始，计算机不再是只懂得英语的人才能使用的工具，长城0520CH的诞生，打破了中关村往日的寂静，揭开了中国高科技产业的序幕。 长城0520CH刚诞生之初，仅牌试生产阶段，但到1986年2月，即还不到一年时间，共订货1000台，这个发展速主以与美国DELL公司相媲美。 翻开中国计算机产业发展的历史，会发现许多成果的发生都与“长城”两个字密切相关。1987年2日21日，在长城计算机的历史上是重要的一天，在中国计算机历史上同样是重要的一天。这一天，100台装有“长城”樗的中国计算机运到了香港和新加坡。这表明了中国计算机已走入了世界市场。 刘 莉 陈曦 1987年5月28日，第一台国产286计算机__长城286在北京展览馆正式展出；1988年4月20日，第一台国产386计算机__长城386在中国八个大城市同时亮相；1990年12月25日，第一台国产486计算机__GW486/25 在北京正式推出，1994年5月19日，第一台国产Pentium 计算机__金长城 GW586P/60C推出；1995年11月8日，国产Pentium Pro微机金长城GW586在Intel公司Pentium微处理器北京发布会上与全球100多家PC整机关肩出现。在最先进的硬件领域，中关村与硅谷已站在了同一个起跑线上。 当然，还有许多第一。在这个过程中，值得一提的是长城计算机赴南极考察的故事。1989年11月至1991年1月，中国第六次南级考察队赴南级中山站执行科学考察任务。以住，科学家们使用的都是进口的计算机设备，这一次，南极考察队携带的是长城286EX微型计算机。在考察期间，长城计算机不可能象平时一样舒适地安放在机房里，它要跟随考察船从温和的北温带，跨越酷热的热带，驶过浩瀚无边的太平洋和大西洋，到地球上最冷的地方工作。在这中间，长城计算机经历了海上的惊涛骇浪，赤道上的烈日炎炎，极地的冰雪寒天，以及各种各样的温度、飓风等考验。结果整机系统运转一直正常，未发生任何故障，出发前所带的备用零件一个也没用上。象征着中国古文明的长城标志，在地球最南端受到了澳大利亚和前苏联科学家的交口称赞。 在长城计算机步入世界的过程中，“长城”已不再是商品的商标，中国计算机发展公司的名字反而不如“长城”计算机的名字更响亮。因此，1988年11月18日，机械电子工业部批准中国计算机发展公司更名为中国长城计算机集团公司。1989年1月1日，这个名字正式出现在中国计算机产业领域。长城集团和长城微机，成为中国计算机领域最响亮的名字。 此时的长城集团，已不是当年只想为中国制造一台计算机的企业，它的目光投向了整个世界。 1992年6月30日，长城集团受中国机械电子工业部委托，与美国Novell公司在北京签署了中国Netware网络系统的总代理协议。这个协议的签订，表明中国的软件市场只接纳正版的知识产权产品，中国的政府和企业决不容许任何盗版软件的传播。4个月后的同一天，又一项大型软件使用协议诞生了，一方是全球软件业的巨无霸Microsoft，另一方仍然是长城集团，但它不只是代表它自己，它代表的是中国各计算机厂家。从这一天起，MS-DOS5.0正式进入中国计算机市场。 当然，长城集团不满足仅仅充当中国计算机厂家代表，它自己也向世界计算机同行们伸出了团结的手。1994年2月，长城集团与蓝色巨人美国IBM公司合资成立了长城国际产品有限公司。该公司成立一年后，到1995年11月27日，已经生产了10万台计算机，成为IBM公司在全球的六大生产基地中唯一的合资企业。此后，长城集团所属的长城计算机软件与系统公司，与四通集团、青岛电视机厂共同投资，与日本欧姆龙株式会社合资成立了北京高腾商业电脑系统有限公司，这是中国最大的商业计算机研制、生产与销售的专业企业。 同一年的6月和12月，长城集团湖南计算机厂分别与意大利STREMA公司和美国DEC公司签订了合同，建立起了中国计税收款机大型生产基地，并启用DEC公司设计的专用芯片以提高汉字终端的产品性能。 1995年4月21日，长城集团在软件领域获得迄今为止最大成功，与Microsoft联合开发了Window3.2中文版。拥有无比自信、以强硬著称的Bill Gates先生这次同意让中国企业参与开发其产品的汉化，甚是不容易。不仅如此，长城集团还充满自信地把自主开发的GW-ABC长城智能汉字输入方法，增加到中文Windows3.2版里，极大地方便了中国用户。 用高科技铸造新的长城 当然，使长城集团誉满天下的，还是长城计算机，但它已不再叫长城0520CH，它有了一个新的响亮的名字__金长城。 1993年10月，长城集团在深圳召开了科技发展战略研讨会，这次会议决定要开发新一代国产高水平微型计算机。就在这次会议上，金长城的胚胎形成了。1994年5月19日，第一台金长城 GW586/60C呱呱坠地。1995年3月22日，第10000台金长城微型计算机，同时也是长城集团制造的第20万台微型计算机走下了生产线。现在，这台有特殊意义的计算机放在全国金卡工程办公室。 1996年4月15日，第一种具有遥控操作功能的金长城MTV多媒体电脑正式发布上市，这种由长城集团自主开发、长城国际生产制造的新一代金长城多媒体电脑在整机系统设计、工业造型设计、电脑/家电一体化设计和人机界面工程设计等方面采取一系列国内创新的技术与技术集成、全能弘扬以往“金长城电脑九大特征”的优势基础上，在国内第一次实现了自有品牌微机的全能多媒体集成、全能安全防护、全能中文操作、全能家电互联、全能多媒体遥控、全能绿色节能及全能配置扩展等“七项全能”。 金长城MTV多媒体电脑的问世充分表明我国微机研制与设计水平已达到全新高度，同时也表明金长城电脑的含金量无论在产品质量、技术能力还是性能指标等方面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现。技术领先、系统优化、质量可靠、方便易用是金长城MTV及其姊妹机型的共同设计指导思想。 第一批投放市场的金长城MTV采用国际流行的奔腾100 CPU及4倍速光盘驱动器，除具备相应商用电脑的全部用途外，还集合了丰富的多媒体与家用电器功能，可以直接收看电视、录像或摄像节目，具有视频信号采集、图象捕捉和图象编辑功能，用户可以随意进行录放声乐、混音及乐器仿真，可以播放CD唱盘、CD软件光盘和VCD影碟，带有游戏机操作杆接口，可以通过电脑自带的信号输入/输出端子顺畅实现与电视机、录像机、摄像机、影碟机超大屏幕投影电视及组合音响的“无缝对接”，而所有这些多媒体功能都可以借助金长城多媒体遥控器实现遥控操作。 在“金长城”占领市场的过程中，长城集团采取了两个重要战略。第一次是九十年代初，从原来以中文信息技术为核心的主机产品设计转移为总线技术为主要标志的整机系统优化设计。第二次是从1995年开始，在与主流计算机技术同步发展的前提下，针对国内市场使用与环境特征，转移为应用的综合优化设计、技术创新和创新集成。事实表明，在赢得用户信赖和发展潜力方面，自己设计并制造整机的企业，将成为全球PC市场的主导。 对“技术”这一概念的理解，长城集团也有独到之处。其一是营销本身也是一种技术，它与研制、开发、生产制造不对立。金长城电脑专卖店创意、管理就包含着许多营销技术。金长城电脑专卖店是首家通过与北京市技术监督局合作实行产品的日常质量监督的电脑专卖连锁组织。这种通过严格的质量抽样切实提高产品质量水平的自我约束行为，不仅体现了高科技产品连锁经营向规范化迈进，更标志着国内计算机企业日益走向成熟。1996年7月1日的“金长城”“七个一客户满意工程”以其独特新颖的创意，对用户满意务实的服务再一次壮大了专卖店市场。所谓“七个一”即，一份“合格证”、一项“长期承诺”、一组“电脑套装”、一条“销售服务热线”、一张“信用卡”、一间“开放教室”和一年“报纸”，它涵盖了家庭用户购机时需求的产品质量信誉、咨询服务、选择性购买、培训服务以及售后技术支持等各个环节。 二是不能盲目参与降价战。在激烈竞争的PC市场中，价格是一个因素，但不是唯一因素，技术的含量也非常重要。长城集团对推出的产品采取在一定时间内固定价位、增加技术内涵、提供高起点配置来提高性能价格比的策略，这样做不仅有利公司的形象，更能长远赢得用户的信任和支持。 展望未来，长城集团在下一个五年的计划是，产值规模实现160亿元，努力成为以IT产品为主、多种经营为辅、名牌产品和骨干企业互相扶持、国内市场与国际市场相互依托、集约化和规模化并重的综合性、外向型高科技企业集团。我们相信，长城集团的品牌产品将名扬天下，为举世闻名的万里长城谱写新篇章。 中关村的故事__联想之路 中关村的计算机公司大大小小、形形色色、林林总总、星罗棋布。这其中的第一家公司是哪一家呢?1984年，科研体制的改革猛烈冲击着中关村科学城里的每一个研究所，中国科学院计算机所被划为技术开发型研究所，事业费将以20%的速度递减。计算所为了改变体制，采取“一所两制”的战略，使事业性单位和企业性单位并存。所长曾茂朝组织了所内几个骨干人物：科研处副处长王树和、微机研究室副主任柳传惠、张祖祥，成立了一个新的实体，并全权授予这个新的实体以经营、财务和人事三项大权。1984年11月1日，中关村第一家计算机公司正式成立，这就是中国科学院计算所公司。在1984年，这个公司只有11个人、两间传达室、20万元人民币。 在短短几年间，这个公司拥有了近700名职工，在海内外有了17家分公司和子公司，在全国设立了36个维修站，还拥有两个研究开发中心、两个中间试验工厂、一个生产基地和一个培训中心。1989年11月14日，中国科学院计算所公司正式改头换面，这就是今天享誉全球的联想集团。 一、科学家向企业家的转变 计算所公司的起步是艰难的，因为这11个人尽管都是国内较有造诣的科学家，但谁也没有经商的经验。他们曾创造出领先于世界水平的技术，但从未创造出领先于世界水平的财富，长期的计划体制，使科学家们在商海中一时不知所措。 做什么生意呢? 有人说，倒钢材吧!据说在八十年代中期的北京，公共汽车如果有三堆人在谈话，肯定有两堆人是在谈钢材。王树和总经理没有同意，尽管当时“双轨制”的提法很时髦，但钢材毕竟是还是国家统购物资，在“看见红灯绕道走”的行列里，科学家可能永远是最后一批。 有人搞来了些电子表、旱冰鞋，可大家没敢拿到所外的大街上去卖，就挂在了所内的食堂和存车棚上推销，就是这样，11位后来的计算机大师还是鼓不起叫卖的勇气，总经理也拉不下脸，索性叫人把货物全撤回去。 即使卖出去也没用，经济学原理和物理学原理根本是两回事，好不容易卖掉一点东西，利润还没数清，税务官就来了。等交了税再一算，一分钱没赚着，倒赔进去不少，守了几十年实验室的科学家，起步多么艰难啊! 想来想去，科学家还是要靠科学吃饭。1985年春天，一个中国计算机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加盟到了这个公司。这就是从七十年代中期就开始研究联想汉字系统的倪光南。 倪光南对当时还不成气候，拿不出巨额奖金的计算所公司只有一个问题：“你们能不能不顾一切地把销售担子挑起来?”副总经理柳传志也只有一个答案：“当然能。”于是，中国计算机产业的未来就在这一问一答间萌芽了。科学技术和商品之间，不再有一道深不可测的鸿沟。 计算所公司的第一张牌是联想汉卡。在八十年代下半叶到1994年底，凡使用计算机处理汉字的人，恐怕还没有没听说过联想汉卡这个名字的。这个称霸业界近十年的产品，是倪光南带领五六个人在五个月内废寝忘食开发出来的。1986年1月，北京地区举行了一次汉字系统对口赛。参赛单位包括计算所公司在内共有六七十个，可算得是群英会了。然而，看到试题后，大多数单位都无所适从。因为这些试题不仅有常用汉字，还包括许多不常见字和特殊符号、甚至字典上根本没有的字。这就需要参赛的汉字系统有造字功能，同时，试题中还有一部分要求汉字系统有处理图形和表格的能力。在这种压力面前，最终参赛者只剩下了二十几家。联想汉卡以其输入方式灵活、功能强大、打印迅速而获得了一等奖。这次比赛，宣告了联想汉卡的成功。 虽然有了产品，但并不能马上变成金钱。销有一点经济学知识的人都知道，资本主义的起家手段之一是残酷的原始积累，企业的初期运转需要一大笔启动资金。作为高科技产品的联想汉卡的营销，仅靠20万元人民币是不够的，更何况那20万元在开发联想汉卡的过程中已经消耗了不少。专家们只有一条路，出卖自己的技术劳动。于是，这些曾站在世界科学顶峰的科学家们，不得不开始作为人家验机、培训、维修。这其中，昏迷、吐血的事没少发生。现在，联想集团当年创业的元老们由于年岁已高已不再为公司做具体事务了，但联想集团却给了他们非常高的待遇以示回报。有的年轻员工不理解，他们不知道这些科学家们当年为这个企业付出的几乎是生命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