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之術 第一章 開珠寶公司的傑米,遇到了一個大騙子,但是他居然沒有損失。這全是搗蛋小汪 的功勞。搗蛋鬼一輩子搗蛋,可是這一次,卻幫了傑米的大忙,傑米感激之餘,大擺 餐會,宴請朋友。   高斯喝得有七八分醉了,他覺得身子輕飄飄地,坐在駕駛位上,身子好像不斷向 上飛起來。車子是有頂的,他當然不會飛出車子去,但是,他卻很怕自己會撞在車頂 上。人在喝醉的時候,想法總是可笑的,高斯也是一樣,他一面擔心自己會撞在車頂 上,一面卻接連闖了三個紅燈。   他在心中告訴自己,紅燈是可以通過的訊號。所以看到紅燈,就加大油門,車子 向前直衝而去。幸而那時已經是深夜了,高斯居然未成為紅燈烈士。   可是,他的車子突然震動了一下,接著,便不動了。他用力踏著油門,聽到「呼 呼」的聲響,他睜大眼向前望著,眼前一片模糊,他用手在玻璃上抹著,希望看到車 前的情形。他不明白何以他的車子忽然不動了。他的心在想,我並沒有喝醉啊,但 是,當他看清楚眼前的情形後,他長嘆了一聲,心想,我真喝醉了!   他看到,在他的車子前,是一輛大卡車。那輛大卡車橫在他的車前,阻止了他車 子的去路,他的車子,一定還曾在那大卡車上撞了一下,因為卡車的車廂離他的臉, 看來不到一呎。   高斯不認為自己看到的是事實,他只肯承認自己是喝醉了。在酒醉的情形下,是 可能看到任何東西的,而當他一想到自己喝醉了時,他的頭更沉重。他伏在駕駛盤 上,一動也不動了。   高斯並沒有睡著,他還保持著良好的聽覺,但是他卻在駕駛盤上,一動不動。被 酒精過度刺激的人,其實並不是真正醉了,只不過他的思想,變得十分固執。   像這時的高斯,他就那樣伏在駕駛盤上,固執地認為外面的一切,全是幻象,包 括他聽到的聲音在內。所以他根本不會抬起頭來看看。   他的確聽到不少聲音,他首先聽到的是一陣腳步聲。接著,便是有人打開車門的 聲音,然後,一個人道:「他怎麼了,死了?」   再接下來的事情,不怎麼妙。高斯覺得頭髮一緊,像是被人抓住了他的頭髮,硬 將他的臉扳了起來。高斯仍然閉著眼,心中在罵著:他媽的,幻覺就像真的一樣,頭 髮還痛得很哩!   他又聽到另一個人的聲音:「沒有事,是醉鬼,正合我們用。」   首先講話的那個人催道:「快!快!」   高斯覺得頭上一鬆,他重又伏在駕駛盤上。他的心中感到十分滿意,甚至發出了 「唔」地一聲來,因為「幻覺」已成過去了。   高斯又感到有人在摧他,他這時經不起一推的,他向駕駛位旁倒了下去,他心中 在想,我躺著更舒服,所以他也不在乎他的車子「自動後退」又「自動」向前疾駛而 去。   高斯在迷迷糊糊中睡著了,他也不知道在迷糊中想到了甚麼有趣的事,是以他笑 了起來。   這時,在他的車子中,已多了兩個人,一個人在高斯身邊駕車。另一個人,在高 斯的後面。那兩個人,大概有三十四五年紀,神色十分緊張,不斷地在注視著高斯。 而車子,則在冷僻的街道上行駛著。   不一會車停下來。那兩個人的神色更緊張了。他們合力將高斯從車中拉了出來, 架著高斯向前走著。酒精的力量發作,高斯實在已甚麼都不知道了,他並不是向前走 著,而是被兩人架住他的脅下,拖著在向前去的。   高斯的頭低垂著,自他的口中,不時發出一陣怪異的聲音來。只怕宇宙之間,沒 有任何生物,可以明白他發出的聲音,究竟是甚麼意義。   那兩個人將高斯一直拖到一扇鐵門前,才停了下來,其中一個人,將高斯的身子 轉了過來,令他背靠在鐵門上。那人就站在高斯的身邊,而另一個人,則蹲了下來, 用鐵絲在鐵門的匙孔中試探著。高斯和那人將這個偷開鐵門的人完全遮住了。   不一會,街角處傳來腳步聲,兩個警員,走了過來,那個開門的人,連忙站了起 來,另一個人也大聲道:「快到家了,你走啊!」   他一面大聲說著,一面大力推著高斯。高斯又發出一陣含糊聲音來。   那兩個警員來到近前,問道:「要我們幫忙麼?」   那兩個人忙道:「不用了,這位朋友喝醉了,他就住在附近,快到了。」   兩個警員又看了一看,一起走開去,警員一走,那人繼續開鐵門。   不到兩分鐘,鐵門上發出「啪」地一聲。那人直起身子,移開了鐵門,兩個人又 拖著高斯,迅速地進了鐵門,又將門拉上。   鐵門內很黑,兩個人一進去,一個就道:「快開燈,好辦事。」   另一個牆上摸索著,「啪」地一聲,扳下了燈掣,一陣明亮,令高斯挺了挺身 子。他好像清醒了一些,睜開眼來。   儘管他的雙眼睜得很大,可是他卻一樣看不清楚眼前有些甚麼。他只看到一陣陣 的光亮,好像有很多箱子又在搖晃著。   然後,他的胸前,被人用力推了一下,他也不由自主倒坐在椅子上。當他坐到椅 子上之後,他才看到一張臉,漸漸地向他湊近來。那張臉是湊得如此之近,以致他根 本看不清那是怎麼樣的一張臉,他只覺得很模糊,對方的眼在注視著他。   高斯有點厭惡那樣的注視,他想伸手將那張幻影也似的臉拂開去,可是他雙手, 卻無法動彈,像是他的手已不在他的身上一樣,他發出了一下含糊不清的呻吟聲, 道:「我的手呢?」   在他眼前的那張臉,那個口忽然動了動,高斯聽到了一個不悅的聲音,道:「你 的手在我這裡,你整個人也都聽命於我!」   高斯感到頭眩,他張大了口,喘著氣,那聲音不斷地在重複著那兩句話,高斯越 來越覺得昏沉,那是一種極其不舒服的感覺,高斯竭力掙扎著,想擺脫這種聲音。可 是那兩句話,還在持續著。終於,高斯點了點頭,他願意接受那人的命令了,只求別 再聽到那樣的聲音。   當他點了點頭之後,那人的臉,離得他更近了。他不住地點著頭,從那時候開 始,他就完全陷入一種毫無知覺的狀態之中,在他的臉上,現出一種好像傻瓜一樣的 笑容。也就在這時,那兩個人都向後退了開去。   那兩個人,有一個是將臉湊在高斯的面前,在向高斯施用催眠術的。通常,飲了 過量酒的人,更容易接受催眠,但是高斯卻很頑固,是以當那人終於成功了之後,他 額上已冒出汗來。   而另一個,則一直在高斯的身後,他抓住高斯的手腕,按住高斯的雙手。這時, 他也後退了開去。兩人互望了一眼,那施展催眠的人沉聲說道:「站起來,向前走兩 步。」   高斯站了起來,他的動作十分緩慢,但是卻很穩定。當他站了起來之後,他向前 走出兩步。那兩個人又互望了一眼,高興地笑了起來。   高斯醒來的時候,他只覺得一陣冰涼,使他感到很舒服。是以他不想動他的身 子,他聽到一陣海水衝擊的聲音。當他慢慢睜開眼來時,他發覺自己躺在水泥地上, 海水離他很近。他是在碼頭上,如果他轉一個身,他可能跌進海裡去!   高斯吃了一驚,腦子也清醒了不少。他雙手按住地上,身子先滾了一滾,然後才 站了起來。   他站定了身子,海邊的風相當大,吹得他不由縮了縮身子。他的頭一陣劇痛,他 一面伸手按著後腦,一面看著手錶,手錶告訴他,現在是四點半。 第二章   高斯的腦中,一片混沌。他在一時之間,甚至難以明白四時半是甚麼意思,他只 是機械地移動著腳步,向前走著。當他來到一根電燈柱下,站定,再看了看手錶時, 他才想起來,現在是凌晨四時半了!   高斯搖著頭,他拚命想著,發生了甚麼事,怎麼會在海邊的?漸漸地,他就記起 了,他喝了很多酒,大家起著哄,每一個人都喝了很多酒,然後他走了出來,駕車回 家去,可是,為甚麼他沒有回到家中,而會在海邊,躺在水泥地上呢?   高斯無論如何想不起來了,他無法知道自己在那幾小時之內做了一些甚麼,他也 不知道自己的車子在甚麼地方。他站了好一會兒,又向前走去。   直到他看到一輛計程車迎面駛來,他才伸手截住那輛計程車。他進了車子,那司 機回過頭來看他,他覺得那司機的臉,離得他太近了,他揮著手,說出了家的地址。 他是騰雲駕霧般回到家中的。他吞了半片安眠藥,喝了一大杯水,便倒在床上,不到 十分鐘,他已經睡得像死人一樣了。   高斯在熟睡中漸漸醒來時,他心頭突然又震了一震,因為他感到自己像是睡在菜 市場中一樣,周圍鬧哄哄地。然而,怎麼會呢?他不是睡在自己家中嗎?但是,自己 的家中,又怎麼會那麼熱鬧。   那種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說話,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在翻箱倒篋所發出的聲音,令得 高斯感到劇烈的頭痛,他雙手先捧住了頭,然後才睜開眼來。   他的確是在自己的住所,然而,這是怎麼一回事?   光線十分強烈,高斯從來不是喜歡那麼強烈光線的人。可是他的住所,這時,所 有的窗簾,全被拉開,窗子也大開著,是以高斯睜開來之際,強烈的光線,使他幾乎 甚麼也看不到。   然而,那只不過是極短的時間的事,接著,他看到了許多人,有穿著制服的,有 著便裝的,全是警員,在他房子裡,至少有二十個警員之多。   高斯坐在一張沙發上,他勉力撐起身子來,他的頭還十分重,每一個警員轉過來 看他,發出令高斯心亂的講話聲。   高斯的頭脹得厲害,根本沒有法子分辨警員是在講些甚麼。然後,突然之間,所 有的人都靜了下來,李玉芳和一個高級警官,從高斯的臥室中,走了出來。   高斯看到了李玉芳,緊張的神經,便有了一陣鬆弛,他軟弱無力地道:「玉芳, 怎麼一回事?」   李玉芳的眼神很嚴肅,和那高級警官,直來到高斯的身前,道:「你先坐下。」   高斯瞪大了眼睛,他的心中充滿了疑惑,但是,他還是坐了下來。   李玉芳向幾個警員揮了揮手,那幾個警員放下了百葉簾,光線不再那麼強烈,高 斯的頭腦,似乎也清醒了一些,他又問了一聲:「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李玉芳先向身邊那個高級警官指了一指,「高斯,這位是楊警官。」   楊警官的身材很高,很神氣,年紀也很輕,高斯向楊警官望了一眼,心中忽然有 一種酸溜溜的感覺,是以他的語氣,聽來也不怎麼友善地道:「那麼多的警方人員在 我家中,是為了甚麼?」   楊警官道:「高先生,昨天晚上你喝醉了。」   高斯略呆了一呆,他已可以模模糊糊地記起來了,是的,昨天晚上,可是喝醉 了,但又和警方有甚麼相干?他的話中仍然帶著諷刺的意味,道:「原來警方那麼關 心喝醉的市民。」   楊警官卻只是不在乎地笑了一笑,道:「高先生,你一定記不起昨天晚上喝醉了 之後,做過一些甚麼事情了,你不妨想一想?」   高斯緊皺眉頭,他又感到一陣頭痛,真的,晚天晚上,我喝醉了之後,做過一些 甚麼事情?我開車回家,不對,好像曾有一些非常的事情發生過,但是,那究竟是甚 麼事情呢?   高斯感到頭痛越來越烈,他站了起來,推開身前的楊警官,他不喜歡楊警官,他 只是含糊地說了一聲對不起,就衝進浴室中。   在浴室中,他用冷水淋著頭,淋了又淋,他已經變得十分清醒了,頭痛也好了許 多,然後,他才一面拿著乾毛巾擦頭,一面打開浴室的門。   大隊警員,已經離去了,但是楊警官和李玉芳還在,高斯倚在浴室的門邊,道: 「對不起,我想不起昨天晚上,我在喝醉酒後做了些甚麼,你們可以告訴我嗎?我闖 了甚麼禍?」   李玉芳輕輕地嘆了一聲,楊警官道:「很難說你闖了甚麼禍,但是昨天晚上,有 一家倉庫被人偷了,偷走了四箱貴重的攝影器材,價值十分巨大──」   楊警官講到這裡,高斯已經有點神經質地笑了起來,道:「那不見得是我幹的 吧!」   楊警官望了他一眼,繼續道:「倉庫附近的警員,找到一輛可疑的車子停在倉庫 附近,而且,還有兩個人扶著一個喝醉酒的人停留過,警員記下那輛車子的車牌,今 早竊案揭發,查到了車牌的號碼。高先生,那是你的車子,你能解釋昨天晚上,為甚 麼會在那倉庫的附近出現?和你在一起那兩個人是誰?」   高斯張大了口,他不但又感到了頭痛,而且,還有一種近乎窒息的感覺。   他想不起了,實在想不起了,所以,儘管李玉芳和楊警官兩人,都望著他,在等 待他的回答,但是他還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玉芳柔聲道:「高斯,你可是一點也記不起來?」   高斯苦笑著,攤了攤手,道:「或許,或許是我昨晚喝醉了,開車回家之後,沒 有鎖上車門,所以才給不法之徒偷走了我的車去做壞事的。」   李玉芳緩緩地搖著頭,道:「不,不是那樣,高斯,在倉庫中,似乎到處都有你 的指紋,你的確曾經到過倉庫之中。」   高斯震動了一下,他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連他手中的乾毛巾,也不期而然, 掉落地上,他的聲音有點發顫,他道:「玉芳,你相信我是一個竊賊?」   「不,」玉芳的語氣很堅定,「但是,我要你好好想一想,昨天晚上,你遇到了 甚麼事。」   高斯向前走出了幾步,突然坐在一張沙發上,他雙手捧著頭,昨天晚上發生了甚 麼?昨天晚上,一定曾發生過一些非常的事,但是他卻無論如何都記不起來了。   高斯抬起頭來,苦笑了一下,道:「我像是記得一點事發生,但是,我記不起來 了!我在駕車離開之後……後來我醒過來,是在碼頭的水泥地上,我回到家中,我實 在記不起,我何以會在碼頭,睡在地上的,我……好像在離開酒樓的時候,和人撞過 車……」   高斯苦笑了一下又道:「但是,我也不能肯定,那種模糊的印象好像……好 像……」   高斯不知道如何形容才好,楊警官已然道:「就好像努力要去記憶好久之前的一 個夢一樣,根本抓不著邊際,對不對?」   「對!對!」高斯表示同意。   楊警官轉過頭去,向李玉芳望了一眼,道:「和以前的四宗事件,完全一樣?」   李玉芳點頭道:「是的,完全一樣!」   高斯焦切地道:「完全一樣?是甚麼意思?」   「在你之前,已經有四個人,和你有同樣的遭遇,他們也都是酒醉後駕車,時間 是在深夜,然後,到了第二天,他們的車子,停在失竊的現場之外,而竊的現場,也 全是他們的指紋,而他們自己,一點也記不起曾經發生過甚麼事。」   高斯苦笑道:「我要為竊案負責?」   楊警官道:「這件事,警方感到十分棘手,從警方的觀點來看,你和那四個人, 自然都蒙受極大的嫌疑,但是我們第一宗遇到這種的案件,失竊的是一批金飾,被嫌 疑的人,卻是一位著名的律師。那位律師,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對竊案發生關係的。接 下來第二宗,是一個運動家,第三宗是一個洋行的高級職員,第四宗是一位報紙編 輯,第五個就是你了。」   高斯苦笑著,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第三章 楊警官走過來,拍了拍高斯的肩頭,道:「警方不會對你們起訴,但是要請你們 合作,在整個案子未破之前,別離開本市。」   高斯道:「那麼,案子是誰做的?」   「是你們做的。」楊警官沉著地回答。   「我不會去偷東西。」高斯大聲的叫了起來。   「是你偷的,但是你不必負責,你在被催眠的狀態下,去進行偷竊,你明白了 麼?有人掌握著高深的催眠術,又利用酒醉的人特別易被催眠的特點,將你們催眠, 利用你們去盜竊。」   高斯瞪大了眼,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   李玉芳道:「你算是鴻運當頭的了,高斯,那個倉庫的守衛昨晚因病請假,一時 又沒有找到替工,要不然,你可能當場死在守衛的鳥槍之下。」   高斯感到自己的背脊在冒汗,他仍然一句也講不出來,楊警官道:「這幾宗案 子,令警方感到十分為難,雖然我們料定你們是由於受了催眠才被指使行事的,但是 在主犯未落網之前,卻也沒有明確的證據,警方暫時不提控訴,是在等待主犯的落 網。」   高斯這才點頭道:「是的,我明白,我不會離開本市,我會盡量和警方合作 的。」   「那很好,而且,我們也希望你別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我們不能讓主犯知道警 方已知道他們是怎樣利用別人來盜竊的。」   高斯點著頭,楊警官和李玉芳一起告辭離去,高斯在望著他們離去的時候,真想 開口叫李玉芳留下來陪自己,他的心中十分亂,實在要人陪伴。   但是高斯卻沒有開口,誰叫他的要好女朋友是一位高級女警官?她負有重大的責 任,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高斯在李玉芳和楊警官離去之後,又呆了半晌,才接到警署的電話,要他去領回 車子。高斯離開家,街上的陽光,灼熱得使人有被蒸烤的感覺。   在警署領回車子之後,他多少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昨晚的確撞車,因為他 的車子面部,有一個大的凹痕,那是以前沒有的,但是撞車的情形如何,高斯還是一 點也想不起來。   高斯駕著車來到昨晚他們幾個人歡宴的酒樓前,然後,再循著回家的路途,慢慢 駛著。   他不理會跟在他後面的車子,在不斷地響號,催他將車子開快些,因為他需要慢 慢地駕駛,來回憶起昨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事。當高斯知道,他在昨晚醉後,曾被人 催眠來盜竊,他心中極其惱怒,他幾乎立即決定,要憑自己的力量,將那些利用催眠 術,使他人犯罪的人找出來,繩之以法。   他一面慢慢地駕著車,一面竭力在回憶著昨天晚上的事,以致好幾個駕車人,在 追過了他的車子之後,轉過頭來,對他破口大罵,但是高斯卻也不理會。   他只是在想,昨天晚上,路上很靜,自己的確喝了不少酒,有點暈陀陀,但是還 不至於不認識路,正是循著這一條路向前駛去的,可是後來,發生了甚麼事,究竟發 生了甚麼事?   高斯感到自己的記憶有一點恢復了,是發生了一件很特別的事情。可是,那是甚 麼事呢,要命的只是想到了一個開始,究竟是甚麼事,卻想不起來了,那究竟是甚麼 事?   高斯想得實在太入神了,他的車子,在不知不覺中停了下來,那時,路上的車子 正多,高斯的車子突然停了下來,「砰」地一聲響,後面的一輛車子,已撞上了他的 車尾,高斯整個人都震了一震。   也就在這時!高斯興奮得大叫了起來,他想起來了,昨天晚上,首先發生的意 外,是撞上了一輛卡車!   高斯這時候,已經清楚地可以記起當時的情形來了,他撞上了那輛卡車的尾部 時,他還曾抬頭來,向前看一看,那是一輛很大的大卡車,高斯甚至記起了那輛卡車 的車牌號碼!   高斯打開了車門,後面那輛車的駕駛人,已經聲勢洶洶地走了過來,那位駕駛人 就算不是租人,在那樣的情形下,也不免發火,於是高斯聽到的,便是一連串的粗言 穢語。   高斯一點也不生氣,因為若不是那輛車子撞了他一下,他可能一直想不起昨天晚 上,曾發生過一些甚麼事情來,等那人罵了一個夠,他才笑嘻嘻地道:「謝謝你,現 在我有要事,先走一步!」   那人陡地一呆,高斯已經擠出圍觀的人群,向前奔了出去,等到那人定過神來, 想抓住高斯時,高斯早已奔到對面馬路,穿過了一條橫巷不見了,那人搔著頸,喃喃 地道:「他媽的,神經病!」   高斯奔出了幾條街,才停了下來,他心中十分高興,因為他已有了一條主要線 索:那輛大卡車。   深夜,大卡車是很少在街頭上活動的,而他在撞到那輛大卡車之後,便發生一連 串的怪事,由此可知,那輛大卡車是匪徒事先安排的。   匪徒安排了一輛大卡車,等深夜的駕車人撞上去,然後他們就可以下來理論,如 果深夜的駕車人是喝醉了酒的,那麼,他們就施展催眠術,叫人家去盜竊,而他們則 坐享其成,這真可以說是二十世紀,最先進的犯罪方法了!   而現在,他已能記得那輛大卡車的車牌號碼,那豈不是已有了追尋匪徒的最佳線 索?   高斯想到這裡,手一揮,手指相印,發出「得」地一聲響,恰好有一輛街車在他 面前經過,停了下來,高斯上了車,直趨警局。   在警局,高斯輕而易舉,查到了那輛卡車的車主人,卡車屬於一家小型貨倉所 有,那家貨倉的地址,更令得高斯興奮。   那家貨倉的所在處,離高斯在醒過來之際,睡在水泥地上的那個碼頭,不過一百 碼之遙。   高斯精神抖擻地出了警局,直赴貨倉。那貨倉是在一列貨倉的中間,別家貨倉, 人進人出,十分忙碌,但是這家貨倉的門口,卻十分冷落。   大門緊鎖著,一個人也沒有,高斯來到了貨倉的門口,大門口上有一柄很大的 鎖,高斯自信可以弄開這柄鎖,但是別家貨倉門口的人,都可以看得到他的任何行 動,他自然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去弄開人家的鎖。   是以,他立時踱開去,踱到了那家貨倉側近的一條橫巷中。   那橫巷十分窄,兩邊都是高牆,巷中很靜,並沒有人,高斯正在考慮攀上高牆的 可能性之際,給他看到了一度通門,門口也有一柄鎖。   高斯高興得直跳了起來,巷子中一個人也沒有,他可以弄開那柄鎖走進去。   他兩頭看了看,不見人響,他利用一根鐵絲,很快地弄開那柄鎖中那道通門,平 時一定很少人利用的。   因為當高斯推開門的時候,門上的鉸鍊,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咭咭」聲來。   高斯將門推開了一半,便閃身進去,他眼前一片黑暗,他先將門關上,背靠著 門,站了一會,等他的視線,可以適應黑暗。   兩分鐘之後,他已約略可以看清眼前的情形了,他是在一個貨倉之中,那個貨 倉,和所有的貨倉比較起來,可以說毫無特別之處,堆滿了貨物,有的是木箱,有的 是竹簍,只有在兩疊大木箱之間,還有一條狹窄的通道,可以容人走過去。   高斯慢慢地向前走去,他的心情很緊張,他想,他這時可能是在匪巢之中,而 且,他是單槍匹馬,在力破匪黨,當他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心中有極度的飄飄然之 感,他甚至幻想出,在這貨倉中,會出現一個渴望棄暗投明的女匪徒來幫助他。   可是,直到他穿過了那狹窄的通道,他幻想中的女匪徒,並沒有出現,在他面前 出現的,是一幅空地,和另一扇門。   高斯又弄開了那扇門,眼前陡地一變,那門外是一個小院子,院子的一邊,是緊 鎖著的正門,在院子中,停著一輛大卡車。   那就是高斯昨天晚上,曾經撞上去的那輛大卡車,高斯來到了卡車的尾部,可以 找到撞擊的痕跡,那輛卡車白天停著,晚上出動,毫無疑問,是要來作犯罪行為的 了,可是,那些犯罪份子在甚麼地方?   高斯又回到了貨倉中,他找到了一間辦公室,他可以肯定貨倉中除了他之外,沒 有第二個人,是以他放心地著亮了貨倉辦公室的電燈。   那間辦公室很凌亂,高斯仔細地找了找,除了空啤酒瓶,汽水瓶之外,就是存貨 單,提貨單,和許多與貨倉業務有關的文件。   甚麼也找不出來,高斯心中很失望,他在辦公桌的電話前站了片刻,在那片刻 間,他想打電話通知李玉芳,他說已有了重要的發現。   如果這時候,他打電話給李玉芳,那倒好了,因為李玉芳也正在找他。   高斯的那輛車子,自然不能任它擱在馬路中心算數,已經被警方人員拖到了警 局,這輛車子再度到了警局,自然要尋找車主人。 第四章 車主人就是高斯,李玉芳已找了七八處地方,高斯卻不在,在高斯想打電話給她 的時候,李玉芳正嘆著氣,心中又是焦急,又是生氣。   但是高斯始終沒有打電話給李玉芳,因為他決定憑自己的力量,來擒歹徒。   他退出了辦公室,在一隻大木箱上面,躺了下來。那隻大木箱很高,他躺在上 面,下面有人經過,絕看不到他,而他卻可以居高臨下看到下面的情形。   他躺下來之後不久,外面嘈雜的聲音,隱隱傳來,但是在這個貨倉中,卻靜得可 以,高斯實在感到很疲倦了,他朦朧地睡著了。   他不知睡得多久了,突然被一陣講話聲吵醒,高斯一醒來之後,一彎身坐了起 來,但是他立即記起是在甚麼地方,所以他忙又躺了下來,然後,慢慢地轉了一個 身,探頭出去看視。   他看到,辦公室的燈亮著,門也開著,可以看到兩個人,正隔著桌子而坐,其中 一個,正對著罐頭在喝啤酒,另一個則吸著煙,抖著腿。   那在喝啤酒的一個,在喝完了啤酒之後,順手拋開了罐頭,發出「砰」地一聲, 抹了抹嘴,道:「他媽的,肥王怎麼還沒有來?」   另一個道:「放心,有錢賺,他會不來?」   高斯心跳得幾乎從口中跌了出來,他終於等到兩個人了,那兩個人,一定就是匪 黨!   他們在說甚麼「肥王」,那肥王,多半是和他們有聯絡的人。   高斯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只是那喝啤酒的人,拿起電話來,高斯趁機看了看手 錶,時間是晚上八時。那人大聲地打著電話,高斯聽了,不禁大皺其眉,因為那人在 電話中講的事,和犯罪完全無關,那人是在約一個舞女,和他一起去郊遊。   那人電話打了足有十分鐘,其間有不少聽了令人毛髮直豎的肉麻對白,高斯的心 中,暗暗地咒罵著,等那人放了電話之後不久,傳來了拍門聲,另一人立時道:「肥 王來了!」   他一面說,一面奔了出去,不一會,就帶著一個大肥子,十分面善!   高斯的心情,更加緊張,那大肥子到了辦公室,抹了抹汗,將一個手提包,放在 辦公桌上。   那兩個人則同時向那手提包望了一眼,又異口同聲問肥王道:「價錢可不可以高 一點?」   肥王笑得像鷺鷥叫一樣,道:「不能了,這年頭,除了我之外,誰還肯收你們的 東西,東西雖然是你們弄來的,但是我要轉手,也不容易。」   那兩個人不耐煩地揮著手,道:「不肯加就算了,拿錢來。」   肥王奸笑著,抹著汗,道:「貨呢?」   那兩個人道:「跟我們來,這是一批高級照相器材,其實很容易脫手,你轉一轉 手,死可以賺一倍多,而我們則要冒險去偷。」   肥王笑得更奸,他一面跟在兩人的後面,向外走去,一面道:「兩位也別客氣 了,你們又不用自己下手,無非是半夜三更,找一個醉鬼替你們去偷東西,你們只不 過施展一下催眠術而已。」   這時,三人已走出了辦公室,一齊向外走去,由於他們已出了辦公室,是以光線 自他們的身後,射了過來,他們三人臉上的神情如何,高斯看不清楚,但是肥王的那 句話才一出口,那兩個人的身形,便陡地一震,他們一起停了下來,其中一個開了 口,聲音還十分緊張,道:「你怎麼知道我下手方法的?」   肥王道:「我有甚麼不知道的?你們別忘了我是甚麼人,我是全市的收贓大王, 甚麼人用甚麼手法偷東西,我要是不知道,那還得了嗎?」   那兩個人互望了一眼,乾笑了兩聲,他們繼續向前走著,並不說甚麼,肥王依然 挾著那隻手提包,高斯已幾乎可以肯定,他那隻手提包中,全是鈔票了。   他們三人漸漸走近高斯,高斯緊張得摒住了氣息,因為這時,他不但已找到了那 兩個人,而且連收贓的也找到了。如果不是他考慮到自己一個人,絕敵不過對方三人 的話,他早已現身了。   這時,他只好仍然伏著不動,他希望能夠在三個人都沒覺察前離去,然後召警, 但是在現在的情形下,卻是不可能的事。   他眼看著三人,來到了兩隻木箱前,那兩個人揭開了木箱的蓋來。肥王彎腰察看 著,箱中的物品,高斯知道,那就是他被催眠之後,被那兩人命令著,自倉庫中偷出 來的東西。   看到這裡,高斯不禁怒火中燃,他幾乎要忍不住跳了下去,但就在這時,高斯看 到那兩個人互望了一眼,又向肥王脅下的那手提包指了一指,各自點了點頭。   高斯知道事情要有變化了,果然,那兩個人中的一個,身形一矮,順手拿起一塊 木塊來,向著肥王的後腦,重重的敲了下去。   只聽得「撲」地一聲響,肥王發出了一下像貓被踏到尾巴似的叫聲,身子一軟, 便仆倒在木箱上。那兩人中的一個,連忙自他脅下,將手提包拉了出來,另一個道: 「看看,有多少錢!」   那一個連忙打開了那手提包,在那一剎間,自他的口中,冒出了一連串難以形容 的粗言穢語來,他倒轉了手提包,自手提包中倒出來的全是廢紙。   另一個一伸手,抓住了肥王的衣服,想將肥王提了起來,可是肥王太重,他一個 又提不動,另一個人便去幫他,高斯在上面,看到了這等情形,他立時用力一推,將 他身邊的一隻木頭箱子,推得向下,直跌了下去。那木頭箱子重重地砸在那兩個人身 上,一個人立時昏了過去,另一個在地上打了一個滾,一躍而起。   高斯也在這時候,向下跳了下來,卻不料他還未落地,槍聲就響了。   高斯絕想不到對方有槍,而且會立即發射,在剎那間,他實在是嚇呆了,扎手扎 腳,跌在一隻木箱上,立時又打了一個滾,滾到了另一排木箱之後,他的心劇烈地跳 著,又感到異樣的口渴。   他伏在大木箱之後不敢動,只聽得那人在他不遠之處,冷冷地道:「甚麼人?不 管你是甚麼人,你是自討苦吃來了。」   高斯舐了舐焦蔽的口唇,他必須離去,如果不離去,那麼他絕不會有僥倖,是以 他一聲不出,只是縮著身子,擠過了兩疊箱子間的隙縫,慢慢向後退去,當他向後退 出的時候,他看到那人握著槍,已從木箱後,漸漸走了過來,高斯一個心慌,踏到了 一塊木片,發出了「啪」的一下聲響來。   那一下大意的結果,是兩下槍聲,有一顆子彈,就在他臉旁不遠處飛過,射進了 他身邊的木箱中,他甚至可以感到子彈在他臉邊飛過時的那陣灼熱。   他連忙雙手用力一推,將一疊箱子推得劈哩嘩啦,一起跌了下來,轉過身,向前 疾奔而出,倉庫中十分黑暗,而且到處全是堆積著的東西,高斯感到自己,像是跌進 了陷阱中的一頭老鼠一樣,他好像永遠無法奔到倉庫的門口,而持槍的追蹤者,彷彿 已沒有了動靜。   高斯不由自主地喘著氣,當他已奔到倉庫的邊門時,他心中的高興,實是難以形 容的,因為他只要拉開那道門,他就可以逃出去了。   但是,也就在他到達門前,只有三四步的時候,他突然看到了門邊人影一閃,高 斯知道不妙,想要後退時,卻已是來不及了!   那人握著槍,一步跨到高斯的面前,雖然很黑暗,但是卻也可以看到那人的臉 上,泛著可怕的獰笑來,那人盯著高斯,道:「原來是你,我還記得你,你就是那天 晚上的那個醉鬼。」   高斯苦著,道:「你們……我的意思是說……你們……」在那樣的情形下,他實 在不知說甚麼才好了。   那人手中的槍漸漸向前伸來,他的聲音聽來又冷又刺耳,道:「朋友,你是自找 苦吃,警方不會定你的罪,你大可不理會你做過甚麼,可是你偏偏要尋根究柢,你是 活得不耐煩了。」   那人手中的槍,越伸離高斯的面門越近,高斯在那剎間,只覺得全身在冒汗,當 漆黑的槍管,伸近他兩眼之間的時候,他又有了被催眠的感覺,但是也就在那時候, 他急智中生,忙大聲道:「你們利用催眠術去偷東西,雖然也是犯罪,但是和謀殺警 官相比,卻大不相同了。」   高斯這句話一出口,那人便陡地一震,高斯立時身子向後一仰,一腳踢了出去, 可是並不像電影中那樣,他一腳就能踢掉對方的手槍,而反是對方的手槍,直敲了下 來,敲在他的腳踝上。   那一敲,令得高斯大叫了一聲,那人又狠狠踢了他一腳,喝道:「起來!」   高斯站了起來,被那人押著,向前一跛一跛地走去,當他來到原來的地方時,另 一個人也醒來,那人怒吼道:「甚麼人,為甚麼不打死他?」   押著高斯的那人道:「他是一個警官,打死了警官,事情就大了。」   那人罵道:「他媽的,那怎麼辦?」   在高斯身後的那人,冷笑了幾下,高斯也不知道他做了甚麼手勢,只看到在他前 面那人,忽然笑了起來,道:「不錯!」   他一面說,一面已揚起了雙手來。在那人揚起雙手來的同時,高斯又感到,在後 頸上有冰冷冷的槍管,抵了上來。高斯的心又劇烈地跳著,那人的兩隻手,在高斯的 面前,緩緩搖動著,在他的口中,也發出一種喃喃的聲音,高斯立即明白他是在做甚 麼了,他是要催眠自己,然後使自己忘掉這裡曾發生過的一切!   那人施展催眠術,施展得十分認真,可是高斯卻一點也不曾被催眠的感覺。   然而,高斯究竟也不是不知,他立即想到,如果這時他若是被催眠,那麼,他的 生命就沒有危險了,是以,當那人的雙手搖動得更有規律之際,他閉著雙眼,身子也 慢慢地搖擺起來了。   在那時候,他聽得身後那人說道:「行了!」   在他前面那人道:「向前走!」   高斯向前走出了一步,那人又道:「一直走,走出倉庫大門。」   高斯的心中,暗暗好笑,那個人對他自己的催眠術,實在太有信心了,他轉過 身,一步一步,向倉庫的門走去,走到了門前,那兩人還替他開了門,高斯一直向外 走去,那個施催眠術的人,還在他的耳邊道:「向前走,走到海邊,向海邊走,跳進 海中去。」   高斯的雙眼發著定,一直向那小巷口走去,他聽到身後,那兩人發出滿足的笑 聲。   高斯在李玉芳的辦公室中,警方的一個高級警官,拍著他的肩頭,道:「高先 生,你真好運氣,那個肥王,是全市的賊贓頭子,警方有花紅捉他,明天你就可以拿 到那筆巨款了。」   李玉芳道:「那兩個人犯了一個錯誤,他們雖然精於催眠術,但是卻忘了一件 事,那便是一個人在極度驚恐之中,是不會被催眠的,他們怎麼可能一面拿槍指著你 一面對你實行催眠?」   高斯「哈哈」笑著,道:「所以,當我出了小巷,找到了警員,回來拘捕他們 時,他們臉上的神情,那才難看!」   李玉芳望了高斯半晌,忽然又道:「根據那兩人的供詞,你曾假冒警官。」   高斯放肆地笑著,李玉芳也不禁笑了起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