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素书原序(宋、张商英) 素书白文 原始章第一 正道章第二 求人之志章第三 本德宗道章第四 遵义章第五 安礼章第六 结语 附录一、黄石公素书考(宋、张商英辑) 附录二(出自《四库全书》) 附录三、素石公素书述要 附记 前言 一九九七夏 陈伉 爱读中国历史的人,一开始都会被帝王将相们的文韬武略所吸引。台前幕后的经国大计,莽原沙场的刀光剑影,舞榭歌台的杯盘交错,孤城远镇的阴谋策划,英雄末路,美人迟暮,壮士悲歌,忠臣饮恨......无不让人或击节嘘唏,或扼腕长叹。然而,看得多了,慢慢就会发觉浩翰的史籍应该记载却有意无意遗漏忽略的人事委实不少。 对‘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人物看多了,目光会不经意地投向唯独中国历史才有的一个特殊的人群——隐士。 说它特殊,首先是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性。二十五史每一部都专辟一章曰:‘隐逸’。然而,除个别人的生平较详,大多不知其从何而来,老于何乡。有的干脆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如朱元璋当了皇帝后,立法十分严酷。有一天他要到寺庙里走走,他从前穷得活不下去,也当过几天和尚,想必是恋旧情结使然,但他禁止随从人员进去,独自一人踱到寺院的山墙下,看见上面画了一个布袋和尚,墨迹未干,旁边题有一首诗偈: 大千世界浩茫茫,收拾都将一袋装。 毕竟有收还有散,放宽些子又何妨? 他转头立即命从人进庙搜索,里里外外无一人,只是一座荒芜已久的古寺而已。 有的隐士人物是半入世态。 这类人物虽名为隐士,深居山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其实非常关心天下大事,但又从不直接出面干预,只是从旁或通过朋友,或派出学生,帮助别人成功后,就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踪影了。后世比较熟悉的,一个是春秋战国时代的鬼谷子,他只打发出五个学生——苏秦、张仪、孙膑、庞涓、尉缭,就把天下诸侯玩得团团转,最后还是采用了张仪的策略,秦始皇才得以统一天下。还有隋唐之际的文中子王通,他以儒佛道三家通才的学养,讲学河汾,培训了一批开创盛唐的文臣武将,如魏征、李靖、房玄龄等人都是他的学生。而他作为隐身幕后的旷世奇人,正史中却不载一字;帮助朱元璋打天下的也是几个始终不肯站出来的装疯卖傻的道人,推到台前的只有一个刘伯温。虽然朱元璋都亲自为他们写过传记,但编正史的儒家不予录用,因为不合他们的口味。 将《素书》传给张良的黄石公,也是这样一个取‘犹抱琵琶半遮面’态的神秘人物。他在圯桥授书张良后,相约十三年济北相见,不过他说谷城山下有块黄石,那就是他。不早不晚,十三年后汉高祖率军路经谷城山下,张良果见山脚下有一黄石,于是取回家供了起来。 黄石公很有点像鬼谷子,他预见到秦将亡,汉将兴,想物色一个代理人,替他出山辅佐刘邦打天下。但何以偏偏找的是张良呢?圯桥相遇,初看似乎纯属偶然,细思却不尽然。圯桥授书,其实是黄石公早已安排停当了的。 张良作为韩国一风度翩翩、美若好女的佳公子,因在博浪沙狙击秦始皇,始皇大怒,通缉全国大肆追捕,这一爆炸性的新闻肯定被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晓。正在留心天下大势的黄石公焉能不知?他想,一个纤弱如女子的青年,敢于狙击一跺脚地动山摇的秦始皇,勇则勇矣,但此乃匹夫之勇,还不足以成大事。亡秦需要这些热血壮士,然而必须具备以柔克刚、以弱制强的大勇,那就得看他能否学会‘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的忍劲了。 因有此背景,有此思虑,黄石公肯定把张良作为首选人物,暗中跟踪、观察他有好久了。圯桥相遇,在张良是邂逅,在黄石公却是预谋;接著而来的一系列折辱,既是考验,也是上课。直到张良考试过关,才将《素书》给了他,也等于在传给他‘修身、治国、平天下’的法宝的同时,告诉他:忍点著,才有好处!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张良靠这部《素书》兴刘灭项,功成身退,完全得益于一个‘忍’字。即使纵观中外成功的政治家,除开客观因素不说,自身必须具备‘三忍’的素养:一曰容忍,二曰隐忍,三曰不忍。 怎么理解? 容忍者,胸怀气量也。海纳百川,没有海洋般的胸怀,怎能拥有天下! 隐忍者,隐而不发也。越是伟大的政治家,所遭遇的凶险艰难也越多。在时不至、运不到的时候,必须有足够的耐性忍下去,再忍下去;同时积蓄力量,修德聚贤,像周文王在羑(音 友)里狱中那样。 不忍者,非常人之所忍也,大义灭亲之忍也,消灭政敌绝不手软之忍也......如李世民之于胞兄李建成,诸葛亮之于马谡等等。 由此可知,《素书》是为从政者就如何加强自身的政治素养,如何把握道德与谋略的关系而写的,但又不仅仅局限于此。书中这些效法天道地道,以格言形式表述的最高智慧,用之修身,可以明志益寿;用之治国,可以位极人臣;用之经商,可以富埒王侯;用之军事,可以百战百胜。 《素书》原文并不长,只有六章一百三十二句。词句也不十分难懂,但每句话的内蕴却异常丰富、深邃。鉴于此,我们在整理这部古籍时,没有采取逐字逐句翻译的方式,而是从读者的角度出发,用‘释评’的办法,尽量挖掘、剖析每一段话的内涵。估计读者自己明白的地方,就一带而过;涉及到古代哲学或用典比较生僻之处,则力所能及给予较详尽的阐述,有时适当结合现代观念予以评析,对于其中已经过时的一些观点,则以当代先进思想观念为准则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为了加深对原文的理解,我们为《素书》的每一个观点都撰写了具体的历史事例,并对每一章摘精采、简要加以归纳,作为‘导读’置于章首。这无非是想尽编者的一片抛砖引玉、锦上添花的美意罢了。但如读者只想独立自主地玩味原作的精神要意,这些都可以不看,只看原著全文(第二十一页《素书白文》)即可。 《素书》的校勘,是以《百子全书》为底本,参照《四库全书》和台湾南怀瑾先生的《历史的经验》完成的。张商英对《素书》的注,置于[]内,以别于正文。 最后,我们觉得有必要对张商英其人简略地说几句。 张商英字天觉,四川人。宋神宗、哲宗、徽宗三朝期间都在中央政府作官,后位至宰相。《宋史》说他‘为政持平’,‘立同异’,‘宽民力’,能力谏徽宗禁绝豪华奢侈、大兴土木的恶习,徽宗对他颇为敬畏。可惜他所处的那个历史时期正是以王安石为首的革新派和以司马光为首的守旧派反反覆覆斗得不可开交的时期,加之他又是由神宗时的奸相章惇举荐,两派的人际关系极其复杂,连苏轼这样的人都无法摆脱党争的牵连,更不要说别人了。而且两党的宗派斗争到了十分愚蠢可笑的地步。比如,宋朝皇权有一个非常特殊的情况,由于赵匡胤之后即位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弟弟赵光义,后来皇权的交替几乎都是叔侄之间交叉传递。这样就出现了一个做侄子的当了皇帝后,对上一任皇帝也就是他的叔叔该如何称呼的难题:是叫‘父皇’呢?还是叫叔父?为此两派在金銮殿上吵得箭拔弩张,磕头出血。王安石一派说,国之存亡就在这一叫上;司马光一派说,不认生身之父,而将叔父叫‘父皇’,这是大不孝,孔孟再世也不会答应的。这两个人都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思想家、政治家,可是一旦被偏见蒙了心后,竟会愚昧无聊到这种地步!张商英在这样一种政治氛围中,能得善终,实为不易。环境虽然乌烟瘴气,但张商英学佛、为政又悟道,他卧病时,突然有一天对儿子和女婿说:‘我告诉你们《法华经》上所说的地上涌出多宝如来宝塔,确有其事,不是比喻。我现在就要走了。’他说完此话,把枕头随手向窗户扔去,只听空中一声雷响,再回头看他,已阖然而逝。 《素书》由这样一位人物来注释,必然融会了他对政界风浪、世态炎凉以及人生素养的深刻认识,自当不会辱没那位世外奇人黄石公的一片苦心了。 原作微言大义,编者才疏学浅,不当缺憾之处,在所难免,恳请方家不吝赐教。 黄石公素书原序 宋 张商英序 《黄石公素书》六篇,按《前汉列传》黄石公圯桥所授子房《素书》,世人多以‘三略’为是,盖传之者误也。 晋乱,有盗发子房冢,于玉枕中获此书,凡一千三百三十六言,上有秘戒:‘不许传于不道、不神、不圣、不贤之人;若非其人,必受其殃;得人不传,亦受其殃。’呜呼!其慎重如此。 黄石公得子房而传之,子房不得其传而葬之。后五百余年而盗获之,自是《素书》始传于人间。然其传者,特黄石公之言耳,而公之意,其可以言尽哉。 余窃尝评之︰“‘天人之道,未尝不相为用,古之圣贤皆尽心焉。尧钦若昊天,舜齐七政,禹叙九畴,傅说陈天道,文王重八卦,周公设天地四时之官,又立三公以燮理阴阳。孔子欲无言,老聃建之以常无有。’《阴符经》曰:‘宇宙在乎手,万物生乎身。道至于此,则鬼神变化,皆不逃吾之术,而况于刑名度数之间者欤!’” 黄石公,秦之隐君子也。其书简,其意深;虽尧、舜、禹、文、傅说、周公、孔、老,亦无以出此矣。 然则,黄石公知秦之将亡,汉之将兴,故以此《书》授子房。而子房者,岂能尽知其《书》哉!凡子房之所以为子房者,仅能用其一二耳。 《书》曰︰‘阴计外泄者败。’子房用之,尝劝高帝王韩信矣;《书》曰:‘小怨不赦,大怨必生。’子房用之,尝劝高帝侯雍齿矣;《书》曰:‘决策于不仁者险。’子房用之,尝劝高帝罢封六国矣;《书》曰:‘设变致权,所以解结。’子房用之,尝致四皓而立惠帝矣;《书》曰:‘吉莫吉于知足。’子房用之,尝择留自封矣;《书》曰:‘绝嗜禁欲,所以除累。’子房用之,尝弃人间事,从赤松子游矣。 嗟乎!遗粕弃滓,犹足以亡秦、项而帝沛公,况纯而用之,深而造之者乎! 自汉以来,章句文词之学炽,而知道之士极少。如诸葛亮、王猛、房乔、裴度等辈,虽号为一时贤相,至于先王大道,曾未足以知仿彿。此《书》所以不传于不道、不神、不圣、不贤之人也。 离有离无之谓‘道’,非有非无之谓‘神’,有而无之之谓‘圣’,无而有之之谓‘贤’。非此四者,虽口诵此《书》,亦不能身行之矣。 宋 张商英天觉序 【译释】 陈伉 秦朝末年的隐士黄石公的《素书》共有六章。大多数人以为黄石公在圯桥传授给张良的《素书》就是《三略》,这实在是以讹传讹啊。 西晋时期,天下大乱。盗墓贼发掘了张良的坟墓,在头底下的玉枕中发现了这本《素书》,共计有一千三百三十六字,上面题有秘诫说:‘不允许将此书传于“不道、不神、不圣、不贤之人”,否则必遭祸殃;但是如果遇到合适的传人而不传授,也将遭殃。’可见像《素书》这样一本关系到天下兴亡、个人命运的‘天书’,是否要传世,是一件极其慎重的事情! 当年黄石公遇到张良这样的豪杰,经过几次无情的考较后,才慎重地传给了他;张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人选,只好将它和自己一起带进棺材。五百余年后,因盗墓贼得到了它,才从而使这本‘奇书’得以在人间流传,然而公之于世的,也只不过是黄石公的极其简略的言词,至于其中的玄机深意,浮浅的言语怎么能穷尽呢? 我与人议论到古人时曾经讲过,天道和人道,何尝不是相辅相成呢?对于天道和人道的关系,古代的圣人贤哲都能够心领神会并尽心竭力地去顺天而行。比如帝尧,恭敬地顺应上天的法则就像敬畏上帝一样;舜遵循天道建立建全七种治理国家的重大政治制度;禹依据自然地理的实际情况把天下划为九州;傅说向殷商中期的继承人武丁讲述天道的原则,才使商朝得以中兴;文王‘法天象地’,才推演发展了八卦;周公效法天地四时的规则建立了封建官吏组织,同时设立三公[太师、太傅、太保]负责调和平衡阴阳;孔子觉得天人之道太奥妙了,常常不愿意轻易谈论;老子却用‘无’与‘有’来概括天道运行的规律。托名黄帝的《阴符经》中说:‘对于大自然的运行规律了然于心之后,思想才会处于一种自由状态,于是就会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把握之中,万事万物的变化都由我来主宰。’一个人的道行到了这种地步,神鬼变化都无法逃脱其谋术,更何况类似刑罚、名实、制度、相卜这些不足挂齿的小事呢! 黄石公是一位秦时的世外高人,他传给张良的这本书,词语虽然简略,但含义却很深邃,即使尧、舜、禹、文王、傅说、周公、孔子、老子也无法超过他。他知道秦朝就要灭亡,汉朝即将兴起,因此把《素书》传给了张良,让他替天行道,帮助刘邦灭秦兴汉。张良虽然完成了这一历史使命,但他又怎么能完全精通这本书的奥妙呢?张良之所以能成为千古流芳的张良,功成名遂,全身而退,也只不过用了其中的十分之一、二罢了。 当年韩信要求刘邦封他为齐王,刘邦很恼火,但又是用人之际,刘邦不能得罪韩信,张良正是运用《素书》上所说的‘阴计外泄者败’这一谋略的基本法则,暗示刘邦答应了韩信的要求,才使他能最后打败项羽。当天下初定,众功臣因没有得到封赏而策划叛乱的时候,张良根据‘小怨不赦,大怨必生’的人情世故,劝汉高祖首先封赏了与他有隔阂的雍齿为什方侯,从而安定了人心,防止了一场宫廷内乱。 当刘邦被项羽围困在荥阳的时候,刘邦一筹莫展,谋士郦食其建议刘邦重封六国的后代,以争取各国君臣百姓的拥戴,张良知道这一决策不是出于真正的仁爱之心,根据‘决策于不仁者险’的原则,说服了刘邦,把已经赶制好的印信全部收回,才使刘邦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 《素书》上说:‘绝嗜禁欲,所以除累。’张良采用了这一明哲保身的至理,抛弃功成名就后的荣华富贵,飘然出世,避开了政治斗争的漩涡,与清风明月为侣,逍遥自在地度过了一生。真神妙啊! 张良只用了《素书》中一些残渣余唾,就推翻了秦王朝,打败了项羽,辅佐刘邦统一了天下,如果能领会其中的精华奥义,进而有所发挥,灵活运用,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呢? 自从汉刘氏一统天下、九合诸侯后,诗赋文章蔚然成风,蓬勃发展,但是真正认识、掌握宇宙大道的哲人却寥寥无几。诸如三国时的诸葛亮、十六国时的王猛、初唐的房玄龄、唐宪宗时的裴度这些名臣,虽然被世人称作冠绝一时的贤相,但他们对于道为何物,连其依稀仿佛的皮毛也并没有领会多少,其原因就在于他们还算不上是通晓‘天道’的神异之才,造福苍生的圣贤之士,所以没有那个福气得其真传。 ‘天道’的真谛可以这样理解:‘道’的存在‘离有离无’;‘道’化为真气后,就成了一种‘非有非无’的物质,可以将其叫做‘神’;如果谁能永远持有这种‘神’的状态又不显露出来,就是‘圣人’;保持在这种无形无状的境界中又能随心所欲地将之生化为万事万物的人就是‘贤人’。 素书白文 夫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也。 道者,人之所蹈,使万物不知其所由。德者,人之所得,使万物各得其所欲。仁者,人之所亲,有慈惠恻隐之心,以遂其生成。义者,人之所宜,赏善罚恶,以立功立事。礼者,人之所履,夙兴夜寐,以成人伦之序。 夫欲为人之本,不可无一焉。 贤人君子,明于盛衰之道,通乎成败之数;审乎治乱之势,达乎去就之理。故潜居抱道以待其时。 若时至而行,则能极人臣之位;得机而动,则能成绝代之功。如其不遇,没身而已。是以其道足高,而明重于后代。 德足以怀远,信足以一异,义足以得众。才足以鉴古,明足以照下,此人之俊也。 行足以为仪表,智足以决嫌疑。信可以使守约,廉可以使分财,此人之豪也。 守职而不废,处义而不回,见嫌而不茍免,见利而不茍得,此人之杰也。 绝嗜禁欲,所以除累;抑非损恶,所以让过。贬酒阙色,所以无污;避嫌远疑,所以不误。博学切问,所以广知;高行微言,所以修身。恭俭谦约,所以自守;深计远虑,所以不穷。亲仁友直,所以扶颠;近恕笃行,所以接人;任材使能,所以济物;瘅恶斥谗,所以止乱;推古验今,所以不惑;先揆后度,所以应卒。设变致权,所以解结;括囊顺会,所以无咎。橛橛梗梗,所以立功;孜孜淑淑,所以保终。 夫志心笃行之术:‘长莫长于博谋,安莫安于忍辱;先莫先于修德,乐莫乐于好善,神莫神于至诚,明莫明于体物,吉莫吉于知足。苦莫苦于多愿,悲莫悲于精散,病莫病于无常,短莫短于苟得,幽莫幽于贪鄙,孤莫孤于自恃,危莫危于任疑,败莫败于多私。’ 以明示下者闇,有过不知者蔽,迷而不返者惑,以言取怨者祸。令与心乖者废,后令缪前者毁。怒而无威者犯,好众辱人者殃;戮辱所任者危,慢其所敬者凶。 貌合心离者孤,亲谗远忠者亡。近色远贤者惛,女谒公行者乱,私人以官者浮。凌下取胜者侵,名不胜实者耗。 略己而责人者不治,自厚而薄人者弃废。以过弃功者损,群下外异者沦,既用不任者疏。行赏吝色者沮,多许少与者怨,既迎而拒者乖。 薄施厚望者不报,贵而忘贱者不久,念旧而弃新功者凶。用人不得正者殆,强用人者不畜,为人择官者乱,失其所强者弱。决策于不仁者险,阴计外泄者败,厚敛薄施者凋。战士贫游士富者衰。货赂公行者昧。 闻善忽略,记过不忘者暴。所任不可信,所信不可任者浊。牧人以德者集,绳人以刑者散。小功不赏,则大功不立;小怨不赦,则大怨必生。赏不服人,罚不甘心者叛。赏及无功,罚及无罪者酷。听谗而美,闻谏而仇者亡。能有其有者安,贪人之有者残。 怨在不舍小过,患在不豫定谋。福在积善,祸在积恶。饥在贱农,寒在惰织。安在得人,危在失事;富在迎来,贫在弃时。 上无常操,下多疑心;轻上生罪,侮下无亲。近臣不重,远臣轻之。 自疑不信人,自信不疑人;枉士无正友,曲上无直下。危国无贤人,乱政无善人。 爱人深者求贤急,乐得贤者养人厚;国将霸者士皆归,邦将亡者贤先避。地薄者大物不产,水浅者大鱼不游;树秃者大禽不栖,林疏者大兽不居。山峭者崩,泽满者溢。 弃玉抱石者盲,羊质虎皮者柔。衣不举领者倒,走不视地者颠。柱弱者屋坏,辅弱者国倾。足寒伤心,民怨伤国。山将崩者,下先隳;国将衰者,民先弊。根枯枝朽,民困国残。与覆车同轨者倾,与亡国同事者灭。见已生者,慎将生;恶其迹者,须避之。 畏危者安,畏亡者存。夫人之所行:有道则吉,无道则凶。 吉者,百福所归;凶者,百祸所攻;非其神圣,自然所钟。 务善策者,无恶事;无远虑者,有近忧。同志相得,同仁相忧,同恶相党,同爱相求,同美相妒,同智相谋,同贵相害,同利相忌,同声相应,同气相感,同类相依,同义相亲,同难相济,同道相成,同艺相规,同巧相胜,此乃数之所得,不可与理违。 释己而教人者逆,正己而化人者顺。逆者难从,顺者易行;难从则乱,易行则理。 如此理身、理家、理国可也。 黄石公素书 汉 黄石公 著 宋 张商英 注 明 程天荣 校 清 王 氏 笺 民 陈 伉 释评 寄中兰若主 辑 原始章第一 注曰:【道不可以无始。】 王氏曰:‘原者,根。原始者,初始。章者,篇章。此章之内,先说道、德、仁、义、礼,此五者是为人之根本,立身成名的道理。’ 释评:天道、德行、仁爱、正义、礼制,这五者统而言之囊括了东方文明总体思想的原始理论。若用自然规律来代替古人之所谓‘道’,仍不足以明其精微玄妙;用文明礼貌来代替‘德’,不足以明其瑰伟高超。以道为体为因,以德为用为果,济世以仁,处事以义,待人以礼,可以说这就是经世治国之根本,谋钍、权变之准绳,涉世、立身之起点。 夫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也。 注曰:【离而用之则有五,合而浑之则为一;一之所以贯五,五所以衍一。】 王氏曰:‘此五件是教人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若肯一件件依著行,乃立身、成名之根本。’ 释评:道、德、仁、义、礼,本质上是一个原始本体的五个范畴之外化,无论三教还是其他用于治国兴邦的思想体系,无不将道德作为改造世界的根本。老子说:由于世风日下,人们距离天道本有的和谐、完美越来越远,人心日益丧失先天的淳朴、自然,矫情、伪饰成了人们必备的假面,所以才不得不用伦理道德教育世人,当用道德教育也不起作用的时候,只好提倡仁爱。当人们的仁爱之心也日益淡薄之时,就呼吁要用正义,在正义感也丧失殆尽后,就只能用法规性的礼制来约束民众了。 因此,道、德、仁、义、礼,这五个方面是天道因时因势之不同而权变使用的结果,实际上是一而五、五而一的不同说法、解释罢了。 道者,人之所蹈(蹈犹走路也),使万物不知其所由。 注曰:【道之衣被万物,广矣,大矣。一动息,一语默,一出处,一饮食(之间)。大而八纮之表,小而芒(纤)芥之内,何适而非道也? 仁不足以名,故仁者见之谓之仁;智不足以尽,故智者见之谓之智;百姓不足以见,故日用而不知也。】(故知道鲜矣!) 王氏曰:‘天有昼夜,岁分四时。春和、夏热、秋凉、冬寒;日月往来,生长万物,是天理自然之道。容纳百川,不择净秽。春生、夏长、秋盛、冬衰,万物荣枯各得所宜,是地利自然之道。人生天、地、君、臣之义,父子之亲,夫妇之别,朋友之信,若能上顺天时,下察地利,成就万物,是人事自然之道也。’ 释评:我们终生奔波,日夜忙碌,人人离不开运用世间万物以成就大大小小的繁杂事务。然而,并不知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道体的本有功用(包括我们人自身在内)而已。如果我们以空灵虚静之心去体味时空之奥妙,似乎恍兮惚兮地能感觉到一些个中之真味,可是一旦忙乱起尘世琐事时,就又变成〝摸象的盲人〞了。 其实,道体对宇宙万物的包融太广阔、太伟大了。我们日常生活中的衣食住行,动静休止,言谈仪表,大到无边际的宇宙,小到纤细的草籽内核,哪里没有道体的存在呢!用‘仁’或‘智’这类字眼来表述它,那只不过是崇尚‘仁’或‘智’的人强加给它的名称罢了。至于老百姓,虽然时时刻刻离不开它,事事处处都在运用它,但是却不知晓它到底是什么。 德者,人之所得,使万物各得其所欲。 注曰:【有求之谓欲。欲而不得,非德之至也。 求于规矩者,得方圆而已矣;求于权衡者,得轻重而已矣。 求(至)于德者,无所欲而不得。君臣父子得之,以为君臣父子;昆虫草木得之,以为昆虫草木。大得以成大,小得以成小。迩之一身,远之万物,无所欲而不得(者)也。】 王氏曰:‘阴阳、寒暑运在四时,风雨顺序,润滋万物,是天之德也。天地草木各得所产,飞禽、走兽,各安其居;山川万物,各遂其性,是地之德也。讲明圣人经书,通晓古今事理。安居养性,正心修身,忠于君主,孝于父母,诚信于朋友,是人之德也。’ 释评:对于什么是‘德’,《易经》的解释是‘赞助天地之化育’,佛教解释是‘慈悲喜舍’,儒家则认为是‘博施济众’。可是所谓的‘德’,其本意是舍己为人,是效法‘天道’以成就世人,恩泽天下,使广大民众各得其所,各得其位,各尽其材。也就是古贤所理想的‘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境界。德之功用,对别人来说是使之得其所欲;在自己来说,则体现为一种崇高伟大的道德品质。 上面张商英从满足万物之欲求的角度解释了‘德’的内函。他说:世间万物有所求就有欲望,假如其欲望得不到满足,就是最大的不道德。然而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讲道德,欲望终将落空,只有以道德为立身处世的根基,才能有求必应,心想事成;君臣父子才会各尽其责,各得其位;鱼虫草木才能各各依从自然规律生息繁荣。‘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只要遵从这样的法则,大欲求必有大成就,小欲求也有小成就,宇宙万物也将充满无限生机。近到个人的生命,远到万事万物,只要顺天道而行,以天下为怀,从政也好、经商也好、处世也好,没有不成功的,而且谋钍越高,功德越大。 仁者,人之所亲,有慈惠恻隐之心,以遂其生成。 注曰:【仁之为体如天,天无不覆;如海,海无不容;如雨露,雨露无不润。 慈慧恻隐,所以用仁者也。非(有心以)亲于天下,而天下自亲之。无一夫不获其所,无一物不获其生。《书》曰:“鸟、兽、鱼、鳖咸若。”《诗》曰:“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其仁之至也。】 王氏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行恩惠,人自相亲。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能行义让,必无所争也。仁者,人之所亲,恤孤念寡,周急济困,是慈惠之心;人之苦楚,思与同忧;我之快乐,与人同乐,是恻隐之心。若知慈惠、恻隐之道,必不肯妨误人之生理,各遂艺业、营生、成家、富国之道。’ 释评:仁是儒家思想的核心,本意是指人与人之间相亲相爱的伦理关系,这从‘仁’字的结构 —二人为‘仁’—也可看出古人所赋予仁的至深至广的伦理内涵,天道就在我们每一个人的日常生活中,而且只有人方能最生动的弘扬,体现天道。如若相亲相爱,就必须具有仁慈乐施的恻隐之心,常存利人利物的奉献之念,胸怀使天下人民、世间万物各遂其愿的伟大志向。 由此看来,仁的本质如天、如海、如雨露,它无所不包,无所不容,无所不滋养。慈惠恻隐是具有仁爱之心的具体表现,真正具有仁德的人,虽然不刻意表现自己爱护民众,但是天下人民无不自觉自愿的亲近他,因为每一个人都得到了他的恩惠,种种生灵在他的庇护下都得以安乐生存。正如《尚书》中所说的:‘大禹施行德政,在位其间,连鸟兽鱼鳖也不受侵扰地愉快生存;《诗经、行苇》借芦苇温柔相依地生长在一起来比喻兄弟亲人之间的体贴关怀。这都是充满仁慈友爱之情的生动表现啊! 义者,人之所宜,赏善罚恶,以立功立事。 注曰:【理之所在,谓之义;顺理决断,所以行义。赏善罚恶,义之理也;立功立事,义之断也。】 王氏曰:‘量宽容众,志广安人;弃金玉如粪土,爱贤善如思亲;常行谦下恭敬之心,是义者人之所宜道理。有功好人重赏,多人见之,也学行好;有罪歹人刑罚惩治,多人看见,不敢为非,便可以成功立事。’ 释评:如果说‘仁’是指人与人的亲和关系,那么‘义’则是指人们的行为规范——行事适宜,符合标准,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万事要公正。只要衡量办事是否公正,社会的目光自然会不约而同地集中在当权者的身上,而有职有权的人公正与否,突出表现是否赏罚分明,是否使有功有过的各得其宜。只有赏罚得宜,才会发挥人民大众的聪明才智,使大家争相建功立业,使事业兴旺发达。 理和义是统一的。只有按照真理去判断、处理事务,才会体现为仁义。赏善罚恶,是正义的基本原则;能否建功立业,则是检验正义是否得到落寔的标准。 礼者,人之所履(履者,言人之举动不出乎规矩),夙兴夜寐,以成人伦之序。 注曰︰【礼,履也。朝夕之所履践而不失其序者,皆礼也。 言、动、视、听,造次必于是,放、僻、邪、侈,从何而生乎?】 王氏曰:‘大抵事君、奉亲,必当进退;承应内外,尊卑须要谦让。恭敬侍奉之礼,昼夜勿怠,可成人伦之序。’ 释评:‘礼’是规范全社会的道德行为之规仪和准则,无论在家在国,我们每个人的一言一行都要涉及到它。大到国家、社团的集体活动,小到个人的饮食起居,都必须遵循一定的礼仪规范。这样,社会生活才能井然有序,人际关系才能和谐融洽,人民才能安居乐业。 一个国家,如果朝野上下,从国家的领导人,到基层的人民群众,动静视听,进退休止,都能按照人伦道德规范去做,就可以从根本上杜绝产生放荡怪癖、邪恶腐败的不良现象。 道、德、仁、义、礼,是构成我国古代社会全部上层建筑的五大要素。古代的所有思想家,当然不可能知道经济基础决定意识形态的原理,而一致认为伦理道德、礼仪法规是‘天道’的演化。古代思想家虽然有其不应苛求的认识局限性,但源远流长的人类要敬畏大自然(天道) ,保护大自然,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思想,却包蕴著极其深邃伟大的智慧。 夫欲为人之本,不可无一焉。 注曰:【老子曰:“夫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失者,散也。道散而为德,德散而为仁;仁散而为义,义散而为礼。五者未尝不相为用,而要其不散者,道妙而已。 老子言其体,故曰:“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黄石公言其用,故曰:“不可无一焉。”】 王氏曰:‘道、德、仁、义、礼此五者是为人,合行好事;若要正心、修身、齐家、治国,不可无一焉。’ 释评:人人都知道孔子讲过‘三十而立’,但立什么?知道的人就寥寥无几了。所谓立,是指立身、立言、立德’。一个成人,首先要在社会上站稳脚跟,独立生活,这就是‘立身’。立身不可不修德,否则立身不稳;处事不可不讲权谋,否则难以成功。以道德为基石,以权谋为手段,人生在世,二者缺一不可。只讲权谋,不讲道德,终规要失败,终归要被人唾弃;只讲道德,不讲权谋,也会到处碰壁,寸步难行。 老子所说的由于道、德、仁、义依次丧失,人们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用等级、法规性的礼教来规范社会,其本意是指因时适势地运用道体的不同功用而已。老子强调的是天道的本体,黄石公强调的是天道的功用。实际上,‘体’‘用’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贤人君子,明于盛衰之道,通乎成败之数;审乎治乱之势,达乎去就之理。 注曰:【盛衰有道,成败有数;治乱有势,去就有理。】 王氏曰:‘君行仁道,信用忠良,其国昌盛,尽心而行;君若无道,不听良言, 其国衰败,可以退隐闲居。若贪爱名禄,不知进退,必遭祸于身也。 能审理、乱之势,行藏必以其道,若达去、就之理,进退必有其时。参详国家盛衰模样,君若圣明,肯听良言,虽无贤辅,其国可治;君不圣明,不纳良言,俦远贤能,其国难理。见可治,则就其国,竭立而行;若难理,则退其位,隐身闲居。有见识贤人,要省理、乱道理、去、就动静。’ 释评:大凡以高尚道德立身处世的伟大人物,在其走上社会,施展抱负之际,就已经对历史的发展规律了然于胸,既能预测未来的趋势,又能洞悉兴亡成败、治乱去留的玄机了。由于对主观和客观的规律,时事变幻的奥秘洞若观火,所以天下的兴亡仿佛就掌握在他的手中一样。 故潜居抱道,以待其时。 注曰:【道犹舟也,时犹水也;有舟楫之利而无江河以行之,亦莫见其利涉也。】 王氏曰:‘君不圣明,不能进谏、直言,其国衰败。事不能行其政,隐身闲居,躲避衰乱之亡;抱养道德,以待兴盛之时。’ 若时至而行,则能极人臣之位(尚父阿衡帝师王佐);得机而动,则能成绝代之功;如其不遇,没身而已。 注曰:【养之有素,及时而动;机不容发,岂容拟议者哉?】 王氏曰:‘君臣相遇,各有其时。若遇其时,言听事从;立功行正,必至人臣相位。如魏征初事李密之时,不遇明主,不遂其志,不能成名立事;遇唐太宗圣德之君,言听事从,身居相位,名香万古,此乃时至而成功。 事理安危,明之得失;临时而动,遇机会而行。辅佐明君,必施恩布德;理治国事,当以恤军、爱民;其功足高,同于前代贤臣。 不遇明君,隐迹埋名,守分闲居;若是强行谏诤,必伤其身。’ 释评:伟大人物的成功在于自身的才德皆备,但更重要的是懂得乘势而行,待时而动。龙无云则成虫,虎无风则类犬。历史上的成功者都不会违背时势、率意妄动。倘若时机不成熟,便甘于寂寞,静观其变,如姜太公钓闲于渭水,诸葛亮抱膝于隆中;一旦风云际会,时运骤至,就会奋然而起,当仁不让,改变历史,造福于民,如李世民在‘玄武门之变’时,先法制人,诛杀长兄建成;赵匡胤策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这就是儒家所说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可见机遇、局势对于有志者的重要性。孟子说:‘虽有智慧,不如乘势。’所以有大智者不与天争,不与势抗。因为他们明白,真理有如舟船,时运有如江河。没有可达彼岸的浩瀚之水,真理只不过是一个如如不动的客观规律。 是以其道足高,而名重于后代。 注曰:【道高则名垂于后而重矣。】 王氏曰:‘识时务、晓进退,远保全身,好名传于后世。’ 释评:人生有限,时空无涯;势有不至,运有穷通。所以历史上不乏才德超群而终生怀才不遇的高士,如孔子厄于陈、蔡,发出‘吾道非耶?吾为何如此?’的浩叹;陈搏高卧华山,只赢得一个‘睡仙’的雅名。但其道愈高,其德愈远,其行愈清,其英名也愈为后世所重。所以,只要道德高尚,无论穷与通,都会千古流芳,彪柄史册。 正道章第二 注曰:【道不可以非正。】 王氏曰:‘不偏其中,谓之正;人行之履,谓之道。此章之内,显明英俊、豪杰,明事顺理,各尽其道,所行忠、孝、义的道理。’ 释评:天道之体用,既已心领神会,那么为人处事就要顺天道而行。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有德君子如有凌云之志,就应当德、才、学皆备。信义才智,胸襟气度,缺一不可。如此者,便是人中龙凤,世间俊杰。这才是做人的正道。 德足以怀远。 注曰︰【怀者,中心悦而诚服之谓也。】 王氏曰:‘善政安民,四海无事;以德治国,远近咸服。圣德明君,贤能良相,修德行政,礼贤爱士,屈已于人,好名散于四方,豪杰若闻如此贤义,自然归集。此是德行齐足,威声伏远道理。’ 信足以一异,义足以得众。 注曰:【有行有为,而众人宜之,则得乎众人矣。 天无信,四时失序;人无信,行止不立。人若志诚守信,乃立身成名之本。君子寡言言必忠信,一言议定再不肯改议、失约。 有得有为而众人宜之,则得乎众人心。一异者,言天下之道一而已矣,不使人分门别户。 赏不先于身,利不厚于巳;喜乐共用,患难相恤。如汉先主结义于桃园,立功名于三国;唐太宗集义于太原,成事于隋末,此是义足以得众道理。】 才足以鉴古,明足以照下—此人之俊也。 注曰:【嫌疑之际,非智不决。】 王氏曰:‘古之成败,无才智,不能通晓今时得失;不聪明,难以分辨是非。才智齐足,必能通晓时务;聪明广览,可以详辨兴衰。若能参审古今成败之事,便有鉴其得失。 天运日月,照耀于昼夜之中,无所不明;人聪耳目,听鉴于声色之势,无所不辨。居人之上,如镜高悬,一般人之善恶,自然照见。在上之人,善能分辨善恶,别辨贤愚;在下之人,自然不敢为非。 能行此五件,便是聪明俊毅之人。 德行存之于心,仁义行之于外。但凡动静其间,若有威仪,是形端表正之礼。人若见之,动静安详,行止威仪,自然心生恭敬之礼,上下不敢怠慢。 自知者,明知人者。智明可以鉴察自己之善恶,智可以详决他人之嫌疑。聪明之人,事奉君王,必要省晓嫌疑道理。若是嫌疑时分却近前,行必惹祸患怪怨,其间管领勾当,身必不安。若识嫌疑, 便识进退,自然身无祸也。’ 释评:崇高品德的精神力量就在于他能使远方的人心悦诚服地前来归顺。武力征服只能使人暂时屈从,道德感化却使人永久心服。我泽如春,人应如草。道德的力量,有如春风春雨,万物无不受其恩泽。 凡事讲信誉,可以消除猜忌,使万众一心,形成一种强大的凝聚力。 办事公道,勇于负责,就会给部属带来一种满足感、信任感,这样的领导,自然会得到大家的拥戴。 博学多才,可以洞古彻今,通情达理,在寔践中善于以古今中外为人处事的成败得失为借鉴,这样的人,自然会无往而不胜。 明察秋毫而又人情练达,才能做到既知善任,又宽厚容人。在这样的领导人面前,坏人坏事无法藏奸,难以避免的失误又能得到谅解。这样,手下的人才会充分发挥他自己的聪明才智,做出更大的成绩。 德行高尚,恪守信用,办事公正,博学多才,明智通达——具备这五种品质的,就是人中之‘俊’。 行足以为仪表,智足以决嫌疑,信可以使守约,廉可以使分财—此人之豪也。 注曰:【孔子为委吏乘田之职是也。】 王氏曰:‘诚信,君子之本;守己,养德之源。若有关系机密重事,用人其间,选拣身能志诚,语能忠信,共与会约;至于患难之时,必不悔约、失信。 掌法从其公正,不偏于事;主财守其廉洁,不私于利。肯立纪纲,遵行法度,财物不贪爱。惜行止,有志气,必知羞耻;此等之人,掌管钱粮,岂有虚废? 若能行此四件,便是英豪贤人。’ 释评:行为能够被人奉为楷模,起到表率作用;在功名利禄、是非恩怨的复杂矛盾面前,能够保持清醒的头脑,识大体,顾大局,能以大智慧判断,处理这些很容易使人身败名裂的问题;说一不二,一诺千金,一旦首肯,即便吃亏受损,决不反悔;重义轻财,一心为公,能与下属有福同享,同甘共苦。具备这些品质的,就是人中之‘豪’。 虽然美色、功利、私情......都有可能使人丧失理智,然而,真正的智慧是不会为其惑乱的,而且,只有真正的智慧才能在这些引诱面前可做出冷静、正确的抉择。 守职而不废。处义而不回。 注曰:【迫于利害之际而确然守义者,此不回也。(临难毋茍免)】 王氏曰:‘设官定位,各有掌管之事理。分守其职,勿择干办之易难,必索尽心向前办。不该管干之事休管,逞自己之聪明,强搀览而行为之,犯分合管之事;若不误了自己上名爵、职位必不失废。 避患求安,生无贤易之名;居危不便,死尽效忠之道。侍奉君王,必索尽心行政;遇患难之际,竭力亡身,宁守仁义而死也,有忠义清名;避仁义而求生,虽存其命,不以为美。故曰:有死之荣,无生之辱。 临患难效力尽忠,遇危险心无二志,身荣名显。快活时分,同共受用;事急、国危,却不救济,此是忘恩背义之人,君子贤人不肯背义忘恩。如李密与唐兵阵败,伤身坠马倒于涧下,将士皆散,唯王伯当一人在侧,唐将呼之,汝可受降,免你之死。伯当曰:忠臣不侍二主,吾宁死不受降。恐矢射所伤其主,伏身于李密之上,后被唐兵乱射,君臣叠尸,死于涧中。忠臣义士,患难相同;临危遇难,而不茍免。王伯当忠义之名,自唐传于今世。’ 见嫌而不苟免。 注曰:【周公不嫌于居摄,召公则有所嫌也。孔子不嫌于见南子,子路则有所嫌也。居嫌而不苟免,其惟至明乎。】 见利而不苟得,此人之杰也。 注曰:【俊者,峻于人也;豪者,高于人;杰者,桀于人。有德、有信、有义、有才、有明者,俊之事也。 有行、有智、有信、有廉者,豪之事也。 至于杰,则才行足以名之矣。然,杰胜于豪,豪胜于俊也。】 王氏曰:‘名显于己,行之不公者,必有其殃;利荣于家,得之不义者,必损其身。事虽利己,理上不顺,勿得强行。财虽荣身,违碍法度,不可贪爱。贤善君子,顺理行义,仗义俦财,必不肯贪爱小利也。 能行此四件,便是人士之杰也。诸葛武侯、狄梁,公正人之杰也。武侯处三分偏安、敌强君庸,危难疑嫌莫过如此。梁公处周唐反变、奸后昏主,危难嫌疑莫过于此。为武侯难,为梁公更难,谓之人杰,真人杰也。’ 释评:具有高尚的职业道德,富于敬业奉献的精神;面对义与利、生与死的冲突,能够毅然决然地舍生取义,挺身赴难,决无见利忘义、唯利是图、利令智昏之类,丧失人格、气节的卑劣行径。功名利禄摆在面前,可以自由攫取。然而,首先要问一问是不是理应所得?孔子年青的时候为了挣钱糊口,也曾给人家管过仓库,放过牛羊。 处在容易被人误解、猜疑的是非之地,但为了整体的利益,仍然犯嫌涉难,只因自信心底无私,背‘黑锅’也不怕,譬如周公为了江山社稷,被召公猜忌、诽谤,依然忠心辅佐成王;孔子不得已去见南子,引得子路不高兴,孔子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不是明达之至的俊杰,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具备上述品质的就是人中之‘杰’。 要而言之,凡是可称之为英雄豪杰的,必须具备德、才、学三种素质。德才难全,古今盖同。有大才能的人,长处是勇于进取,但往往华而不实,好高鹜远;有大德行的人,优点是善于守业图成,但往往失于优柔寡断,贻误良机。有德有才的人克服自己不足之处的唯一途径是好学广知,鉴古通今,善于把人类精神财富的全部精华变成自己建功立业的武器。只有这样,才能进则匡时济世,名垂青史;退则安身立命,超凡入圣。 求人之志章第三 注曰:【志不可以妄求。】 王氏曰:‘求者,访问推求;志者,人之心志。此章之内,谓明贤人必求其志,量材受职,立纲纪、法度、道理。’ 释评:志之于人,犹如信仰之于人生。人的一生随时在自觉不自觉的调整、加强著自己的道德修养和思想建设。对古今风云际会、人生浮沉荣辱给予高度建设般的哲学蒸馏后,这里的每一句格言都是对如何安身立命、经国济世的语重心长的告诫,而且一正一反,既有危难时的慈航指迷,也有得志时的暮鼓晨钟。 绝嗜禁欲,所以除累。 注曰:【人性清净,本无系累;嗜欲所牵,舍己逐物。】 王氏曰:‘远声色,无患于巳;纵骄奢,必伤其身。虚华所好,可以断除;贪爱生欲,可以禁绝,若不断除色欲,恐蔽塞自己。聪明人被虚名、欲色所染污,必不能正心、洁巳;若除所好,心清志广;绝色欲,无污累。’ 释评:人生在世,所嗜所欲而有害者,唯独酒色财气最为普遍。这四样东西,实为伤身、败德、破家、亡国之物。要说完全禁绝这些欲求,也不是现实的,连孔圣人都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然而,清心寡欲总还是能做到的。广厦千间,居之不过七尺;山珍海味,食之无非一饱。人生一世,本自清淡,所需甚少。只是犯了一个‘贪’字,便演出无穷无尽的悲剧。 抑非损恶,所以禳过。 注曰:【禳,犹祈禳而去之也。非至于无,抑恶至于无,损过可以无禳尔。】 王氏曰:‘心欲安静,当可戒其非为;身若无过,必以断除其恶。非理不行,非善不为;不行非理,不为恶事,自然无过。’ 释评:每个人日日夜夜直至一生都在进行著思想斗争。最强大的人不是打败别人的人,而是能战胜自己的人。如果我们都能像曾子那样:‘吾日三省吾身。’摒弃邪恶不良的念头,培养真善美的情思,达到使错误的、丑恶的思想渐至于无的境界,那么,任何灾祸不用去祈祷,都将自行消失。 贬酒阙色,所以无污。 注曰︰【色败精,精耗则害神;酒败神,神伤则害精。】 王氏曰:‘酒能乱性,色能败身。性乱,思虑不明;神损,行事不清。若能省酒、戒色,心神必然清爽、分明,然后无昏聋之过。’ 释评:《金瓶梅词话》开篇有诗: 【酒】: 酒损精神破丧家,语言无状闹喧哗; 疏亲慢友多由你,背义忘恩尽是他。 切须戒,饮流霞,若能依此寔无差, 失却万事皆因此,今后逢宾只待茶。 【色】: 休爱绿仿著美朱颜,少贪红粉翠花钿。 损身害命多娇态,倾国倾城色更鲜。 莫恋此,养丹田,人能寡欲寿长年。 从今罢却闲风月,纸帐梅花独自眠。 自来酒以乱性误事,色以败德伤身;嗜欲对人的损伤,莫过于‘酒色’二字。 避嫌远疑,所以不误。 注曰︰【于迹无嫌,于心无疑,事乃不误尔。】 王氏曰:‘知人所嫌,远者无危,识人所疑,避者无害,韩信不远高祖而亡。若是嫌而不避,疑而不远,必招祸患,为人要省嫌疑道理。’ 释评:成语有云:‘李下不整冠,瓜田不纳履。’日常行止尚且如此,更何况办大事呢?所以要在行动上避嫌,在用心时去疑,一是为了不节外生枝,干扰谋事;二是为了远祸消灾,避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冤枉。 博学切问,所以广知。 注曰︰【有圣贤之质,而不广之以学问,弗勉故也。】 王氏曰:‘欲明性理,必须广览经书;通晓疑难,当以遵师礼问。若能讲明经书,通晓疑难,自然心明智广。’ 释评:广学多闻,不耻下问,是提高一个人素养的基本途径。现代人喊得最响亮的一句话就是‘提高知名度’。如何提高?宣传可凑一时功效,真才寔学、货真价寔才是最坚实的根基。即使是天生具有圣贤质地的人,如不勤奋好学,他的名声也不会传之四海,流芳千古。 高行微言,所以修身。 注曰︰【行欲高而不屈,言欲微而不彰。】 王氏曰:‘行高以修其身,言微以守其道;若知诸事休夸说,行将出来,人自知道。若是先说却不能行,此谓言行不相顾也。聪明之人,若有涵养,简富不肯多言。言行清高,便是修身之道。’ 释评:老子说:‘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高尚其行为,谦虚其言论,这是加强修养的一个重要方法。 另本作:‘高言危行,所以修身。’意思是说,身处乱世,言论一定要高尚,行为一定要谨慎,亦通。 恭俭谦约,所以自守;深计远虑,所以不穷。 注曰︰【管仲之计,可谓能九合诸侯矣,而穷于王道;商鞅之计,可谓能强国矣,而穷于仁义;弘羊之计,可谓能聚财矣,而穷于养民;凡有穷者,俱非计也。】 王氏曰:‘恭敬先行礼义,俭用自然常足;谨身不遭祸患,必无虚谬。恭、俭、谨、约四件若能谨守、依行,可以保守终身无患。 所以,智谋深广,立事成功;德高远虑,必无祸患。人若深谋远虑,所以事理皆合于道;随机应变,无有穷尽。’ 释评:古人有诗云:‘我有一言君记取,天地人神都喜谦。’勤俭是立身持家的根本,谦虚是品德才智的标志。 另本作:‘恭敬廉约,所以自保。’ 真正大智慧的人,没有一个不是虚怀若谷,清雅脱俗的。只有这样,才能奠定坚实的道德根基,然后再深谋远虑,运筹帷幄,退则自保,进则立功。管仲的政治谋钍虽然可以‘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但因道德的根基不深不广,故尔缺乏一统天下的大志,使孔子惋惜不已。至于商鞅和汉武帝时的桑弘羊,谋钍有余,仁义不足’,二人都死于非命,不能自保,所以还算不上真正的谋钍之士。 亲仁友直,所以扶颠。 注曰︰【闻誉而喜者,不可以得友直。】 王氏曰:‘父母生其身,师友长其智。有仁义、德行贤人,常要亲近正直、忠诚,多行敬爱;若有差错,必然劝谏、提说此;结交必择良友,若遇患难,递相扶持。’ 释评:朋友关系是人伦之一,一个人品德志向往往可以通过他的择友、交友反映出来。命运、事业都与是否得益于朋友直接关系。友谊是人生最美好的感情,是高尚的道德力量。所以人们说:任何人的成功,无论是政治上,或者是在生意上,背后隐藏著的是人际关系的成功。 近恕笃行,所以接人。 注曰︰【极高明而道中庸,圣贤之所以接人也。高明者,圣人之所独;中庸者,众人之所同也。】 王氏曰:‘亲近忠正之人,学问忠正之道;恭敬德行之士,讲明德行之理。此是接引后人,止恶行善之法。’ 释评:宽恕容人,忠厚诚恳,既是一种高尚的修养,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从伦理根源上讲,‘宽恕’是孔孟‘仁学’的具体运用;从现实意义上看,只有忠恕待人,方可息怒附众,与各种各样的人和睦共处,相安无事。 任材使能,所以济物。 注曰︰【应变之谓材,可用之谓能。 材者,任之而不可使;能者,使之而不可任,此用人之术也。】 王氏曰:‘量才用人,事无不办;委使贤能,功无不成;若能任用才能之人,可以济时利务。如:汉高祖用张良陈平之计,韩信英布之能,成立大汉天下。’ 释评:人们常以‘才能’二字来评价一个人。张注对‘材’和‘能’之确切含义给予了界定。明白了有的人才适合于策划创意,有的人才却适合于处理事务性的工作,方可做到人尽其才,各安其位。否则就会造成人才的浪费。 殚恶斥谗,所以止乱。 注曰︰【谗言恶行,乱之根也。】 王氏曰:‘奸邪当道,逞凶恶而强为;谗佞居官,仗势力以专权,逞凶恶而强为;不用忠良,其邦昏乱。仗势力专权,轻灭贤士,家国危亡;若能俦绝邪恶之徒,远去奸谗小辈,自然灾害不生,祸乱不作。’ 释评:谗言自古是祸乱的根由。谗言,或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或是捕风捉影,渲染夸张,或是利用矛盾,挑拨离间……进谗使诈的人不论采取什么诡计,目的只是一个:打倒政敌,害人害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语道破了谗言之可畏。 推古验今,所以不惑。 注曰︰【因古人之迹,推古人之心,以验方今之事,岂有惑哉?】 王氏曰:‘始皇暴虐行无道而丧国,高祖宽洪,施仁德以兴邦。古时圣君贤相,宜正心修身,能齐家治国平天下;今时君臣,若学古人,肯正心修身,也能齐家、治国、平天下。若将眼前公事,比并古时之理,推求成败之由,必无惑乱。’ 释评:‘读史可以明志’因为经历千秋万代而不易的历史经验都是以无数苦难甚至生命为代价证明过来了的。社会的生活方式尽管日新月异,但客观规律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先揆后度,所以应卒。 注曰︰【执一尺之度,而天下之长短尽在是矣。仓卒事物之来,而应之无穷者,揆度有数也。】 王氏曰:‘料事于未行之先,应机于仓卒之际,先能料量眼前时务,后有定度所行事体。凡百事务,要先算计,料量已定,然后却行,临时必无差错。’ 释评:人心谲诈,世事幽暗。用在官场,谓之‘官有十条路,九条人不知。’为了增强自身的应变能力,就得必须懂得揆情度理,也就是说,一要通达人情世故,二要明白事理常规,这样才会减少盲目性,掌握主动权,从而使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设变致权,所以解结。 注曰︰【有正、有变、有权、有经。方其正,有所不能行,则变而归之于正也;方其经,有所不能用,则权而归之于经也。】 王氏曰:‘施设赏罚,在一时之权变;辨别善恶,出一时之聪明。有谋智、权变之人,必能体察善恶,别辨是非。从权行政,通机达变,便可解人所结冤仇。’ 释评:随机应变,是智慧的表现,灵活通变不是牺牲原则,恰恰相反,是以机敏巧妙的迂回战术解开死结,以免激化矛盾,同时诱导误入岐途的人走上正道。 括囊顺会,所以无咎。 注曰︰【君子语默以时,出处以道;括囊而不见其美,顺会而不发其机,所以免咎。】 王氏曰:‘口招祸之门,舌乃斩身之刀;若能藏舌缄口,必无伤身之祸患。为官长之人,不合说的却说,招惹怪责;合说不说,挫了机会。慎理而行,必无灾咎。’ 释评:俗语有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何为有道?《素书》的这句话就是揭示其奥秘的。当‘猎物’已是你囊中之物 ,一切都水到渠成之际,你千万不要得意忘形 ,到处夸耀 ,喜极失常。只有稳住阵脚,不露声色,到手了的便宜才不会不翼而飞。生意场中是如此,政治斗争,军事外交又何尝不是这样子呢! 橛橛梗梗,所以立功;孜孜淑淑,所以保终。 注曰︰【橛橛者,有所恃而不可摇;梗梗者,有所立而不可挠。孜孜者,勤之又勤;淑淑者,善之又善。 立功莫如有守,保终莫如无过也。】 王氏曰:‘君不行仁,当要直言、苦谏;国若昏乱,以道摄正、安民。未行法度,先立纪纲;纪纲既立,法度自行。上能匡君、正国,下能恤军、爱民。心无私徇,事理分明,人若处心公正,能为敢做,便可立功成事。 诚意正心,修身之本;克己复礼,养德之先。为官掌法之时,虑国不能治,民不能安;常怀奉政谨慎之心,居安虑危,得宠思辱,便是保终无祸患。’ 释评:不随波逐流,不朝三暮四,梗植如松竹,坚定如磐石,方为大丈夫之风范,成就事业的保障。 创业不易,守业更难,唯有勤勉奋发,精益求精,才能善始善终。 本德宗道章第四 注曰︰【言本宗不可以离道德。】 王氏曰:‘君子以德为本,圣人以道为宗。此章之内,论说务本、修德、守道、明宗道理。’ 释评:道之于物,无处不在,无时不有。深切体味天道地道之真谛,才能出神入化地用之于人道——精神境界之提高。喜怒哀乐,祸福穷通,兴衰荣辱,凶吉强弱......人生漫漫,世路茫茫,哪一种境况你没有遇到过?如何趋福避祸,逢凶化吉,尽在于此矣。 夫志心笃行之术,长莫长于博谋。 注曰︰【谋之欲博。】 王氏曰:‘道、德、仁、智存于心;礼、义、廉、耻用于外;人能志心笃行,乃立身成名之本。如伊尹为殷朝大相,受先帝遗诏,辅佐幼主太甲为是。太甲不行仁政,伊尹临朝摄政,将太甲放之桐宫三载,修德行政,改悔旧过;伊尹集众大臣,复立太甲为君,乃行仁道。以此尽忠行政贤明良相,古今少有人;若志诚正心,立国全身之良法。 君不仁德、圣明,难以正国、安民。臣无善策、良谋,不能立功行政。齐家、治国无谋不成。攻城破敌,有谋必胜,必有机变。临事谋设,若有机变、谋略,可以为师长。’ 释评:任何人要想成就一番事业,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所以孟子的这句话:‘天之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才成为千古不易的至理名言。 举凡古今中外的伟人,都不会将有口皆碑的名声作为人生目的,将层出不穷的谋钍作为事业的宗旨。而是以此为凭借,宏广其志向,充盈其仁德。这样,名声、计谋和事业才会相得益彰。 安莫安于忍辱。 注曰:【至道旷夷,何辱之有。】 王氏曰:‘心量不宽,难容于众;小事不忍,必生大患。凡人齐家,其间能忍、能耐,和美六亲;治国时分,能忍、能耐,上下无怨相。如能忍廉颇之辱,得全贤义之名。吕布不舍侯成之怨,后有丧国亡身之危。心能忍辱,身必能安;若不忍耐,必有辱身之患。’ 释评:王安石说:‘莫大的祸,起于须臾之不忍。’所以民间自来就有‘和为贵,忍最高’这句俗语。人是感情动物,内心活动如潮起潮落,瞬息即变,如若自己善加克制,就可能转祸为福,否则往往会因一把怒火而危及自身。尤其是身在高位的人,如果该忍处不忍,后果不堪设想。作为一个真正的政治家,则必须具备三忍:‘容忍,隐忍,不忍。’ 先莫先于修德。 注曰︰【外以成物,内以成己,此修德也。】 王氏曰:‘齐家治国,必先修养德行。尽忠行孝,遵仁守义,择善从公,此是德行贤人。’ 释评:道德是否高尚,既关系到自身的人品修养,也关系到对周围环境的影响,事业的成功。作为一个领导人,要想使各级臣民忠心拥戴,必须首先让人心悦诚服,而要达到这一目的,非德莫属。 乐莫乐于好善,神莫神于至诚。 注曰︰【无所不通之谓神。人之神与天地参,而不能神于天地者,以其不至诚也。】 王氏曰:‘疏远奸邪,勿为恶事;亲近忠良,择善而行。子胥治国,惟善为宝;东平王治家,为善最乐。心若公正,身不行恶;人能去恶从善,永远无害终身之乐。 复次,志诚于天地,常行恭敬之心;志诚于君王,当以竭力尽忠。志诚于父母,朝暮谨身行孝;志诚于朋友,必须谦让。如此志诚,自然心合神明。’ 释评:民谚有云:‘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只要行善积德,自然福寿平安,所以根本不必担心前程的凶吉。修百善自能邀百福。多做好事对心理素质会渐渐造成一种良好的影响,那就是无时无处都能处在一种宁静坦荡的心境中。这当然是人生最大的快乐了。 《易经》上说:诚能通天。心诚的含义不单是诚寔无欺而已,更重要的是虚灵不昧。真能做到这一点,必然会有许多神奇不可言喻之处。宋、明诸儒终生所修,只此一字——‘诚’。 明莫明于体物。 注曰︰【《记》云︰“清明在躬,志气如神。”如是,则万物之来,其能逃吾之照乎!】 王氏曰:‘行善、为恶在于心,意识是明,非出乎聪明。贤能之人,先可照鉴自己心上是非、善恶。若能分辨自己所行,善恶明白,然后可以体察、辨明世间成败、兴衰之道理。 复次,谨身节用,常足有余;所有衣、食,量家之有、无,随丰俭用。若能守分,不贪、不夺,自然身清名洁。’ 释评:世间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善于体察人情世故者,必是聪明不惑之人。在心理学上,这种修养方法被称作‘进入他人思惟’。人只要能跳出自身的思惟定式,设身处地站在别人的处境中思考处理问题,事情既比较易解决,又会得到群众的赞许。 吉莫吉于知足。 注曰︰【知足之吉,吉之又吉。】 王氏曰:‘好狂图者,必伤其身;能知足者,不遭祸患。死生由命,富贵在天。若知足,有吉庆之福,无凶忧之祸。’ 释评:广厦千间,夜眠七尺;珍馐百味,不过一饱。人生所须,其实甚少。懂得个中道理——其寔是常识,人才会知足,才会常乐。 苦莫苦于多愿。 注曰︰【圣人之道,泊然无欲。其于物也,来则应之,去则无系,未尝有愿也。 古之多愿者,莫如秦皇、汉武。国则愿富,兵则愿疆;功则愿高,名则愿贵;宫室则愿华丽,姬嫔则愿美艳;四夷则愿服,神仙则愿致。 然而,国愈贫,兵愈弱;功愈卑,名愈钝;卒至于所求不获而遗恨狼狈者,多愿之所苦也。 夫治国者,固不可多愿。至于贤人养身之方,所守其可以不约乎!】 王氏曰:‘心所贪爱,不得其物;意在所谋,不遂其愿。二件不能称意,自苦于心。’ 释评:圣人之道,淡泊无欲。对于身外之物,来就来,去就去,无须牵挂。范仲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财物的聚散多寡,不值得为之大喜大悲。佛教认为有求皆苦,人的生、老、病、死莫不因为人愿望渴求太多而苦难缠身。禅宗讥讽:‘一具臭骨头,何为立功课?’儒家以无欲则刚,恭谦俭让,对人不求名,对物不求奢,是为君子。道家则根本以‘无欲无求,一身傲骨,两袖清风,遨游人间’为美。 只是,人心不足,欲海难填,然而,其结果只能有如秦皇、汉武。清心寡欲,治国如此,养生亦如此。 悲莫悲于精散。 注曰︰【道之所生之谓一,纯一之谓精,精之所发之谓神。其潜于无也,则无生无死,无先无后,无阴无阳,无动无静。 其舍于神也,则为明、为哲、为智、为识。血气之品,无不禀受。正用之, 则聚而不散;邪用之,则散而不聚。 目淫于色,则精散于色矣;耳淫于声,则精散于声矣。口淫于味,则精散于味矣;鼻淫于臭,则精散于臭矣。散之不已,岂能久乎?】 王氏曰:‘心者,身之主;精者,人之本。心若昏乱,身不能安;精若耗散,神不能清。心若昏乱,身不能清爽;精神耗散,忧悲灾患自然而生。’ 释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单纯的‘一’,就是‘精’,焕发的动力,是谓‘神’。其寔,‘纯一’也就是无,无生无死,无阴无阳,无动无静,没有形状,没有具体内容,却可以为明为哲,为智为识。也正因为它‘无为’,它才‘无所不为’。世间万物,凡有生命,皆因禀受这种元气而成。正确地运用他。则精而不散;错误地运用它,则散而不聚。 这是从哲学范畴对‘精’所作的解释。老子曾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无论用心于何物,中庸即美,千万不能过多过甚,否则,沉溺于其中,欲自拔而不能,‘精’、‘神’散于其中,于人毁一生,于家毁一代,于国毁一世。 病莫病于无常。 注曰:【天地所以能长久者,以其有常也;人而无常,不其病乎?】 王氏曰:‘万物有成败之理,人生有兴衰之数;若不随时保养,必生患病。人之有生,必当有死。天理循环,世间万物岂能免于无常?’ 释评:天地万物之所以永恒,是因为它有自己的规律。如果强行打破它,就会受到规律的惩罚。人若无视自然规律,不正常生活,自然会久而生病。现代社会人类急剧向自然界扩张空间,掠夺资源,而不知顺应自然规律,终将受到自然界加倍的报复。 短莫短于苟得。 注曰︰【以不义得之,必以不义失之;未有苟得而能长也。】 王氏曰:‘贫贱人之所嫌,富贵人之所好。贤人君子不取非义之财,不为非理之事;强取不义之财,安身养命岂能长久?!’ 释评:以不义的方法得来的东西,必将以不义的方法丧失。身处平安之地而不忘危难,现在拥有的东西能够珍惜,这样的人才无所短而有所进。孔子曾以‘富贵无常’告诫王公,勉励百姓。所以茍安现状的人,即使不败亡也不会有所前进。 幽莫幽于贪鄙。(啬于财曰贪鄙。如虞受晋璧,乘蜀纳秦金牛是也,利令智昏。) 注曰︰【以身豮物,闇莫甚焉。】 王氏曰:‘美玉、黄金,人之所重;世间万物,各有其主,倚力、恃势,心生贪爱,利己损人,巧计狂图,是为幽暗。’ 释评:人生的悲剧大多起源于一个‘贪’字。贪财、贪色、贪酒、、、、贪的结果,轻则神志昏昏,重则无法无天,悖情悖理。如欲一生平安,首先必须从戒贪做起。 孤莫孤于自恃。 注曰︰【桀纣自恃其才,智伯自恃其疆,项羽自恃其勇,高莽自恃其智,元载、卢杞,自恃其狡。 自恃,则气骄于外而善不入耳;不闻善则孤而无助,及其败,天下争从而亡之。】 王氏曰:‘自逞已能,不为善政,良言傍若无知,所行恣情纵意,倚著些小聪明,终无德行,必是傲慢于人。人说好言,执蔽不肯听从;好言语不听,好事不为,虽有千金、万众,不能信用,则如独行一般,智寡身孤,德残自恃。’ 释评:有才华的人最容易犯的一个错误就是恃才自傲。世人好骄傲的只有两种人,一是真有才,因而目中无人,老子天下第一;另一种其寔腹中空空,无德无能,只好以傲慢来维持其心理平衡。对于后一种人,无话可说;对于恃才自傲的人,只能说:‘没有了谁地球照样转,你看不起人家,挡得住人家不理你吗?’这句古语应成为所有恃才自傲者的座右铭:‘水唯善下方成海,山不矜高自极天。’ 危莫危于任疑。 注曰︰【汉疑韩信而任之,而信几叛;唐疑李怀光而任之,而怀光遂逆。】 王氏曰:‘上疑于下,必无重用之心;下惧于上,事不能行其政;心既疑人,勾当休委。若是委用,心不相托;上下相疑,事业难成,犹有危亡之患。’ 释评:既要用人,又要怀疑,这对用人者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人常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方面是出于对事业成败的考虑,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对自身安危的著想。 败莫败于多私。 注曰︰【赏不以功,罚不以罪;喜佞恶直,党亲远疏;小则结匹夫之怨,大则激天下之怒,此多私之所败也。】 王氏曰:‘不行公正之事,贪爱不义之财;欺公枉法,私求财利。后有累巳、败身之祸。’ 释评:私心是一种心理现象,表露于外,则化为利。世人没有一个不求利的,只不过利的具体内容不同罢了。几千年中国文化的整个体系,甚至中外文化的整个体系,没有不讲利的。人类文化的全部内容,政治、经济、军事、教育,至乃艺术、生活、、、、没有一样不求利的。《易经》六十四卦,谈‘利’与‘不利’的就有两百零二处。可以说,《易经》的中心思想就是探究怎样做有利,怎样做不利。但这里所说的利,是大利,长远的利,广义的利,而不是小利,眼前的利,狭义的利。 大利和小利所对应的心理活动就是大私和小私。小私的同义词是自私自利,极端小人主义;大私的同义词却是天下为公。作为一国之君,如能以天下民众之私为私,在己为大公无私,在国则为民富国强,方为有为之君;如以一己之私为私,那就是道道地地的独夫、民贼。独夫民贼而不亡败的,未之有也。 遵义章第五 注曰︰【遵而行之者,义也。】 王氏曰:‘遵者,依奉也。义者,宜也。此章之内,发明施仁、行义,赏善、罚恶,立事、成功道理。’ 释评:义与利的冲突、论争,贯穿了整个人类社会,而且还会越来越激烈地斗争下去。见利亡义还是舍生取义,这一令人两难的选择不但时时在撕裂著人性,也在撕裂著人类。本章总结的四十六种灾祸,时下,不是瞩目皆是吗?消灭这种种毁灭自身、危害社会的不义的、丑恶的或腐败的弊端,唯一的办法就是‘遵义’,换言之,加强文明建设。 以明示下者闇。 注曰︰【圣贤之道,内明外晦。惟,不足于明者,以明示下,乃其所以闇也。】 王氏曰:‘才学虽高,不能修于德行;逞己聪明,恣意行于奸狡,能责人之小过,不改自己之狂为,岂不闇者哉?!’ 释评: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友。当领导的,明于内而憨于外,则时时主动;否则,处处被动,事事受制。如此,这领导就不好当了。 有过不知者蔽。 注曰:【圣人无过可知;贤人之过,造形而悟;有过不知,其愚蔽甚矣!】 王氏曰:‘不行仁义,及为邪恶之非;身有大过,不能自知而不改。如隋炀帝不仁无道,杀坏忠良,苦害万民为是,执迷心意不省,天下荒乱,身丧国亡之患。’ 释评:最聪明的人是看到别人的过失,引以为鉴,主动克服自身的类似不足;比较聪明的人是自己犯了错误能自觉反省改正;至于有了错误仍执迷不悟,一错到底的,那只有‘倒霉’二字了。 迷而不返者惑。 注曰︰【迷于酒者,不知其伐吾性也。迷于色者,不知其伐吾命也。迷于利者,不知其伐吾志也。人本无迷,惑者自迷之矣!】 王氏曰:‘日月虽明,云雾遮而不见;君子虽贤,物欲迷而所暗。君子之道,知而必改;小人之非,迷无所知。若不点检自己所行之善恶,鉴察平日所行之是非,必然昏乱、迷惑。’ 释评:人常说:‘酒不醉人人自醉。’人心本自清净,无奈想法不对,意志不坚,经受不住身外之物的诱惑。一入迷途,九牛难拔,可不慎哉! 以言取怨者祸。 注曰:【行而言之,则机在我,而祸在人;言而不行,则机在人,而祸在我。】 王氏曰:‘守法奉公,理合自宜;职居官位,名正言顺。合谏不谏,合说不说,难以成功。若事不干己,别人善恶休议论;不合说,若强说,招惹怨怪,必伤其身。’ 释评:事情还没有做,就开始满天吹牛。口出狂言,那么事情能不能办成的主动权就在人而不在我了;相反,事情成功后,再相机设词,主动权就在我不在人。这是就日常事理而言,如果事关重大,那就是祸福修关的问题了,此‘祸从口出,病从口入’之谓也。 令与心乖者废。 注曰︰【心以出令,令以心行。】 王氏曰:‘掌兵领众,治国安民,施设威权,出一时之号令。口出之言,心不随行,人不委信,难成大事,后必废亡。’ 释评:说的一套,做的一套;口是心非,当面是人,背后是鬼。当领导的人这样行事,没有不失败的。 后令缪前者毁。 注曰︰【号令不一,心无信而事毁弃矣!】 王氏曰:‘号令行于威权,赏罚明于功罪,号令既定,众皆信惧,赏罚从公,无不悦服。所行号令,前后不一,自相违毁,人不听信,功业难成。’ 释评:朝令夕改,出尔反尔,下边的人就无所适从,任何政令都无法得以执行。 怒而无威者犯。 注曰:【文王不大声以色,四国畏之。故孔子曰:不怒而威于呋钺。】 王氏曰:‘心若公正,其怒无私,事不轻为,其为难犯。为官之人,掌管法度、纲纪,不合喜休喜,不合怒休怒,喜怒不常,心无主宰;威权不立,人无惧怕之心,虽怒无威,终须违犯。’ 释评:领导者的威严不是装出来故意给人看的,这是一种内在的素养。有的不怒而威,有的怒而有威,有的则虽怒不威,周文王虽从不声色俱厉,但四邻国家都怕他。 好众辱人者殃。 注曰:【己欲沽直名而置人于有过之地,取殃之道也!】 王氏曰:‘言虽忠直伤人主,怨事不干己,多管有怪;不干自己勾当,他人闲事休管。逞著聪明,口能舌辩,伦人善恶,说人过失,揭人短处,对众羞辱;心生怪怨,人若怪怨,恐伤人之祸殃。’ 释评:自己想博取刚直的名声,而把别人置于受冤枉,受侮辱的地步,这种人自身是要遭殃的。 戮辱所任者危。 注曰︰【人之云亡,危亦随之。】 王氏曰:‘人有大过,加以重刑;后若任用,必生危亡。有罪之人,责罚之后,若再委用,心生疑惧。如韩信有十件大功,汉王封为齐王,信怀忧惧,身不自安;心有异志,高祖生疑,不免未央之患;高祖先谋,危于信矣。’ 释评:迫害自己任用的人,别人倒霉了,自己也不会有好结果。历代昏君大多如此。 慢其所敬者凶。 注曰︰【以长幼而言,则齿也;以朝廷而言,则爵也;以贤愚而言,则德也。三者皆可敬,而外敬则齿也、爵也,内敬则德也。】 王氏曰:‘心生喜庆,常行敬重之礼;意若憎嫌,必有疏慢之情。常恭敬事上,怠慢之后,必有疑怪之心。聪明之人,见怠慢模样,疑怪动静,便可回避,免遭凶险之祸。’ 释评:对从前尊重有加的贤能,如今渐渐漫待了,说明这个领导人的雄心大志已经没有了,意志衰退了。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无论对哪一方面,都有危险。 领导人所敬重的人,从年龄上说,可能是其兄长;从职位上说,可能是权臣,从品德上说,可能是德高望重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值得敬重。待之兄长,敬若上宾是尊敬的外在表现;出自内心的尊敬,是有道德的证明。 貌合心离者孤,亲谗远忠者亡。 注曰:【谗者,善揣摩人主之意而中之;而忠者,推逆人主之过而谏之。谗者合意多悦,而忠者逆意者多怨;此子胥杀而吴亡;屈原放,而楚灭是也。】 王氏曰:‘赏罚不分功罪,用人不择贤愚;相会其间,虽有恭敬模样,终无内敬之心。私意于人,必起离怨;身孤力寡,不相扶助,事难成就。 亲近奸邪,其国昏乱;远离忠良,不能成事。如楚平王,听信费无忌谗言,纳子妻无祥公主为后,不听上大夫伍奢苦谏,纵意狂为。亲近奸邪,疏远忠良,必有丧国、亡家之患。’ 释评:貌合神离,其势必孤,其力必散。这与‘三人同心,其利断金’的古训正好成了一反一正的显明对照。 亲小人,远贤臣而败亡的历史教训太多了。虽然没有一个当皇帝的不知道‘亲贤臣,远小人’则事业成,国家兴。实际上却没有几个能做得到的,为什么?就因为小人善拍马屁,贤臣好进忠言。马屁于国于民有害,但听了舒服;忠言于国于民有利,但听了扫兴。子胥、屈原的悲哀人人皆知。还是那句老话:‘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近色远贤者惛,女谒公行者乱。 注曰︰【如太平公主,韦庶人之祸是也。】 王氏曰:‘重色轻贤,必有伤危之患;好奢纵欲,难免败亡之乱。如纣王宠妲巳,不重忠良,苦虐(雪楷义)万民。贤臣比干、箕子、微子,数次苦谏不肯;听信怪恨谏说,比干剖腹、剜心,箕子入官为奴,微子佯狂于市。损害忠良,疏远贤相,为事昏迷不改,致使国亡。 后妃之亲,不可加于权势;内外相连,不行公正。如汉平帝,权势归于王莽,国事不委大臣。王莽乃平帝之皇丈,倚势挟权,谋害忠良,杀君篡位。侵夺天下、此为女谒公行者,招祸乱之患。’ 释评:‘设想英雄垂暮日,温柔不住住何乡?’这句古诗道尽了千古英雄之不幸。谗言舒心,美色舒心且悦目,那些昏君耶能不近色远贤? 昏君近色,后妃必然干政。枕边风起,天下寒流矣! 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和唐中宗的皇后韦氏,一个想学他的母亲,一个想学他的婆婆,结果把唐王朝搞了个一塌糊涂。 私人以官者浮。 注曰︰【浅浮者,不足以胜名器,如牛仙客为宰相之类是也。】 王氏曰:‘心里爱喜的人,多赏则物不可任;于官位委用之时,误国废事,虚浮不重,事业难成。’ 释评:官位是国之大宝,不可委之以缺德少才如唐玄宗的宰相牛仙客那样的人,更不用说庸碌之辈了。封建社会自来有权钱交易的痼疾,这是历代事浮政堕的原因之一。 凌下取胜者侵,名不胜实者耗。 注曰︰【陆贽曰︰“名近于虚,于教为重;利近于实,于义为轻。”然则,实者所以致名,名者所以符实。名实相资,则不耗匮矣。】 王氏曰:‘恃己之勇,妄取强胜之名;轻欺于人,必受凶危之害。心量不宽,事业难成;功利自取,人心不伏。霸王不用贤能,倚自强能之势,嬴了汉王七十二阵,后中韩信埋伏之计,败于九里山前,丧于乌江岸上。此是强势相争,凌下取胜,返受侵夺之患。 心实奸狡,假仁义而取虚名;内务贪饕,外恭勤而惑于众。朦胧上下,钓誉沽名;虽有名、禄,不能久远;名不胜实,后必败亡。’ 释评:当领导的守之以礼,作下属的尽之以忠,才能上下同心。相反,在上者如以势压人,以权欺人,必将离心离德,彼此伤害。 唐德宗的宰相陆贽说:官名只是一个头衔而已,重要的是为老百姓办寔事;利益是实实在在的事情,但比起仁义来是次要的。然而,有了真实可见的利益,才能有名声,有了名声,才会使权力成为寔权。名与寔互相促进,事情才会越办越好,效果才会越来越显著,业绩也就愈益突出。假如名不符寔,即使得到了显赫的头衔,也是不详之兆。 略己而责人者不治,自厚而薄人者弃废。 注曰︰【圣人常善救人而无弃人;常善救物而无弃物。自厚者,自满也。非仲尼所谓:“躬自厚之厚也”。自厚而薄人,则人才将弃废矣。】 王氏曰:‘功名自取,财利己用;疏慢贤能,不任忠良,事岂能行?如吕布受困于下邳,谋将陈宫谏曰︰“外有大兵,内无粮草;黄河泛涨,倘若城陷,如之奈何?”吕布言曰︰“吾马力负千斤过水如过平地,与妻貂蝉同骑渡河有何忧哉?”侧有手将侯成听言之后,盗吕布马投于关公军士,皆散吕布被曹操所擒斩于白门。此是只顾自己,不顾众人,不能成功,后有丧国,败身之患。 功归自己,罪责他人;上无公正之明,下无信、惧之意。赞己不能为能,毁人之善为不善。功归自己,众不能治;罪责于人,事业难成。’ 释评:对己宽容,对人严厉,对自己的缺点过失千方百计找理由辩解,而对别人的失误却不加体谅,一味责备求全,这样的领导人违背了一条重要的谋钍原则:‘宽则得众’,所以什么事情也不会办好的 另一类领导人则是享受在前,吃苦在后,自己的薪水、待遇越高越好,官职越大越高兴,而对部下的切身利益却百般限制。否则就认为是闹个人主义,这种领导终将被人唾弃。 以过弃功者损,群下外异者沦。 注曰︰【措置失宜,群情隔息;阿谀并进,私豮并行。人人异心,求不沦亡,不可得也。】 王氏曰:‘曾立功业,委之重权;勿以责于小过,恐有惟失;抚之以政,切莫弃于大功,以小弃大。否则,验功恕过,则可求其小过而弃大功,人心不服,必损其身。 君以名禄进其人,臣以忠正报其主。有才不加其官,能守诚者,不赐其禄;恩德爱于外权,怨结于内;群下心离,必然败乱。’ 释评:对下属的成绩忽钍不记,偏好盯著微小的过失不放,这是当领导的一大忌。 上下离心,内外异志,群众的意见反映不上来,采取的政令法规必然不会对症下药,结果没有不沦亡的。 既用不任者疏。 注曰︰【用贤不任,则失士心。此管仲所谓:“害霸也。”】 王氏曰:‘用人辅国行政,必与赏罚、威权;有职无权,不能立功、行政。用而不任,难以掌法、施行;事不能行,言不能进,自然上下相疏。’ 释评:给了官位却不放权,被任命的人便会寒心,对上司也将敬而远之。管仲所说的于霸业有害的策略,就是指此而言。 行赏吝色者沮。 注曰︰【色有靳吝,有功者沮,项羽之刓印是也。】 王氏曰:‘嘉言美色,抚感其劳;高名重爵,劝赏其功。赏人其间,口无知感之言,面有怪恨之怒。然加以厚爵,终无喜乐之心,必起怨离之志。’ 释评:办事前,慷慨许诺,一到论功行赏,却一毛不拔,概不兑现;手下的功臣必然感到沮丧。项羽失败的原因就在这里,他的将领屡建战功,可是他把刻好的印拿在手里转来转去,磨得陵角都没了,也舍不得给人;后来人才全伤心得跑到刘邦那里去了,自己落了个乌江自刎的下场。 多许少与者怨。 注曰︰【失其本望。】 王氏曰:‘心不诚实,人无敬信之意;言语虚诈,必招怪恨之怨。欢喜其间,多许人之财物,后悔悭吝;却行少与,返招怪恨;再后言语,人不听信。’ 释评:答应的多,兑现的少,这是结恨记仇的一个重要原因。 既迎而拒者乖。 注曰:【刘璋迎刘备而反拒之是也。】 释评:招揽到人才又不用,就像请客而拒之门外一样,只能招致怨恨,这是最蠢不过的举动。 薄施厚望者不报。 注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覆之、载之,含之、育之,岂责其报也。】 王氏曰:‘恩未结于人心,财利不散于众。虽有所赐,微少、轻薄,不能厚恩、深惠,人无报效之心。’ 释评:老子说:‘施恩不要心里老想著让人报答,接受了别人的恩惠却要时时记在心上,这样才会少烦恼,少恩怨。’许多人怨恨人情淡薄,好心不得好报,甚至做了好事反而成了怨家,原因就在于做了点好事,就天天盼望著人家报答,否则就怨恨不已,恶言恶语。他们不明白,施而不报是常情,薄施厚望则有失天理。 贵而忘贱者不久。 注曰︰【道足于己者,贵贱不足以为荣辱;贵亦固有,贱亦固有。惟小人骤而处贵则忘其贱,此所以不久也。】 王氏曰:‘身居富贵之地,恣逞骄傲狂心;忘其贫贱之时,专享目前之贵。心生骄奢,忘于艰难,岂能长久!?’ 释评:富贵了,有权了,就翻脸不认人,这样的人是不会长久的,这是一种典型的小人得志心态。他们不明白,贵贱荣辱,是时运机遇造成的,并不是他们真得比别人高明多少。倘若因此而目空一切,即便荣华富贵,也转眼成泡影。在这个问题上,要学习天地圣人的那种气度;在天地圣人眼里,万物也好,人也好,都不过是来去匆匆的小草小狗,活著的时候,保护他们,承待他们,养育他们,至于他们如何对待自己,从不放在心上,茍如此,怨恨之情从何而来? 念旧而弃新功者凶。 注曰︰【切齿于睚眦之怨,眷眷于一饭之恩者,匹夫之量。有志于天下者,虽仇必用,以其才也;虽怨必录,以其功也。汉高祖侯雍齿,录功也;唐太宗相魏郑公(征),用才也。】 王氏曰:‘赏功行政,虽仇必用;罚罪施刑,虽亲不赦。如齐桓公用管仲,弃旧仇,而重其才;唐太宗相魏征,舍前恨,而用其能;旧有小过,新立大功。因恨不录者凶。’ 释评:汉高祖不计较与雍齿有私仇,仍然封他为什方侯;唐太宗不在意魏征曾是李建成的老师,仍然任命他为宰相,这都是成大事者的气量和风度。那种念念不忘谁瞪了自己一眼,谁骂过自己一句,非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方解心头之恨的作法,是十足的小人行径。 用人不得正者殆,疆用人者不畜。 注曰︰【曹操疆用关羽,而终归刘备,此不畜也。】 王氏曰:‘官选贤能之士,竭力治国安民;重委奸邪,不能奉公行政。中正者,无官其邦;昏乱、谗佞者当权,其国危亡。 贤能不遇其时,岂就虚名?虽领其职位,不谋其政。如曹操爱关公之能,官封寿亭侯,赏以重禄;终心不服,后归先主。’ 释评:当领导所重用的人如果不正派,那就危险了。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即使用尽心机逼人就范,也会像关羽那样,人在曹营心在汉。 为人择官者乱,失其所强者弱。 注曰︰【有以德强者,有以人强者,有以势强者,有以兵强者。 尧舜有德而强,桀纣无德而弱;汤武得人而强,幽厉失人而弱。周得诸侯之势而强,失诸侯之势而弱; 唐得府兵而强,失府兵而弱。 其于人也,善为强,恶为弱;其于身也,性为强,情为弱。】 王氏曰:‘***能清廉立纪纲者,不在官之大小,处事必行公道。如光武之任董宣为洛县令,湖阳公主家奴,杀人不顾性命,苦谏君主,好名至今传说。若是不问贤愚,专择官大小,何以治乱、民安! 轻欺贤人,必无重用之心;傲慢忠良,人岂尽其才智?汉王得张良陈平者强,霸王失良平者弱。’ 释评:官职的编制已满,只因是自己的人,就巧立名目,授予权势,这样做,必将导致祸乱。 强弱没有固定不变的格局,因时而易,因势而易,也因怎样利用而易。唐代的府兵(类似民兵)分布在京城长安四周,战时为军,平时为农,以此来对付地方藩镇,加强中央集权。贞观年间,确寔起到了这一作用。可是后来升平日久,府兵骄逸涣散,安禄山等地方武装作乱,府兵一触即溃。 可见,是强是弱,关键看怎样运用。 决策于不仁者险。 注曰︰【不仁之人,幸灾乐祸。】 王氏曰:‘不仁之人,智无远见;高明若与共谋,必有危亡之险。如唐明皇不用张九龄为相,命杨国忠、李林甫当国。有贤良好人,不肯举荐,恐搀了他权位;用奸谗歹人为心腹耳目,内外成党,闭塞上下,以致禄山作乱,明皇失国,奔于西蜀,国忠死于马嵬坡下。此是决策不仁者,必有凶险之祸。’ 释评:仁者必具恻隐之心,能施惠泽于万物。天空包含著大海,大海容纳著雨露,而雨露又滋润万物,故仁者与天地同在,与日月同辉。不仁者,小人也。因此,亲君子必远小人,亲小人必远君子。如若小人擅权,政权就危在旦夕了。 阴计外泄者败,厚敛薄施者凋。 注曰:【凋,削也。文中子曰︰“多敛之国,其财必削。”】 王氏曰:‘机若不密,其祸先发;谋事不成,后生凶患。机密之事,不可教一切人知;恐走透消息,返受灾殃,必有败亡之患。 秋租、夏税,自有定例;废用浩大,常是不足。多敛民财,重征赋税;必损于民。民为国之根本,本若坚固,其国安宁;百姓失其种养,必有雕残之祸。’ 释评:所谓阴计,目的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其计既泄,故人即可知己知彼,明暗易形,强弱易势,所以没有不失败的。 修礼者王,为政者强,聚敛者亡。故王者富人,霸者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国寔府库。厚敛则民穷,民穷则国凋。所以古语云:‘穷天下者,天下仇之;危天下者,天下灾之。’ 战士贫,游士富者衰。 注曰︰【游士鼓其颊舌,惟幸烟尘之会;战士奋其死力,专捍强场之虞。富彼贫此,兵势衰矣!】 王氏曰:‘游说之士,以喉舌而进其身,官高禄重,必富于家;征战之人,舍性命而立其功,名微俸薄,禄难赡其亲。若不存恤战士,重赏三军,军势必衰,后无死战勇敢之士。’ 释评:游士说客,摇唇鼓舌,朝为布衣,暮即乡相。所以凡说客,唯恐天下不乱。天下大乱,才有他们风光的机会。然而战士浴血捐躯,渴望的是天下太平,合家团圆。如果流血牺牲的暴尸疆场,游说四方的身挂相印,这肯定是一个战乱流离的时代,像战国年间就是这样。 货赂公行者昧。 注曰︰【私昧公,曲昧直也。】 王氏曰:‘恩惠无施,仗威权侵吞民利;善政不行,倚势力私事公为。欺诈百姓,变是为非;强取民财,返恶为善。若用贪饕掌国事,必然昏昧法度,废乱纪纲。’ 释评:行贿受贿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地进行,是政治黑暗的表现。 闻善忽略,记过不忘者暴。 注曰︰【暴则生怨。】 王氏曰:‘闻有贤善好人,略时间欢喜;若见忠正才能,暂时敬爱;其有受贤之虚名,而无用人之诚实。施谋善策,不肯依随;忠直良言,不肯听从。然有才能,如无一般;不用善人,必不能为善。 齐之以德,广施恩惠;能安其人,行之以政。心量宽大,必容于众;少有过失,常记于心;逞一时之怒性,重责于人,必生怨恨之心。’ 释评:听到正确的意见不采纳,有了错误抓住不放,是残暴的表现。 所任不可信,所信不可任者浊。 注曰︰【浊,溷也。】 王氏曰:‘疑而见用怀其惧,而失其善;用而不信竭其力,而尽其诚。既疑休用,既用休疑;疑而重用,必怀忧惧,事不能行。用而不疑,秉公从政,立事成功。’ 释评:德才兼备的能人毕竟是少数,所以有才的可用其才而不能信赖他的人品;相反,有的可以完全信赖,因为其德行高尚,但不能委以重任,因为才力不足。这与‘用人不疑’的原则似乎矛盾,其寔不然,不可将之混为一谈。 牧人以德者集,绳人以刑者散。 注曰︰【“刑者,原于道德之意而恕在其中;是以先王以刑辅德,而非专用刑者也。故曰︰“牧之以德则集,绳之以刑则散也。”】 王氏曰:‘教以德义,能安于众;齐以刑罚,必散其民。若将礼、义、廉、耻,化以孝、悌、忠、信,使民自然归集。官无公正之心,吏行贪饕;侥幸户役,频繁聚敛百姓;不行仁道,专以严刑,必然逃散。’ 释评:刑法虽然是强制性的手段,但它是建立在道德基础上的。所以在寔行法制的时候,千万不能忘记刑法内含的宽恕原则。圣明的君王不得已而用刑法,目的是为了辅助道德礼制的建设,并不单纯是为了惩治人。孔子说:‘居上位者自身有真正的道德,然后严格要求下属,下属犯了错误,自己就觉得很羞耻,会自觉约束自己;如居上位者自己不怎样,全凭政治法令管理人,刑法威慑人,人们就会专找法律的漏洞,回避了惩罚反而认为很高明,内心毫无愧意。因此说,以德恕为归宿的法制会使全国上下日益团结;相反,只能上下离心,全民离德。 小功不赏,则大功不立;小怨不赦,则大怨必生。赏不服人,罚不甘心者叛。 注曰:【人心不服则叛也。】 王氏曰:‘功量大小,赏分轻重;事明理顺,人无不伏。盖功德乃人臣之善恶;赏罚,是国家之纪纲。若小功不赐赏,无人肯立大功。 志高量广,以礼宽恕于人;德尊仁厚,仗义施恩于众人。有小怨不能忍,舍专欲报恨,返招其祸。如张飞心急性燥,人有小过,必以重罚,后被帐下所刺,便是小怨不舍,则大怨必生之患。 赏轻生恨,罚重不共。有功之人,升官不高,赏则轻微,人必生怨。罪轻之人,加以重刑,人必不服。赏罚不明,国之大病;人离必叛,后必灭亡。’ 赏及无功,罚及无罪者酷。 注曰︰【非所宜加者,酷也。】 王氏曰:‘施恩以劝善人,设刑以禁恶党。私赏无功,多人不忿;刑罚无罪,众士离心。此乃不共之怨也。’ 释评:这节讲的是赏罚的原则和道理,违背了这些准则,叛乱必生。 听谗而美,闻谏而仇者亡。能有其有者安,贪人之有者残。 注曰︰【有吾之有,则心逸而身安。】 王氏曰:‘君子忠而不佞,小人佞而不忠。听谗言如美味,怒忠正如仇仇,不亡国者,鲜矣! 若能谨守,必无疏失之患;巧计狂徒,后有败坏之殃。如智伯不仁,内起贪饕、夺地之志生,奸绞侮韩魏之君,却被韩魏与赵襄子暗合,返攻杀智伯,各分其地。此是贪人之有,返招败亡之祸。’ 释评:当领导的最容易犯的过失有三:一是好谀,二是好货,三是好色。英明的领导人可以避免珍宝美色的诱惑,但最难避免的是阿谀奉成。往往最初有所警觉,日久天长,慢慢就习惯了。最后听不到唱赞歌,甚至唱得不中听就开始生气了。到了对歌功颂德者重用,犯颜直谏者仇恨的地步,倘不知悛改,那就要亡国了。 能珍惜自己有的,则心安理得,朝夕泰然;贪求别人所有的,始而寝食不安,继而不择手段,最后就要铤而走险。最终的结果轻则身心交瘁,众叛亲离;重则锒铛入狱,灾祸相追。 安礼章第六 注曰:【安而履之为礼。】 王氏曰:‘安者,定也。礼者,人之大体也。’此章之内,所明承上接下,以显尊卑之道理。 释评:顺天而行也罢,招缆英雄也罢,加强道德修养、文明建设也罢,都要必须有个良好的社会环境。‘春秋无义战’,‘礼崩乐坏’,弑君杀父八十八起、、、、此无他,皆因社会环境之动荡不安。于是政体之建设,君臣之大义,政策法规之完善,就成了一切的关键。 怨在不舍小过,患在不豫定谋;福在积善,祸在积恶。 注曰︰【善积则致于福,恶积则致于祸;无善无恶,则亦无祸无福矣。】 王氏曰:‘君不念旧恶。人有小怨,不能忘舍,常怀恨心;人生疑惧,岂有报效之心?事不从宽,必招怪怨之过。 人无远见之明,必有近忧之事。凡事必先计较、谋算必胜,然后可行。若不料量,临时无备,仓卒难成。不见利害,事不先谋,返招祸患。 人行善政,增长福德;若为恶事,必招祸患。’ 释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果当领导的,对别人无关紧要的过失百般挑剔,吹毛求疵,摆出一副自己永远正确的教师爷面孔,那么,别人就会觉得理不公,气不顺,怨恨不满的情绪也就会随之而产生。所以,不计较部属的小过,既是一个领导人应有的雅量,也会让人觉得你通情达理,富于人情味,凝聚也就因此而产生。 患祸的出现,在于没有防患于未然并采取相应的对策。如果能在灾祸未成规模的时候就采取相应的措施加以疏导,化变故于无形,就可以达到‘我无为而民自安’的祥和目的。恕小过,防未患,这是无为而治天下必须掌握的一个要则。 一个人行善还是作恶,并非总是现眼热报的,灾祸或福寿都是由一件件一桩桩的恶行或善举逐渐积累而成的。孔子说:‘一个对别人有恩德的人,其福报是在三代人受到泽被之后才会消失。’周朝由于文王的先人和子孙累世积德,才会有八百多年的江山;秦始皇以霸道得天下,政权只维持十五年。国家大事是这样,个人、家庭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所以讲谋钍先要看其动机是为善还是为恶。这是从政、为人首先要明白的最高原则。 至于自然法则,并无善恶之分,故尔大道、至德是无法分辨善恶、祸福的。 饥在贱农,寒在惰织;安在得人,危在失士;富在迎来,贫在弃时。 注曰:【唐尧之节俭,李悝(克)之尽地利,越王勾践之十年生聚,汉之平准,皆所以迎来之术也。】 王氏曰:‘懒惰耕种之家,必受其饥;不勤养织之人,必有其寒。种田、养蚕,皆在于春;春不种养,秋无所收,必有饥寒之患。 国有善人,则安;朝失贤士,则危。韩信、英布、彭越三人,皆有智谋,霸王不用,皆归汉王;拜韩信为将,英布、彭越为王;运智施谋,灭强秦,而诛暴楚;讨逆招降,以安天下。汉得人,成大功;楚失贤,而丧国。 富起于勤俭,时未至,而可预办。谨身节用,营运生财之道,其家必富,不失其所。贫生于怠惰,好奢纵欲,不务其本,家道必贫,失其时也。’ 释评:由于中华民族向来以农立国,所以农业状况如何,直接关系到社会的稳定,政权的巩固。广大民众缺衣少食,不得温饱,是由于当政者轻视农业生产,不关心农民疾苦的结果。国富民强,是由于各种人才都得到了合理利用。倘若出现危机,则因各方面的人才流失。经济要想繁荣富强,在内政方面,全社会应形成勤俭节约的良好风尚;在外交方面,要与各国和平共处,营造一个安定和睦的国际环境。像尧舜那样以身作则,艰苦朴素,合理使用自然资源;像李悝那样充分开发地力;像越王那样十年休养,十年生息;像汉文帝那样采用晁错的主张大力发展农业……凡此种种,都是为调动一切积极因素,以增强国力。相反,丧失良机,铺张浪费,舍本逐末,就要出现国弱民穷的可悲局面。 一个国家的方针政策,如果真能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必然会出现政通人和,国泰民安的兴旺景象;在国际上也必然享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此一来,就会成为万国来朝,九洲同庆的强国。这是治国安邦须要留意的经要。 上无常躁,下多疑心。 注曰:【躁静无常,喜怒不节;群情猜疑,莫能自安。】 王氏曰:‘喜怒不常,言无诚信;心不忠正,赏罚不明。所行无定准之法,语言无忠信之诚。人生疑怨,事业难成。’ 释评:权力之所以那样具有魅力,是因为无论谁有了这根魔杖,都可以将主观意志立即变成具体而有效的行动。所以,如果掌握权力的人主喜怒哀乐无常,昏乱荒唐,进退举止没有一个人君的样子;或者急功近利,目光短浅,频繁制定各种政策法规,而且各项政策互相抵触,那么,各级官吏就会无所适从,疑虑重重。一个国家的混乱往往由此而生。 轻上生罪,侮下无亲。 注曰:【轻上无礼,侮下无恩。】 王氏曰:‘承应君王,当志诚恭敬;若生轻慢,必受其责。安抚士民,可施深恩、厚惠;侵慢于人,必招其怨。轻篾于上,自得其罪;欺罔于人,必不相亲。’ 释评:君待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这是君臣之常道。如果为臣的对国君居功轻慢,作为权力化身的君王,即是软弱无能,也会忍无可忍,做人臣的轻则削职,重则亡身。从另一个角度看,一国之君,如果喜怒无常,欺凌侮辱下臣,臣子就不会亲近他,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政策法令就无法做到上下畅通。历史上许多弑君犯上事件,多数因此而发生。 近臣不重,远臣轻之。 注曰:【淮南王言:去平津侯如发蒙耳。】 王氏曰:‘君不圣明,礼衰、法乱;臣不匡政,其国危亡。君王不能修德行政,大臣无谨惧之心;公卿失尊敬之礼,边起轻慢之心。近不奉王命,远不尊朝廷;君上者,须要知之。’ 释评:国家最高的领导人身边的大臣如果得不到信任、重用,远离中央的地方官吏也会看不起他们。这样一来,中央的决策部署就要落空。齐桓公放权于管仲,称霸一世;刘玄德委政于孔明,终成鼎立;唐太宗以魏征为鉴,才有贞观之治、、、、这都是历史的明证。 汉武帝时,提出‘推恩令’的主父偃因为后来没有得到武帝的重用,所以淮南王刘长说:去掉平津侯主父偃(西汉时任齐国丞相)易如反掌。 自疑不信人。自信不疑人。 注曰:【暗也。明也。】 王氏曰:‘自起疑心,不信忠直良言,是为昏暗;己若诚信,必不疑于贤人,是为聪明。’ 释评:对自己都疑神疑鬼的人,绝不会相信别人;有自信的人,绝不会轻易怀疑别人。自疑疑人,是由于对局势不清,情况不明;自信信人,是由于全局在胸,机先在手。 枉士无正友。 注曰:【李逢吉之友,则“八关”、“十六子”之徒是也。】 王氏曰:‘谄曲、奸邪之人,必无志诚之友。’ 曲上无直下。 注曰:‘元帝之臣则弘恭、石显是也。’ 王氏曰:‘不仁无道之君,下无直谏之士。士无良友,不能立身;君无贤相,必遭危亡。’ 释评:常言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人品、行为不端正的人,所结交的朋友大多也是不三不四之辈。又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居高位者品德不规,邪癖放浪,身边总要聚集一帮子投其所好的奸掼小人或臭味相同的怪诞之徒。楚王好细腰,国中尽饿人;汉元帝庸弱无能,才导至弘恭、石显这两个奸宦专权误国;宋徽宗爱踢球,因重用高俅而客死他乡;唐敬宗的宰相李逢吉死党有八人,另有八人为其附庸。凡有求于他的,必先通过这十六人,故被称为‘八关 ’、‘十六子’……一部《二十五吏》,此类事例,俯拾皆是。 危国无贤人,乱政无善人。 注曰:【非无贤人、善人,不能用故也。】 王氏曰:‘谗人当权,恃奸邪榇害忠良,其国必危。君子在野,无名位,不能行政;若得贤明之士,辅君行政,岂有危亡之患?纵仁善之人,不在其位,难以匡政、直言。君不圣明,其政必乱。’ 释评:在一个朝纲混乱、政乖民怨、危机四伏、民心浮动、朝野上下豺狼当道、邪恶横行的国家,是不会找到德才兼备的贤人的,这倒不是真的没有德行高迈、才情卓立的人,只不过这样的人在当时不吃香,当权者不赏识、不重用罢了。在这种社会风气下,老百姓更是好人受气,善人含冤。魏晋南北朝的时候,许多才识之士或遁入空门,成了一代高僧,或隐逸山林,自甘清贫。诸葛亮说的‘茍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这句话充分表达了乱世时贤德之士的心态。 爱人深者求贤急,乐得贤者养人厚。 注曰:【人不能自爱,待贤而爱之;人不能自养,待贤而养之。】 王氏曰:‘若要治国安民,必得贤臣良相。如周公摄正辅佐成王,或梳头、吃饭其间,闻有宾至,三遍握发,三番吐哺,以待迎之。欲要成就国家大事,如周公忧国、爱贤,好名至今传说。 聚人必须恩义,养贤必以重禄;恩义聚人,遇危难舍命相报。重禄养贤,辄国事必行中正。如孟尝君养三千客,内有鸡鸣狗盗者,皆恭养、敬重。于他后遇患难,猪盗秦国孤裘,鸡鸣函谷关下,身得免难,还于本国。孟尝君能养贤,至今传说。’ 释评:古人将贤才称为‘国之大宝’。真正有志于天下,诚心爱才的当权者,不但求贤若渴,而且一旦得到治世之才,就不惜钱财,给予丰厚的待遇。因为凡是明主,都知道人才是事业的第一要务。 国将霸者士皆归。 注曰:【赵杀鸣犊,故夫子临河而返。】 邦将亡者贤先避。 注曰:【若微子去商,仲尼去鲁是也。】 释评:一个国家,如果显示出即将称雄四海的景象,有识之士就会争先恐后,趋之如骛的前来归顺,为之效力;相反,就要灭亡的国家,贤明的人将纷纷逃离故园,避难他乡。因为一介草民,即使他才德超群,也不能不顾身家性命,像丧家之犬一样过日子,只有得到明君的取用,他才会实现自己济世救民的心愿,否则只好‘择木而栖’。当年孔子想去晋国实现他的政治理想,他和弟子们已经走到了晋国边境的黄河之宾,听到赵简子杀了辅佐他的贤大夫鸣犊(人名),如是取消了投靠赵简子的计划。 所以,从人才的流向,就可以看出一个国家的兴亡。孔子说:有智慧有道德的人,首先要回避动荡不安的时代,其次要远离祸乱危险的地域,再次是避开色情的诱惑,最后是回避流言四起的场所。这确寔是自我保护的经验之谈。 地薄者,大物不产;水浅者,大鱼不游;树秃者,大禽不栖;林疏者,大兽不居。 注曰:【此四者,以明人之浅则无道德;国之浅则无忠贤也。】 王氏曰:‘地不肥厚,不能生长万物;沟渠浅窄,难以游于鲸鳌。君王量窄,不容正直忠良;不遇明主,岂肯尽心于朝。 高鸟相林而栖,避害求安;贤臣择主而佐,立事成名。树无枝叶,大鸟难巢;林若稀疏,虎狼不居。君王心志不宽,仁义不广,智谋之人,必不相助。’ 释评:这里用客观的自然现象作进一步说明,假如上自朝廷下至地方有权势者,不具备振兴国家的品德和谋钍,就必然不会吸引、凝聚大批人才,正像贫瘠的土地不产瑰伟的宝物,一洼浅水养不住大鱼,无枝之木大禽不依,疏落之林猛兽不栖一样。法天象地的圣贤,自然不会流连于危乱之邦,浅薄无知的小人,当然不会有什么品德而言。 山峭者崩,泽满者溢。 注曰:【此二者,明过高、过满之戒也。】 王氏曰:‘山峰高崄,根不坚固,必然崩倒。君王身居高位,掌立天下,不能修仁行政,无贤相助,后有败国、亡身之患。 池塘浅小,必无江海之量;沟渠窄狭,不能容于众流。君王治国心量不宽,恩德不广,难以成立大事。’ 释评:山峭崩,泽满溢,是自然常理。以此来警戒为人切勿得意忘形,以免到手了的权势、财富、功名转眼成空。当人处在危难困苦之时,大多数人会警策奋发、励精图治;一旦如愿,便放逸骄横。因此古今英雄,善始者多,善终者少;创业者众,守成者鲜。这也许是人性之常有的弱点吧。故尔古人提出‘聪明广智,守以愚;多闻博辩,守以俭;武力多勇,守以畏;富贵广大,守以狭;德施天下,守以让’。作为矫正人性这一弱点之方法,不可不用心体味。 弃玉取石者盲。 注曰:【有目与无目同。】 王氏曰:‘虽有重宝之心,不能分拣玉石;然有用人之志,无智别辨贤愚。商人探宝,弃美玉而取顽石,空废其力,不富于家。君王求士,远贤良而用谗佞;枉费其禄,不利于国。贤愚不辨,玉石不分;虽然有眼,则如盲暗。’ 羊质虎皮者柔。 注曰:【有表无里,与无表同。】 王氏曰:‘羊披大虫之皮,假做虎的威势,遇草却食;然似虎之形,不改羊之性。人倚官府之势,施威于民;见利却贪,虽妆君子模样,不改小人非为。羊食其草,忘披虎皮之威。人贪其利,废乱官府之法,识破所行谲诈,返受其殃,必招损己、辱身之祸。’ 释评:抛弃美玉,怀抱顽石的,实在是有眼无珠的盲人;羊披上一张虎皮就自以为是猛虎,人们立即就会发现这是伪装。这个比喻似乎让人觉得此类事实属荒唐,然而,在历史上和生活中这么干的人却大有人在。战国时的楚怀王放逐屈原,任用靳尚;宋高宗罢免李纲,重用秦桧;袁绍企图假借陈琳的名望给自己贴金;徐敬业借重骆宾王的文章号召天下讨伐武则天、、、、诸如此类,都是同一性质的现象。 衣不举领者倒。 注曰:【当上而下。】 王氏曰:‘衣无领袖,举不能齐;国无纪纲,法不能正。衣服不提领袖,倒乱难穿;君王不任大臣,纪纲不立,法度不行,何以治国安民?’ 走不视地者颠。 注曰:【当下而上。】 王氏曰:‘举步先观其地,为事先详其理。行走之时,不看田地高低,必然难行;处事不料理上顺与不顺,事之合与不合;逞自恃之性而为,必有差错之过。’ 释评:穿上衣服的时候,无人不是将头从衣领下伸上来。假如有谁倒过来,头从领子上往下钻,人人都会嘲笑他‘颠倒妄为’;走路的时候,眼不看地,而是仰面望天,没有不栽跟头的。这一上一下,其实是在说治国方钍的两个最基本的要则;政府的领导人倘若颠三倒四,章法混乱,整个国家也就乱了套;人民大众如果不能安居乐业,各守本分,整个社会也就动荡不安。事有千头万绪,然而只要提纲挈领,脚踏实地,朝野上下就会井然有序。正朝纲,恤万民,这是理政决策的第一要务。 柱弱者屋坏,辅弱者国倾。 注曰:【才不胜任谓之弱。】 王氏曰:‘屋无坚柱,房宇歪斜;朝无贤相,其国危亡。梁柱朽烂,房屋崩倒;贤臣疏远,家国顷乱。’ 释评:以柱弱房倒来比喻辅佐朝政的大臣如果软弱无能,国家必将倾覆。称霸春秋的齐桓公其寔并不是一个十分贤德的明君,只是由于管仲的才干和谋钍才使他得以‘射天下’。管仲一死,齐国大乱,桓公横尸数月,蛆虫满地,都无人安葬;伍子胥辅吴,吴国灭越败楚,威震中原,子胥一死,吴国亦亡。这又从反面证明将相乃君王之左膀右臂,将相强则国亦强,将相无能,国家怎么可能强大呢? 足寒伤心,人怨伤国。 注曰:【夫冲和之气,生于足,而流于四肢,而心为之君,气和则天君乐,气乖则天君伤矣。】 王氏曰:‘寒食之灾皆起于下。若人足冷,必伤于心;心伤于寒,后有丧身之患。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百姓安乐,各居本业,国无危困之难。差役频繁,民失其所;人生怨离之心,必伤其国。 山将崩者,下先隳;国将衰者,民先弊。 注曰:【自古及今,生齿富庶,人民康乐;而国衰者,未之有也。】 王氏曰:‘山将崩倒,根不坚固;国将衰败,民必先弊,国随以亡。’ 根枯枝朽,民困国残。 注曰:【长城之役兴,而秦国残矣!汴渠之役兴,而隋国残矣!】 王氏曰:‘树荣枝茂,其根必深。民安家业,其国必正。土浅根烂,枝叶必枯。民役频繁,百姓生怨。种养失时,经营失利,不问收与不收,威势相逼征;要似如此行,必损百姓,定有雕残之患。’ 释评:天地是大宇宙,人身是小宇宙。人其实是宇宙的一个缩影。人感应天地之气最直接的部位是脚,只有双脚才天天与大地接触。地气是通过脚流注全身的,人体中气充和,则身心安泰。心虽然是主宰。但如双脚受寒,心脏就要受到伤害。脚之于人,犹民之于君。人无脚不立,国无民不成。足为人之根,民为国之本。可惜人们往往尊贵其头面,轻慢其手足,就像昏君尊贵其权势,轻漫其臣民一样。鉴于此,才有‘得人心者得天下’的古训。 用山陵崩塌是因根基毁坏进一步来晓喻国家衰亡是因民生凋蔽的道理。也如同根枯树死一样,广大民众如若困苦不堪,朝不保夕,国家这棵大树也必将枝枯叶残。秦、隋王朝之所以被推翻,只因筑长城。开运河榨尽了全国的民力、财力。鉴古知今,人民生活富裕,康乐安居,国家自然繁荣富强。 与覆车同轨者倾,与亡国同事者灭。 注曰:【汉武欲为秦皇之事,几至于倾;而能有终者,末年哀痛自悔也。桀纣以女色而亡,而幽王之褒姒同之。汉以阉宦亡,而唐之中尉同之。】 王氏曰:‘前车倾倒,后车改辙;若不择路而行,亦有倾覆之患。如吴王夫差宠西施、子胥谏不听,自刎于姑苏台下。子胥死后,越王兴兵破了,吴国自平吴之后,迷于声色,不治国事;范蠡归湖,文种见杀。越国无贤,却被齐国所灭。与覆车同往,与亡国同事,必有倾覆之患。’ 释评:跟随前面翻了的车走同一条道,也要翻车;做与前代亡国之君同样事的,也要亡国。汉武帝不记取秦始皇因求仙而死于途中的教训,几乎使国家遭殃,幸亏他在晚年有所悔悟;唐昭宗不以汉末宦官专权为鉴,同样导致了唐王朝的灭亡和‘五代十国’的混乱局面。 见已生者,慎将生;恶其迹者,须避之。 注曰:【已生者,见而去之也;将生者,慎而消之也。恶其迹者,急履而恶鏱,不若废履而无行。妄动而恶知,不若绌动而无为。】 王氏曰:‘圣德明君,贤能之相,治国有道,天下安宁。昏乱之主,不修王道,便可寻思平日所行之事,善恶诚恐败了家国,速即宜先慎避。’ 释评:知道已经发过了的不幸事故,发现类似情况有重演的可能,就应当慎重地防止它,使之消灭在萌芽状态;厌恶前人有过了的劣妇,就应当尽力避免重蹈覆辙。最澈底干净的办法不是又要那样做,又想不犯前人的过失,这是不可能的;而应该根本就不起心动念,根本就不去做。 畏危者安,畏亡者存。夫人之所行:‘有道则吉,无道则凶。 吉者,百福所归;凶者,百祸所攻;非其神圣,自然所钟。 注曰:【有道者,非己求福,而福自归之;无道者,畏祸愈甚,而祸愈攻之。岂有神圣为之主宰?乃自然之理也。】 王氏曰:‘得宠思辱,必无伤身之患;居安虑危,岂有累巳之灾。恐家国危亡,重用忠良之士;疏远邪恶之徒,正法治乱,其国必存。 行善者,无行于巳;为恶者,必伤其身。正心修身,诚信养德,谓之有道,万事吉昌。 心无善政,身行其恶;不近忠良,亲谗喜佞,谓之无道,必有凶危之患。 为善从政,自然吉庆;为非行恶,必有危亡。祸福无门,人自所召;非为神圣所降,皆在人之善恶。’ 释评:总而言之,有危机感,时时警策自己的人,就平安无事;畏惧国破家亡的,就会积善除恶,福寿常存。一个人的行为只要合乎道义,就会吉祥喜庆,否则凶险莫测。有道德的人,无心求福,福报自来;多行不义的人,有心避祸,祸从天降。只要所作所为上合天道,下合人道,自然百福眷顾,吉祥长随。反之,百祸齐攻,百凶绕身。这里并没有神灵主宰,实为自然之理,因果之律。所以说,成败在谋,安危在道,祸福无门,唯人自招。只有居安思危,处逸思劳,心存善念,行远恶源,便见大道如砥,无往而不适。 务善策者,无恶事;无远虑者,有近忧。 王氏曰:‘行善从政,必无恶事所侵;远虑深谋,岂有忧心之患。为善之人,肯行公正,不遭凶险之患。凡百事务思虑、远行,无恶亲近于身。 心意契合,然与共谋;志气相同,方能成名立事。如刘先主与关羽、张飞;心契相同,拒吴、敌魏,有定天下之心;汉灭三分,后为蜀川之主。’ 释评:人生在世,立身为本,处世为用。立身要以仁德为根基,处事要以谋钍为手段。以仁德为出发点,同时又善用权谋,有了机遇,可保成功;如若时运不至,亦可谋身自保,不至于有什么险恶的事发生。只图眼前利益,没有长远谋虑的人,就连眼前的忧患也无法避免。俗语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说的也正是这个意思。 同志相得。同仁相忧。 注曰:【舜有八元、八凯。汤则伊尹。孔子则颜回是也。 文王之闳、散,微子之父师、少师,周旦之召公,管仲之鲍叔也。】 王氏曰:‘君子未进贤相怀忧,谗佞当权,忠臣死谏。如卫灵公失政,其国昏乱,不纳蘧伯玉苦谏,听信弥子瑕谗言,伯玉退隐闲居。子瑕得宠于朝上大夫,史鱼见子瑕谗佞而不能退,知伯玉忠良而不能进。君不从其谏,事不行其政,气病归家,遗子有言:“吾死之后,可将尸于偏舍,灵公若至,必问其故,你可拜奏其言。”灵公果至,问何故停尸于此?其子奏曰:“先人遗言:见贤而不能进,如谗而不能退,何为人臣?生不能正其君,死不成其丧礼!”灵公闻言悔省,退子瑕,而用伯玉。此是同仁相忧,举善荐贤,匡君正国之道。’ 释评:理想志趣相同,自然会觉得情投意合,如鱼得水。都有仁善情怀、侠义心肠的人,必定能患难与共,肝胆相照。历史上不乏此类美谈;唐舜时(应分别为高辛氏和高阳氏)有号称‘八元’‘八凯’之臣,个个都忠肃贤惠,明正笃诚;成汤见伊尹而拜之为相;颜回仁而固穷,孔子引为得意门生;文王因有闳夭、散宣生,才日见强盛;当纣王的太师与少师见纣王无道,国将灭亡时,微子便与之结伴而去;周公、召公同心同德辅佐周室,才使周王朝得享八百年天下;管仲、鲍叔牙都是大仁大义的君子,所以才成就了齐桓公的霸业、、、这都是‘同志相得,同仁相忧’的生动证明。 同恶相党。 注曰:【商纣之臣亿万,盗蹠之徒九千是也。】 王氏曰:‘如汉献帝昏懦,十常侍弄权,闭塞上下,以奸邪为心腹,用凶恶为朋党。不用贤臣,谋害良相;天下凶荒,英雄并起。曹操奸雄董卓谋乱,后终败亡。此是同恶为党,昏乱家国,丧亡天下。’ 同爱相求。 注曰:【爱利,则聚敛之臣求之;爱武,则谈兵之士求之。爱勇,则乐伤之士求之;爱仙,则方术之士求之;爱符瑞,则矫诬之士求之。凡有爱者,皆情之偏、性之蔽也。】 王氏曰:‘如燕王好贤,筑黄金台,招聚英豪,用乐毅保全其国;隋炀帝爱色,建摘星楼宠萧妃,而丧其身。上有所好,下必从之;信用忠良,国必有治;亲近谗佞,败国亡身。此是同爱相求,行善为恶,成败必然之道。’ 释评:为非作歹,阴谋不轨的党徒肯定要勾结在一起;有相同爱好的人,自然会互相访求。据说商纣王的奸臣恶党数以万计。春秋时期黑社会的头子盗蹠(现代有人认为是奴隶起义的首领)聚众九千。晋惠帝爱财,身边的宦官全是一帮巧取豪夺的贪官污吏。秦武王好武,大力士任鄙、孟贲个个加官进爵、、、大凡有所痴爱的人,性情一般来说都比较偏激怪诞,这种人往往会情被物牵,智为欲迷。 同美相妒。 注曰:【女则武后、韦庶人、萧良娣是也。男则赵高、李斯是也。】 同智相谋。 注曰:【刘备、曹操、翟让、李密是也。】 释评:同为倾城倾国之貌的佳丽,彼此总要争风吃醋;才智同样卓绝的人,双方一定会先是一比高下,进而互相残杀。各朝各代,粉阵厮杀,智者火拼的悲剧寔在是太多了。注中提到的数人,只不过是顺手牵来的罢了。 同贵相害。 注曰:【势相轧也。】 王氏曰:‘同居官位,其掌朝纲,心志不和,递相谋害。’ 同利相忌。 注曰:【害相刑也。】 释评:具有同等权势地位的人,互相排挤,彼此倾轧,甚至不择手段地以死相拼。在艰难困苦的时候,还可相安无事,扶持协作,一旦发了财、得了势,就开始中伤诽谤,双方变成了眼红心黑的对头冤家。难道权力、财富真的是人性的腐蚀剂? 同声相应,同气相感。 注曰:【五行、五气、五声散于万物,自然相感应。】 释评:有共同语言的自然易于沟通,愿意彼此唱和。气韵之旋律相同的就会相互感应,发生共鸣。金、木、水、火、土五种自然元素和宫、商、角、征、羽五种韵律,融合在自然界的各种物质中,有相同属性的则相互感应。人情世故,治国经要,当然也背离不了这些自然规律。 同类相依,同义相亲,同难相济。 注曰:【六国合纵而拒秦,诸葛通吴以敌魏。非有仁义存焉,特同难耳。】 王氏曰:‘圣德明君,必用贤能良相;无道之主,亲近谄佞谗臣;楚平王无道,信听费无忌,家国危乱。唐太宗圣明,喜闻魏征直谏,国治民安,君臣相和,其国无危,上下同心,其邦必正。 强秦恃其威勇,而吞六国;六国合兵,以拒强秦;暴魏仗其奸雄,而并吴蜀,吴蜀同谋,以敌暴魏。此是同难相济,递互相应之道。’ 同道相成。 注曰:【汉承秦后,海内凋敝,萧何以清静涵养之。何将亡,念诸将俱喜功好动,不足以知治道。时,曹参在齐,尝治盖公、黄老之术,不务生事,故引参以代相。】 王氏曰:‘君臣一志行王道以安天下,上下同心施仁政以保其国。萧何相汉镇国,家给馈饷,使粮道不绝,汉之杰也。卧病将亡,汉帝亲至病所,问卿亡之后谁可为相?萧何曰:“诸将喜功好勋俱不可,惟曹参一人而可。”萧何死后,惠皇拜曹参为相,大治天下。此是同道相成,辅君行政之道。’ 释评:类型相同的互相依存,利益共同体中的各个方面,容易结为亲密的团体。处在困难中的人们,很容易和舟共济,互相援救,以期共度难关。国与国之间或同僚之间如果体制相同或政见一致就会互相成全,结为同盟。六国联合起来抗秦,是因为都感觉到了同一敌人的威胁,刘备和孙权联手抗曹,并不是吴蜀两国真的那么友好。真正的原因是同样的利害和命运迫使他们不得不这样做,根本不是什么出于仁义。 屈从危难的局势结成的联盟不会长久。但基于志同道合的真诚团结则必定成功。上面的萧何荐相一事,即可生动地证明这一道理。 同艺相窥。 注曰:【李镒之贼扁鹊,逢蒙之恶后羿是也。规者,非之也。】 王氏曰:‘同于艺业者,相观其好歹;共于巧工者,以争其高低。巧业相同,彼我不伏,以相争胜。’ 同巧相胜。(胜,不相下也,不相让也。) 注曰:【公输子九攻,墨子九拒是也。】 释评:上古时代,后羿善射,逢蒙把他的技艺学到手后就杀了他;秦国的太医令李醯虽然没本事,却对扁鹊高明的医道非常嫉妒,在扁鹊巡诊到秦国时,他派人刺杀了扁鹊。自古文人相轻,武夫相讥,这都是因为才能和技艺不相上下就不能相容,且不说墨子用九种守城的方法挫败了鲁班(即公输子)的九种新式攻城武器的进攻,就连西晋时的王恺和石崇,为了炫耀自家的奇珍异宝,也曾发生过一场令人咋舌的斗富好戏。 此乃数之所得,不可与理违。 注曰:【自‘同志’下皆所行,所可预知。智者,知其如此,顺理则行之,逆理则违之。】 王氏曰:‘齐家治国之理,纲常礼乐之道,可于贤明之前请问其礼;听问之后,常记于心,思虑而行。离道者非圣,违理者不贤。’ 释评:上述种种,也不是人们百无聊赖才这样做,实乃事物发展变化的客观规律,或因形势所逼,或因人性使然,都是不以人的主观意愿为转移。然而,有智慧的人不应借口是客观存在而随波逐流,与世沉浮,而应遵循真理的标准,凡符合人道的,就顺而扩之,宏而广之;凡逆天道民心的,就教而化之,疏而导之;倘若都做不到,则应全身而退,待时而动;如果连这也做不到,则不妨像〈原始章第一〉中所说的那样,寂寞田园,自甘清贫,立德立言,名垂千古。 释已而教人者逆,正已而化人者顺。 注曰:【教者以言,化者以道。老子曰:“法令滋彰,盗贼多有。”教之逆者也。“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欲,而民自朴。”化之顺者也。】 王氏曰:‘心量不宽,见责人之小过;身不能修,不知己之非为,自己不能修政,教人行政,人心不伏, 诚心养道,正己修德。然后可以教人为善,自然理顺事明,必能成名立事。’ 逆者难从,顺者易行;难从则乱;易行则理。 注曰:【天地之道,简易而已;圣人之道,简易而已。 顺日月,而昼夜之;顺阴阳,而生杀之;顺山川,而高下之;此天地之简易也。 顺夷狄而外之,顺中国而内之;顺君子而爵之,顺小人而役之;顺善恶而赏罚之。顺九土之宜,而赋敛之;顺人伦,而序之;此圣人之简易也。 夫乌获非不力也,执牛之尾而使之却行,则终日不能步寻丈;及以环桑之枝贯其鼻,三尺之绳縻其颈,童子服之,风于大泽,无所不至者,盖其势顺也。】 王氏曰:‘治国安民,理顺则易行;掌法从权,事逆则难就。理事顺便,处事易行;法度相逆,不能成就。’ 释评:无职无权的贤明之士,应如上节所说的那样去立身行事,可是掌握最高权力的国家领导人应该怎样去做呢? 权力和财富一样,是一柄双刃剑,既可为善,亦可为恶,而且一旦挥之舞之,必是大善大恶。居高位者,如欲造福苍生,流芳千古,本身就应当是至善至真的化身,并能严己以宽人,正己以化人。因为身正则不令而行,身不正虽令不从。以德怀人则顺,以力取人则逆。能把握这一治国之大要的,就会德流四海,恩泽九洲。倘若为一己私利,视天下为己有,视百姓为仆役,那么他必将放纵自己,苛虐臣民,这就叫逆天而行。如此者,古往今来,没有不亡国丧身,遗臭万年的。 老子说:‘一个国家的法令愈是苛暴烦杂,强盗奸贼也越多。’这就是因为逆天道而教导民众,就要出现天下大乱的局面。老子还说:‘作人主的清静无为,老百姓自然而然会走上文明的轨道。作人主的清心寡欲,老百姓自然而然会驯顺安分。’这就是因顺天道而以德化人,国力、民风必将日益改观,天下大治,富强繁荣的局面也会不求而至。 张商英依据《易经》的原理,对本章的中心思想作了这样的归纳总结:天道、地道的生成发展和变化,其寔是非常简单易知的。圣人推崇的人道也是一样。顺从太阳的晨起暮落,月亮的盈亏圆缺,才有昼夜四时的循环不已的规律;顺应宇宙阴阳反正的法则,万物生死相替,自然界才会有永不止息的无限生机;效法山川的高下人类就应有等级秩序。这都是大自然的客观规律。 按照国家的地理版图,划分出中国和邻国的疆域;根据人的德才,授予相应的官职;依照无德无才者的实际情况,让他们去做各种服务性的工作;根据业绩和功劳的大小给予合理的奖赏;按照各地不同的情况征收税赋;根据亲亲血缘关系来制定辈份长幼的伦理秩序。这就是圣人法天象地而推崇的社会的客观规律。 上古有名的大力士乌获力大无穷,拉住牛尾,一头牛一天都走不出一丈远,可是如果让一个孩童用桑木做的圆环穿在他的鼻子上,用三尺长的绳子系在乌获的脖子上,大力士也只好乖乖任人摆布。这时候小孩子指挥大力士,就有如风行大泽一样随心所欲。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局势顺利,所向无阻啊! 如此,理身、理家、理国可也。 注曰:【小大不同,其理则一。】 王氏曰:‘详明时务得失,当隐则隐;体察事理逆顺,可行则行;理明得失,必知去就之道。数审成败,能识进退之机;从理为政,身无祸患。体学贤明,保终吉矣。’ 释评:上述这些道理,虽然体现于大大小小各种不同的事物中,但其根本原理是相同的,只要用心体会并能身体力行,无论是修身、齐家、治国,还是平天下,用到哪里都没有不成功的。 结语 如果说唐代隐士赵蕤(瑞阳平)所著的《反经》是讲治国之道的话,那么黄石公的《素书》完全可以说是讲修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历来被当作有为者必须遵循的人生正道。不注重修身,连自己的家庭都治理不好,谈何治国平天下?《素书》六章,正是总结、归纳了有关修身的根本原则和在现实生活中运用时的经验与规律。 《素书》所讲的修身总则,假如用高度精练的语言概括之,只有一句话:天地之道,简易而已。 怎样理解这句话呢? 简易的道理是从中国哲学的源头 ——《易经》而来。《易经》把宇宙万物的规律用‘三易’来概括。要了解宇宙、人生,必须明白这三处基本原则。 第一,叫做‘变易’。意思是说,世界上的事,世界上的人,乃至宇宙万物,没有一样东西是不变的。比如此刻我们所说的话,所做的事,瞬息之间就过去了,任何力量都无法将它留住,即使用最高级的科技手段,譬如录像,摄下来的也不过是一种当备忘的档案材料而已,绝对不是丝毫不爽的已经过去的那个场景了。时间不同,环境不同,情感和精神也不会相同,就是重覆的、一字不差的一句话,前一秒钟说和后一秒钟说,其意味、效果和对象等等都绝不会相同。万事万物,随时随地,都在变动不息有如流水,所以高智慧的人,不但知变而且能适应这个变,这就叫合乎天道。 第二,叫做‘简易’。是说宇宙万事万物,有许多是我们的智慧知识没有办法了解的。天地间存在著「有其理无其事’的现象,那是我们的经验还不够,科学的实验还没有出现,所以我们做不来;也存在‘有其事不知其理’的现象,那是我们的智慧不够,还认识不到。也就是说,宇宙间的任何事物,有其事必有其理,有这样一件事,就一定有它的原理,只是我们的智慧不够、经验不足,找不出它的原理罢了。《易经》‘简易’之理是一个非常智慧的概念,它告诉我们,宇宙间无论如何奥妙的事物,当我们的智慧够了,认识了它以后,就觉得原来如此简单。在科学史上,有许多伟大得足以改变世界面貌的发明,在研究过程中,虽然特别艰辛、复杂,有的科学家甚至将毕生精力奉献给一个科研项目,也未必能攻克。然而一旦破译了其中的奥秘,回头一看,却非常简单。人们至今不是还在说,开辟了大工业生产时代的蒸汽机的发明,其原理不就是蒸汽冲击茶壶盖吗?万有引力不就是牛顿由苹果落地而豁然顿悟的吗?现代最先进的科技成果电脑,不就是德国哲学家莱布尼茨因受到《周易》的启发,提出二进位制——1+1=10的原理而产生的吗?这就叫‘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所以真正的真理其实非常简易。推理、阐述得越复杂、难解的理论,恐怕离真理越远。 第三,叫做‘不易’。万事万物随时随地都在变,可是却有一种永远不变的东西存在,它能变出万事万物来,但自身却是永远不变的,是永恒存在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呢?宗教家叫它是‘上帝’,是‘神’,是‘主宰’,是‘佛’,是‘菩萨’;哲学家叫它是‘本体’;科学家叫它是‘能’。 一个人要想加强自己的修养,怎样才能找到自己本来有的那个‘不易’,在与时‘变易’ 之际,求得真正的‘简易’——真理呢?诸葛亮的《诫子篇》为我们披露了这一秘密。他说: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静无以成学。慆慢则不能研精,险躁则不能理性。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 后人著书立说,教子家训,老实说都没有超出诸葛亮的这几句话。 ‘静以修身,俭以养德’——要想成为一个有教养、有道德的人,就必须以‘静’来做学问,以‘俭’来修身。俭不只是节省用钱,而且自己的身体、精神也要保养,简单明了,一切干净利落,这就是‘俭’的意思。 ‘非澹泊无以明志’,是讲养德:‘非宁静无以致远’,是讲修心;‘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静无以成学’,是讲求学的道理:心境要宁静才能求学,才华要靠学培养,有天才而没有学问修养,才情就会枯竭,正如孔子所说:‘学而不思,读书再多也是白搭;思而不学,有才能也是很危险的事情。’纵然是天才,如没有学问,也不能成为伟大的天才。所以有天才,还要有广博的学问。学问从何而来?从刻苦的学习中来,然而心思不宁静,则无法成就其学业。 ‘慆慢则不能研精,险躁则不能理性。’——慆慢也就是‘骄傲’一词之‘骄’。没有真本事而自以为了不起是骄,有本事而看不起人为傲,慢就是自以为对。主观太强,那么求学问就不能研精。中国传统的文化观念和历史经验都在说,一个人不管有多大学问、多大权威,一骄傲就失败。孔子说:‘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一个人即使有周公的才学,有周公的美德,可是假如他骄傲自大,又悭吝不仁,这种人就不值得一提了。 ‘险躁’是什么意思?人做事情,都喜欢占便宜、走捷径,想走捷径的人大多会心存侥幸,这是最容易犯的毛病。其结果是逐渐养成盲目暴躁、急于求成的习性,遇事自然就要丧失理智,冒险蛮干。这种人,没有不失败的。 ‘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如果人到临死时才明白人生是怎么回事,就一切都晚了!至于有的人到死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就更不用说了。 清末著名学者王国维用这样三句宋词来描述为学的三种递进的境界: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销得人憔悴。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思想道德修养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附录一 黄石公素书考宋张商英辑 按《黄石公三略》三卷、《兵书》三卷、《三奇法》一卷、《阴谋军秘》一卷、《五垒图》一卷、《内记敌法》一卷、《秘经》一卷、《张良经》一卷、《素书》六编。 《前汉列传》黄石公圮上所授《素书》,以《三略》为是,盖传闻之误也。 晋乱,盗发子房冢,于玉枕中获此《书》,凡一千三百言,上有秘戒云。(出自善本《汉魏丛书》微卷编号一五二八六。三五之《黄石公素书》) 附录二 《素书》一帙,盖秦隐士黄石公之所传,汉留侯子房之所受者。词简意深,未易测识,宋臣张商英叙之详矣,乃谓为不传之秘书。呜呼!凡一言之善,一行之长,尚可以垂范于人而不能秘,是《书》黄石公秘焉。得子房而后传之,子房独知而能用,宝而殉葬;然犹在人间,亦岂得而秘之耶! 予承乏常德府事政,暇取而披阅之。味其言率,明而不晦;切而不迂,淡而不僻;多中事机之会,有益人世。是又不可概以游说之学,纵横之术例之也。但旧板刊行已久,字多模糊,用是捐俸余翻刻,以广其传,与四方君子共之。弘治戊午岁夏四月初吉蒲阴张官识。 (出自《钦定四库全书》) 附录三 黄石公素书述要 汉黄石公为秦之隐君子,于圯桥之上授张良以《素书》,良用其策,助刘季开创汉业。 然后世误以《素书》为《三略》者久矣。至晋乱之际,有盗发张良冢者,于玉枕得《素书》六卷,始知《素书》与《三略》为二。宋相张商英为之注释,其序说来由明矣。 然,后世多以商英之说为非,《四库提要》且引明都穆《听雨记谈》:‘以为自晋迄宋之间,学者未尝一语言及《素书》,何独出于商英之口乎?’晁公武且谓:‘商英之言,世未有信之者。’《胡应麟笔丛》:‘更谓商英之注《素书》,前后注文与原文如出一手,因核定其为商英伪撰。’ 观以上数论,久来几成定论。然吾亲闻于 南师怀瑾谓:‘《素书》非商英所伪撰,唐开元之间,赵蕤(瑞)撰《长短经》,文中即有引自《素书》者。然,蕤不称《素书》,而称之为《钤经》。如《长短经》卷一品目第三引《钤》之语曰︰‘德足以怀远,信足以一异’(《丛书集成新编》V21,P.5倒数第三行,新文丰出版,中央图书馆参考室古籍藏书架)等语,即《素书》‘正道章’第二中之文。而世人亦不知《钤经》到底为何,实原乃黄石公之《素书》也。何可谓宋以前无一人语及之?此学者不肯好学、深思、多闻故也。 老子曰︰“上士闻道信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而大笑,不笑不足以为道。’且商英之〈序〉谓︰“离有离无之谓‘道’,非有非无之谓‘神’,有而无之之谓‘圣’,无而有之之谓‘贤’,非此四者,虽口颂此《书》,亦不能身行之也。学者之见,大抵皆不能行之者也。 况器有大小,识有浅深,道极高明,鬼瞰其室,商英之注与《素书》原文媲美,几出一手,胡应麟据此谓《素书》为商英伪撰,何见之短也。 商英精通三家之学,明于因果变化之理,观其生死之间,怡然自在,则知素行之不凡矣。何事昧于因果而伪撰经典乎?商英且谓自汉以来,章句文词之学炽,而知道者极少,故难言也。而向来疑此《书》为伪托者,绝无通达佛理者,乃至明了道家要旨者,亦不可得。徒以文字考据,岂能见其真意乎?宜乎太史公之为《史记》,有藏之名山,传之其人之叹也。 老古出版社编辑部 曾令伟撰要 黄石公素书终。 附记: 本书全文,悉撷自国立中央图书馆四楼善本室珍藏之‘善本书’之《汉魏丛书》编号一五二八0三部十六号,编号一五0八六号这两种‘微卷’之影印本《黄石公素书》为蓝本;又参照其‘微卷’编号五七一0二册。明刊《黑口九行本》,及‘微卷’编号一五二二六,《说郛一二0卷续集》(一)四十六卷,并以该馆参考室《钦定四库全书》子部二《丛书集成新编》之《汉魏丛书》,刘伯温注释之《黄石公素书》微卷编号一六九八~七0四,及内蒙古人民出版社授意新竹市理艺出版社民八十八年重排版《素书》上册。《汉书》卷四十,第二0二三页,张、陈、王、周传第十之中的〈张良传〉等六种之《黄石公素书》校雠、标点、分段。 张良:(?—公元前186)西汉初汉朝大臣,高祖谋士、功臣。字子房。其先为韩人,传为城父(今安徽亳县东南)人。祖与父相继为韩国五个世代之相。 秦灭韩后,他结交刺客,在博浪沙(今河南原阳东南)谋刺秦王未中。更姓名,逃匿下邳(今江苏睢宁西北),遇黄石公,得《素书》。 秦末,陈涉起义,他聚众归刘邦,成为刘邦重要谋士。 复次,刘邦入咸阳,留恋宫室生活,他与樊哙力劝刘邦封宫室府库,还军霸上(今陜西西安市东)。 楚汉战争时,提出不立六国后代,联合英布、彭越,笼络韩信等战略;又主张追击项羽,歼灭楚军,都被刘邦采纳。他又和韩信一起,整编春秋战国以来各家军事著作。 初封成信侯,汉高祖六年,高祖请他选择齐国境内三万户封邑,他不接受,自请封于留,因称留侯。 晚年好黄老,习神仙辟谷之事。死后又追称文成侯。 【见中央图书馆参考室《史记》二0三三页,卷五十五《留侯世家》第廿五。《汉书》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