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张驰的婚事问题 夜市的时候,双扬在鸭脖子摊前忙来忙去,招呼着顾客,可是眼中有掩饰不住 的忧伤。豆皮张在大声吆喝着:“豆皮!豆皮!老字号的豆皮… ”和双扬懒洋洋 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豆皮张的老婆凑到双扬跟前说:“扬扬,听说又要取缔我们 了… ” 双久的事情对双扬的打击太大了,让她突然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什么都不 重要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双扬淡档地说:“取吧取吧,最好是彻底搬迁,我真 是什么都不想干了… ” 豆皮张看双扬的态度觉得很奇怪,说:“哎呀,这可不像你来双扬说的话。” 双扬提不起精神,说:“我这可是心里话,我累了。” 豆皮张的老婆不解道:“以前那么难,你也没说累啊,现在双瑗双久都大了…  ” 豆皮张也说:“就是,我最近怎么没见到双久啊?” 双扬愣了一下,赶紧说:“… 他到全国书市开会去了… ”为了不让豆皮张 两口子再问下去,双扬转过头去招呼买鸭脖子的客人。不经意之间,双扬从窗外看 了看久久饭店里面的情形。饭店的晚市还是照旧的人声鼎沸。张所长带着老婆、儿 子张弛和一帮亲戚在这里吃饭。九妹正在跑来跑去地为他们加菜上酒。张所长的眼 睛一直围着九妹团团转,他的儿子张驰却斯斯文文的。双扬的目光久久地落在了张 驰身上,觉得他看上去是一个不错的男孩子。双扬毕竟是双扬,在什么状态之下也 还是能够陡生斗志的。她心里一动,想到了什么,叫双瑗看好鸭脖子摊,自己走进 了饭店,进了厨房。九妹正要端菜出去,双扬叫住她,轻声地和他说了几句什么。 九妹点点头,为张所长一桌的每人上了一份原盅炖水鱼。张所长很奇怪:“这个这 个… 九妹,我们可没敢点这么贵的菜啊… ” 九妹笑道:“张所长,您就放心吃吧,这是我们老板扬扬姐送的。” 张所长顿时觉得很有面子,笑着说:“那我们就… ” 九妹说:“就好好享用吧。” 张所长盯着九妹,仗着酒性道:“九妹,你可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 张驰看了九妹一眼,仍默不作声地吃饭。 九妹笑:“瞧你说的,张所长,我来的时候是土八路,现在还不是土八路。” 说完又忙别的去了。张所长的老婆看着九妹忙来忙去的身影,也说:“她这么一捂, 再这么一养,还真挺水灵呢。” 张所长酒饱饭足之后,结帐要离去。双瑗一算账,说:“三百二。”张所长把 钱递过去,双瑗正要接时,钱被双扬的手挡住了,问双瑗说:“张所长来吃饭,我 们是… 是什么辉来着?” “蓬荜生辉。”双瑗补充着说。 “对抖抖,蓬荜生辉。什么钱不钱的… ”双扬说着,把钱给张所长塞了回去。 张所长心里得意,假意说:“那不行那不行,绝对不行… ” 双扬收下二十块钱,说:“好吧,就算我给你打了个折。” 张所长做出很有原则也很为难的样子,说:“这照照不像样子… ” 双扬坚决不要,张所长也乐得顺水推舟,坚持了一阵就和家人高高兴兴地走了。 双瑗手里拿着二十块钱,不高兴地说:“你这样打折,咱们还怎么做生意啊?” 双扬说:“你懂什么?张所长是请都请不来的人。” 双瑗说:“我是不懂,可我知道双久那里要花钱,说不定还是个无底洞。”说 着扭身回到收款台,把二十元丢进抽屉里。 双扬无奈地看着抽屉,什么也没说。 张所长的儿子张驰在前进汗衫厂当工人。按理来,他的父亲好歹是个所长,他 不该做这样的工作,但因为他有羊角风,算是个残疾人,所以张所长也没有办法把 他安排到更好的职位上去。张驰生性很老实,没发病的时候也跟正常人一样。他因 为有这个病很自卑,不太合群,今年都三十一岁了,也没办法谈对象。他的内心深 处很孤独,渴望着友情,也渴望着爱情。 张驰的母亲明白儿子的心思,一想起来,她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一天夜里, 张所长两口子躺在床上,张所长正在看报,他老婆突然叹了口气,说:“… 这孩 子都三十一了… ”张所长一听,放下了报纸,神情变得沉重起来:“我也不是不 着急,可这孩子有羊角风,你说谁会跟他?” 老婆说:“要不从乡下带个女孩子上来。” 张所长说:“上回不就带了一个嘛,不到两个月就去给人家当保姆了,死活也 不肯跟张驰成亲… ” 老婆说:“这回来了就成亲,再说别的。” 张所长不同意:“你拴得住人,拴不住心!闹出点事情来,大家脸上不好看!” 但是这一次,张驰的婚事不光是张所长两口子惦记着,双扬也替他操心起来。 什么事情有了双扬操心,那就八成有戏了。 第二天,双扬又请张所长吃饭。张所长答应下来,出行之前,对着穿衣镜打领 带穿西装。他老婆看见他穿得这么正式,问:“又陪领导吃饭?” 张所长说:“我就是领导。” 他老婆奇怪了:“那还打扮什么?” 张所长说:“上次我去香格里拉,就是穿得太随便,人家都不拿正眼瞧我。” 老婆说:“又是来双扬,我说,你又不想给来双扬办事,你老去吃人家的饭干 嘛?上回咱们一大家子,还不够人家破费的?” 张所长面无表情地说:“有的吃就扯,没的吃的时候也别抱怨。人就是这么回 事。” 老婆不明白:“那你到底给不给人家办事?” 张所长说:“办什么事?对于房管所来说,房屋更名手续那就是大事,哪儿那 么好办?” 张所长来到香格里拉酒店赴双扬的宴。张所长客套说:“扬扬,你再这么客气, 我可真不好意思了。” 双扬笑道:“张所长吃我的饭,那是给我面子。” “别这么说,别这么说… ” “好,那就是我面子大,请得动张所长,谁都知道张所长是不吃请的。” “可你在这么好的酒店都请过我两回了… ” “您这么说可太见外了,吃饭算什么事?我要是真有什么事能帮上张所长,那 才是三生有幸呢!” 双扬一说这话倒勾起张所长的心病来。他摇头叹息着说:“我的事啊,谁都帮 不上忙。” 双扬知道张所长的心思,故意说:“那可不一定,您说给我听听。” 张所长一想到儿子就发愁,说:“你也知道我儿子张驰,都老大不小了,就因 为脱不了病根,三十出头了也解决不了个人问题… 真是把我的头发都愁白了。” 显得颇为伤感。 双扬一听,心里暗暗高兴,说:“张所长,你这还真是一个问题。这样吧,我 就豁出去了,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张所长吃了一惊:“你?” 双扬说:“张驰不发病,还是挺正常的,如果有了一个好老婆,心疼他也关心 他,这病慢慢地说不定也就好了。” 双扬这话可说到张所长心坎上,他连说:“哎呀扬扬,办法是好办法,可是没 法办啊!你想,谁愿意做他的老婆呀?再说,你可别觉得张驰没眼光,太差的他还 嫌带不出去呢!” 双扬说:“他这个要求也可以理解啊。” 张所长还是摇头:“理解是万岁,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双扬胸有成竹地说:“张所长,这天下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情。你这个忙,我帮 定了!保管给你找个年轻漂亮的儿媳妇!” 张所长一下站了起来,简直都快哭出来了,一个劲地打恭作揖,说:“扬扬, 只要你真的能给我解决这个心腹大患,我和我老伴,来生做牛做马都要报答你。” 双扬急忙扶张所长坐下,说:“张所长啊,别说得这么可怕。什么来生?咱们 不是都盼着今生能过得顺心一点吗?” 张所长一时间完全不象平时那样了,真动起感情来,义气非凡,说:“扬扬, 聪明人之间,不用多说话。我工作上份内的事情,就是你跟我没有任何朋友关系, 我一样按政策办理。你的房子问题,要求是合情合理的,只不过有些说服工作,这 个事由我来做,估计问题不大,完全可以尽快解决。” 双扬一听,心里大喜,拿起酒杯,说:“张所长,那就请您多费心了。” 张所长二话没说,就和双扬碰杯,两人都一饮而尽,很是融洽。碰完杯后,双 扬说:“张所长,你知道九妹是我的干妹妹吧?我把九妹嫁到你家给你做儿媳妇怎 么样?” 张所长眼睛一亮,又惊又喜。 双扬所做的完全是为了老屋。还有一个人也一直惦记着来崇德在吉庆街的老屋, 这个人就是范国强。他又到来崇德家,正好来崇德不在。他和摘菜的范沪芳聊着。 范沪芳问:“今天怎么这么有空?”范国强绕着圈子:“不是刚办完一个展览吗, 双休日都没歇,算是补休吧。”范沪芳说:“你也要注意点身体… ” 范国强忍不住问:“德叔的那几间房子,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范沪芳说:“谁知道他怎么想的,问他,他也不说。好像他带双扬去办过一次 手续,人家没给办。” 范国强说:“如果只给双扬一个人,那也太不公平了。” 范沪芳深有同感,却只是无可奈何地说:“可你也知道他的脾气… ” 范国强挑唆说:“那你陪了他半辈子,就没有说法了?” 范沪芳说:“我也想你能得个一间半间的,可他那几个孩子,哪个是省油的灯? 尤其是小金和双扬,把他都给吵烦了。” 范国强说:“我一个国家干部,本来可以姿态高一点,可是我那真是个清水衙 门,房改房的那笔钱我到现在也没筹齐,眼看着期限就到了,真不知怎么办好… ” 范沪芳想了想,说:“等他高兴的时候,我再跟他说说… ” 傍晚的时候来崇德下班回来,就看见餐桌上有几个他喜欢吃炒菜,这让劳累了 一天的他感觉很放松和高兴。范沪芳端着木耳炒鸡蛋从厨房出来,看见来崇德的情 绪不错。来崇德说:“这么好的菜,我喝点酒吧。” 范沪芳笑着说:“喝吧喝吧,都是下酒的菜。”来崇德洗了手,拿了酒瓶出来, 饶有兴致地喝着。 来崇德正喝得惬意的时候,范沪芳开口了:“我说,都这么长时间了… 你那 房子的事,到底想怎么着?” 来崇德一听,不太高兴,说:“你就别管这么多了,我想起这事都烦。”范沪 芳没说话,脸色不太好看。来崇德看到范沪芳的神色,说:“小金又来了?” 范沪芳说:“小金倒没有来,国强来坐了一会儿… ” 来崇德一脸的厌烦:“我说他就别跟着掺和了,好歹小金下了岗,扬扬又是个 个体户。” 范沪芳来了气:“个体户怎么了?现在个体户最有钱。” 来崇德说:“那也都是些朝不保夕的事,毕竟国强还有个铁饭碗。” 范沪芳叹口气说:“这不是自己的骨肉就是不亲,小金是你的儿媳妇,别管多 不懂事,你看着也还是比国强好… ” 来崇德一听,很不舒服,喝道:“你让我踏踏实实吃完这顿饭好不好?” 这老房子的事情让来崇德根本不可能过到清净日子。不两天范国强又来到来崇 德家。几个人吃着晚饭的时候,范国强一边给来崇德倒酒一边说:“德叔,说句老 实话,我也不是财迷心窍,惦记着你那两间旧房,我主要是怕国家的文物流失… ” 来崇德看着范国强的样子就烦,没好气地说:“那你的意思是我把房子捐给国 家?” 范国强碰了个钉子,赔笑说:“那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 来崇德说:“你想要房子底下的文物你就直说,用不着搬出国家来。” 范国强只得说:“那好吧,我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可以不参加房子分配,可 是不管这房子归了谁,房子底下的东西得归我,而且必须把这条写在合同上。” 来崇德说:“问题是房子底下没有文物。” 范国强说:“德叔,你这就不实事求是了,你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自己的 子女,这对我妈妈也不公平啊… ” 范沪芳阴沉着脸,面色很不好看。 轮到来崇德着急了,说:“我怎么说你们才能相信?那房子底下什么也没有… …你们也不想想,我的祖上既没做过官,又不是读书人,会有什么古董传下来?” 范国强当然不会相信:“可是我去查了有关资料,说当年吉庆街的附近就是一 个古董交易市场,远近闻名,热闹非常… ” 这时,范沪芳啪的一下放下筷子,赌气到里屋躺下了,一直到范国强走了,她 也没有出来。来崇德走进来,坐在另一侧的床沿,沉默片刻,来崇德说:“以后再 也不要提这件事了… ” 范沪芳一下坐起来,火气大得反常:“我就是要提?我干嘛不提?我知道我现 在老了,在你的心里没位置了!想当年你追我的时候,别说这两间破房子,就是要 星星你也肯给我去摘… ” 来崇德的气也上来了:“你又扯那些陈糠烂芝麻干什么?我跟你说实话吧,这 房子我已经答应扬扬换上她的名字了。” 范沪芳叫起来:“给扬扬一个人,你说这公平吗?” 来崇德说:“太公平了!手上的这个大工程就是她给我拉的,人家那头还没要 一分钱佣金,钱全投在工程里。你说我让她守着祖屋公平不公平?” 范沪芳没了话说。 来崇德又说:“你知道现在拿到一个工程有多不容易,国强他要是能给我拉来 工程,他让我签什么合同都行。” 范沪芳气呼呼地说:“工程工程,你就知道工程!我还是那句话,不是自己的 骨肉就是不亲,这半道上的夫妻就是想不到一块去… ” 范沪芳越想越不是滋味。第二天来崇德上班去后,范沪芳一直呆坐着,等到天 色不早的时候,她也没有像往日一样在厨房里忙碌,只是看着电视,但脸上却没有 轻松的表情,反而不时的看一眼墙上的挂钟。看到该是来崇德下班的时间了,她从 窗户向下望去,果然看见来崇德下班回家的身影了。范沪芳回到卧室,打开衣柜拿 出旅行袋,慢条斯理地收拾自己的包。 来崇德上了楼,开门进屋,说:“我回来了。”没有听到回应,来崇德进了厨 房,一看没人,有来到卧室,看到范沪芳正在收拾行李,奇怪不已,问:“你这是 干什么?” 范沪芳冷冷地说:“我这两天心口痛,想搬到国强那里住几天… ” 来崇德看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 范沪芳说:“反正你的孩子也都回来认你了,个个知冷知暖的,有我没我也都 没什么要紧了… ” 来崇德突然爆发地吼起来:“我们两个闹什么闹?孩子们闹,那是他们年轻! 甭管双元、双扬,还是国强,我都能理解!咱们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风雨没经过? 你也掺和在里面闹,咱们白活了?行行行,你也不用走,我走,我回吉庆街去!” 范沪芳还是冷冷的:“你走,我就知道你怎么来的还会怎么走!” 来崇德脸都涨红了:“我怎么来的?你说我怎么来的?我当年为了你连儿女都 不要了… 愧疚到至今。要不是祖宗留下两间房,也不会有哪个孩子登门… ” 范沪芳说:“你知道就好。” 来崇德气得发抖,说:“我当然知道,我心里明白得很!我当年就不应该昏了 头!”说着倒提起旅行袋,把范沪芳的东西抖了出来,装上自己的两件换洗衣服, 转身就走。 范沪芳还没有反应过来,来崇德又走了回来,从怀里掏出一个装钱的信封,递 给范沪芳,说:“这是今天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工钱,我又借了点,凑了一万五, 让国强把房改房的欠款给补上。” 范沪芳愣住了,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来崇德把钱扔在床上,说:“我活了 一辈子才搞明白一个道理,就是儿女们困难的时候要想方设法帮助他们,才能留得 住他们的心… ”说完就走了。 范沪芳眼泪涌了出来,冲了出去,用身体挡住了大门。来崇德看了一眼范沪芳, 呆了一阵,回过头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闷头点烟。范沪芳也没有说话,提起地 上的旅行袋回里屋去了。 来崇德吐出一口烟,一脸的沧桑。 请张所长吃饭的第二天一早,双扬刚从市场买完菜回来就找九妹谈这件事情。 九妹正在饭店楼上的宿舍里睡觉。双扬把她摇醒,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九妹揉 着眼睛,问:“谁?你说谁?” 双扬说:“房管所张所长的儿子张驰啊,前两天还来吃过饭的。” 九妹吓了一跳:“他不是有羊角风吗?这谁不知道?” 双扬说:“他不是羊角风,肯跟你一个乡下妹子做夫妻吗?再说,羊角风又不 是癌症,发病就是抽一抽筋,平常跟好人一模一样,人家长得也不错,猛的这么一 看,你还配不上人家呢。” 九妹扭过身,坚决地说:“我不干。” 双扬好言诱劝:“你可想清楚了,这可是一个天大的便宜,相貌英俊,城市住 房,城市户口,公婆当菩萨一样供着你… ” “可他有病啊,我听说这种病是治不好的… ” “崩溃!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只要不是绝症,那就有办法治。” 九妹还是说:“反正我不干。” 双扬很严肃地说:“九妹,你好好想一想,你嫁个羊角风是吃了点亏,可是从 此成了城里人,彻底改变了命运!什么知识改变命运,对女人来说,只有嫁人才改 变命运。” 九妹不说话,但就是横下一条心的不愿意。双扬明白九妹心里想什么,于是问 :“九妹,你多长时间没见到双久了?”九妹想了想,突然也奇怪起来:“倒是有 一段时间了… ” 双扬问:“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九妹说:“卖他的黄书去了吧… ” 双扬说:“他现在在戒毒所。” 九妹一听,傻了,叫起来:“这绝对不可能!” 双扬提到双久,也不禁神色黯然:“我有什么必要让你死了这条心,就诅咒我 的亲弟弟?” 九妹呓语一般地说:“不可能,我不相信… ” 双扬见九妹不肯相信,想了一想,让九妹跑了个满城去买了一大串洋香蕉。九 妹提着香蕉来到双扬房间的时候,双扬说过一会要带她去戒毒所看双久。九妹很高 兴能够看到双久,问:“真的?” 双扬说:“当然真的。” 九妹又不明白起来说:“可是双久他根本不爱吃这种香蕉,我记得他平时什么 香蕉也不爱吃。” 双扬没说话,打开了台灯,用一把细小而又锋利的手术刀,细心地把香蕉蒂部 切割开来,接着把一种喝饮料的吸管,一根一根的戳进香蕉里面。九妹不明白双扬 在做什么,看着吸管问:“这些吸管怎么不是是白色的?” 双扬说:“这里面有白粉。” 九妹啊的一声,又急忙捂住了嘴。双扬将香蕉还原,放进准备好的果篮,说: “咱们走吧。”示意让九妹把果篮提起来。九妹已经吓坏了,把手放在身后,一个 劲说:“我不去!我不去… ” 双扬质问道:“你不是爱他吗?你不是非他不嫁吗?那你怕什么?真是崩溃!” 九妹哭了起来:“可你这是在害他!说是戒毒,实际是躲在戒毒所吸毒!” 双扬说:“戒毒是一天就能戒得了的吗?我太了解双久了,他软弱得很,没有 什么意志力,如果熬不过去,他会去死的。” 九妹脸都白了:“可我们这么干是犯法的呀!” 双扬白她一眼说:“你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呢!出了事有我,天塌下来也由 我担着。” 九妹擦干眼泪,提起水果篮子,临走时还到镜子前面照了照。双扬看着九妹的 样子,无奈地说:“不用照了,他根本不会看你!” 来到戒毒所,双扬才得知双久出事了,被送进了医院。双扬赶到戒毒所医生的 办公室,医生告诉她,双久头天晚上两次割腕,他们只好派专人监护,说戒毒的过 程肯定是很痛苦的,这就需要戒毒所和他的家庭、他的亲人共同配合,才能挽救他 的生命。双扬听着,只能默默点头。医生说:“这对他的毅力是一个考验,对你们 同样是一个考验。” 双扬说:“我能见见他吗?” 医生说:“当然可以,病人担心的恰恰是家人的放弃。” 双扬见到双久的时候,他剃着平头,手腕上缠着纱布。看见双扬独自一人两手 空空地来了,双久失望不已:“姐,你没给我带香蕉来?”双扬石雕一般地看着弟 弟。双久扑过来抓住双扬的手:“姐,我实在受不了了… ”说着突然抓起双扬的 手狂吻起来。 双扬还是面无表情:“你就不能不吃香蕉吗?大姐实在买不起了… ” 双久一听声泪俱下:“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对不起你!我不是人!我连畜生 都不如… 姐,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染上的瘾… 我是太想好好做人给你长脸了… …你就心疼心疼我吧… 晓燕不要我了,如果你还不要我,那我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 ”双久说着鼻涕眼泪都下来了,声音跟动物的哀号差不多。 接待室门外,九妹把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也不禁难过痛哭,忍不住提着果篮 进了接待室,泣不成声地说:“双久,我们给你带水果来了… ” 双久的眼睛一时雪亮,跑上去夺过果篮,敷衍而心不在焉地说:“九妹,越来 越漂亮了嘛… ”又对双扬说:“姐,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晚上你还要卖鸭颈呢, 千万不要太累,要保重身体… 你跟卓雄洲的事怎么样了?” 双扬说:“还没有头绪… ” 双久眼睛一直盯着香蕉,说:“等我出去了,好好找他谈一谈。” 双扬神情有异:“那我可就等着你找他谈了… ” 双久早已经等不及,说话都不耐烦了:“你放心,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 说完匆匆离去了。双扬和九妹木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回去的时候,两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在出租车上,两人都看着窗外,谁也没有 说话。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下一节 回目录 第二节 幸福的恋爱 双扬把九妹叫到自己房间,说:“怎么样,九妹,我现在同意你嫁给双久。问 题是,你愿意吗?” 九妹低着头一言不发。 双扬说:“我知道你不愿意,你完全可以说不愿意,你可以不用管他的死活! 可是我不行啊,我是他大姐,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养大,我丢不下他。他是我的孽 障,我逃不出自已的命!你呢,就赶紧奔你的好日子去吧!” 九妹还是低着头,想到双久变成这样,自己原来的希望落了空,心里难受: “我能有什么好日子?” 双扬说:“前两天跟你说的事,你再好好想想… ” 九妹抬起头来,看着双扬,面有难色:“扬扬姐,我真是害怕… ” 双扬晓之已理、动之以情:“你怕什么?你还非要我把那句话说出来吗?实在 不行,还可以离嘛,等该有的都有了,你还怕离婚吗?这又不是你们乡下,满大街 就没有黄花闺女。只要你也是城里人,你也可以挑别人啊。” 九妹有点动心了,说:“那我这一辈子… ” 双扬看九妹有松口的意思,进一步说:“风险总是有的,人生和做生意一样, 哪能包赚不赔?人家张所长家也是好多人盯着呢,乡下女孩谁不想攀上这门亲啊? 不是你长得周正,不是我千说万说,人家根本不考虑你,你还以为人家要求你呀?” 九妹犹豫着说:“那,那我嫁过去,你就不管我了?” 双扬说:“崩溃!我是你的干姐姐,我会不管你吗?” 九妹想了想,说:“… 那我就先跟张驰处一处?” 双扬挨着九妹坐下来,抚摸着她的头发,感到有点心酸,说:“九妹啊,双久 的命不好,我的命不好,你的命也不好… 咱们都是苦命人,就这么互相帮着过吧。 做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来生我宁愿做一只鸟,想飞到哪里就飞到哪里,父母兄弟, 一家老少的事情全都不用管,多轻松啊!” 这话勾起了九妹的伤心,眼泪流了出来:“我来生也不做人,随便做什么也不 做人… ” 双扬心里过意不去:“九妹,大姐没给你找个更合适的对象,对不起你了!” 九妹说:“你别这么说,大姐,这可能就是我最好的出路… ” 其实双扬给九妹张罗这门亲事也不是完全出于私心。九妹年纪也不小了,迟早 要嫁人,她来双扬也不能袖手旁观。双扬是个很现实的人,她清楚对于九妹来说, 爱情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她的爱情不在她的人生状态里。九妹从山沟里出来,不管 她现在多么的都市化,始终都是一个乡下妹,不可能奢侈得去追求爱情。对她来说, 有钱,有城市户口,有暖饱日子,有健康后代,就已经应该是人生理想了。然后, 九妹的后代便可以从九妹的肩头站起来,开始更高质量的人生追求,便可以讲究爱 情什么的了。人在什么状态下就该追求什么。双扬从来不是个脱离实际的人,她知 道生活就是这样无情,把人的一生都差不多在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接下来的努力 挣扎中,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得到什么质的改变。 她要趁九妹年轻饱满的时候把她嫁出去,实现她应该和能够追求到的人生理想。 九妹对自己的未来心存幻想,不切实际,双扬可不想任她这个样子蹉跎了自己。 双扬告诉张所长九妹同意和张驰交往后,把张所长两口子乐得嘴都合不上。一 听说双扬要带九妹上家里玩,两人就在忙个不停地准备。厨房里,张所长掌勺,他 老婆在一边打下手,忙得不亦乐乎。他老婆有点担心:“… 你说她们真的会来吗?” 张所长说:“肯定会来,扬扬这个人办事很牢靠的。”老婆又说:“那你说人 家九妹能看上咱们家张驰吗?” 张所长说:“她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 ” 老婆说:“那她也不太像乡下妹了。” 张所长说:“废话,她看着就掉土坷垃,我们张驰能愿意吗?” 这时,外屋的门响了,张所长的老婆赶紧走出厨房,一看是张驰下班回家了。 张所长的老婆忙叨叨地说:“你赶紧洗洗澡,换件衣裳。” 张驰不明白怎么回事:“干嘛,我先歇会儿… ”说着看见桌上的菜,问“怎 么,又来亲戚了?” 张所长的老婆说:“什么亲戚不亲戚的,全是为了你的事!听话,赶紧洗洗去。” 张驰也没多说,疑惑地答应着进了自己的房间。等到双扬带着九妹来了,他才 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又是紧张又是欢喜。 吃饭的时候,张所长的老婆越看九妹越喜欢,不停地给她挟菜:“吃菜吃菜… …千万别客气… ”弄得九妹和张驰都有点不好意思。 双扬说:“张所长,你的手艺还真不错呢!” 张所长乐呵呵地说:“你那里又是汤师傅又是李师傅的,你这不是笑话我嘛。” 双扬故意说:“不过你这个鱼香肉丝可炒不过我们九妹… ”九妹一听双扬提 到自己,脸红了赶紧说:“不行不行,我可不行… ” 双扬笑:“九妹,别怕,下回就来给他们露一手。” 张所长赶紧说:“就是就是,九妹以后多到家里来玩。” 双扬逗着乐说:“来玩儿也不是为了跟你玩,对吧,张驰?”对着张驰颇有深 意地笑,张驰脸也红了。双扬抓住时机,说:“张驰,九妹在城里没有家,你要是 不嫌弃,也带她出去看看电影什么的。” 张驰看着水灵的九妹,连忙说:“不嫌弃不嫌弃… ”九妹一直低着头,不知 说什么好。 晓燕离开了久久饭店,离开了双久之后,到了医学院科研中心资料室里工作。 这天,晓燕正一个人对着电脑输入资料,丛柯推门进来,说:“怎么样?在这里工 作还顺心吗?” 晓燕看上去比前一段时间状态好了不少,说:“还好,最重要的是不用看别人 的脸色,把自己份内的事做好就行了。” 丛柯看着晓燕说:“我看最重要的是你的心情比前一段好多了… ” 晓燕没有说话。 丛柯说:“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晓燕说:“谢谢你,丛柯。”正在这时候,敲门声响起,双扬出现在门口。晓 燕愣住了。丛柯看双扬和晓燕的神情,很知趣地回避了。 资料室里只剩下晓燕和双扬两个人。晓燕给双扬倒了一杯水,双扬环视着办公 室说:“你这儿的工作环境不错,是刚才的那个人帮的你的忙吧?” 晓燕赶紧解释:“我跟他什么事也没有,真的!他也是双久的朋友… ” 双扬感慨地说:“难为你还记得双久… ” 晓燕一听到双久的名字,心里一阵难过和担心,说:“扬扬姐,我对双久怎么 样,你是知道的。” 双扬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要不然我就不来找你了… ” 晓燕的眼圈又红了:“我真的是想帮他,可他也太让我失望了!” 双扬的心里很不好受:“这件事错全在他,而且我现在要求你什么都是没道理 的,可是,可是你能不能帮他过了这个坎儿再离开他?毕竟你们原来还是有很深的 感情… ” 晓燕痛心疾首:“我何尝不想这样?我去看过他两次,可他一点心思也没有, 反而让我想方设法带毒品给他,我真的是彻底绝望了… ”说着流下了眼泪。 双扬无言以对,但还是请求晓燕再去看看双久,然后告辞走了。晓燕把双扬送 到科研中心的门口,说:“扬扬姐,我过几天就去看双久… ” 双扬一听,很高兴:“那我先谢谢你了。” 晓燕说:“快别这么说,其实对我来说,双久比亲人还要亲。我真没想到他会 … ” 双扬问:“你们经常在一块,你就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染上毒瘾的吗?” 晓燕也一直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迷惑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他的朋友,我 的朋友都是在一块玩的,根本没有道上的人,我也想了好长时间想不通… ” 傍晚,久久饭店里大伙都在准备着晚市。偏脑壳走到九妹跟前,说:“九妹, 有人找。”九妹一抬头,看见门外大老远的地方站着刚下班的张驰。九妹低下头装 作没看见,只听到偏脑壳和猴哥小声说着什么,还边说边笑。九妹一生气,把蒜头 扔在他们身上。双扬也看到张驰了,喝道:“九妹,还不快去。” 猴哥马上笑着说:“就是,还不快去!人家等着你呢!” 双扬瞪了一眼猴哥,说:“没你们俩的事,少在这儿起哄!”九妹这才不情愿 地脱下工作服,往张驰那边走去。双瑗不知道张驰有病,看着张驰和九妹的背影, 说:“小伙子长得还不错嘛。” 双扬也不解释,说:“那是。” 双瑗问:“他知不知道九妹没户口?” 双扬说:“知道,他们俩互相什么都知道,这年头,人都跟猴子一样精,哪儿 还搞得了什么偷梁换柱啊。” 双瑗难过起来:“我不就是被换下来的吗?” 双扬说:“你也别不爱听,像你这么傻的人也是少有。” 偏脑壳凑上来,笑嘻嘻地说:“我说老板,什么时候轮上我跟猴哥啊?” 双扬说:“你们好好干,等有了钱,就有老婆了。” 饭店外面的张驰是来找九妹看电影的。两人去看《泰坦尼克》,把九妹看得个 泪如雨下。从电影院出来,两人走了一阵,在街心公园石椅上坐了下来。张驰犹豫 了一下,有点胆怯地说:“… 我们的事,你跟家里说了吗?” 九妹和张驰之间还是很拘谨,说:“没有… ” 张驰很是意外:“为什么?这也不是一件小事啊?” 九妹说:“乡下的女孩子还不是泼出去的水,只要能往家寄钱,别的事他们都 不关心。” 张驰不明白:“你老往家寄钱,他们脸上也有光。” 九妹心里不好过:“有什么光?不寄钱说我们没本事,没出息,寄了钱又说我 们在外面当鸡。乡下人的话可多了。谁家有女孩都有人上门提亲,就是我家没有。” 张驰听得也替九妹难受,真诚地说:“九妹,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 第二天,张驰在车间里工作,正在汗衫上画黄鹤楼,旁边的同事画累了,伸了 个懒腰,看着张驰,说:“张驰,昨天我可在街上看见你了,还有个女的… ” 张驰不好意思:“没有的事… ” 同事笑:“你看你看,脸都红了,还没有呢!”大伙起哄让张驰请客,刚才说 话的同事在他的上衣口袋里摸到五十块钱,跑去买吃的了。众人追着提议买冰淇淋、 花生、香烟等等。张驰只是笑,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神情。 张驰对九妹还是很不错。为了让九妹高兴,他从厂里批发了不少汗衫送给久久 饭店的店员做工作服。饭店的人每人都穿着一件黄鹤楼图案的汗衫在忙来忙去。双 扬走进店里,看到大家都穿着统一的服装,很奇怪,还没说话,又见汤师傅端着鸭 脖子的盆出来,也穿着同样图案的汗衫。双扬问双瑗:“双瑗,你花钱买店服了?” 双瑗埋头干活,头都没抬:“谁花这个钱?张驰送的。”九妹正推着饮料车出 来,往车上加罐装饮料。双扬笑:“九妹,张驰追你可真肯下本钱,一下子就把娘 家人搞定了。” 九妹内心高兴,表面仍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说:“这有什么,全是等外品。” 双扬笑道:“也给我来一件,我睡觉穿。” 晚上的时候,张所长两口子又到久久饭店来了,双扬知道他们是为张驰和九妹 的事情而来的,于是把他们安排到雅座里说话。张所长还没落屁股就说:“扬扬啊, 喜事还是得快点办,省得夜长梦多。” 双扬说:“急什么?他们处得挺好的!我看现在让九妹算了,她倒不肯了。” 张所长的老婆不放心,说:“你是不知道,以前张驰和他的女朋友处得还不是 要好,可时间一长,保不准张驰在哪儿就犯病了,那姑娘立刻就给吓跑了,怎么说 都不回头。” 双扬一听,明白了,说:“这样啊… ” 张所长说:“可不就是嘛,如果哪天看电影,逛公园犯了病,这出戏就没法唱 下去了。” 双扬问:“那你们的意思… ” 张所长说:“尽快结婚,把生米煮成熟饭。” 双扬刚想说什么,门被推开了,九妹端着托盘上菜。几个人脸色变了回来,和 颜悦色地寒喧起来。双扬对九妹说:“九妹,这个房间的客人我可交给你了,肯定 比我伺候得还周到。”九妹一听脸又红了。 双扬听了张所长两口子的话后,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赶紧想让九妹嫁过去, 免得夜长梦多。双扬做事情狠是狠,但从来都是有情有意,知道九妹跟她这么多年 也不容易,这次的事情毕竟也有些委屈九妹,所以也就很慷慨地准备给九妹办齐风 风光光的嫁妆。她带着九妹去逛百货商店家电城。两人流连于彩电冰箱之间,九妹 不停地看标价,说:“要买齐这些东西得花多少钱啊?” 双扬说:“又不让你花钱,你急什么?” 九妹说:“张驰跟我说,他也没多少钱… ” 双扬说:“谁指望他呀。” 九妹说:“张驰的妈妈平常挺省的… ” 双扬笑了笑:“别猜了,我给你买。” 九妹看着双扬,有些不敢相信:“这… ” 双扬一副娘家人的样子,说:“你什么都没有地嫁过去,将来怎么被人看得起? 我来双扬就是你的娘家,我得给你把陪嫁准备得齐齐的,让张家看看,你也是有身 份有靠山的人!” 九妹感激涕零地说:“大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双扬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我的意见,赶紧把事办了,趁着张所长两口子 还不算太老,也有精力给你们带孩子啊… ” 九妹为难了:“太快了吧,我们认识才… ” 双扬说:“有人谈了八年,还不是吹了,我都把婚结了,还不是离了… 两个 人的缘分,不在时间的长短。过两个月又要搞什么美食节,我可就没空陪你来转了 … ” 九妹若有所思。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下一节 回目录 第三节 新婚夜 在双扬和张所长两口子的撺掇下,九妹和张驰就要结婚了,不知内情的人都以 为九妹捡了多大个便宜。 九妹和张驰穿着婚纱和礼服在薇薇新娘婚纱影楼里拍照片。几个工作人员在他 们周围忙着,又是对灯光,又是摆裙裾,又是试镜头。一侧的化妆小姐一边收拾化 妆品一边看着穿着婚纱的九妹说:“这个女孩子倒是有几分姿色,就是有点土气。” 另一位小姐撇瞥嘴说:“什么有一点土气?就是乡下人。”化妆小姐看着张驰,说 :“那不一定吧,那个男人这么帅,会找一个乡下妹?”后一位小姐说:“我敢打 包票是乡下人,刚才我给她梳头,穿婚纱,她上了四次厕所,城里人会紧张成这样 吗?”两人说着笑了起来。化妆小姐感慨说:“可是人家命好啊,有什么办法。” 张所长两口子高兴不已,忙着张罗布置婚礼和新房,把家中的一间房子收拾得 焕然一新。张所长的老婆缝着被子,湘绣被面十分鲜艳。张所长亲自在装窗帘,心 里高兴,嘴上却发牢骚说:“我们当年自己结婚,也没忙成这样… ”张所长老婆 说:“废话,那是什么年代?我挟个包袱就过来了,现在不光是年轻人讲究,我们 也不能让人看笑话啊?” 张所长说:“那你还缝被子,买个什么七件套,八件套不就完了吗?” 张所长老婆说:“这是我多少年前就给张驰预备下的,缝上了,也算了我一个 心愿。” 张所长说:“待会记得提醒我写请柬,别漏掉什么人… ” 张所长老婆说:“知道了。” 张所长思付着:“他们说搞得好了,还有的赚呢!” 张所长老婆说:“什么赚不赚的,只要人家肯来,热闹一点比什么都强!” 张所长自信地说:“那肯定热闹,我还没退休呢。” 正说着,门铃响了,张所长打开门,一看,是商场的人送来了新电视机和新冰 箱,顿时眉开眼笑。双扬和九妹出现在门口,双扬说:“张所长,嫁妆我可给你放 在这儿了。以后你们家的人要是欺侮我们九妹,我可是不答应。”九妹不好意思地 低下头。张所长乐得嘴都合不上,说:“那哪儿能呢,我们疼她还疼不过来呢。” 张所长老婆也迎了上来:“扬扬啊,我是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 ” 双扬亲热地说:“快别说了,我们都是亲戚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九妹和张驰的婚礼是在久久饭店里举行的。饭店里贴着大红的双喜,处处张灯 结彩,门口的大红纸上写着:张府婚宴。九妹、张驰身穿礼服和张所长两口子在门 口迎接客人。客人络绎不绝,有的拿着礼品,有的送上红包,纷纷道喜不止。范国 强一家三口也来贺喜。范国强看着九妹,对张所长:“新娘子挺漂亮的嘛!”张所 长喜得合不拢嘴,说:“是啊是啊,我们也很满意。”范国强说:“谁的大媒?” 张所长吱吾着说:“我的一个朋友,一个朋友… ” 在久久饭店的厨房里,也是一片繁忙景象,配菜的配菜,掌勺的掌勺。双扬身 着一身时装,也在着忙碌。双扬说:“各位师傅,今天可得露一手,别砸了我们自 已的招牌!”汤师傅说:“扬扬你就放心吧,我们也不能让九妹丢脸啊,你快去应 酬客人吧。”双扬刚要走,偏脑壳进来问:“老板,白酒开哪一种?”双扬说: “不是讲好了开沪洲老窖吗?”偏脑壳说:“他们吵着要喝五粮液… ”双扬一听 来气了:“还喝茅台呢,我这儿又不是钓鱼台!想喝垮我啊… ” 饭店的堂座里,偏脑壳、猴哥、双瑗忙着上菜,也是忙到不可开交。来的客人 吃得都很尽兴,场面十分热闹。在人们的起哄声中,九妹和张驰喝了交杯酒。张驰 的同事又让两位新人咬苹果,大伙笑得前仰后合。稍微喘口气的双瑗见到此情此景, 不觉想起自己与洪涛结婚时的情景,也是这样喝交杯酒咬苹果… 想到这里,双瑗 心里很不是滋味,悄然离去。 双扬从九妹的婚礼上回来,刚想进自己的房间,一回头,看见双瑗的房间亮着 灯,便走了过去。双瑗在看电视,正是在播《热点追踪》节目,主持人已经不再是 她了,这让她心里更不好受。双扬边进屋边问:“我后来怎么没看见你了?” 双瑗情绪低落:“我先回来了… ” 双扬看了看电视,说:“以前的事就别想了… ” 双瑗叹气说:“就是因为以后的事没法想,难道我在你这儿呆一辈子?” 双扬坐到双瑗身边,温和地说:“那你想怎么样?如果你想跟洪涛合好,我去 帮你说,为了你,我不怕掉价… ” 双瑗坚决地说:“我是不会跟他合好的… ” 双扬明白双瑗的心情,说:“看见人家结婚,心里难受是不是?” 双瑗的眼泪落了下来:“我是那么相信他… ”双扬也替她难过,搂住她的肩 膀,双瑗忍不住伏在双扬肩上哭了起来。 大家在饭店里没有闹够,又到张所长家闹洞房。好不容易才把人们打发走,张 所长两口儿把小两口送进新房,张所长说:“时候不是早了,早点睡吧… ”张所 长的老婆也说:“就是,你们也够累的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张驰和九妹进了新房,张驰一边脱礼服一边说:“今天可把我给累坏了… ” 正在脱高跟鞋揉脚的九妹一听,忙站起来给张驰铺床。张驰一看,赶紧过来帮九妹 一块铺床,说:“你也够累的了,我来… ”九妹坐下来揉脚,说:“我倒不累, 就是高跟鞋把脚夹得好痛… ”张驰很关心地说:“没磨破吧,叫我看看… ” 九妹躲闪着说:“别看别看,脚有什么好看的… ” 张驰的眼神中是温柔和真诚:“九妹,今后咱们俩就在一块生活了,咱们可要 互相关心,互相照顾,你说是不是?” 九妹看着张驰,点点头。 张所长躺在床上,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起身来,在黑暗中打开一道门缝。张 所长的老婆坐了起来,小声喝斥说:“干什么?你这个老不正经的!”张所长关上 门,走过来,说:“你想哪儿去了?我是怕他们吵架,毕竟时间也太短了… 还不 错,他们熄灯了。” 张所长老婆说:“多少年的心事总算放下了,还真得感谢人家来双扬,她的事… ” 张所长连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心里还能没数吗?” 张所长老婆问:“今天收了多少礼金?”张所长刚要说话,九妹的一声凄厉的 尖叫把两个人都吓住了。两人急忙下床,张所长只穿了一只拖鞋就冲了出去。来到 新房门口,两口子看见九妹吓得面如土色,只穿着汗衫、短裤站在门外打哆嗦。两 人从门口看进去,新房里床上的帐子落下一边,看不到张驰,只听见他痛苦的抽搐 声。突然,他整个人屈卷着滚到地上。张所长不顾一切地冲进新房,抱起儿子,看 到张驰满嘴是血。张所长对老婆大叫:“赶紧打119 !” 急救车把张驰送到了医院。九妹坐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痛哭着,张所长的老婆 只得在旁边安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今天是实在太累了,否则他是不会 犯病的… 医生都说他自从谈恋爱以后,心情开朗多了,病情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 ”九妹一言不发,只是伤心流泪。张所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九妹,我知道 是委屈你了,新婚之夜就… ”九妹一听抬起了眼睛,那里除了伤心还有悲愤。 第二天上午,九妹闷闷不乐地回到久久。偏脑壳一见九妹,奇怪起来:“新娘 子怎么就来上班了?”猴哥也说:“就是,九妹,老板不是给你一个星期的假,叫 你去度蜜月嘛?” 九妹一声不吭,只是帮着偏脑壳和猴哥把椅子从餐桌上卸下来。偏脑壳还不知 趣,说:“眼睛怎么红了… 昨晚没睡好吧… ”猴哥坏笑着说:“根本就没睡, 谁新婚之夜睡觉啊… ”话音未落,只见九妹举着椅子向他奔来,吓得猴哥赶紧跑 了。偏脑壳叫:“九妹,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嫁了一个家里做官的,玩笑都 开不起了?”说到一半,只见九妹又举着椅子向他抡过来,吓得偏脑壳也抱着脑袋 乱跑。 九妹闷声不响地在饭店里干了一天的活。晚上的时候,双扬在卖鸭脖子的档口 叫:“九妹!九妹!”偏脑壳从饭店跑出来说:“老板,什么事?”双扬说:“你 给我看着点,我要去办点事。”偏脑壳答应着。双扬刚要走又想起什么,说:“九 妹怎么了嘛?一天都不理人… ” 偏脑壳说:“不理你算什么?她今天上午还要打我们呢… ” 双扬不敢相信:“什么?真成了少奶奶了?” 九妹很晚了才回家去。第二天早上张所长两口子坐在餐桌前,九妹阴沉着脸盛 好粥放在老两口面前。张所长两口儿也没有说话,空气十分沉闷。张所长憋不住了, 对九妹说:“你不要整天垮个脸好不好?张驰犯病,我们心里也不好受!” 九妹冷不丁地说:“我要离婚。” 张所长一拍桌子,大发脾气:“你敢!你还反了你!!”张所长的老婆一看, 忙想制止他,可没用,张所长继续气呼呼地说:“张驰躺在医院里好几天,门牙都 磕掉了,你连问都不问,也不到医院去看一看,反而说这种鬼话!你虽然生在农村, 总不见得连一点规矩都不懂!从今天开始,你去给张驰送饭,因为你是他老婆!” 九妹一见这样,心里十分委屈,一时泪如泉涌。张所长老婆看着有点不忍心, 说:“算了算了,还是我去吧… ” 张所长不依不饶,说:“就让她去!我们又不是骗婚,她事先就知道张驰身体 不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哦,又想当城里人,又想过好日子,还不想要生病的 老公。天下有这样的好事?离婚?你走出这个家门试试,别看你们没有圆房,你还 是个结了婚的女人!除此之外,你什么都得不到!”说着扔了筷子,上班去了。 九妹趴在餐桌上哭出声来,张所长老婆长叹了一口气。 从此,九妹一面要到医院给张驰送饭,照顾张驰,一面还要到久久饭店工作。 劳累还在其次,关键是她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更坏。 久久饭店里,人们再也见不到活泼伶俐的九妹。她只是闷闷地上菜、上酒、结 帐、清理客人离去后的狼藉,不看任何人,也不跟任何人交流。连偏脑壳和猴哥也 不敢惹她了。 晚上的时候,久妹一个人戴着橡胶手套在厨房里清洗碗碟,汗水自她的额头流 下来。双扬走了进来,站在她的身后,看着九妹反常而又可怜的样子,犹豫了一会, 说:“… 九妹,你说话呀,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说出来嘛!”九妹不说话,继续 清洗碗碟。双扬不好问下去,只是在她的身后呆呆站着。 戒毒所的亲情日到了。接待室里人很多,都是来看望自己在这里戒毒的亲人的。 一桌一桌的人有的低声谈心,有的泪水涟涟,有的送来食品在关心地说着什么。 白梦来看双久,责备地对双久说:“… 你这个人也是,你干嘛不见人家晓燕, 她到我那儿去哭了半天… ” 双久也是很痛苦:“我都这样了,何必拖累她?” 白梦说:“我看她还真是放不下你。” 双久说:“那又怎么样?我也是真爱她,才希望她能过得好… 好了好了,别 说我了,你跟疯子怎么样了?” 白梦说:“有什么怎么样的,她参加记者团去了西部,报道大开发的事,可能 这几天才能回来。” 双久说:“这是个好女孩,你好好追她吧。” 白梦想起疯子来,心里也不是滋味:“我还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 双久说:“你管她怎么想的,一个劲儿地对她好就完了。” 白梦一头雾水:“… 我真是想不明白,双久,要说你最损的朋友也就是我了, 可我也不好这一口啊… ” 双久叹气,无望的望着远方,说:“你不明白,我更不明白… ”他实在弄不 明白自己怎么会走到现在这步。这究竟是为什么呀? 等到疯子一回来,白梦就把她约了出来,到了日本迥转寿司吧里。一碟一碟精 美的寿司在传送带上缓缓地行进,疯子坐在高脚椅上,她的面前已有一摞碟子了, 却仍是胃口大开的样子,把一个三文鱼寿司整个放进嘴里,眼睛幸福地眯了起来。 白梦坐在疯子身边,看她这个样子觉得有趣,说:“我看你是从饿牢里放出来的。” 疯子一边大嚼着,一边说:“我就是从饿牢里放出来的,西北那边的东西我吃 不惯,每天都处于半饥饿状态。”说着又从传送带上拿下一碟寿司,看着白梦一直 坐在旁边却什么都不吃,有点奇怪,问:“你怎么不吃?” 白梦说:“我吃不惯小日本的东西,不是你非要到这儿来吗?你不知道我差不 多往编辑部打了十几个电话,才打探到你今天回来。” 疯子压根不听白梦在说什么,只是说着自己的感受:“太艰苦了,没东西吃, 也不能天天洗澡。” 白梦依然想表情达意,说:“你这一走,我还真是牵肠挂肚的。” 疯子一瞪眼,说:“少来,我可跟你约法三章过,要做朋友,少来这套。” 白梦沮丧地说:“疯子,我不是这么差吧?” 疯子岔开话题,说:“晓燕和双久他们好吗?星期天跟他们一块出去玩吧。” 白梦说:“别提了,你走了以后,历史都改写了。” 疯子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白梦说:“你刚一走,双久就进了戒毒所… ”话音未落,疯子已惊得碰倒了 面前的茶杯,茶水流了一桌一地。不仅旁边的客人看着他们,服务员也赶紧来擦桌 子。疯子抓住白梦的手很神经质地问:“你说什么?你说谁进了戒毒所?” 白梦不明白疯子干嘛这样,说:“你别这么大反应好不好?双久进了戒毒所, 听清楚没有?” 疯子什么也不吃了,放开白梦,呆呆地发愣,说:“他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 … ” 白梦说:“他自己把脑袋想爆了也不知怎么回事,晓燕也跟他分手了… ” 疯子又急了:“晓燕怎么能这么做呢?这种时候总该拉他一把吧。” 白梦说:“晓燕生气可以理解,双久怕拖累她,不见她更可以理解… ” 疯子急切地说:“戒毒所在哪里?明天我要去看他… ” 第二天,疯子就匆匆赶到戒毒所,在接待室里见到已经不成人样的双久。双久 见到疯子有些意外,说:“疯子你回来了?” 疯子看到双久现在这个样子,很不好受,低落地说:“回来了。” 双久低下了头,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我吧… ” 疯子说:“说老实话,真的没想到,不过我刚才找医生谈过了,他说你的情况 并不像你自己想像的那么严重,只要拿出信心和勇气来,戒毒是一定可以成功的。” 双久绝望地说:“医生对谁都这么说… ” 疯子振作起来,鼓励他道:“看来你的心理依赖性的确很深… 双久,我们不 是说好一块做书吗?我也一直在找好的稿子。你一定要振作一点,拿出点毅力来, 早点从这里走出去,我们的天地还是很广阔的。” 双久摇摇头,:“我这个人压根就没有什么毅力。” 疯子说:“你有,你有血性,当时为了诗人雨,你五万块钱都不要了,而那时 候你根本没有钱,还欠着一屁股债,可是你为了维护一个陌生女孩子的尊严,敢做 敢为!有血性的人就一定会有毅力,他就潜伏在你的身体里,只要你横下一条心, 你一定行!” 双久茫然地问:“真有这么回事吗?我能行吗?” 疯子点点头,眼中是信任和鼓励:“相信我,双久,你一定行!” 双久好像有了一点希望和勇气,看着疯子,没有说话。 疯子说:“我明天还来,你需要什么东西吗?” 双久的眼睛一亮,说:“你跟我姐姐说一声,你就说我想吃香蕉… ” 疯子说:“那不太简单了吗?我给你买。” 双久急道:“不膊膊,一定得她买,她知道我爱吃哪种香蕉。” 疯子不知内情,说:“行,那我就去找她去。” 疯子在双扬的房间里见到了双扬。双扬披散着头发,穿着黄鹤楼图案的大汗衫, 抽着烟,面容无比沧桑,和晚上在吉庆街卖鸭脖子的情形判若两人。当疯子告诉她 双久又要吃香蕉的时候,双扬犹豫了一阵,说:“… 疯子,你一直在我这儿住着, 也都算我们家人了。我也不想瞒你,双久要吃的香蕉我是买不起了… ” 疯子奇怪了:“就是进口的香蕉也没多贵呀… ”双扬走到疯子身边,低声地 告诉了她里面的情况,疯子大惊失色,说:“大姐,你好糊涂啊!你怎么能这么做 呢?这样不光会把你拖垮,拖死,而且也救不了他呀… ” 双扬的眼泪涌了出来,涩声说:“我这也是没办法呀,他割腕自杀也不是一次 二次了… 我总不能看着他死吧?双久他一生下来,既没有得到过母爱,也没有得 到过父爱,就这么苦过来的,出了这样的事,晓燕也离开他了… 他现在能依靠的 就是我这个姐姐了… 我已经想好了,就是把饭馆卖了,也要养活他… ” 疯子虽然也着急,但还是很冷静,说:“大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感情用事 了?我们在这种时候帮双久,就是要想方设法让他远离毒品,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来! 你想没想过你这种盲目的爱,只会把他推得更远… ” 双扬一听,抬起泪眼问:“他还有救吗?” 疯子说:“我跟医生谈过了,他们觉得双久的心理依赖比他真正的身体需求更 麻烦,这是他最难过的一关,我们现在决不能纵容他,否则,医生为他做的所有治 疗都会前功尽弃,我们要做的是配合医生的治疗,给他信心,帮助他渡过难关… ” 双扬不敢相信,说:“这能行吗… ” 疯子说:“大姐,他受得那份罪你看不了,你就别去了,我在病房陪他… ” 双扬很是感激,心里也有了希望,说:“想不到你是他这么好的朋友… 那大 姐就拜托你了… ” 疯子自信地说:“大姐,你放心,我一定要让他回心转意。” 双扬想了想,问:“那明天送香蕉的事… ” 疯子沉吟良久,说:“香蕉还是照样送。”双扬疑惑地看着疯子。疯子才说: “我们把白粉换成维生素C 的粉末… ” 从此以后,疯子主动担负起了帮助双久戒毒的任务,白天工作,只要一有空就 到戒毒所陪双久,甚至有时候把稿子都拿到病床边写。双久不再能吃到灌有白粉的 香蕉,无可奈何地开始了痛苦的戒毒过程。 这天,疯子在戒毒所的单间病房里陪着双久。双久满身冷汗,被捆绑在病床上 输液,他的身体痛苦地扳来扳去,喉咙里发出狼鸣一般的声音。疯子含着眼泪,死 死地抓住他的手,实在是受不了,说:“… 疯子,疯子,看在咱们朋友一场的份 上,你叫我大姐来一趟… ” 疯子说:“她不会来的… 她病了… ” 双久咆哮起来:“你去!你去叫她… 我要吃香蕉!我要吃真正的香蕉… ” 疯子泪水直流,却说:“双久,你要挺住,你挺过来就好了… ” 双久狂怒大叫:“我挺不住!我操你大爷的我挺不住!你叫我去死吧… ” 疯子一看也吓着了:“我现在就去找医生给你打镇定剂… ” 双久声嘶力竭地叫:“我不打镇定剂……不打… 我要吃香蕉… ” 疯子只得叫来医生,给双久打镇静剂。双久总算不闹了,昏昏沉沉地睡去。疯 子架起了折叠床,并从柜子里拿出简单的卧具。一切弄好之后,疯子抱着枕头,注 视着沉睡的双久,轻轻地把他额上的头发拂到后面去。 过了几天,白梦去看望双久。双久正屈卷着身子,两眼无神,痛苦地呻吟着。 疯子在旁边担心难过地说:“双久,吃点东西吧… ”双久烦燥地一扬手,把床头 柜上的饭菜全打翻了。白梦推门走进病房时,正看到到双久操起床头柜上的碗碟向 疯子扔过来,一只盘子打到了疯子的额头。疯子捂住额头,鲜血流了出来。白梦冲 上去抓住双久的两只手,叫道:“你疯了吗你!你疯了吗你!!”双久挣不脱双手, 便向白梦吐口水。白梦哇的一声跑开了。双久跌下床来,头撞到墙上。疯子急忙跑 过去抱住他,白梦也来帮手,把双久重新搬回床上。双久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喃喃 自语:“不想活了… 我不想活了… ” 白梦把疯子叫到戒毒所治疗区的天台上说:“我到处找你找不到,要不是编辑 部的人提醒我你可能在戒毒所采访,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在这儿… ”疯子没有说 话。白梦看着疯子额头上刚包扎过的伤口,说:“还痛吗?你说你这是何苦… 呆 会儿就跟我回去吧。” 疯子坚决地说:“我不会走,我要看着双久脱离毒瘾。” 白梦急了:“你以为你是谁呀?你是救世主?他姐姐都不管他了,你要管?问 题是你管得了吗?你管不了!” 疯子也火了:“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双久也是你的朋友,现在他有难了, 你不说帮一把,反而说这种泄气的话!那我要问问你,你努力过吗?你怎么知道他 就没救了?难道你就只能跟人做酒肉朋友吗?” 白梦生气了:“你怎么冲我来了?又不是我让他吸的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 活道路,其实最终谁也帮不了谁!” 疯子固执地说:“那是你的逻辑,我并不想改变别人的生活道路,但我相信没 有一个人能够离开别人的帮助。”说完转身离去,剩下白梦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下一节 回目录 第四节 战友老董 傍晚的时候,双扬在屋里化好妆,照了照镜子,正准备上班,无意间看见镜子 旁边的一张泛黄的照片。镜框里的照片是来家四兄妹小时候在照相馆照的,最小的 双久样子十分可爱。双扬久久凝视着儿时的双久,眼神中是深深的痛苦。 双扬刚从房间里出来,正好疯子走进院子。双扬看见疯子操劳过度的样子,心 痛地说:“看看,看看,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疯子匆匆忙忙地说:“大姐,我 没事,我回来洗个澡,换换衣服,再回去… ” 双扬看到疯子受了伤:“你这额头… ” 疯子回过神来,掩饰道:“我不小心碰的… ” 双扬叮嘱说:“你可要小心点啊。” 疯子说:“我知道。” 双扬过意不去:“自从你说要搬到戒毒所去住,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你跟 我们家非亲非故的,要不还是我去换换你吧… ” 疯子温和地说:“大姐,你别去… 你去就前功尽弃了… ” 双扬叹口气,不得不承认,说:“我好几次都到了门口了,又折回来… 双久 他… ” 疯子说:“他挺好的,他就快挺过来了… ” 双扬掏钱出来,说:“你钱够花吗?要不你先拿点去。”说着就把钱往疯子手 里塞。 疯子坚决不要,说:“大姐,你千万不要这样… 如果是为了钱,我不是受不 了这份罪,而是受不了这份委屈… ”说着她的眼圈红了,匆匆地离去。 双久不想拖累晓燕,晓燕几次去看他他都拒不相见。晓燕很伤心,但是时间久 了,心也渐渐淡了些,再加上她现在的工作环境大大改变了,可以让自己不生活在 从前的氛围中,这也是逃避记忆的一个方法。丛柯在这个时候对晓燕狠下了一番工 夫,因为他知道,这种状态下的晓燕是最容易得手的。 晓燕走进了一座星级酒店大堂,来到富丽堂皇的大堂里,走到服务台前问: “小姐,我今天下午接到一个电话,说1002房间有一位客人要跟我谈一点重要的事。” 小姐说:“我查一下,请稍等。”查完之后,问:“请问小姐贵姓?” 晓燕说:“我姓雷。” 小姐说:“的确有一位客人叫你在房间里等他,这是他留下的钥匙。”说着把 茶色的钥匙牌递给晓燕。晓燕觉得这事有点奇怪,但还是接过钥匙,到了酒店楼上 1002房间门口,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刚一进屋,一双手蒙住了她的眼睛,晓燕听到 一个声音命令道:“不许出声,往前走。”晓燕吓了一跳,但也只好进了房间,听 到房门在她的身后关上了。走了几步之后,蒙着晓燕眼睛的手松开了,晓燕定睛一 看,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满室的鲜花,满室的烛光,还有香槟酒和生日蛋糕,丛 柯神采奕奕地站在她的身旁。 晓燕迷惑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丛柯笑道:“我的天啊,今天几号?” 晓燕说:“我心情乱糟糟的,每个晚上都睡不着,根本是晨昏颠倒… ” 丛柯问:“这个房间是几号?” 晓燕不解:“1002. ” 丛柯又问:“10月2 号是谁的生日?” 晓燕猛然反应过来,激动地热泪盈眶:半天才说“……真的连我自己都忘了, 以前都是双久陪我一起过生日……” 丛柯温柔地说:“我就是看见你的心情太糟糕了,才决定给你一个惊喜。今晚 你就住在这儿,呆会洗个泡泡浴,好好睡一觉。” 两个人的生日晚会,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地进行着。 丛柯和晓燕在浪漫的烛光下庆祝了生日,然后来到了阳台上,安静地凝视了一 会夜色之后,丛柯说:“……天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也早点睡……” 晓燕看着丛柯,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依恋,说:“再坐一会儿吧,我其实也挺 孤单的……” 丛柯说:“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走了。” 晓燕只好把丛柯送到门口。就在丛柯要走的一刹那,晓燕突然抱住他哭了起来。 丛柯犹豫了一下,也抱住了晓燕。 城建总公司卓雄洲的办公室里,卓雄洲正在办公,听到电话铃响,接了起来, 是门卫打来的电话,说门口有一个姓董的人找他,说跟他是战友,问让不让他上来。 卓雄洲问:“董什么?”这时候听到了那个姓董的人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他妈 的卓雄洲,我是老董,长得很丑的那个董俊。”卓雄洲很是惊喜:“原来是你这家 伙,赶紧上来吧。” 见到董俊后,卓雄洲异常高兴,和董俊热烈握手。寒暄过后,卓雄洲才知道董 俊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要来管卓雄洲借用公款。卓雄洲抽着烟,想了想,说:“… …老董,不是我不帮你,我的确也是公司分管财务的,不是都说咱们当过兵的人可 靠嘛,我跟你讲实话,我现在敢犯作风上的错误,都不敢犯经济上的错误。” 老董生气了:“废话,现在还有作风上的错误吗?” 卓雄洲说:“我就是这个意思,经济上的问题也相当敏感……” 老董说:“我你还信不过?数目不大,也就是一个月的事,我给你高利,你在 公司里也说得过去。” 卓雄洲说:“老董,这个口子我可真不敢开。” 老董人也干脆,说:“那好,我也不为难你,钱我不借了,咱们俩吃饭去,饭 你也不敢吃了?” 卓雄洲笑道:“那有什么不敢的?我请你。”又叫上了几个战友,一起来到久 久饭店。 几个人很是尽兴地喝酒吃菜,兴致很高。一个战友说:“怎么觉得还缺点下酒 菜啊?”另一个说:“缺鸭脖子呗。”卓雄洲不明白他们的意思,说:“他妈的你 们不会自己去拿?” 两人笑得别有深意,说:“老卓,还是你拿来的吃得有味道啊……”“就是就 是……这个里面有感情成分……”说着都往双扬那边看。 卓雄洲趁着酒性,笑道:“我去就我去……”走了出去,又在在大伙的起哄声 中,端了两碟鸭脖子回来,说:“你别说,人家的这个鸭脖子烧得就是好,光看着 就有性欲……哦,不,是有食欲,有食欲……” 大伙爆发出一阵大笑。 等到吃完饭后,战友们纷纷散去。卓雄洲和双扬在吉庆街外的主街道上漫步。 卓雄洲喝得有点多了,走路有些轻飘飘的。 双扬开口了:“知道为什么叫你走一走?” 卓雄洲说:“当然知道,你想叫我醒醒酒,怕我开车出事……” 双扬说:“你知道就好。” 卓雄洲看着双扬,问:“你就不想跟我说说话?” 双扬低沉地说:“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卓雄洲无奈地说:“你这个人,有事就想起我来了……” 双扬有点苍凉,说:“我没事的时候想你,你能守在我身边吗?” 卓雄洲一时语塞,半天才说:“好汉汉,你厉害,反正我也说不过你……” 双扬说:“你们刚才吃饭的时候笑什么?把我的心都笑毛了。” 卓雄洲说:“都是当兵的出身,他们乱开玩笑……” 双扬说:“坐在你旁边的那个人,我好像没见过。” 卓雄洲说:“老董,我们一个部队的,转业以后也下海了。今天就是他到办公 室来跟我借钱,用于公司周转……” 双扬担心地说:“你借给他了?” 卓雄洲说:“没有。” 双扬想了想,说:“我估计他还会来找你,磨你……老卓,我观察了好长一段 时间,我觉得你这个人可以说没有缺点,可是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你太讲 义气,现在是商业社会,不像部队上的关系那么简单,如果你不改变的话会吃大亏 ……” 卓雄洲说:“你觉得我对你讲不讲义气?” 双扬真诚地说说:“当然。你是我见过的真正的男子汉。” 卓雄洲说:“这就是我的性格决定的,我不可能只对你一个人讲义气,重交情, 我走到哪儿都是这么一个人。” 双扬认真地说:“我也不是说重义气不好,但不是每个人都会知恩图报。有人 还会抓住你的弱点,最终害了你。总之你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借钱给任何人,包 括我在内。” 卓雄洲不以为然:“你有点小题大作了吧?” 双扬为了老屋的事情已经把什么事情都做到火候了,因此她现在反而不慌了, 过了好些天才去找张所长。 双扬来到房管所张所长的办公室。张所长说:“扬扬啊,你还真沉得住气,张 驰和九妹结婚这么长时间了,你硬是没跟我提过你们家祖屋的事……我还真是从心 里佩服你。” 双扬笑:“你张所长答应的事,我就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就是了。” 张所长打开文件柜,拿出绛红色的房产证:“这回正好是房屋重新登记,并且 把房产证发到每个户主,你可看清楚了,这个房主是谁?” 双扬接过房产证,看见上面是自己来双扬的名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说: “张所长,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 张所长说:“行了,以后别不认识我就行了!” 双扬笑:“张所长,你这就把我说扁了… ” 双扬告辞的时候,张所长把她送了出来。哨子看着双扬酸溜溜地说:“我说扬 扬,事办成了,你也不斗地主了?” 双扬心里高兴,说:“看你说的,来览览,咱们斗地主。” 哨子说:“就这么干斗呀?” 双扬一听,明白了过览,掏出二百块钱,让房管所的小青年去买吃的。大伙气 氛热烈地拉桌子椅子准备斗地主。张所长叫着:“拉上窗帘,拉上窗帘。” 对付完房管所的人,夜里双扬一高兴就把卓雄洲请到香格里拉酒店吃饭。卓雄 洲看着餐桌对面的双扬,问:“干嘛请我吃饭?” 双扬忍不住笑:“不干嘛,我高兴。” 卓雄洲想了想,说:“你说得还真没错,老董果然天天来磨我… ” 双扬不记得了:“哪个老董?” 卓雄洲说:“就是来跟我借钱的那个。” 双扬不动声色地问:“你把钱借给他了?” 卓雄洲无奈地说:“没办法,都是在部队一块流过血的战友… ” 双扬急了:“你到底借给他没有?” 卓雄洲这才说:“借了。” 双扬没说话,但是脸色已经变了。卓雄洲看双扬紧张的样子,说:“你看你, 你别急嘛,人家今天来公司把钱还上了。” 双扬说:“那就预示着他要借更大一笔钱。” 卓雄洲说:“你怎么知道的?” 双扬语气很强:“这么小儿科的东西,有什么不知道的!” 卓雄洲看着她,觉得她的态度有点异常,说:“你生气了?” 双扬说:“钱是你的,副总的位置是你的,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卓雄洲却说:“男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女人是没法理解的… ” 双扬说:“我是不理解,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不听劝!我是因为… 我是因 为对你… 有感情… 才跟你说这些,我不希望你自毁前程,你怎么就不理解呢…  ” 卓雄洲抓住双扬的一只手,说:“你真的对我有感情吗?” 双扬把手抽了出来,白了卓雄洲一眼。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下一节 回目录 第五节 吕艳红、豆皮张和从柯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已经到了吕艳红生产的时候了。洪涛坐在产房门外等着 里面的消息,心绪不宁。过了一会,护士从产房里抱出一个孩子,送到另一家等待 着生产的人面前,那一家人欢喜不已。洪涛羡慕地看着他们。就在这个时候,护士 喊道:“吕艳红的家属来了没有?”洪涛半天才反应过览是叫自己,连说:“在在 在… 我就是,我就是… ” 护士已经抱着孩子走来了,说:“怎么回事你,想什么呢?告诉你是个儿子啊, 7斤2两,母子平安。”说着让洪涛看了一眼孩子就走了。洪涛激动地鼻子发酸,赶 紧买了东西,到病房里看吕艳红去。吕艳红正躺在床上,孩子就睡在她身边。洪涛 急匆匆地进览,手上拿着鲜花、鸡汤和毛毛熊。发药护士看着洪涛的样子觉得好笑, 说:“孩子还不会睁眼呢,你买什么毛毛熊啊?”其他产后或待产的病人和家属都 笑起来。洪涛插好鲜花,扶吕艳红起来喝汤,看着孩子怎么也看不够。 一位待产的妇女羡慕地看着他们,说:“瞧你们这一家子,真叫人羡慕!”洪 涛和吕艳红一听陪着笑,当两人目光相遇时,吕艳红白了洪涛一眼。 过了些日子,洪涛把吕艳红接回到她的家里,请了一个带孩子比较有经验的下 岗女工做保姆。这天夜里,保姆正在厨房煲汤,洪涛扎着围裙站在一旁,闻着香味 说:“哇,好香啊。”保姆说:“当然香了,这种金钱龟要一万块钱一只呢,你说 煲出来的汤能不香吗?而且产妇喝了是最补的。”洪涛吃了一惊,说:“这么贵呀   ”保姆感叹道:“还是你们有钱啊,我们连想都不敢想… ” 洪涛从厨房里端着一碗汤出来,说:“来览览,你的金钱龟汤煲好了,趁热喝 吧。” 吕艳红来到餐桌边,看着洪涛,不满地说:“你别整天像个店小二似的,我叫 你办的正经事你办得怎么样了?”坐下来喝汤。 洪涛说:“一切都在按计划办。” 吕艳红问:“还顺利吗?” 洪涛说:“还比较顺利。” 吕艳红说:“跟她怎么谈也想好了吗?” 洪涛说:“想好了… ” 吕艳红看着洪涛,心里明白这件事情自己不亲自出马,洪涛这种优柔寡断的人 肯定是办不好的。不过,要让她吕艳红出马,恐怕就不只是想达到离婚这样一个目 的了。 91 这天,豆皮张的老婆刚开张下门板,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位陌生人进了豆 皮张的家中,说明了来意。豆皮张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了:“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 你想让我把店让出来… ”陌生人说:“不是把店让出来,是把店的经营权让出来。” 豆皮张说:“那不是一样嘛。” 陌生人说:“当然不一样,你现在累死累活地干,也挣不了多少钱,可是我们 把整个店重新包装,我们来经营,你就是坐收渔利,什么也不干地收租金。” 豆皮张说:“你的意思是一签就是十年… ” 陌生人说:“当然了,我们花钱装修,你明年就要收回,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豆皮张说:“可你是知道的,我的店虽然不够排场,也没有钱装修,但是吉庆 街的地头好,生意很旺的。” 陌生人说:“地头不好,我还来找你干嘛?问题是我们给的租金也是相当可观 的。” 豆皮张有点动心,说:“你让我跟老伴再商量商量… ”说完到门外和老婆嘀 咕了半天。这当儿,陌生人东张西望着,神情显得很坦然。不一会儿,豆皮张回来 说:“… 我们的意思是… 跟这个店实在是有感情… ”陌生人起身来干脆地说 :“那也没关系,你们好好经营吧,我再到其他家走一走… ”豆皮张倒慌了,赶 紧说:“先生先生你别走嘛… ”可是陌生人没有回头。 直到晚上,豆皮张两口子还为这件事情遗憾着。豆皮张一边做豆皮一边说: “… 今天都是你… 到嘴的鸭子差点又飞了… ”豆皮张老婆也很遗憾:“他一 开价就这么高,我想他或许还能再加点… ”豆皮张埋怨说:“女人就是贪心!人 家说得也对呀,这几年是旱涝保收,十年以后,像模像样的一个店又回来了… ” 豆皮张老婆说:“十年以后,咱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 但是那个陌生人还是回来了。豆皮张两口子这回不敢怠慢了,赶紧答应了下来。 陌生人办事麻利,马上就和豆皮张到律师事务所签合同。豆皮张正要签字,又突然 想起来:“… 律师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律师让他尽管说。豆皮张说:“我 也是做惯了事的人,突然一下游手好闲我怕我会呆出病来… ” 律师明白豆皮张的意思,说:“你的意思是你如果还想做事的话,能不能再回 到店里工作?” 豆皮张连连点头说:“对抖抖… ” 律师说:“可以是可以,但是需要新雇主的同意,也就是说,这个店不是你说 了算了,而是谁经营就听谁的。” 豆皮张点点头,郑重其事地签了名。陌生人看清楚合同后,推给豆皮张一个存 折,说:“这是头半年的租金,您收好。” 很快,在吉庆街豆皮店上就开始大兴土木起来,不但楼上加楼,还要彻底装修。 许多邻里来看热闹,双扬、双瑗也站在对面看,豆皮张两口子更是搬来凳子坐着看。 双扬说:“我说豆皮张,你整天喊穷,崩溃吧,这是没钱的人干的事吗?” 大伙也议论纷纷:“真够有钱的… ”“人家是有肉长在里面,不露… ” 豆皮张得意地说:“扬扬,你见多识广,什么是经营权你懂不懂?卖了!” 双扬吃了一惊,说:“什么意思?” 豆皮张说:“什么意思?人家装成宫殿,跟我也没关系了。” 92 丛柯的手段很是奏效,晓燕差不多已经接受丛柯了。晓燕善良而单纯,又正在 情绪最低落和对原来的爱人最失望的时候,怎么可能经得起丛柯势头强劲的进攻呢? 在与丛柯一起工作的过程中,她看着丛柯年轻有为的样子,从心里逐渐产生了 佩服和爱慕之情。 一天夜里,丛柯开着车带着晓燕。在路上,晓燕看着旁边的丛柯,说:“我来 了两个星期,发现你工作起来特别专心… ” 丛柯一边开车一边说:“我想这是最起码的吧。” 晓燕感叹说:“双久如果不是贪玩,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 丛柯说:“你不是说要忘记他吗?” 晓燕幽幽地说:“要忘记一个人实在太不容易了… ” 丛柯看着晓燕,说:“不管怎么说,你也要想办法走出自己的心理阴影。” 晓燕点点头。 丛柯想了想,说:“好吧… 本来我明天是想加班的,现在决定不加了,带你 到海南岛亚龙湾渡周末,好好散散心… ” 晓燕没有做声,半天才说:“丛柯,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 丛柯腾出一只手拍拍晓燕,说:“没事,一切都会好的。” 晓燕:“咱们现在去哪儿?” 丛柯说:“你陪我去吃宵夜吧,我都快饿昏了。” 第二天,晓燕和丛柯就来到了亚龙湾美丽的海滩上。这里有温和的海风,灿烂 的阳光和摇曳的椰子树。两人享受着美妙的景色。和丛柯在一起,晓燕很快乐,丛 柯工作的时候很卖力,玩起来的时候却非常有情调。他带着晓燕开水上摩托,把摩 托开得飞快,白色的浪花飞溅了起来,吓得晓燕紧紧抱住丛柯的腰,闭着眼睛尖叫 ;他带着晓燕吃大型的露天自助餐,享受着海风,在天地之间自由地舒展心情;他 还带着晓燕去看穿着少数民族青年跳竹杠舞,竹杠啪啪有声,音乐感染了许多人, 大家纷纷上去跳了起来,晓燕也兴致很高,拉着丛柯跑过去,也跟着跳起来…  从亚龙湾回来,晓燕和丛柯的关系突飞猛进,没过多久,就已经发展到晓燕觉 得有必要把丛柯向父母介绍的地步了。于是丛柯在香格里拉饭店请晓燕和晓燕的父 母吃饭。席间他表现得周到而彬彬有礼。晓燕的父亲看着丛柯,从心底里喜欢,说 :“晓燕这孩子就是太任性了。” 晓燕的母亲说:“那还不是你惯的,小丛啊,你不知道,人家都是严父慈母, 只有我们家是倒过来的,总是我做恶人。” 丛柯很会说话:“晓燕就是家教好,不像现在的有些女孩子,又现代,又新潮, 像她这样的传统女孩简直凤毛麟角,这也是你们二老的功劳… ”说着服务员又来 上菜。晓燕的母亲说:“怎么还有菜啊,我看是太多了,这个地方又不便宜… ” 丛柯得体地说:“第一次请你们吃饭,这是应该的。” 丛柯的表现把晓燕的父母都征服了,尤其是晓燕的母亲,回到家中就一个劲儿 夸丛柯,说:“晓燕你还想找什么样的?我看他比双久不知好哪儿去了。” 晓燕说:“他就是条件太好,我心里才不踏实呢。” 晓燕的母亲说:“老实跟你说吧,你跟双久好,我和你爸心里都不踏实,不是 说他人有多么不好,可他毕竟没有一个正当职业,做得那些书也凳不了大雅之堂… …当今社会竞争得多厉害?对了,他怎么好长时间没来找你了?” 晓燕吞屯吐吐地说:“… 我们俩吵架了… ” 晓燕的母亲说:“什么?他还跟你吵架?那你还犹豫什么?虽说你不是新潮女 孩,可也不能老实过了头,谁好谁歹都分不清了!” 晓燕的心动了。 一天晚上,丛柯在实验室的电脑上做试验报告一直做得很晚还没有回去。门被 无声地推开了,晓燕手中提着外卖走进来。她把外卖小心放在桌上后正要离开时, 手被丛柯抓住了。丛柯问:“你吃过了吗?”晓燕说:“我吃过了。”丛柯说: “可我一点也不饿。”晓燕关心地说:“不饿也要吃一点,要不然会得胃病的。” 丛柯高兴地说:“你终于开始心疼我了… ”晓燕脸红了。丛柯顺势把晓燕拉 进怀里,深深地吻了她。就这样晓燕心甘情愿地被丛柯带回了家,把自己献给了他。 第二天一早,丛柯睁开眼睛,他定了定神,从床上起来,走到厨房里,看见晓 燕扎着围裙在煎鸡蛋,水果沙律已经做好,面包也烤得微黄。丛柯高兴地说:“这 么丰盛的早餐啊。” 晓燕温柔地说:“是啊,你快去洗脸吧。”丛柯不仅没走,反而从后面抱住晓 燕:“有家的感觉真好… ” 晓燕笑:“你不是一直都有家吗?” 丛柯说:“一个人算什么家,你搬过来住吧。” 晓燕犹豫着说:“不太好吧,你还说我传统呢。” 丛柯说:“这有什么不传统的,反正你早晚也要搬过来。” 晓燕低下头,说:“我其实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好… ” 丛柯心满意足地说:“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好,现在谁还吃得上女孩子做的早餐 啊!” 晓燕笑了:“夸张。” 丛柯故作认真地说:“真的,我们所里最新潮的女孩,家里是都没有厨房,也 不买餐具的。” 晓燕不相信,说:“这不可能,难道她不用吃饭吗?” 丛柯说:“饭当然要吃,叫外卖,用一次性纸做的碗碟。” 晓燕不知说什么好。丛柯看着晓燕,说:“所以你是无价之宝哦。”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下一节 回目录 第六节 又一家久久饭店 卓雄洲和双扬的关系不可能久拖不决,他们都是成熟的人,又都是有责任心的 人,彼此也有了很深的感情。是聚是散,总得有个结果。 卓雄洲到双扬的夜市摊前找到她,神情严肃,说有话要跟双扬说。双扬正忙着 生意,说:“在这儿说不行吗?”卓雄洲面色有异:“不行。”双扬看着卓雄洲的 样子,有些奇怪,把九妹叫出来看着鸭脖子摊,和卓雄洲来到吉庆街的路口的僻静 处。双扬说:“看你这一脑门官司,到底出什么事了?”卓雄洲没说话,站住了, 冷不丁抱住双扬,要亲她。双扬推开卓雄洲,说:“你干什么?你疯了… ”说着 左右张望了一下,看有没人看见。 卓雄洲说:“没人!有人看见我也不怕!” 双扬白了卓雄洲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当然不怕了,说吧,什么事?” 卓雄洲说:“我想好了,我决定跟你交往下去… ” 双扬觉得奇怪:“总有原因吧,怎么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卓雄洲说:“我说真话你不会生气吧?” 双扬不解地说:“我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卓雄洲这才说:“我连着两个周末给我老婆打电话,都是一个男的接的,还叽 里哇拉说外国话,我算了一下时间,美国是半夜12点… ” 双扬一听,问:“那你老婆是怎么解释的?” 卓雄洲说:“她还不是支支吾吾的,一会说是朋友,一会说是朋友的朋友来借 宿… 我突然发现我是一个大傻冒,我们在国内所有的内心遣责其实没有任何价值 … ” 双扬突然扭头就走,卓雄洲一把抓住她,急了:“我就知道你会生气!你们女 人就只配听假话!” 双扬说:“你想跟我说什么?你是不是想用我来报复你老婆?” 卓雄洲急得话都不会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这种长时间的分离根 本没有办法让人对感情有个什么承诺,我不是想报复她,我… 我恰恰是有点如释 重负… 我不愿意再压抑自己的情感了… 扬扬,你懂我的意思吗?” 双扬一扬,说:“我不懂。” 卓雄洲动情地说:“我现在当然不能跟你承诺什么,因为我们也需要交往,更 深地了解对方。但是我敢对你说,我愿意对这段感情负责任。” 双扬心里感动极了,也高兴极了,一下子抱住了卓雄洲。卓雄洲说:“… 你 不怕人家看见了?” 双扬的声音是无比的激动:“不怕… 我什么也不怕… ” 94 傍晚的时候,双瑗正在久久饭店门口把晒在外面的一簸箕香菇收回去,不经意 之间看见站在豆皮店门口喝水的洪涛。与此同时,洪涛也看见了她。两个人在瞬间 都愣住了。双瑗眼圈红了,低头匆匆进了久久饭店。洪涛见双瑗回避着自己,心里 不好受,也转身进屋了。 他正在豆皮店里看图纸装电线的时候,双扬出现在他的面前,凶悍无比地说: “姓洪的,你还真有种,终于在我面前出现了!”洪涛吃了一惊,但是他的火气也 上来了:“你想干什么?你打了怀孕的吕艳红,在她家门口搞文化大革命那一套, 又砸了我的店,你还想干什么?” 双扬大骂道:“干什么?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你欺侮我妹妹老实,她跟了你这 么多年,哪点对不起你了?你的良心喂狗了?” 洪涛自知理亏,声音低了下来,说:“……谁叫她不生孩子的,我现在有儿子 了,我也没办法,只能跟她离婚……” 双扬鼻子都气歪了,叫着:“没门儿!你这么容易就把我妹妹甩了?办不到!! 我就是要叫你的儿子名不正,言不顺!” 洪涛也火了,吼道:“我又不是跟你离婚,不是你说了算!” 双扬这张嘴岂能饶人,她破口大骂,直骂得洪涛招架不住,仓皇逃走了。 双扬怒气未消地走进饭店,冲阴沉着脸坐在收款台上按计算器的双瑗说:“来 双瑗,你不许和他离婚啊!看他怎么着!拖死他!!” 双瑗难受,说:“那我也太抬举他了……” 双扬说:“抬举他什么了?又不求他什么,就是不能便宜了他!” 洪涛知道双扬不好惹,双瑗却是个好说话的人,于是晚上的时候避着双扬把双 瑗约了出来。洪涛在一个僻静的咖啡店里喝着饮料,不停地看表。这时,心情灰暗 的双瑗出现在门口,洪涛急忙向她挥手示意。双瑗坐下后,洪涛说:“我还以为你 不来了呢……” 双瑗说:“我本来是不想来的,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谈的……” 洪涛说:“可是我们的事总得有个了结。” 双瑗心里一揪,说:“你想怎么了结?反正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 洪涛的语气很诚恳,说:“说句老实话,双瑗,我其实也不想跟你离婚,你对 我,对这个家算是尽职尽责,而且你的为人我也很了解……”双瑗听着,眼泪无声 地滑落下来。洪涛看着双瑗,继续说:“这件事是我百分之百地对不起你,你怎么 惩罚我,我觉得都不过份……可是……毕竟她都把孩子生出来了,你叫我怎么办?” 双瑗不平地说:“怎么办?叫她也尝尝受委屈的滋味!” 洪涛说:“双瑗,来双扬没有理性,难道你也没有理性吗?她就是一个卖鸭颈 的女人,跟泼妇似的……” 双瑗不高兴他这么说双扬,说:“卖鸭颈怎么了?难道你铺水管就比她高尚到 哪去?是的,她没有你的那个什么红赚钱多,可她做人比你们地道!” 洪涛口气软了下来:“好汉汉,我们何必为她争起来,还是解决我们自己的问 题吧。” 双瑗没好气地说:“你想怎么解决?” 洪涛说:“知道我装修的那个饭店是谁的吗?” 双瑗没兴趣,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洪涛说:“是你的。” 双瑗吃了一惊,说:“你说什么?” 洪涛一字一顿地说:“我说老豆皮张的那个饭店是你的。” 双瑗还是糊涂,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洪涛面露得意之色,说:“很简单,作为离婚的补偿,把这个饭店装修好送给 你,你也该知足了吧?” 双瑗干脆地说:“我不要。” 洪涛十分惊奇:“为什么?” 双瑗说:“既然是离婚补偿,为什么偏偏是在吉庆街?又为什么偏偏是在久久 饭店对面?这不是成心让我跟扬扬唱对台戏吗?这种主意你想不出来,准是那个坏 女人想的。” 洪涛说:“不管是谁的主意,双瑗,我劝你还是现实一点,你上无片瓦,下无 插针之地,难道让你姐沣养你一辈子?” 双瑗不说话了。 洪涛见状又说:“不是我多嘴,看看你们这一家子人,双元怕老婆,没本事, 多尔将来的费用一定是你姐沣扛着,现在培养一个孩子得花多少钱?你的饭碗又丢 了,也只有靠她,双久就更不争气了,那就是一个无底洞……” 双瑗听不下去了:“你不要再说了!” 95 双瑗这边闹着婚变,双扬却正好经历着她的第二次热恋,和卓雄洲一起来到雨 天湖渡假村里渡假。 天上下着细雨。湖上烟雾蒙蒙,绿水渺渺,近处有随风摇摆的芦苇蒿草,别有 情趣。 在宾馆的房间里,双扬和卓雄洲相拥地躺在大床上。卓雄洲幸福而满足地说: “真恨不得三天三夜不下床。” 双扬笑:“别说疯话了,你又不是十八岁。” 卓雄洲感慨着说:“所以才要珍惜现在的美好时光啊,人哪,真是一觉醒来, 就老了!” 双扬说:“想不到你对人生还有这么多感慨。” 卓雄洲说:“你以为当过兵的人都很简单……” 双扬挑逗地说:“我可没有觉得你简单……” 卓雄洲一下子抱住双扬说:“我本来就不简单,这回非让你告饶不可……”双 扬哇地叫起来,卓雄洲急忙打手势制止她。双扬用被子蒙着头笑。 和洪涛见面后的双瑗心乱如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第二天很没精 神地照顾着饭店,想找双扬拿主意,却一天不见双扬。双扬和卓雄洲过得是乐不思 蜀,直到晚上才给双瑗打了个电话:“双瑗吗?我是扬扬……” 双瑗一听是双扬,急切地说:“扬扬,你跑到哪儿去了?一天一夜不露面,我 们都要报警了… ” 双扬只是笑:“饭店没什么事吧… ” 双瑗说:“饭店还好,可是我找你有事… ” 双扬除了卓雄洲之外什么都不想去想,说:“反正不管什么事,你全都作主就 是了,我看你现在掌管一个饭店根本没什么问题… ” 双瑗急得不行:“不行不行,你还是赶快回来吧!我真的有重要的事… ” 双扬根本不想回来,说:“你也让我放松放松行不行?你不觉得我都快变成男 的了吗?我也是女人,我也需要爱是不是… 好吧,就这样吧。” 双瑗赶紧说:“那你留个电话号码给我… ” 双扬说:“算了吧,还是我打来吧。”说着把电话挂上了。 双瑗喂了几声,只好无奈地放下电话。 双扬继续在雨天湖渡假村里和卓雄洲享受着二人世界。两人又是打靶又是玩保 龄,十分开心。饭店里的双瑗却不仅要焦虑自己的家变,还要操劳饭店的事情。一 大早,她就和九妹开着农夫车去买了一车的蔬菜和鱼肉。回家的路上,双瑗和九妹 并排坐在后排,双瑗只是望着前面的路发呆。 九妹看双瑗最近的情绪也很不对,忍不住问:“双瑗姐,我看见你这几天好像 有心事似的。” 双瑗说:“心里是挺乱的… ” 九妹说:“出什么事了?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跟我说说,没准儿我还能给你出 点主意呢。” 双瑗迟疑片刻,说:“这事你不一定能理解… ” 九妹黯然道:“有什么难理解的,我现在什么事都看透了。” 双瑗说:“九妹,你还在生扬扬的气?” 九妹难过地说:“我在生自己的气… 其实谁也没逼我,还不是我自己想做城 里人… ” 双瑗叹了口气。 刚一回到家里,疯子就来找双扬。双瑗本想睡一会儿,但无奈也只得开门出来, 说:“疯子,有事吗?我姐她不在。”疯子拿了一叠票据,说:“是这样的,双瑗 姐,我是从戒毒所过来的,所里叫你们先清一下帐,这是帐单。因为好多人都是逾 期不交费用,所以所里决定一周之内不来清交欠款的,就全部从所里离开… ”双 瑗看着票据,说:“这总共是… ”疯子说:“差不多五千块。” 双瑗倒吸一口气。 疯子说:“费用是挺厉害的,可那也得交啊,双久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 ” 双瑗赶紧说:“我知道,我知道,钱一定会交的… 疯子,双久这么多兄弟姐 妹,没一个顶用的,反而要靠你… ” 疯子说:“快别这么说了,双瑗姐,等双久从戒毒所出来再说这些也不迟…  我走了,你们赶紧去交费啊。” 双瑗说:“你放心吧… ”回了房间,拿着帐单,坐在床沿发呆。 96 好不容易,双扬才从渡假村回来,混然不知吉庆街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天夜里,卓雄洲用他的奥迪车把双扬送到吉庆街的路口,停了下来。双扬不 愿意下车,说:“真不想回到现实生活中来,想起那些烂事就烦… ”卓雄洲安慰 道:“谁都有烦心的事,好在我们是两个人。”两人又在黑暗中深吻起来。 双瑗在卖鸭脖子,忙乱之中,听到一个低八度的声音说:“来半斤鸭脖子… ” 双瑗一抬头,见是双扬,哭笑不得地说:“你可回来了!” 双扬搂着双瑗的肩膀说:“本来我是不想回来的,打算跟人私奔算了,可是我 不能扔下我的亲妹妹呀… ” 双瑗笑:“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 ” 双扬附在双瑗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什么,双瑗的脸红了,打了双扬一下。双扬 说:“好了好了,你赶紧回家睡觉吧,看你把眼睛都熬红了!这里的一切,有我呢 … ”双瑗脱了工作服,犹豫着想说什么。双扬说:“又怎么了?有什么事,明天 再说!” 次日一早,双扬躺在床上,睡得少有的踏实。突然一阵醒狮队的锣鼓声响起, 跟着各种声音喧闹起来。双扬被吵醒了,很不高兴,说:“崩溃… ”翻身还想睡, 但外面的声音很大,让她根本没办法睡觉,只得起来,出去看个究竟。只见原来豆 皮张老店已经焕然一新了,横匾上的店名用红绸盖着。店前鞭炮的红纸满地,醒狮 队在舞狮,锣鼓喧天。一街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跑过来看热闹。 双扬回到久久饭店,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磕瓜子,不动声色静观其变。偏脑 壳说:“… 这是跟咱们叫板啊!”猴哥也说:“就是,老板,这是不让咱们在吉 庆街上一枝独秀!” 双扬撇撇嘴说:“崩溃吧,开饭馆,归根结底是吃味道,搞这么热闹不是本事, 如果人家的师傅是鸿宾楼挖来的,我就服他… ” 这时候,双扬看到横匾上的红绸落地,露出久久饭店四个字。所有的人全傻了。 双扬像狮子一样冲了过来,叫道:“出来一个管事的!你们凭什么叫久久?欺侮到 老娘头上来了!” 老店门口出现了吕艳红。她十分沉着地说:“我们凭什么就不能叫久久?” 双扬一看她,气不打一处来,说:“就是不能!我把久久饭店打出名气来就是 我的无形资产,你凭什么坐享其成?” 吕艳红毫不相让,说:“你说这是你的无形资产,你有什么证据?” 双扬气得发抖:“我的店就是我的证据!”偏脑壳也赶过来帮腔,说:“就是! 我们的店开了多长时间,整条街的人都知道!”猴哥跳起来:“你们这么干也太欺 侮人了,我们也没惹你们!你们叫什么名字不行?这不是成心吗?”吉庆街的人也 议论纷纷。 吕艳红冷冷地说:“现在是经济社会,一切按照经济规律办事,没有什么情面 可讲。既然这是你的无形资产,我请问你,你这个店名注册了吗?” 这话把双扬问了个张口结舌。 吕艳红斜了一眼双扬,说:“可是我注册了。这个店名虽然不是我的无形资产, 但是我觉着它好,同时也怕别人跟我重名,所以我到工商管理局去注册了。” 双扬更是傻了眼。周围的人都替双扬可惜,说:“双扬,你怎么就没这个意识 呢?”“扬扬,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叫人钻了空子,吃了哑巴亏!” 吕艳红很得意,说:“来双扬,我不但要感谢你的金字招牌,还要感谢你免费 为我们培训了这么好的总经理和楼面经理。”这时,人们散开了一条道,双瑗和九 妹穿着新久久饭店的制服站在门口迎客。两人都低着头,不敢看来双扬。双扬简直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突然双扬脸色铁青地叫起来:“来双瑗,这是洪涛给你开出来的离婚条件吧? 这个饭店值多少钱?你就把你姐沣给卖了!你就干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难为你 对我封锁消息,瞒得滴水不漏!” 双瑗一听,哭着跑了。双扬又冲九妹叫:“九妹!你没那么快就忘记吧?当初 不是我收留你,你到现在还是家庭服务员,给人家抱孩子呢!”九妹不敢看双扬, 说:“你收留了我是没错,可是我也给你卖了那么多年的命!” 双扬气得浑身发抖:“你心气再高,也不能忘恩负义啊?” 九妹一听,火了,朝着双扬就嚷:“是谁忘恩负义?是谁把人往火坑里推? 双扬鼻子都气歪了:“你把话说清楚,谁把你往火坑里推了?真看不出来你是 这么一个心肠歹毒,吃里扒外的东西!” 九妹还嘴说:“就算我心肠歹毒,吃里扒外,那也是跟你学的!” 吕艳红假作好人,说:“好了,好了,九妹你就少说一句吧,好歹你们也是主 仆一场,撕破脸皮闹,大家脸上不好看… ” 双扬差点没背过气去。吕艳红大声地说:“既然大伙都来了,也都乡里乡亲的, 今天是我们新店开张,就免费请大伙吃一顿!带着嘴巴的就请进来吧。”当着双扬 的面,人们都不好意思进去。吕艳红笑道:“我可是真心请大伙,将来还要请你们 多多关照呢!”这时,有人说了一句:“不吃白不吃… ”于是人们蜂涌而入地进 了新久久饭店。 偏脑壳对猴哥说:“他妈的吃他娘的去!!”于是两人也气势汹汹地往前走。 剩下双扬一个人呆立在街上。吕艳红讥讽地说:“来双扬,你要是不嫌弃,也来吃 点吧,我请的厨师也相当不错呢!” 双扬转身愤然离去。一个人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出神。 新久久饭店一直到傍晚还是热闹非凡,吉庆街的老少爷们、擦皮鞋大嫂、民间 乐队指挥等人在里面吃得热火朝天,偏脑壳和猴哥也像报仇一样大吃大喝着。双瑗 一个人站在厨房外的空地上抹眼泪。吕艳红走过来说:“今天是你的新店开张,哭 可不吉利。” 双瑗抬头,平静地说:“你今天满意了吧?你不是就想看着我们姐妹俩打起来 吗?” 吕艳红说:“我承认我的报复心很重,可我也为此付出了巨额的代价。” 双瑗质问道:“你对你所做的一切,就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吗?” 吕艳红说:“我打拚到今天,成功,有钱,不就是为了做我想做的事吗?我为 什么要有心理负担?” 双瑗说:“你只是有钱,但并不成功,因为真正成功的人恰恰是最善良最宽容 的人。” 吕艳红讽刺道:“来双瑗,我想提醒你一句,你现在不是什么节目主持人,我 也不是你的采访对象!” 双瑗难过,说:“我跟你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只是恨我自己做了你的帮凶。” 吕艳红说:“有什么办法?人穷志短啊,我要是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双扬一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突然,她感到一只小手在抚摸她的 额头。双扬睁开眼睛,看到多尔站在床前,说:“多尔,你来了… ”多尔说: “我来看创你,我想你了。” 双扬担心地说:“你没什么事吧,你爸妈是不是又打麻将去了?” 多尔很乖地说:“没有… 我这次考试考了年级第三名,特地跑来告诉你… ” 双扬爱怜地说:“真是好孩子… ” 多尔看见双扬脸色不好,说:“大姑,你病了吗?” 双扬说:“没有,我累了… ” 多尔很懂事地说:“我也觉得你太累了,我早就想好了,等我长大以后,一定 盖个五星级的酒店送给你… ” 憋了很久的泪水,终于从双扬的眼中流出来。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下一节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