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帮忙点击上图,谢谢。 天 意 作者:佚名 第01章 最后的疯狂(180k) 第02章 我的自自(169k) 第03章 子不教父之过(159k) 第04章 狼狈为奸(150k) 第05章 民愤即是天意(28k) 从无锡案发,邓斌、姚静绮伏法,周北方落网。到陈健、李敏被捕,王宝森饮弹 自杀,短短几个月时间中,一伙贪婪小丑似乎遇感到了他们的末日即将来临,在 这最后的辉煌中他们拼命的摄取,疯狂地发泄。在恐怖与侥幸的心态中他们步入 了一个淫邪的怪圈,疯狂需要发泄,发泄更加疯狂。他们要使自的腰肾、精囊出 现负数,要把今后几十年甚至下辈子的精力全部透支,但是人类的新陈代谢又在 不断地为他们制造着淫欲的毒汁。只有在女人的呻吟声中他们恐惧的心理才能得 到平衡。 第一章 最后的疯狂 从无锡案发,邓斌、姚静绮伏法,周北方落网。到陈健、李敏被捕,王宝森 饮弹自杀,短短几个月时间中,一伙贪婪小丑似乎遇感到了他们的末日即将来临, 在这最后的辉煌中他们拼命的摄取,疯狂地发泄。在恐怖与侥幸的心态中他们步 入了一个淫邪的怪圈,疯狂需要发泄,发泄更加疯狂。他们要使自的腰肾、精囊 出现负数,要把今后几十年甚至下辈子的精力全部透支,但是人类的新陈代谢又 在不断地为他们制造着淫欲的毒汁。只有在女人的呻吟声中他们恐惧的心理才能 得到平衡。 第一节 王伟光的公司最近接了一项投资2亿元的工程— “玲珑花园”。浩大的工程、 繁锁的审批手续,愁得工伟光茶不思、饭不想。在“关键”时刻,他想到了他的 “铁哥儿们”— 陈小同。如何让陈小同帮忙?怎样向他行贿?他的那位俏丽多 姿的女秘书在深夜亲昵地向他献了一条“锦囊妙计”…… 子夜 京城一片寂静。 海淀区玉渊潭乡西北角有一栋掩映在绿树丛中的白色二层小楼。这栋楼从外观 上看,与京郊富户新盖起的普通住宅楼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走进封闭式的小 宅院一看,里边的景观却与那些刚发迹富户人家大不相同:门庭两侧各有棵缀满粒 粒黄花的金桂,浓郁清香的桂花香味弥漫在小小精致的院。小楼前有两棵石榴树, 枝杈上桂着一颗颗硕大的、已咧嘴的红红的石榴,似乎在笑迎着来到这院里的每位 客人。庭院中间有一条用五彩碎石铺就的通道,直通小楼的正门。通道上方架着一 条长长的碧绿的葡萄架,青青翠翠的葡萄藤上挂着一串串染上一层白霜的紫红色葡 萄。 庭院左侧的草坪上,停着一辆黑色“卡迪拉克”豪华轿车。看来。车主儿的身 份非同一般。 紧挨着一层小楼的右侧有一排平房,房屋虽矮,却建筑精美;墨绿色瓦顶,乳 白色釉砖墙,高级铝合金门窗,五彩玻璃,显得十分雅气、整齐。玉房门紧闭着, 不时地从屋里传出一一阵阵轻的鼾声,显然里边的人早已进入了梦乡。 葡萄架的西边有一架浓荫遮蔽的紫藤架,下面有一张乳白色大理石圆桌,周围 摆放着几个雕刻有精细花纹的石鼓凳。最引人注目的是宅院东边墙角的那棵大绒花 树。朵朵粉红色的绒花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抬头望去,像一群头插鲜花的仙 女从天飘然而至。 下弦的残月像把镰刀似地挂在空中。淡档的银光洒满一地。 蟋蟀们在草丛中啾啾叫着。 夜色中的庭院,显得格外幽静、和谐,似一个袖珍世外桃园。这座庭院是市属 旅游局专供“特殊”人物住的高级别墅。站在庭院抬头望去,透过薄薄的窗纱,只 见二楼西测的一间客房里,仍然亮着柔和的桔黄色灯光。显然,房间里的主人此刻 仍未入眠。 与庭院静谧、和谐的夜色形成鲜明反差的那间豪华的客房里,此刻烟雾弥漫、 异味呛人。 房间里,一位中等身材,体态微胖,穿一件高级南韩真丝睡衣的中年人,此刻 正焦虑地在淡黄色羊绒地毯上来回踱着步子。只见他一会儿大口大口地吸着黄褐色 雪茄,一会儿又端起茶几上的冰镇雀巢咖啡“咕咚咕咚”地喝着。 片刻,微胖的中年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两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 一口气,顺手关掉了落地灯,室内一片黑暗。 他并未宽衣就寝,而坐在沙发上苦苦追忆已逝去的岁月,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如 何将一项投资达数亿元的大型建设项目的前期准备工作尽快落实。 为这项工程的落实,他已经三天三夜没睡好觉了。因该项目成败太重要了,直 接关系到他的前程。 住在这座豪华别墅里的客人,名叫王伟光,王伟光的级别并不高,只是个局级 干部,这在大机关林立、高官云集的京城,他这种级别的官儿,如果站在楼上往人 群密集的街道上扔下一个苹果,保准能砸着一两个!但此人派头为什么如此之大 呢?就是因为他身兼重职,且手中握着莫大的经济实权。 从职务上看:他现任北京京华信托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兼首都实业股份有限 公司董事长、总经理;从权力范围上看:在首都北京,凡大、中型建设项目,他都 能插手投资、融资。 为了揭露陈小同的罪行,按当时案子的时间顺序,我们就得从王伟光这个小人 物说起。 惨淡的月光透过纱窗,洒满一地。 王伟光碾碎了月光,疲软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右手端起一杯浓浓的雀巢咖啡。 慢慢地品味着。不知是咖啡的苦香还是高浓度咖啡因的刺激,此刻,他的大脑神经 十分活跃,使他难以入眠。一桩桩、一件件往事大海里的波涛不断地在脑海里翻 腾、闪耀。 1989年,王伟光在仕途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陈 小同。 初次见到陈小同,他不免有些局促不安。他甚至有些不敢正视他,他想眼前是 堂堂的北京市委书记陈希同的二公子?这在旧时,自己不是正与一个当朝的大官的 公子在对话吗?本人官职卑微何以如此殊荣?面对陈小同这个当代的大官的“衙 内”,他谦卑地自我介绍着…… 但是,陈小同并非像他想象的那样骄横跋扈,就在王伟光结结巴巴、涨红 着脸说些着三不着四的客套话的时候,陈小同走上前去主动与他握手寒暄。这时, 王伟光才仔细地将陈小同打量一番:他发现这个当代的“衙内”,中等身材,体态 略胖,高度近视镜架在那个长得像颗蒜头似的鼻子上,表情木呐,有些口吃,这次 见面,陈小同给王伟光的印象是:笑口常开,平易近人。 这天晚上,从来不写什么“日记”之类的王伟光,破例趴在写字台上,从抽屈 里拿出个绸面烫金的从未使用过的日记本,在扉页上写下了如下一段文字: 今天初识小同,小同“非同”。人们都说,农有识禾之识。工有鉴钢之术。吾 为微官,虽不敢妄言洞穿人非,但敢断定小同非等闲之辈。从小同之气质和常识 观,将来必是栋梁之才,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良将择主而事。我何不效之?” 伟光灯下 ×年×月×日 王伟光合上日记本,坐在灯前沉思良久。他决意在仕途上与同辈人争一雌雄。 这样,王伟光与陈小同由吃吃喝喝,发展到互相利用,终于成为“铁哥们儿 ”。 王伟光在官场上混了多年,深知权力魔棒的神威。就在他向权力顶峰攀缘的时 候,深感自己学识浮浅、政治功底单薄,但他决不是一个自甘寂寞的人,他发誓要 找一个靠高官发迹的“捷径”。 自从与陈小同结识后,经过一个时期的观察,他终于发现自己的路子“越走越 对”。为了接近领导干部子女,向权力的顶峰冲刺,他把眼光对准上级的上级,分 析他们的爱好,揣摩他们的心态。对一些他认为有用的领导,他主动为其提供服 务。 “领导同志工作繁忙,使用‘大哥大’方便,这种便利的通讯工具,既能多方 联系群众,又能提高工作效率。这些‘小事’,我们想到,尽量想到,能办到的尽 量办到,他是人民‘公仆’嘛,我们就应该是,公仆,的‘公仆’……”这些听起 来近乎“无懈可击”的冠冕堂皇的话语后面,其都包藏着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于是 给领导送现代化通讯工具的同时,不就自然而然地掌握了领寻者的电话号码。这 样,有事找领导“联系”、“请示”、“报告”……岂能不方便? “领导的夫人,最近血压高,住院了。领导工作忙,我们得帮助他解决一些实 际困难,让他腾出时间多考虑考虑全面的大事,也算尽我们下属的一点微薄之力 ……”这解决一些“实际困难”和尽一点“微薄之力”的含义和内容是非常微妙 的,即是向领导表示一点心意”的最佳手段,也是亲自向领导夫人表达自己的某些 “意愿”的极好时机。王伟光明白,夫人的“枕头风”比起那些煞费苦心的红头 “请示”“、“报告”之类的官样文件,其效力不知要强多少倍! 这些年,他庆幸自己选中了陈小同。几年来,王伟光对陈小同竭尽溜须拍马之 能事。他明白,所有这些投资都是长期的、有效的。所以,他以吃喝搭桥,以金钱 开道,很快与陈小同的关系就非同寻常。两人相互欣赏,相互利用。王伟光是想通 过陈小同攫取更大权力,陈小同则是看中了他鼓鼓的钱袋。 王伟光认为,接近了陈小同,实际上就等于抱住了一条大腿。于是他不惜花费 巨资,大搞“感情投入”。这几年,他没少从陈小同那里得到好处。正是由于王伟 光看到了权力的高额回报,他认为自己的路子是“越走越宽”,也是自己“前世修 来”的,“好运气”。王伟光在陈小同被逮捕后于1995年7月28日递给检察机关的 一份“罪行交待”中写道:“我被权力的神威冲昏了头脑。我想,要在北京办事, 拉在陈小同,有事情他出面,就好办多了……我也曾见过,在审查东大桥项目时, 市规划局等单位有一定决策权的人,对陈小同十分客气,并很尊重,也知道许多北 京市的单位和一些很有身份的人都很照顾陈希同的儿子……我想我要在仕途上有所 发展,要想办成他人难以办到的事,就必须要找陈小同。跟他打交道,必须要与他 “利益”有联系,只有这样,陈小同才会有积极性,才能真正帮助我解决问题… …” 亢奋焦虑之中的王伟光的思绪。 最近,首都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同北京海淀区玉渊潭乡合作,开发建设姜家坟项 目,起名叫“玲珑花园”。该项目总投资约合人民1.5亿元。 设计中的“玲珑花园”(这里是陈小同案发时的情形,现该花园早已建成), 实际上是一栋栋高级别墅楼群。它座落在北京西三环附近的京密引水渠旁,毗邻香 格里拉饭店和钓鱼台国客馆,东望金融街,闹中取静,占尽地利之光。 “玲珑花园”邀请名家设计,欧陆风格,布局合理,实用率高。分七种不同户 型:其中有二室二厅公寓和七室三厅豪华跃层式边连体别墅,建筑面积从109平方 米平257平方米不等。所有房间均系高级建筑材料装修。其中,大型中心会议室、 游泳池、网球场、健身房、歌舞厅,中西餐厅等设施一应俱全。可谓是目前首都档 次最高、市政配套齐全、规模最大的豪华社区!该项目建成后,当年就可以收回成 本,回报率(利润率)高达百分之百。 “玲珑花园”是王伟光代表首实策划的。这个项目成败的关键,在于能否尽快 地得到北京市政府有关领导的批准。 王伟光望着茶几上放的一叠由乡政府给北京市政府写的申请报告,有双方合写 的给市绿化委、市规划局、市消防局、市土地管理局、市财政局、市环卫局等十个 单位的各类“报告”…… 这么多的申请报告和繁杂的审批手续,要想尽快得到市政府及有关部门的批 准,谈何容易? 王伟光的路子可谓够宽,上层关系也可谓够通天的了,但要按部就班地、一个 部门一个部门地跑,一个单位一个单位地协调,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绝对是批不下 来的。到那时如果坐失良机,如果地盘让别人抢先。无疑等于从王伟光手里夺走一 个“聚宝盆”…… 在这“关键”时刻,王伟光当然首先想到的是他的“铁哥们儿”陈小同。因为 办“玲珑花园”这件大事,非陈小同莫属。能拉上他,这项工程就有了百分之八九 十的把握。如前所述,王伟光虽然与陈小同是“铁哥们儿”,但这么大的项目要找 他帮忙,也并非易事。陈小同的为人,王伟光是知道的要相求他办件大事,不拿出 点,“真东西”来,他肯吗?所以,这事的关键是看如何打发陈小同了。这也是王 伟光这几天来心情焦躁不安的主要原因。 如何打发陈小同呢?王伟光想了几个方案:一是一次性补偿。比如送他一辆高 级轿车。价值至少在150万元以上)前几年还可以,以现在不行。为什么呢,你想 啊,陈小同刚发迹的时候需要的是那些装饰门面的东西,比如高级摩托罗拉手机、 双频立体声VCD、高清晰度大屏幕彩电、高级轿车等等。现在不同了。眼下,陈小 同是身兼数职的中外合资公司的副总裁、副总经理,谁还稀罕你那些代步用的汽车 或连农贸市场上的小贩腰里都别着的移动电话机呢?送那东西,那不是瞎掰吗,如 果你真的厚着脸皮将那些“俗里俗气”的东西送去,给你个脸,他收下,不给你脸 当时让你拿回去。到那时丢人现眼不说,大事办不成啊!二是送些保值东西。比如 金银饰品、现房之类。那也不得。王伟光想,这类礼品,时下虽然拿得出手,但那 是非常扎眼。像现房这类的不动产,一不能藏着,二不能掖着,谁搬进去住,不也 得办个居住手续之类的东西吗?这事能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广大群众和执法机关 啊。倘若用公款买些金银之类的东西送去在单位不好下帐不说,送谁呀,送他“情 人”?不是找挨骂吗?想来想去,王伟光仍然拿不定主意,此时此刻的王伟光,很 想有一个靠得住的人给他出出主意…… 就在王伟光煞费心思、苦思冥想的时候突然一阵清脆的“铃亮亮一一”的门铃 声打断了他焦躁不安、纷繁杂乱的思绪。 “来— ”王伟光操着沙哑的烟酒嗓儿低沉地喊了一声随手又将台灯拧亮。 话音刚落,从门外走进一位身着半透明白纱超短裙式睡衣的女郎来。只见她微 启朱唇娇嗔地问:“王总,天都快亮了,您……还不睡呀?”进来的这位女郎,是 王伟光的贴身秘书,名叫佟玲。 “咳,想事哪……玲珑花园的事到现在还没个头绪,哪睡得着啊……小玲,这 么早到我屋来有事吗?” “王总,昨天夜里十二点多,玉渊潭乡长给您发了电传,催问玲珑花园审批报 告的事。电传上说,如果不尽快批下来,他们就要重新找其他合作伙伴了。本来想 等您起床后再送来,可我听您一直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就提前给您拿来了。另外, 也顺便问问您需要点什么东西不,王总……您……太累了,该上床睡一会儿……” 女秘书亲昵的、甜甜的声音像催眠曲儿似的,要是往日,王伟光早就“从命”就寝 了。可是今天,他不能!这么大的项目,这么多繁杂的审批手续。如何尽快批下 来,到现在仍然没想出个眉目,他怎能睡着呢? 王伟光沉思了一会儿,微微抬起头,只见站在桔黄色光环下的佟玲,比往日更 加俏丽多姿,特别是她那粉红色乳罩掩遮下丰满乳峰,还有那修长、白皙的大腿和 恰到好处的苗条身段,给人以迷人的性感,他不免怦然心动。要不是玲珑花园的事 搅得他心神不安,说不定他即刻将她搂在怀里,一想到玲珑花园,一想到那一叠冗 长、繁琐的审批手续,他那刚刚燃烧起来的欲火像冷水浇在上面似的,立即熄灭 了。于是,他接过佟玲递过来的到份像“催命符”似的电传,草草看了几眼,顺手 扔在沙发上,转过身来,对仍然笑吟吟地站在灯光环下的佟玲说:“玲玲,你已经 跟我好几年了,‘玲珑花园,的审批手续,怎么能尽快批下来,我想了三天三夜 了,仍没想出个高招。玲玲,你是个聪明人,这几年都在搞市场经济,分配格局发 生了很大的变化,我想求个人帮忙跑跑,只要他能答应,这件事保准能办成。我想 求的那个人,不说你也猜出是谁。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这个忙不能白让人家帮 啊……玲玲,你说。咱们应该如何向人家‘表示表示’‘心意’呀?你来得正好。 请帮我参谋参谋,行吗?……” 佟玲确实是个聪明的女人,今年刚满24岁。她并不是北京人,而是位标准的苏 州姑娘。人们常说“上有天堂,下人苏杭”这句话不假,江南有山美、水美、人更 美。不知是鱼米之乡的地杰孕育了秀美的姑娘,还是她天生丽质聪明灵气亦或勤奋 好学?总之,她是位善解人意、又有一技之长的才女。佟玲是年前从苏州老家以优 异的成绩考入北京建筑工程学院设计系的,毕业后被分配在北京建筑设计院,任设 计助理工程师。 一个偶然的机会、偶然的场合,王伟光认识了佟玲。那是在一个工程讲座会 上,佟玲随同设计院的几个工程师一起应王伟光之邀参加了一项“固定资产评估 会”。会上,几个老资格的工程师对需鉴定的几项固定资产发表了一些中肯的意见 后,佟玲也以她学到知识,有分析、有依据地谈了自己的看法。王伟光对这位刚出 校门的姑娘的独特见解非常欣赏,不但尝识她的常识,而且对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 敏捷、宽阔的思路感到很吃惊,当下得知这位姑娘是位很有培养前途的人才。会 后,不怎么会跳舞的王伟光,三番五次邀佟玲共舞。在舞池里,王伟光征求她的意 见,诚恳邀她到“首实”工作,并担任他的秘书和助手。佟玲做梦也想到自己在评 估会上的那席幼稚的发言竟被这位京城握有很大经济权力公司“老总”所重视,她 为自己将来能有机会在首都这个人人都羡慕的“宫阙”之地大展鸿图而暗自庆幸。 所以,佟玲几乎未多加思索就满口应承下来。 很快,王伟光和侈玲都如愿以偿。但事情的发展往往是出乎人的预料的。王伟 光没想到几年后他竟成了政法机关的专政对象;佟玲更没想到自己意堕落成一个犯 罪分子的帮凶……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佟玲见王伟光在诚恳地征求自己的意见,她明白,王伟光刚才所说的要找的那 个帮忙催办审批手续的人,就是时下市委书记的儿子——陈小同:对于陈小同,佟 玲虽未直接跟他打过交道,但在王伟光与陈小同的交往中,她耳闻目睹此人是个笑 里藏奸的现代纨绔子弟。要想找这样的人帮忙办“大事”,给他短期利益是打发不 了的。于是,她笑吟乙一语双关地说:“王总,具体意见我很难说出。不过,我 想,打发那个‘结巴仔’得与他‘长远的利益’结合起来才能收到预想的效果… …” 王伟光微微睁开他那已经熬红的肉泡眼,问:“玲玲,你能不能把话说得更明 白一点?” 佟玲撩起半透明的白纱短裙,露出雪白胴体,轻轻地坐在沙发上,很神秘地在 王伟光的耳边低语:“王总,咱们公司不是‘股份’公司吗?你想方设法以非常优 惠的办法让他入股就是了,这样,他就可以长期地从‘玲珑花园’中得到非常实际 的好处。这不比你送他什么车呀、金银之类的俗里俗气的东西好多了。如果他肯答 应,岂不是把他个人利益跟‘玲珑花园’的工程建设联系在一起了么?到时候,那 些繁杂的审批手续,只需他到市政府机关大院去两趟就齐了。如果不走这条路,您 就是跑断了腿,恐怕短期内也难以见到眉目。您还不知道,现在的市委、市政府的 干部有几个不敬他几分的……”说完,她笑眯眯地看着王伟光的表情变化,等待他 的表态。 说实在的,王伟光并非一个鲁莽之人。刚才佟玲的那席话他并不是没考虑过, 甚至考虑得比她还细。但是,他考虑倘若让陈小同以个人名义入股,整个工程1.5 亿元人民币,入少了,将来分红利必定是‘资少利微’,这对于陈小同来讲毫无实 际意义。因为几万元、十几万元,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倘若给他算上十股、 八股,那他至少就得投资上千万元!陈小同虽然这几年靠他老子的势力没少贪污、 受贿、鱼肉百姓,但千万元的世资,据他所知,陈小同是无论如何是拿不出来的, 如果这些钱从“首实”的帐上给他划出去,这岂不是挪用公款?这不是犯罪行为 吗?王伟光知道一些法律常识,有时候没事也翻翻现行的法规条文或全国人大常委 会有关惩治贪污受贿、行贿等有关经济领域犯罪的规定,特别是北京地区经济犯罪 的大、要案的发生,他是耳闻目睹的。比如前几年检察机关查处的钢城孽虎管志诚 贪污、贿万元案;就城女贪官蒋凤珠受贿19万元案”潇洒走绝路的王宾贪污140万 元案;还有多行不义的李文华贪污300万港元币……等等重、特大案件,这些昔日 京城“辉煌”人物,都一夜之间成了罪不可赦的阶下囚!每当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 门前的死刑布告张巾后,当场上的枪声响过后,王伟光都觉得有一股冷气从脚跟直 往头顶上冒,他懂得,刑法条文既规定了受贿罪,同时也规定了行贿罪!二罪是不 饶人的。倘若有一天陈希同走了“下坡路”,倘若有一天他家的公子哥陈小同被关 进大牢,那么他们这些罪行中如果有一笔与他沾上边,他王伟光就是不死也得脱层 皮啊。? 所以刚才佟玲提出的让陈小同入股的事,他翻来覆去也想过,他愁的只是那笔 资金应该从哪里出?但转念又想,项目审批的这件事如果让陈小同帮助办成。除了 拉陈小同入股这条路,没有别的选择。想到此,王伟光说不上是愁是苦是喜还是 忧,只见他脸上毫无表情,只是木然地对佟玲说:“玲玲,”王伟光在亲呢的时候 也这样称呼她,“谢谢你给我出了这么多主意,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事我再叫你。 不过天亮后你得准备一下,无论如何今天咱们也得找一下陈小同,哪怕先探探他的 底细也好。关于他入股的细节问题,让我再好好想一个‘万全之策’……” 佟玲忘情地望了王伟光一眼,慢慢地起身,晃动着她白洁的充满性感的倩体轻 盈盈地走出了王伟光的卧室。 黎明前的京城开始有些躁动了,隐隐约约地传来农贸市场小贩们的叫卖声和个 体出租汽车司机揽客的声音。王伟光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夜光表,时针已指向4 点30分。 突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让陈小同入股“玲珑花园”何不出主意让他 假借某个单位的名义,进行投资,这样既不让他掏钱,又能掩人耳目,同时自己又 能从中脱得干系。一时事发,检察机关就是追查,自己也不会成为贪污或挪用公款 的共犯。这岂不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吗?至于哪个单位、用什么方式为他出资,那不 关我的事。想到此,王伟光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将刚才的“妙想”在大脑中反复 过了两遍,想想此招是否有什么纰漏。这是王伟光决断某件事或突发什么奇想时惯 有的动作。 于是,王伟光自言自语说:“这么简单的办法,自己竟苦思冥想了三天三夜。 是老了,不中用了,还是自己……”他自嘲地笑了笑。 第二节 王伟光请陈小同到京城的一家蛇餐馆里吃一顿“全蛇宴”。在宴请中,他俩达 成了一笔肮脏的交易。在这里,陈小同遇到了一位肌肤洁白如玉、美若天仙的舞蛇 女……陈小同觉得人世间最美的是人,而美的姑娘又是人中的极品、在亢备中,陈 小同与蛇女双双跌倒在一张水床上…… 1994年6月27日 座落在北京繁华地带的新世纪饭店北楼的地下室,有一个大型的、超豪华的歌 舞厅——碧丽宫。此刻,一对对俊男靓女们,正在滚动的五彩光环下随着美妙、悠 扬的音乐翩翩起舞。 舞池里,一位身着高级皮尔卡丹西服,架着金丝近视镜的男青年与一位艳丽多 姿的女郎在如醉如疾地跳着“探戈”。 曲终。 艳丽女郎亲昵地挽着这位风度翩翩的男青年来到舞厅西侧休息厅,在一张意大 利真皮沙发上坐下来,悠闲地品着咖啡。 稍倾,又一位身着银灰色真丝西服裙的女郎,迈着轻盈盈的碎步来到男青年身 边。她俯身向他低语了几句,而后男青年站起身来,随着“西服裙女郎”走进了一 间高级咖啡屋包间。 这位风度翩翩的男青年,就是陈小同。 那位“西服裙”女郎是陈小同的秘书。 稍许,一位身材微胖,上着一件雪白半袖绸衬衣。打着腥红领结的中年人也推 门走进了咖啡屋。 这位中年人就是北京京华信托投资公司常委书记常委书记兼首都实业股份有限 公司董事长、总经理王伟光。 王伟光进屋后,对坐在紫檀雕花茶几前正品着雀巢咖啡的陈小同,谦卑地恭维 着:“陈总,您好您好,多日不见,看来您是越来越潇洒、帅气……” “老兄,你的风彩不是也未减吗?看样子,老兄最近是不是又添新‘秘书了? 啊?哈构构……”小同也结结巴巴地向王伟光开着玩笑。说笑间,他随手从茶几上 拿起一盒“大中华”推给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老兄,我想你今天到这儿 来找我,大概不是专来恭维我的吧?有什么话快说,有什么高级见面礼快拿出来让 我瞧瞧。” 王伟光尴尬地张了张嘴,想说句俏皮话先应付一下,但此刻,一阵照震耳欲聋 的“摇滚乐”声从咖啡屋外传来,想说的那句俏皮话竟让他给忘了。他想,在这乱 哄哄的歌舞厅里,怎么好跟他谈那件非常重要的大事呢?何况,此刻陈小同的舞兴 未尽,就是谈,也未必收到预期的效果。倘若话不投机,或他的兴趣不在这个话题 上,让他三言两语就给噎回去岂不是做了一锅“夹生饭”?将来如何再找他谈呢? 王伟光虽然与陈小同是铁哥们儿,但这位特殊“铁哥们儿的脾气他是清楚的。从跟 陈小同打交道的“经验”他得知,凡是陈小同答应给帮忙办的事当然他得有利可 图,一般说出去的话,他是不反悔的;可是,要是他否定了的事,如果再找他帮忙 办,那连跟他商量的余地都没有。陈小同这种非“凡人”的作风,不知是从他那个 当高官的老于身上学来的呢,还是现代“纨绔子弟”的特点。此刻的王伟光,在脑 海里迅速权衡了一下利弊,他觉得在这个蹦蹦跳跳的歌舞厅里谈及此事,绝非适 宜。他想,必须找一个合适的地点,营造一种恰当的气氛,才能慢慢地、自然地切 入正题。于是,他扶了扶黑色玳瑁镜框,嘻笑着说:“陈兄弟,老兄我大老远地驱 车前来拜访您,总不能一个劲儿地让我坐在这儿灌苦咖啡吧?我请求您再给我提高 点‘待遇’,找个安静些、舒适些的地方行吗?” 陈小同戏虐地、结结巴巴他说:“歌舞厅不热闹,还算什么歌舞厅啊?比这儿 安静、高级的地方有的是,这要看你老兄怎么消费啦?”他说话的特点是,越高兴 或越激动的时候,越结巴得历害。由于他的特殊身份,人们越在他口吃最厉害的时 候,反而听他说话的注意力越集中,当然没有人敢耻笑他。 王伟光见他的话多少引起陈小同一些兴趣,于是赶紧陪笑说:“是啊是啊,陈 总兄弟说得对。我看你的舞兴正浓。我呢,不瞒你说,这两天有件发愁的事,愁得 我神经都快断了。正好,我也想跳跳两曲,放松一下神经。这样吧,等您尽了舞 兴,由我‘坐东’,咱们找一个特色的餐馆,坐下来好好叙谈叙谈,顺便送你个 ‘小礼物’,略表心意,请陈总笑纳… ”他对自己刚才说的这段话很得意,不仅 顺应了陈小同的意愿,同时也为自己想办的那件大事,埋下了伏笔。 陈小同从这几年与王伟光打交道的经验推测,他今天来这里找他,绝不是专门 来联络感情或叙旧的,肯定是他遇到了棘手的事,需要他帮忙去办。 陈小同知道王伟光是个肯“出手”的人,他说的那个“小礼物”并非小。崐 “小”他拿不出手,他也不敢往我面前放。王伟光的那个“小礼物”到底是什么? 他没好意思多问。不过,这句话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对他来说,多少增加了一些 崐神秘感。于是陈小同兴奋地说:“好、好、就按你的意见办。谁让你是我的老兄 弟呢?走咱们跳舞去。只要眼下不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别的事以后再说。不 过,这里的陪舞姑娘可没你想像的那么漂亮啊,老兄,将就点啊… ” 华灯初上的京城,绚丽得让人沉醉。改革开放后的古都,街道两旁的高楼大厦 尤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一一座座银色、乳白色的立交桥,似一条条苍龙巨蟒盘 卧在车流如潮的马路交叉处,给这千年古都平添了一股超豪华崐的现代气派! 夜,是这座古都最渲闹的时刻,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与马路上的流动的桔黄色车 灯相映成辉,构成一幅美妙、壮丽的城市夜景图。从大、小宾馆馆、饭店的KTV包 问,从通宵开放的歌舞厅,从相互争雄的各大超级市场传出阵阵流行音乐,构成 了一个和谐的声色世界,整个京城处处充满着青春的活力。不管是久居京城的百 姓,还是每个侨居海外,流淌着中华民族血液的炎黄子孙,都为古老京城的巨变和 祖国的日益繁荣昌盛而自豪! 然而,就在这汹涌澎湃的改革大潮冲击下,就在这社会急速前进的旅途中,就 在人们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遇,奋发图强为民族的振兴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些 投机取巧者、蝇营狗敬者为一已私利,不惜以身试法,大搞“飞蛾扑火”的勾当, 最终不可避免在孽海里沉舟。 在灯火辉煌的十里长街,有两辆“卡迪拉克”高级黑色轿车从天安门前飞驰而 崐过。 前面那辆里坐的是“首实”公司总经理王伟光和他的秘书佟玲及保缥们;后面 那辆坐的是中外合资的北京新世纪饭店第一副总经理陈小同和他的随同人员。 “卡迪拉克”在南池子南口减速向北驶去,约20分钟后,汽车在一家门面不 大,但装饰得十分豪华的又具有江南水乡色调的蛇餐馆门前停下。 首先跳下车的是王伟光的秘书佟玲及保缥们。他们按照王伟光事先的交待,纷 纷跑到后面为陈小同拉车门、遮头顶。待陈小同下车后,佟玲与陈小同的秘书一左 一右挽着他的胳膊,缓缓进入餐馆。 陈小同走入餐馆后,首先被门厅右侧的一幅精美的“美女戏蛇图”所吸引。只 见图上绘着一位身着半透明白纱超短裙,肌肤洁白如玉,美若天仙般的女郎。女郎 开启的樱唇下露着两排白玉般的牙齿,微笑着用双手向人们舞动着两条带有黑色斑 点的“眼镜王”毒蛇。只见她掐着毒蛇的“三寸”,那蛇吐着一条长长的红色信 子,几乎要舐到那女郎妩媚的面庞上。这幅精妙的、栩栩如生的壁画,使人既感到 惊恐刺激,又感到世间万物无不存在着美与丑、善与恶的强烈反差。看着看着,陈 小同自言自语道:“美呀美呀,真美… ” “先生,您觉得这幅画是人美呢,还是人与蛇的交融美呢,或是… ”突然, 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从陈小同的背后传来。 陈小同侧身,首先见到的是淡绿色真丝裙下露着一双乳白色的高跟鞋。再抬头 一看,在铺着红绒地毯的楼梯阶上,站着一位年轻女人。这位女人的面容他似乎非 常熟悉。她是谁?突然一个闪念在陈小同脑海里掠过:“难道画上的这位美人儿就 是她… ” “没错。画上的这位美人儿就是这位小姐!陈总,您的眼力不错呀!已经跟在 陈小同后边进来的王伟光,见他对这幅画十分欣赏,不失时机他说道。他心里明 白,这位好色的公子哥不在是欣赏艺术品,而是在欣赏画中美儿!其实,王伟光没 来这家餐馆之前,早已用手机通知了这位女郎,告诉她,今晚有一位要人要到她们 餐馆吃全蛇宴,请她表演一些小节目助助酒兴。这位女郎下楼是专来迎接陈小同 的。她见陈小同进门后,就被门厅绘着自己姿容的那幅画吸引了,于是忙迎合着这 位气度不凡的贵客,十分贴切他说了句俏皮话。这确实是个巧合。 “来,让我介绍一下:这位小姐就是这餐馆的女老板,名叫尤倩。她不但是位 姣美的南国姑娘,而且也是在改革大潮中涌起的一朵美丽晶莹的‘浪花’,是位只 身闯入京城的女强人……,王伟光得意地向陈小同介绍着。然后,又转过身来介绍 陈小同:“小倩,这位先生你称呼他陈总经理就行了。”她故意瞒了陈小同的真实 身份。这是稍有政治常识的人都懂的道理。于是,她向尤倩使了个眼色:“小倩, 今天来的客人都是我的高朋贵友,你要拿出看家的本事侍候他们………” 尤倩想,王伟光本来就是个非凡的“大人物”那么。“大人物”如此恭敬的 “人物”必然是比“大人物”还要大,在这高官如云的京城不能有半点闪失,否则 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她不失时机地向陈小同伸出纤细的小手:“陈总光临小 店,不胜感激。招待不周,万望您多多包涵……”说着,自然而又得体地搀扶着陈 小同踏着紫红色羊绒毯上了二楼包间。 这位名叫尤倩的老板,原来是1992年从澳门回广州定居的侨胞,全家四口人, 上有年迈的老母,下有弟弟阿青,他们每天到澳门时全家生活来源全靠父亲万阿四 和17岁的弟弟阿青,他们每天去澳门的“万龙岛”捕捉各种毒蛇,然后以低廉价格 卖给澳门的一家蛇餐馆。后来父亲尤阿四不幸被毒蛇咬伤中毒身亡,年仅28岁的尤 倩便挑起了赡养年迈的母亲和抚养年幼的弟妹的生活重担。在收殓了父亲的第二 天,她便继承了父亲的行当。女扮男装,只身去捕蛇。她吸取了父亲被毒蛇咬伤的 教训,请教了一位卖解毒蛇药的老郎中。这位老郎中告诉她,她父亲之所以被毒蛇 咬伤而亡,主要是体内缺乏抗蛇毒的病源本。如果长期从事捕蛇生涯体内没有蛇毒 抗源。一旦被巨毒蛇咬伤,就是再好的解毒药也无济干事。为了全家能继续生存下 去尤倩捕到“眼镜蛇”、“竹叶青”、“双头黑”等巨毒蛇后。便亲自挤出毒液, 将其装在一个小瓶里。然后,她便冒着生命危险试着从极其微量的毒液开始试服, 渐渐地加大剂量。最终,她竞能服下致人死亡的毒液量,而她却安然无恙!从此, 她便成了澳门地区的一名有名的捕蛇女郎。说来也怪,自她服下蛇毒后,不知是由 于体内起了某种基因转变呢,还是突然天降丽质,一年后,她竟发现自己的肌肤变 得异常白嫩细腻。每每在夜深人静洗浴时,她对照镜子仔细观察自己的胴体,发现 自己少女的身躯似广州街头公园那一座座汉白玉的少女雕塑。就连她自己也不敢相 信,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由一个蜡黄瘦小的黄毛小丫头,变成一位婷婷玉立的 少女…… 少女风韵是醉人的。但美丽动人的体态并不能直接为她家解困分忧。而且,弄 不好会引来意想不到的灾难,特别是在澳门这块尚未回归祖国怀抱的土地上。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暖了神州大地,也吹到澳门这块至今仍涂着浓重殖民色彩的 小小弹丸地。 尤倩想,祖国内地到处都有发财致富的门路可走,自己身怀捕蛇绝技,何不趁 自己青春勃发的时刻回到内地去大展鸿图呢? 于是,她安顿好母亲和弟、妹,只身来到广州闯世界。 初到广州,她仍操旧业去深山老林里捕蛇。广州的蛇价虽然比澳门高,并且公 道,但时间一长,她与一个个从香港、澳门返回内地的其他迅速发财致富的同胞相 比,总觉得自己只不过是跟在飞速前进的火车后面奔跑的一只小鹿而已。虽然在经 济上稍有改善,但却远远满足不了她梦寐以求的发财欲望。 也许是家庭清贫煎熬的逼迫,也许是从小受残酷竞争的社会环境的熏染,或许 是不甘忍受命运捉弄的倔强性格的驱使……她躺在广州郊区临时租住的那间破屋里 整整苦思冥想了三天三夜。最后,她终于决定:把眼光放得更远一点,把胆子放的 更大一点,要冒冒险要闯一闯! 为了圆自己的发财梦,尤倩几乎卖掉了自己所有的随身携带的物件,凑足盘 缠,随着北上的人流,来到了祖国首都——北京。 在这个古老而又新生的现代化大都市里,她逛大街、串小巷,整整转悠了10 天。她以“捕蛇者”的眼光观察到,这里虽然大街小巷,宾馆饭店林立,各地风味 小吃遍地,唯独很少有专以美味无比的蛇肉作原料的“蛇餐馆”。于是,她突发奇 想,自己何不在京城建一家“全蛇餐馆”呢?倘若成功,定会赚大钱! 为筹措资金,她开始拼命进行“原始积累”。 在北京的二年多时间里,她先后干过“洗衣工”、“餐厅服务员”、“KTV包 间歌女”,每年春节前后她还去“地坛庙会”、“石景山游乐园”、”世界公园” 等地耍蛇、卖烤白薯、冰棍……为了尽快攒足资金,她还通过关系,在北京的一所 美术学院当过业余模特儿。在当模特时;由于她那洁白如雪、细嫩姣美的嗣体,令 那些从事美术专业的教授、学生们感叹不已!一位专攻工笔画30余年的老教授,看 到她那在紫红色绒布衬托下的雪白无暇的裸体时,惊愕地赞叹道:“啊——感谢造 物主为人类创造了这么美妙绝伦的物种!”老教授当即以浓重的笔墨、写真的手法 激情地绘制了一幅“少女初醒图”。老教授的这幅裸体画,后来在北京中国美术馆 举行的人体裸体画展展出时的人无论怀着什么心态去欣赏,都被画上那位似一朵出 水芙蓉般的少妇的美姿所陶醉!当然,尤倩在“做模特”的那段时间里,确实也得 到了几笔较为丰厚的报酬。 后来,那位颇有名望的教授向学院推荐她作专业模特,学院的有关负责人非常 认真的审查后同意每月以1500元的薪金聘请她。 尤倩拒绝了。 她的理由是:“我不懂得美学艺术,难以长期胜任…”其实,她是嫌那点薪水 太少。 在以后的日子里,尤倩在极强的敛财欲望下,开始突破了她贞洁的坚固防坦。 她认为,人生不过就那么回事。什么尊严、贞洁、纯情,都是骗人的。唯有金钱, 才是救命的菩萨,唯有金钱才是苦海中的木舟。因此,她不惜一切手段开始敛大 钱。一个偶然的机会,尤倩徒步走在宣武门的一家旅馆门前,不知道由于好奇,还 是她憋了一泡尿,想到里边方便一下,总之,鬼使神差般地进了这家旅馆。就在这 家旅馆的走廊上,她遇到了一位肥头大耳的某“养生液”厂家的推销科科长。“肥 科长”虽然偶然碰见这位女郎,但她的容貌却立即使他魂飞魄散。“肥科长”等她 从洗手间出来,立即明言许诺:只要圣陪他到住处小坐一小时,即付一千元!随着 时间的推移。费用成倍增付给……,这一夜,尤情整照挣一万块!当她拿到这一万 元时她哭了,因为她付出了极高的代价。虽然如此,但她并不后悔,因为这钱来得 “太容易”了……就这样,尤倩终于以“高昂的代价”,在京城开设了这家“蛇餐 馆… 为了招揽顾客,她又找到那位曾为她画过裸体工笔画的老教授,请他为自己画 了一幅“美女戏蛇图”挂在门厅。 笔者花费了这么多的笔墨描写了这位“捕蛇女”的发迹史,是因为陈小同及他 的同党在以后的犯罪过程和奢靡的生活中与她有染。 王伟光与这位“蛇餐馆”的女老板相识只不过是几个月以前的事: 一个偶然的机会,王伟光驱车从北池子一家房地产公司谈完生意后路过这里, 当他看到那个铺面虽不大,但别具特色的“蛇餐馆”时,饶有兴趣地让司机停车到 里面看看。王伟光带着女秘书佟玲走进了餐馆后,他以生意人的独特眼光一眼就看 出这家餐馆将来在京城必然火爆!惊奇之中,在女老板的陪同之下上了二楼雅间。 那时,这个“蛇餐馆”尚未正式营业。尤倩这个虽年轻貌美但饱经世故的女老板, 一眼就猜出这是京城“非凡的人物”,来不得半点怠慢。于是她使出全部的“看 家”本领,亲自嘱咐厨师做了十余道“全蛇宴”招待这位神秘兮兮的贵客。 席间,王伟光尝着一道道美味无比的蛇肉佳肴,赞不绝口他说:“这真是中华 民族美食文化中的极品啊……” 就在王伟光兴致极浓的时候,尤倩不失时机地在优美的轻音乐中做几乎是裸体 的“戏蛇”表演。他如醉如痴地观看着、欣赏着,同时也在思考着如何将眼前这位 戏蛇的美女与她的“蛇餐馆”与他的贴身利益联系起来。王伟光想,像这样的以全 蛇为“龙头”的餐馆在京城应推为首家,何必不将它归“首实”所管?如此,“蛇 馆”有了雄厚的后备资金,而“首实”也有一处灵活的滚动财源。更重要的是,那 位美丽绝伦的女郎,岂不是引诱一些人上钩的一块“香饵”! 佳肴。 美酒。 丽人。 王伟光在这个偶然的时间、偶然的地点,偶然地品尝到了有生以来独特的“全 宴”。在XO的刺激下,他似乎飘飘然地进入仙境 王伟光看中了这个风味独特的“蛇餐馆”和餐馆中的美人儿! 苟合中,双方达成了“枕边协议”:王伟光今后凡有重要的宴请,必定在她这 里举行;尤倩则为他提供全方位的“优质服务”…… 王伟光第一次来这里所吃的“全蛇宴”,其花掉人民币7500元(当然,是公款 报销)。 陈小同一行人来到二楼包间后按照王伟光事先的安排,他俩的“秘书”及其他 随行人员另安排在两间一般的包间。而王伟光,陈小同则被安排在一个四间套包厢 里。“蛇餐馆”的“包厢”不同于一般包间,里边的装修及设备极其豪华、齐全: 除设有现代化的音响、视听设备外,还有专供“特殊人物”洗浴用得“香水喷淋 ”、“水床”、“舞厅”、“鸳鸯池”和奇特的日本真丝“双人睡衣”,另有一些 常人想象不到的奢靡生活用品……这套特殊的“包厢”,只能是陈小同及比陈小同 还要重要的人物。王伟光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其用意是非常明确的。 酒宴开始后,已经上了“二龙戏珠”、“龙凤双戏”、“海底珍珠”、“龙虎 斗”、“樵夫砍柴”等五道蛇菜、但陈小同却一直未动著,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 惯,主要是为了显示他的“尊严”和“高贵”。只有在气氛热烈或在陪宴的人再三 劝说下,他才伸筷品尝第一口。当然他不吃第一口陪宴的人谁敢先动著?他的这个 习惯,王伟光最清楚不过。所以,每道蛇上来,先由尤倩详细介绍菜名、原料来 源、操作技术、吃法等,上来的第六道蛇菜名叫“仙女乘龙舟”。这道菜引起了陈 小同的浓厚兴趣。 尤倩透过陈小同那副像瓶子底似的高度近视镜片,觉察到了双眼眯成一条缝的 陈小同在想些什么,便笑吟吟地介绍道:“陈总,这道菜叫‘仙女乘龙舟’。‘龙 舟’上站着的那‘仙女’,是选用上等东北高丽参,先蒸熟,晾凉,然后再雕成仙 女;那条‘龙舟’选用的是澳门万龙岛(是离澳门不太远的一个无名小岛,因附近 鱼民发现这小岛上的蛇很多,故起名‘万龙’)上的眼镜王蛇,先剥皮,掏尽内 脏,雕成一条‘龙舟,,然后再放在笼屉里清蒸。这道‘小菜’的特点是营养价值 高,滋阴补肾,而且还有降压降肥的药理作用……陈总,如果您不嫌小店菜俗、师 傅手艺拙笨,请您品尝一下?” 听完尤倩的详细介绍,陈小同这才饶有兴趣地伸著尝了一口“龙舟”尾部一块 细嫩的蛇肉。随后又用汤勺舀了一勺羹,放嘴里慢慢品味。随后,他用手扶了扶近 视镜框,微笑着连连称赞:“味道不错,不错,依我看,这道菜比广州有名的‘望 乡楼’、白云宾馆的蛇菜味道强多了。来览览,大家都尝尝呀。快吃快吃。”说 着,他又端起一只已斟满“XO”的高脚酒杯,喝了个底朝天…… 菜上16道。 酒过三巡。 王伟光见说“正事”的时机已到,便向站在一旁陪酒的尤倩使了个眼色,尤倩 会意,笑盈盈地悄悄然退出“包厢”、 “包厢,,灯光暗淡。尤倩退出后,陈小同似乎觉得若有所失,但经验也再提 醒他,王伟光这次不是单纯请他到这里来吃“蛇宴”的,必有要事相求。另外,临 来时候,王伟光不是说有个小小的“礼物”要送给他吗?他觉得现在是让他献宝的 时候了,于是单刀直入地问:“王兄,这里的蛇餐馆菜肴味美,陪酒的姑娘更美。 你部下有人说,王总向来办事‘两全其美’。今天,我只领略了一半儿,另一半儿 不知你如何把它‘圆’得更美。俗话说,君子坦荡荡。现在有话不说更待何时呀 ?” 王伟光本来想再劝陈小同几杯酒,然后借酒兴将要说的话全盘端出,没想到。 他却急着催问。于是,王伟光掏出两支“特供”的白牌香烟递给陈小同点燃后,长 长叹了一声,说:“不瞒老弟说,最近我搞了一个大项目,取名叫‘玲珑花园’, 是与海淀区玉渊潭乡合作开发的。这个项目耗资近2亿,资金到位目前看览没什么 大问题。但那些一连串的繁杂的审批手续差不多快把我给愁死了。因为那里地处姜 家坟附近,说它是寸土寸金实在不算过分。到目前为 止,就有10多家中外合资 企业想争占那块地皮。要想抢先,必须先把那些手续办好。搞审批、跑关系,这些 都是我的老行当了。‘跑’,我倒不发愁,愁的是时间太紧。如果按以往‘常规’ 办,那么‘黄瓜菜’都凉了,到那时,这个项目非泡汤不成!你想啊,这个项目要 审批下览,市绿化委、市规划局、市土地局等等,十几个单们都得一个个进行审 批。特别是市土地局,难度更大。那些‘土地爷’们一个个办事都像‘老八板’似 的,认真得很哪,我想,这个项目成败的关键的关键,就在于能否得到市政府的尽 快批准,我想……” “你想让我帮这个大忙是不是?噢——我说老兄,原来你想送我的礼物就是这 个呀?”还没等王伟光把话说完,陈小同戏谑地打断了他的话。 王伟光想,你这个纨绔子弟的心好贪啊,你就是索贿也得等我把话说完再索 呀?于是,他也半开玩笑地又继续说下去:“老弟别急,好事还没说呢。‘玲玫花 园’这个项目如果得到尽快批准,有一年就能完工。销售是包销,没问题。投资回 报率约在百分之百。你现在兼任着市旅游房地产公司经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 你百分之五的股份投资750万元,将来赚钱翻一番还得出头……” 陈小同听完王伟光后面的那句话,好像突然在他身上扎一针吗啡似的,顿时极 度兴奋起览,脑子里立即浮现出那一捆捆花花绿绿的钞票,但为了不在王伟光面前 立即显露出览,他猛地吸了一口香烟,故作平淡他说:“咳——我当啥好事呢?不 就是入股吗?我手下好几个公司,有的是钱往哪投不行,干嘛专挑你那个公司?我 是兼旅游局房地产公司经理,他们给我这个差事,主要是觉得我好办事。我给他们 于得够多的了。我在东二环路上有二个项目,是旅游局的地,一块地建了个普通写 字楼,一块地被学校占了,还盖了房子,是我找的XXX和规划局要回来的。再说, 局里给资金也不够,局里卖饭店的钱,大部分都让王宝森给扣了,只给局里很少一 部分。” 王伟光知道陈小同在打他的岔,也明白他是在探听他的虚实。以多年跟陈小同 打交道的经验,深知此人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他认真的说:“老弟, 你别打哈哈,我说的是实话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以个人名义参股。到时分红都是你个 人的。” 陈小同见王伟光终于说了实话,便进一步试探着问:“我个人参股能行吗?” 王伟光见陈小同急于知道参股的条件,便迂回说:“首都实业公司的北京,公 司不能对个人,要对着公司。你可以找一个你管得了的公司,用这个公司名义,实 际是你个人参股。” 陈小同将王伟光的话迅速在脑子里思考了一下,觉得他话确实有理,便以询问 的口气说:“那就用外地公司,我个人参股。” 王伟光想,外地公司大多太乱搞不好就要惹事。特别是王宝森、陈健、管志诚 等人出事后,给他震动很大。就在王宝森自杀的第二天,他吓得整整三天三夜没睡 好觉。多年来王伟光虽然做梦都想往上爬,但他考虑的事总想做得滴水不漏,不能 让别人抓住自己的尾巴。有时他想,王宝森是个非常愚蠢的人,那么大的干部,那 么大的权力,为什么干坏事时不留点后路呢?为什么不隐蔽点呢?干嘛把事都做得 那么露骨呢?最后导致自己爬上悬崖峭壁,前是万丈深渊后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 下,只好饮弹身亡!有一次,他听一个人给他描述钢城孽虎——管志诚被押赴刑场 执行枪决的情景:这是一个寒凤凛冽的上午,管志诚被市中级人民法院的行刑队押 解到南郊一个荒凉的乱石滩上拖下车后,让他跪在一个土坊前,随着一声正义的枪 响,管志诚那肥胖的身躯像一个装满了污水的木桶,立即倒地爆裂……王伟光听 后,浑身上下一阵痉挛。从理论上讲,法律虽然有它独特的威慑和警戒作用,但违 法犯罪是社会的一种特殊社会现象,由于各种利益的诱惑和驱使。要想在短期内消 失或警戒到每一个人那是不可能的。王伟光就是例子。他在找陈小同参股“玲珑花 园”之前,似乎什么细节都想到了,但唯独没想把这种行为的本身就是一种犯罪行 为和手段。这就是所谓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想到这里,王伟光随意夹了一块蛇肉在嘴里慢慢咀嚼着,然后瞥了一眼陈小 同,说“最好用北京的公司……” 陈小同端起高脚酒杯呷了一口血红的“XO”,在酒精的刺激下,他想五州大酒 店比较保险,那里也有他的“铁哥们儿”,就是出了事,也不会有人给捅出去。于 是说:“那就用五州大酒店参股吧。” 王伟光对这个饭店非常了解的,他差不多能把那里的“头头脑脑”人名、脾气 禀性都能说出来,况且五州大酒店和首实都是京华公司的参股单位,都是他兼任董 事长,陈小同用五州大酒店名义参股,到时怎么给他分红呀?于是他的头摇得像拔 浪鼓似的,表示反对:“五州大酒店人多、嘴杂,还是考虑一下用别的单位更合 适。”陈小同提出两个方案都被王伟光否决了,这要是在以前他早就一甩袖子走 了。但此时此刻,在强大的物质利益的诱惑下他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耐心。沉默了好 一会儿,他才说:“那就干脆用伍广峰的建华置地的名义参股吧。” 听陈小同这么一说,王伟光笑了。他想,伍广峰(北京建华置地有限公司副董 事长)与陈小同有很深的私交,他肯定会保证陈小同利益的,而且也非常保险。于 是,王伟光举起了酒杯与陈小同碰了一下:“好、好,这个主意好,‘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就这么定了。老弟!”说定两眼紧紧盯着陈小同,意思是让他痛痛快 快表个态态。 陈小同此刻显得异常亢奋,他一仰脖儿,将满满一杯酒都灌到肚子里:“好, 我明天就去市政府找××,多喊他几声叔叔请他批准。” 王伟光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兴奋地按了一一下餐桌下的一颗红色按 钮。片刻,“包厢”的推门轻轻启动,突见尤倩又笑盈盈地站在他俩面前。 王伟光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尤倩明白,她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只见她微微向陈小同鞠了一躬,随即掏出 持在腰间的似多宝盒般的微型“大哥大’对着它轻轻吹了三口气。即刻像变魔术似 的从门外进来两位身着紫红色丝绒旗袍的江南少女,她们手中各提着一条黑褐色的 眼镜王毒蛇,笑盈盈地递给尤倩,随即两个旗袍少女又娉骀婷婷退出。 说来也怪,陈小同平时是最害怕蛇的,甭说亲眼见到,就是听别人描述蛇的外 观及它的习性,他都会感到心惊跳。但今天却大不相同,是因为他现在吃了已经做 成美味佳肴的蛇肉呢,还是因为开宴前他看到了那位戏蛇的美女使他消除了对蛇的 恐惧感呢,或许二者兼而有之?对近在咫尺的两条使人看了心悸的巨毒蛇,他不但 不惧怕,反而与王伟光对蛇的形状、习性等说笑着加以议论。 就在香烟袅袅、吞云吐雾的气氛中。突然“包箱”里响起了令人荡气回肠的音 乐。随着音乐的节奏,“包厢”墙壁上的一块紫红色垂地帷幕徐徐拉开。陈小同惊 呀地发现,原来帷幕后面还有一个只有五六平方米大小的精致小舞台。 尤倩手舞双蛇,轻轻一跃,上了舞台。 只见她舞台上双手一扬,白纱披风飘然落下,露出了金光闪闪的“三点式”比 基尼泳装,袒露着象牙般的脖颈和手臂洁白细腻的胴体,散发着诱人性感。她摆 着,瀑布般的秀发时而像乌云遮日,时而似一股青烟随风飘荡,好似天仙般的脸庞 上流露着狂喜。那两条毒蛇被她舞得顺顺贴贴,似一幅人蛇共舞图。 陈小同看着这具有强烈刺激力的表演,那高度近视的双眼被惊呆了,只见他不 断地用手往上推推扶着黑色玳瑁镜框似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尤倩绕着毒蛇,边舞边转,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突然,灯光骤暗,陈小同只 觉得一股香风迎面扑来,紧接着一软绵绵细腻的物体扑进他的怀里,仔细一看,原 来是舞蛇女尤倩。 待室内灯光再次变得柔和亮丽的时候,陈小同发现王伟光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 离开了“包厢”。 尤倩搂着陈小同的脖颈,娇声告诉他,刚才她舞的那两条蛇的毒牙早已拨掉, 决不会有任何闪失的。她附耳低声问:“陈总您觉得是人美,还是蛇美… ” 陈小同的个人生活虽然奢糜,但实事求是他说,从受教育程度和文化修养的水 准来讲,他并非是一个粗人。学生时代,他曾在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过4年法语 和美学,而且有比校深的造诣。他觉得人世间最美的是人,是汲取了天地之精华、 日月之灵秀的人。而年轻美丽的姑娘又是人中的极品。 但是文化也如同美食一般,如果不是真正汲取它的精华,而是肆意践踏它、蹂 躏它,同样也可以变成垃圾。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文化品味”吧。 此刻的陈小同,借着室内柔和、亮丽的灯光,细细地、如同赏玩手中的一块奇 石美玉一般,欣赏她如脂如玉的裸体。 俗话说,酒为色之媒。早已醉意朦胧的陈小同,当他触摸着光洁如玉、异香扑 鼻的肌肤时,一股似在燃烧的欲火在他胸中腾起。于是他将她越搂越紧。刹那间, 陈小同失去平衡与尤倩双双跌档倒在腥红羊绒地毯上,在一阵阵激烈的喘息声中, 最后,躺在里间的一张“水床”上…  第三节 陈小同为了挪用新世纪饭店欠建筑公司的500万元工程尾款煞费了苦心。他考 虑了好几个方案,都嫌风险太大让他给否定了。最后他决定:用多次转帐的方式将 500万元汇到“玲珑花园”去。 夜深了,沸腾、喧器了一天的京城,尤如一位喝了美酒的雍容华贵的妇人甜甜 地睡着了一般,显得格外恬静。 从天安门广场往东约两里地之遥,有一条林荫遮蔽、花木茂盛、宁静幽雅大 街——台基厂大街。就在这条大街的东侧,有一栋掩映在绿树丛中的花园式小楼。 楼前是一个小小的庭院。庭院的四周是高高的围墙,上面安装了高压电网。院门由 北京武警战士守卫。 这座花园式小楼,就是陈小同的父亲中共北京市委书记陈希同的官邪。 子夜时分,小楼左侧的一间房里仍然亮着灯光。 从楼下往上望去可以清晰看见玻璃窗上投射着一位身着睡衣、体态微胖、戴着 一幅玳瑁眼镜的男人剪影,在房间里不时地来回晃动。他就是陈小同。 自从前几天陈小同在蛇餐馆里与首实公司总经理王伟光做了一笔以公司名义、 实际上是个人投资入股“玲珑花园”的肮脏交易后,他正在苦思冥想着如何筹措那 笔750万元的巨额股资。 他考虑了好几个方案,都因为要么担心风险太大,要么就是用钱的路子上可能 受阻,所以都被他推翻了,最后,分想到新世纪饭店还欠北京建筑工程公司500万 元工程尾款的问题。陈小同想,那500万元工程尾款放在新世纪现在用不着,不如 先用它垫上,反正一年后就可以归还。 这500万工程尾款挪用后,风险概率到底有多大?新世纪里的人会不会将这个 事给捅出去?为此,他煞费苦心,几乎所有的细节都——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 听王伟光说,该项目不但一年就以收回投资,而且回报率几乎在百分之百。换 句话说,也就是一年后他陈小同就得到75万元人民币。这是个极诱人的数字!虽然 他的老爹身居高位,挥笔就可批个千八百万的,可那毕竟是老子的权力。用那些钱 供自己挥霍使用,毕竟要受到种种限制,而且会带来诸多的不便。不是自己“挣 的”钱花着方便。陈小同有时看到他老子的秘书陈键(因贪污、投机倒把被叛有期 徒刑15年)那大把大把花钱的阔佬气派,气儿就不打一处来。他想,你他妈的陈 健。半大的字识不了几个,屁本事都没有,突然间变成京城屈指可数的大富户,还 不是打着我老子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沾了我老子的光?他一个小小的秘书能干 得,我为什么干不得? 陈小同有时见“肥方”(周冠五之子——周北方,原首钢总经理助理,首钢控 股(香港)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因贪污、受贿被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肥得流油,动辄上万元、几万元地去王府饭店。新侨饭店等大宴宾客,他气得直跺 脚。你他妈的“肥方”有啥了不起的,还不是靠你那点贼胆子,还不是靠你老子的 余威打的天下?你那些丑恶事谁不知道?他能干得,我为什么干不得?还有那李敏 (原北京市兴隆公司董事长,已被判处无期徒刑)张鲁平(北京市财政局局长,已 被判外有期徒刑五年)等人,陈小同既羡慕又不服气。他想,这些人之所以个个发 了横财,大都是贼胆包天,又诡计多端。他们能满天过海,干“大事业”,我比他 们强多了,我为什么不能? 想到这里,陈小同认为动用那500万工程尾款,投资“玲珑花园”,比起陈 键、李敏、周北方等人来说,岂不是“小巫见大巫”?这年头就是“撑死胆大的, 饿死胆小的”。因此,更坚定了那500万工程尾款的决心。但陈小同又认为“胆 大”归“胆大”还必须是“心细”。只有“心细”才能不出错漏,才能立于不败之 地。于是,在下定决心之后,他又再三思谋着如何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那 500万元工程尾款账转出去…… 那么新世纪饭店欠北京建筑工程公司500万工程尾款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事情 的经过是这样的: 新世纪饭店是家中外合资企业,外方为日本空轮株式会社伊藤忠商事株式会 社,桥本鹤男任总经理;中方是北京市旅游公司,陈小同任副总经理,注册金额为 2925万美元。饭店建筑面积为53000平方米,主要经营范围:出租客房、公寓、写 字间;经营多功能厅餐厅、酒吧、咖啡厅零售商品部、健身娱乐设施(台球室、游 戏机等),饭店座落在北京市海淀区首都体育馆路6号。承建单位:北京市建筑工 程公司。该饭店于1992年8月25日竣工。竣工后,按照合同规定已由北京市旅游局 将大部分工程款结清。另有少部分附属性设施需进一步进行装修,余下工程款500 万元待饭店正式营业后一次性付清。 新世纪饭店由于采用世界上先进的经营管理方式,落成后加之国内旅游业的迅 猛发展,所以正式营业二年多运营状况良好,除很快还清贷款外,利润成倍递增? 梅沟暝缫汛永笾胁Τ鲈じ豆こ炭?00万元准备交付建筑公司。但由于陈小同等人 见建筑公司并未急催这笔尾款,因此迟迟未付。但此款已在账上显示(即专款专 用)。这就是这笔款的来龙去脉。 并不怎么吸烟的陈小同,这夜连吸了一包高级“特供”香烟,挖空心思地想把 这笔工程尾款拨到“玲珑花园”中去。为此,他想了三个方案:第一直接走“空 账”,将尾款拔到建筑公司,然后再走“实账”,转拨“玲珑花园”;第二将这笔 款暂用其他名义转拨一个单位向新世纪暂借这笔款,在新世纪饭店的账上显示出该 款已借出,然后再由“借款单位”转给“玲珑花园”。 以上三个“方案”,陈小同反复权衡了一下利弊。他觉得第一个"空账”的方 案,风险太大。这样做新世纪和北建的双方财会人员的都需要买通后,才能在账上 做手脚,其中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漏,就极可能出现大问题。第二个方案也不可 取。他认为,时下人心叵测,谁见了几百万元钱不动心?谁敢保证能按时如数转拨 给“玲珑花园”?第三个方案也有很多难以弥补的漏洞。他觉得,用“暂借”的方 法将款拨出,万一“借方”真的“假戏真演”将“借款”扣下自己先用,那岂是干 了一件“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蠢事。想来想去他最后决心准备这样办:首先将新世 纪饭店欠建筑公司的500万元工程尾款假还给建筑公司,但在建筑公司的账上不能 显示出来,然后由建筑公司开具假发票将新世纪的冲平,最后由财务将款拨给原基 公 司,由源基公司再拨给建华置地,最后由建华置地将款拨到首实,算是陈小同 投资“玲珑花园”。这样做,弯子转得确实大一些,但保险系数高。为了更保险一 些,陈小同还决定,如果这500万元到手,为了掩人耳目,最好再从“五州大酒 店”走一遍帐。这样,就是有人怀疑这笔款被挪用,因为中间转了那么多“弯子 ”,谁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查清。但这样做,难度最大的是要给建筑公司的领导 “做好工作”。倘若建筑公司的工作做不通,或者出了错漏,那一切都完了,不 过,陈小同觉得问题不大,因为建筑公司总经理汪申跟他关系不错,这点“面子” 他还能给的,况且陈小同眼下这种特殊身份,汪申不得不考虑他如果敢说个“不” 字的严重后果。 想到这里,陈小同将手中只抽了半截儿的香烟掐灭,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经指 向6点13分。于是,他按了按桌上的一个红色按钮很快,跟随他的秘书张吉轻轻推 门走了进来。 陈小同对张吉说:“小吉,你马上呼建筑公司总经理,让他上午10点钟准时到 新世纪饭店5楼我的办公室来,就说有要事与他相商。对了,最好别用我的名字直 接呼他,但我的电话号码要打在机子上,他一看就会明白的。” "陈总我明白了”张吉说完,转身出了陈小同卧室。 当天上午10点钟。 新世纪饭店5楼陈小同办公室。 这是一间近70平方米的5间套的现代化办公室。其豪华和气派非一般宾馆、饭 店所能比拟!室内设有高级卧室,蒸气桑拿浴间、卫生间和一间“娱乐”室。正中 是一间近30平方米的办公室。整个室内的地面用高级橡木铺就,上面打着黄蜡,四 周是紫檀木雕花的围。其中的“桑拿间”和”娱乐室”是暗装在墙壁上的。如果人 走进他的办公室,不仔细观察室内的结构,很难发现这里还连套着难以想像的豪 华、奢糜的房间。据说,这座办公楼落后,原来楼内的办公室是按照日方经理桥本 鹤里的建议设计装修的。整个室内的装饰充满了东洋人的韵味。陈小同被市旅游局 任命为中方副总经理后,一搬进这套办公室,就立即命人将那些带有异国韵味的办 公桌椅和装饰统统拆掉、搬出去。他又花了近百万元重新布置和装修成现在这个样 子。 10点整。一阵清脆、悦耳的“丁冬”声打断了陈小同的沉思。他明白,这准是 汪申来了。于是,他打破惯例,立即亲自开门迎接。 果然是汪申。 在光照充足的办公室门口,只见汪申今日打扮:上身着雪白衬衣,打着蝴蝶 结,下身着一条牛仔裤,手里提着公文包,看上去既像英国20世纪的“绅士”,又 像60年代美国的泼皮士。陈小同看着这位昔日包工头出身的总经理,觉得这身不伦 不类的打扮滑稽可笑,但他今日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他商议,没好意思讽刺挖苦他, 只是半开玩笑他说:“汪兄,今天穿得如此豪华庄重,是不是跑到‘新世纪’向我 显示富来啦?” 汪申与陈小同虽未有太深的交往,但自从当了建筑公司的总经理以后,也总是 想方设法地巴结他,特别是在新世纪饭店筹备的建设中,没少与陈小同打交道。因 为那时陈小同是新世纪饭店筹备处主任兼预算处处长。建筑公司是这个饭店的主要 承建单位之一,那时汪申是北建的副总经理,主要负责主体工程施工。当时,汪申 觉得,眼前这个陈小同不但是当代的“衙内”,而且是握有实权的 "大管家”,说 句话就能置他汪申于“死地”!他敢得罪他吗?因此, 在陈小同面前,汪申处 处像孙子似地小心从事,甚至说话都卑躬屈膝!新世纪饭店的落成,汪申非常想感 谢陈小同,但苦于没有适当时机。今天早晨,张吉代表陈小同呼他,他打开BP机一 看,只见荧屏上显示:“何衡先生:请您上千10点钟务必来电话号码所示的地点与 我见面,有要事相商。”汪申这个人虽然粗鲁,但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仔细一 琢磨,突然想起陈小同平时跟他商量工作时经常说的一句口头禅:“任何事都要权 衡利弊……,”又看了看呼机上显示的号码是陈小同办公室的,他顿时似乎想到了 什么,他明白了什么。于是赶紧通知财务科科长里昌跟他一起去新世纪饭店找陈小 同。 汪申见陈小同一语双关地在与他开玩笑,忙不迭地回答道:"哎哟哟,我的陈 总,您别拿老兄开心好不好!到您这金銮宝殿来,如果衣冠不整,您能让我进来 吗?再说啦,那不是犯了轻君之罪吗?” 说着,汪申又指着站在旁边的里昌:“陈总,这位是我们公司的财务科长,叫 里昌。” 里昌由于“官职低微”虽然过去因为业务上的关系,也多次来过新世纪饭店, 但他多数都是与这里的财务部长兼总会计师韩韦玉、财务部经理祖淑华以及主管会 计粱英、印晓东等人打交道,像这样面对面地与陈小同握手寒暄不是第一次,不免 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于是,他谦卑地自我介绍说:“陈总,在下里昌,非常荣幸 见到您,请多指示……,” 陈小同侧过身去,轻轻地握了一下他的手,说:“哎一一你你太太谦虚了,听 说你你为新世纪的施工立下了汗马功劳!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别别客气。” 汪申、里昌进屋后,在一张意大利真皮沙发上坐了下来。 汪申虽然是搞建筑出身的,但对陈小同办公室内的豪华装修的昂贵的陈设仍然 十分惊讶。他以行家的眼光扫了一眼这室内的造价,起码也得在80万元以上! 他接过陈小同的女秘书张吉递过来的一杯热咖啡,慢慢地品尝着,静候着陈小 同的发话。 虽然汪申与陈小同的关系比较熟,而且每次见面也开一些轻松玩笑,但他总觉 得他与他之间有一堵无形的墙在隔着。因此,无论说话、谈工作、娱乐,甚至同桌 喝酒,从来没有“放开”过,不知是由于陈小同的特殊身份使他拘谨呢,还是由于 汪申自惭形秽呢,抑或别的什么原因?有一次在香山饭店与朋友相聚,陈小同也应 邀前往。饭后乘着酒兴,在卡拉OK时汪申也拿起微型话筒吼了几嗓子,但由于陈小 同在场,他竟将很熟悉的那首“祝君春常在”的歌词唱错了好几句,为此,汪申暗 暗责骂自己“没出息”。 今天早晨,汪申接到陈小同的急呼,他做了几种猜想:一是陈小同找他可能要 谈东大桥的工程。因为那里有一块地理位置非常好的地皮,而且市府早已批了下 来,但苦于资金迟迟未到位,所以。工程一拖再拖。这次找他是不是谈工程承包的 事?再有,新世纪饭店虽然早已竣工并开始营业,但有些附属设施,如停车场、网 球场等,仍需进一步完善,陈小同会不会找他谈新世纪的收尾工程?因为北建与他 们都是老客户了,这些都极有可能。另外,他还设想了其他几种可能:比如邀他一 起与建筑业的同行相聚,联络联络感情之类的事,这也是常有的……但不管叫他到 新世纪饭店来于什么,让他破费点钱,还是少不了的。所以,他把财务科长里昌也 叫来同往,想到这里,汪申盯着陈小同,等待着他的发话。 北建财务科长里昌既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也是个很谨慎的人。他见两位领导都默 不作声,深知自己的身份低微,所以他也不敢贸然说话,只是用半个屁股卡在沙发 边上,两手不断地摆弄着手里的那装满现金和公章、发票之类的黑色公文包。 一宿未合眼的陈小同等他俩坐定后,自己也冲了一杯香浓的雀巢咖啡慢慢的品 尝着,高浓度的咖啡因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脑子在飞速地旋转着,想如何开口与 汪申谈那500万元工程尾款的事。 陈小同假装整理一下办公桌上那零乱的公文,用眼瞥了一下汪申,说:“汪 兄,恕老弟无礼,烦请您大驾光临,不瞒你说,有件小事想求你帮个忙,不知老兄 是否肯应允?” 汪申抖动了一下嘴角,试探着问:“陈总,您太客气了。你这‘贵府高宅、我 想来还怕您没功夫接待呢,您叫我到这儿来是瞧得起我老兄。过去,您在工作上给 了我那么多的照顾,我还没来得及谢您呢,还提求不求的?只要您陈总的尊口一 开,凡是我能办到的,一定鼎力相助。”他没想到陈小同会这么快就单刀直人地谈 正事,看来他是急着要把他想办的那件事办成。 "是这样,”陈小同用手往上推了推他那黑色玳瑁近视镜,“最近,我的资金 周转遇到了很大的困难,有个工程需要建华置地公司承包,但资金到位后尚缺约5 00万元。我想让源基公司跟北建暂拆借一下。最多一年之内,连本带息一起偿还。 不知老兄能否肯帮这个忙?”陈小同只把话说了半截儿,故意没说要借新世纪欠北 建的那500万元工程尾款的事,目的是想看看汪申的反映。 汪申一听陈小同张口就要借500万心里着实激灵了一下。他想,这500万要是借 出去,何时能还?再说,他借钱还不是给新世纪用,而是帮源基借。虽然现在陈小 同兼任源基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但如果将来他的职务一变动,对方再拿不出钱 来偿还,他岂不是叫“娘”“娘”不应,叫“爹”“爹”不语?到那时他找谁去 呀?再说,挪用公款这可是件大事,弄不好要是沾上法律的边儿,那检察院非光找 他的麻烦不可。特别是近年来,由于挪用巨额公款而琅裆入狱的可不是少数啊! 想到这里,汪申望了望陈小同,只见他正低头品着咖啡,同时又用眼角的余光 狡黠地望着自己。虽然如此,汪申还是硬着胆子苦笑着解释:“哎哟喂,我的陈 总,这么大一笑数目您让我上哪儿去给您弄去?甭说500万就是50万现在让我立即 拿出来都有困难。现在赶上公司分家,资金周转非常困难。特别是最近北建五处承 建的铁二区工程资金缺口近千万。原来准备回收其他工程款,堵上这个缺,现在看 来也非常困难。前些日子,我们陆续向总公司金融中心贷了500万,至今还未偿 还,为了不停工,我们咬牙先付了97万元的利息。这么着吧,您宽限我几天,等我 把外面的欠款都要回来,凑齐了,立马儿就给您送来,陈总,怎么样?你看行吗 ?”说完,他瞪着一双眼睛望着陈小同脸上的变化。 里昌也想补充几句,但他看到陈小同那阴森可怖的眼睛正瞪着汪申,自知这里 没他说话的份儿,于是把想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陈小同见汪申那满脸“旧社会”的样子,既可气,又可笑。可气的是,我陈小 同过去给了你那么多的“好活”让你干,让你挣了那么多的钱。“香了嘴,臭了屁 股”,现在我求你办这么点区区小事,看你那个样子,你像死了老婆娘似的!可笑 的是,这个老奸巨猾的汪申,就像根本没听懂我的话,两句话,我只说了一句,就 把他给“绕”进去了,他哪里晓得,我正想要他说出上面的那些话呢。 陈小同听汪申把话说完,突然离开他的办公桌,踱着方步,一副悠闲自得的样 子走到汪申身边,拍着他的肩膀,笑吟吟他说:“老兄,看你这副穷酸样儿,跟你 借这点钱,至于跟我说那么多穷渣儿话吗?实话跟你说吧,我知道你们公司现在的 处境,也知道你汪兄口袋里没那么多现钱,我根本就没想让你立即掏腰包,我是 想,跟你借个“鸡”,抱到别的地方下个蛋… ”说着他掏出两支香烟,分别递给 汪申和里昌:“怎么样了老兄,这下你可以把心放进肚 了里了吧”。 老谋深算的汪申虽然聪明过人,但他仍没听明白陈小同说的 "鸡”下“蛋”是 什么意思,更不明白他说的将“鸡”抱到什么地方去下什么“蛋”。于是,他眨了 眨眼儿,不解地问:“陈总,你老兄可是个愚汉子,有话你就直说了吧。别什么 ‘鸡’呀。‘蛋’的,你可把我给说糊涂啦… ” 陈小同笑着半挖苦半认真他说:“人们都说你汪总能倒背《百家姓》、《千字 文》,怎么连这么一个小弯儿都没转过来呢?我今天找你,确实想跟你借点钱,这 钱现在就在我兜里,只是想让你帮忙出个合法手续,我用着放心,二来你老兄也名 正言顺。把话说明了:我们新世纪不是欠你们北建500万工程尾款还没结吗?其 实,那笔款我早就准备好了,已经搁在帐上的应付项目里,我就是想把那笔钱先借 给建华置地用一下,用期一年,到时,一定付你们高额利息。不过,你老兄得帮我 出个手续… 这些都不用你为难。只要你点个头,后边的事我找人去办。怎么样。 老兄,你考虑考虑。如果你觉得这么做为难的话,我老弟的为人你是知道的,我绝 不会为难你。缺这笔款,我再想别的办法去筹集。” 听完陈小同的解释,汪申这才恍然大悟,他恨自己刚才为什么就没有想到那笔 工程尾款的事呢?就在前几天总公司召开的一次"清拖”会议上,总公司的负责人 还催问过外单位拖欠北建公司款的催要情况。总会计师兼财务科科长里昌开完会 后,曾向汪申汇报过新世纪欠他们500万元工程款的事,当时,汪申总觉得,新世 纪副总裁兼中方最高负责人陈小同,凭他与陈的关系,这笔款说什么时候结,只是 一个电话的事。所以,他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恨自己刚才一开始就把话说 过了头,什么“把款凑齐了,立马儿就给你送来”呀,什么“宽限我几天”呀等 等。“真他妈的混蛋!”汪申自责地暗暗骂着自己。不过,话又说回来,钱在人家 手里握着,不还你又该怎么着?你现在要说不借,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况且,陈小 同是市委书记的儿子啊。在中国有几个陈希同呀?那可是北京市最高决策人物之一 呀?如果陈小同在他老子面前说汪申个“不”字把他这个小小“经理”的乌纱帽给 摘了,还不是跟扔一个烟屁股那么简单?所以,他权衡了一下利弊,与其说“不 借”、“单位有困难”或“那么多钱我作不了主”等等,倒不如痛痛快快地借给 他。不然,钱也要不回。来,到头来还要惹那位“陈衙内”一肚子气,那何苦来 呢?” 汪申想了想,强装笑脸说:“哎呀呀,陈总,你想用那笔工程尾款呀,咳,那 你怎么不早说呀?我还以为你现在就让我掏腰包呢。我可真有点困难。用那笔钱, 好说好说。不过,陈总,请您恕我直言,那笔款在我们公司里除了我以外,其他几 个头头和财会人员也都知道。所以,我们得先‘小人后君子’,得正式签个借款协 议。这样,上下左右我都好有个交待。” 汪申见自己的话已经说了出去,于是也顺势来个“就坡下驴”,不能让陈小同 白白用那笔款。他心里非常清楚,陈小同想动用那500万工程尾款,绝不是为了给 建华置地承揽工程,绝对是他自己挪作他用。究竟干什么,汪申一时也猜不透。他 在这个场合不便、也不敢刨根追问陈小同借这笔款的用途。但不能让陈小同白用这 笔款,这个他已拿定了主意。 汪申吸了两口香烟,眯缝着眼,说:“陈总,过去有句俗话,叫做‘东家吃 肉,扛活的喝汤’。我给建华置地房地产公司帮这么大的忙,他们吃肉,总不能连 点‘汤’都不给我喝吧?陈总,你说呢?” 陈小同一听汪申在伸手跟他要好处,揶揄他说:“好啊你真不愧是个京城的大 ‘包工头’!你就是不伸手,我也会主动地把那碗‘汤’给你端去的。实话跟你说 了吧,我早已跟建华置他讲好了,把他们准备承接一个大项目的前期工程让给你 们,这个活完工后,你们可以净赚1000万!怎么样?这碗‘汤’的油水不少吧? 汪申还想再盯问一句,但怕引起陈小同的反感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因为陈 小同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他最忌讳别人不信任他。说实话,自从汪申跟陈小同共事 以来,凡是他点头答应给办的事,一般情况下。他都努力去办,而且能满足对方的 要求。所以他就没再追问陈小同什么“能不能办成”、“建华置地肯不肯让工程” 之类的话,而吹捧着说:“陈总办事向来钉是钉铆是铆。好,为我们再一次‘愉 快’合作,干杯!”于是他举起手中那杯热咖啡,在嘴边抿了一口,继而带些苦 涩,言不由衷地继续说:“陈总你的公务繁忙,如果您没有别的‘指示’那我们就 告辞了。”说着,他起身招呼里昌就要走。 陈小同轻轻按了按汪申的肩膀,口吃的说:“急急啥嘛,我我今天为你这个 ‘包工头’准备了一顿薄酒素菜。请你和里科长赏光。汪申看了看手表,现在是11 点45分,确实也到了吃饭的时间,他也未再推辞,打趣他说:“看来,陈总是实心 实意地赏我们俩个‘打工仔’一顿饭,那我们就愧受了。” 中午时分,在新世纪饭店的一座名叫“潮园”的超豪华餐厅的包间里,有一群 京城的“高级”食客正在推杯换盏、呛五喝六地高谈阔论。食客们从最近的海湾战 争,国际国内的金融走势、证券交易所里的股价到房地产业的衰涨、歌厅里小姐模 样儿以及某某要人的轶事秘闻,甚至社会上的污浊事等等无所不谈。 坐在首席的是陈小同。在他左右两侧的是北京建华置地有公司总经理汪申,陈 小同的秘书张吉,北京新世纪饭店有限公司总会计师兼财务部长韩韦玉,北京建华 置地有限公司财务部经理邵红梅,北京市建筑公司财务科长里昌…… 这是一顿美味珍肴的午餐,有清炒西双版纳的白笋、香菇,有红烧占巴牛蛙、 有清炖广东花蛇、龙虎斗,有油炸广西青蝎,青蒸四川团鱼和两条东北的大马哈 鱼……用陈小同的话来概括,这顿午餐几乎“吃遍了全国”。酒过数巡后,“美食 家”们个个脸热耳赤。 酒宴开始后,一直觉得自己官职卑微,不苟言笑的里昌,此刻不知是出于职务 的责任感呢,还是在“XO"酒精的刺激也促使他壮着胆子站起来,高举手中的高脚 洒杯走到陈小同跟前,说:“陈总,在下里昌先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我先干 了这杯。您随意。说着一仰脖儿一饮而尽。 陈小同出于礼貌,也站了起来,举杯说道:“里科长年轻有为,又懂业务,将 来必有大的发展前途,来,我也祝你鹏程万里!”说着,将杯中的酒轻轻抿了一 口。 敬完酒,里昌又回到原位,只见他低声在汪申的耳边说:“汪总,依我看趁现 在陈总酒酣兴浓的时刻,不妨再跟他提提借款的事,顺便再提提建华置地让东大桥 工程的事。现在各路‘神仙’都在,如果陈总高兴,趁这个热,趁这个热乎劲儿把 手续都办了,省得回去再补办,那样可就麻烦了。您说呢?” 汪申三杯酒下肚后,脑子里也在琢磨着现在是该提正事的时候了。不过,这话 头到底应该怎么提起,一时他还真没拿定主意。突然,他想起了在陈小同办公室跟 他开的那句“建华置地吃肉,我们也要喝汤”的玩笑,于是,他有了话题:“陈 总,您这顿丰盛的美味佳肴,真让我这个‘打工仔’大饱口福啊。你知道,我不爱 吃‘肉’,最爱喝‘汤’。请陈总趁此良机,再赏一碗‘汤’吧!”汪申故意把那 ‘汤’字咬得很重。在座的各位听汪申开了这么一个喝“汤"的玩笑,虽然不知道 这玩笑的“内涵”,但也觉得滑稽可笑,所以大家都只是讪笑着,等着陈小同开口 回敬。 陈小同是个极聪明的人,就在汪申开口说第一个“汤”字时,他脑子里就立即 品出这是汪申在催地说“事”,趁他借500万元之机承揽工程,当众兑现他许的诺 言,逼他就范。 其实,汪申这第二步棋他又输了。他不知道,陈小同巴不得要他先提出这个问 题来呢。这样,他就可以自然而然地以“第三者”的身份把事摊开,既可以名正言 顺地达到他挪用那500万元的目的。又堵住了在座的其他人的嘴。 话音刚落,陈小同就习惯地扶了扶玳瑁镜框,半开玩笑半认真他说:“各位老 兄、老弟、老妹们,刚才汪总说的那碗‘汤’,你们大概都不明白吧?我告诉你们 吧,他是在伸手跟咱们要工程呢!我说汪总,你先吃菜、喝酒,把心放进肚子里, 我说话向来都是算数的,等一会儿我让伍广峰单独跟你谈工程的事,我想他绝对会 让你满意的。怎么样?汪总!”陈小同在平时并没什么架子,特别是在非正式场合 对他的“朋友”们总是称兄道弟的,他认为,凭自己的特殊身份加之自己在大型中 外合资企业中的高位,既使不摆臭架子,上下左右也得敬他七八分,而且这样随随 便便的谈吐,更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座的各位心里都明白陈小同刚才说的那番话的意思。因为在这之前,陈小同 早已将他要借500万丸的事跟伍广峰等人说了。陈小同是私下特地单独跟建华置地 总经理吴广峰商议的,伍也表示同意帮忙。伍广峰虽然觉得陈小同以建华置地的名 义实际是个人入股“玲珑花园”,是非法的,但他认为,一来建华虽然是借款投 资,但那钱并不是他们公司的,只是用一下公司的名字而已,况且事成之后,陈小 同能让他白帮这个忙吗? 半晌未怎么说话的伍广峰,不失时机地端起酒杯站起来,走到汪申身边,按着 他的肩膀,耳语道:“汪总,你急啥嘛,小同的人品你还不知道,他是说到做到 的。实话对你说吧.关于工程的事他早已安排好了。等一会儿,咱哥俩找个地方各 自签个字,这件大事就算办妥啦!来,我敬你一杯!”说着,他将满满一杯“人头 马”一饮而尽,然后狡黠地冲汪申一笑,汪申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唐突,于是 自我圆场他说:“在座的各位老兄、老弟、不满大家说,最近我们北建公司刚分成 ‘二建’和‘七建’,这就跟兄弟分家似的,既分了田产,也分了一屁股债,我这 个总经理,现在是两手空空,要钱没有,要闲人有的是。陈总戏称我是个‘大包工 头’,那是抬举我了。实际上,我跟外地进京的‘打工仔’差不多!所以,我急着 跟陈老总伸手要工程,真有些不好意思,让在座的各位见笑了… ” 坐在下首的韩韦玉一直未说话,因为这个场合他不便说什么。陈小同要挪用北 建存在新世纪的那笔500万元工程尾款,事先跟他打了招呼,但韩并不知道陈小同 用款的真实目的,他也不便问。但他明白,陈小同拱手让工程给汪申那绝不是白让 的,是要汪申付出比那大10倍甚至更多的代价。作为新世纪饭店的总会计师兼财务 部长的他非常清楚,挪用那笔工程尾款是违法的。这几年检察院等政法机关惩处的 挪用公款犯罪的案件不计其数,市旅游局政治部每次下的“关于XXX单位XXX人私自 挪用巨额公款被判刑"的简报,他都认真阅读,而且也曾为那些脚陷泥沼而不能自 拔的昔日身居要职的领导干部或财会人员扼腕惋惜。他预料,如果陈小同挪用的这 笔巨款一旦事情败露,后果将不堪设想,不管怎样躲,看来自己怎么也得被搅进 去,因为自己是管钱的啊!陈小同能不让他一起干吗?想来起去,他有些害怕,总 觉得眼前有一些身着豆绿色制服的检察官在用眼盯着他,似乎我们拿着锃亮的手铐 正一步步向他走来,想到此,禁不住手一哆嗦,刚夹住的那块肥鹅肉差点没掉在桌 子上… 但很快他又一想,虽然眼下京城乃至全国各地的反腐败之风越刮越烈,但 陈小同毕竟是陈希同的儿子,新世纪饭店的人谁敢告他?就是其他单位的人要揭发 检举他,也得掂掂分量啊!再说了,自己眼下不过是陈小同手下的一个“会计头 ”,倘若一切不按他的“旨意”办事,只要他一句话,撤了他这个小小的“芝麻官 儿”还不是跟扔掉他手中的一个烟头那么简单!正在他思前想后的时候,不知什么 时候陈小同离开座位走到他身边。韩韦玉慌忙站起来,恭敬地问:“陈总,有事 吗?” 陈小同用特制的鱼骨牙签边剔着牙屑,边说:“老韩,吃完饭,你到我办公室 来一趟,有件小事想跟你商量一下。”说完,又回到他的座位上。 在陈小同的提议下:“大家举杯为新世纪、建华置地和北建公司今后进一步合 作愉快干杯!”陈小同的话显然是一语双关。 汪申佩服陈小同的“大家风度”。 里昌也苦涩地微笑着。 伍广峰嘴角洋溢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狡黠的笑。 裴淑华、张吉、邵红梅三位女士各怀“心事”,个个被酒精刺得粉红的脸蛋漾 出被领导“信任”的满足感。 唯有韩韦玉的脸上露出的说不清是喜是乐是忧是哀的愁的一种复杂表情,只见 他木然地站在那里,将酒杯举起、又放下。 宴终。 人散。 在新世纪饭店11楼的一间“卡拉OK"包间里,汪申趁着酒兴正与一位艳丽的伴 舞女郎缠绵地随着“何日君再来”的曲调,跳着慢步。 曲终。 门启。 进来一位身着银灰色西装、打着腥红领带的中年男士,微笑着向汪申打着招 呼,“对不起,汪总,打扰您啦!席间,您提的那碗 ‘汤’我给您端来啦,咱哥 儿俩是否‘尝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打印得非常漂亮的“协议书”递给了 汪申。 陪舞女郎见状,轻盈地退出了包间。 汪申接过“协议书”一看上面写着… 协议书 为加快首都基本建设步伐,增强建筑企业的竞争力,北京市建华置地有限公司 和北京市第二建筑工程公司经友好协商,达成如下协议: 一、双方在今后的市政工程建设中,如遇承接的工程余项或需联合承接的工程 项目,双方在互利的基础上应优先转让给对方,或应允先选择对方为伙伴。 二、双方在互利、互谅、自愿的基础上,应在资金周转、原材料采购、工程大 计、技校指导等方面进行互补或支援; 三。本协议有效期为一年,如双方认为需要:期满后可再续签。 北京市建华置地有限公司 北京市建筑工程公司 签章:伍广峰(盖章) 一九九四年六月十日 一九九四年 月 日 汪申看完这份不伦不类的所谓“协议书”,苦笑了一下,心想,这哪里是什么 “协议”呀?这不明明是陈小同诱他同意借款的一份“保证书”吗?只见他手拿那 份“协议”,眼望天花板有些发愣,他想甩袖子就走或者将那份“协议”塞给伍广 峰。但他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陈小同:他正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盯着自己,仿佛在说, 你这个“包工头”真是个吝啬鬼!不就是借你那点屁钱暂时用用吗?最多一年连本 带利就还给你,你仍各上那么痴呆呆地发愁吗?你那500万元现在还在新世纪饭店 账上趴着哪,我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不还你,你又敢怎样?我把你叫这儿来跟你商 量商量,那是我陈小同看得起你这个“大包头”,哼,不识抬举的东西!想到这 里,汪申又看了看仍然在自己身边等待表态的伍广峰,半怒半嗅他说:“伍老板 。” 因为伍穴峰是香港人,人们都习惯这么称呼他,“麻烦你给小同带个话,就 说那500万元先暂借你们建华置地用,我没意见,那笔款什么时间拨,请他自己决 定。不过,款拔过后要跟我联系一下,我好掌握这个情况。如果领导班子里的人有 什么反映,我也好做些解释......不过,你给我的这个‘互助协议’我先拿回去好 好看,再琢磨琢磨是否还需要增加点们什么对咱们都有利的条款,等我想好了,我 会立即通知你,或者派人给你送去。伍老板!怎么样?” 伍广峰见陈小同给他的那个“友好协议”虽然汪申没有当场签字,但他替陈催 借的500万元的事汪申却丝毫没敢推卸,所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便操着浓重 的港腔,连点头,说:“细(是)呀细(是),这么肿(重)要的细(事)情, 需要深(慎)肿(重)考虑考虑的啦,那好那好,汪肿(总)经理,那我就京( 静)候您的佳音啦!… ” 汪申勉强从嘴角边挤出点笑容,说道:“伍老板,我祝你财运亨通,万事如 意,咱们后会有期,再见!” "我也祝你碗(万)细(事)如意啦!再见啦!” 汪申勉强与伍广峰握了握手,下楼钻进早已在停车场上等候他多时的那辆“奔 驰250",回他新近购买的一栋新居休息去了。 就在汪申被安排在“卡拉OK"包间唱歌的时候,陈小同将新世纪饭店总会计师 韩韦玉及财务部经理裴淑华叫到他的办公室,陈向他俩交待:立即将新世纪饭店欠 建公司的那笔500万元人民币的工程尾款先拨到“五洲大酒店”,然后再转拨给建 华置地,款到"五洲”后,立即通知他们转拨。 韩韦玉非常清楚陈小同为什么要转这么个大弯子才将那笔巨款拨给“建华”, 他明白,陈小同肯定要私自挪用,他或者正背着他人偷偷地搞房地产开发,或者在 偷偷地搞一大笔经营性的生意......但究竟这笔巨款拨到“建华”干什么用,韩此 刻确实不清楚,也不便去问,也不敢去问。只是冲着陈小同连点头,“这件事我 会办,这件事我会办… ,” 最不会看火候的是裴淑华,他不择时机地问陈小同:“陈总,那每一步的具体 财务手续都应该咋办呀?,, 陈小同瞥了裴淑华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具体手续让韩总跟你交待!” 裴淑华自讨了个没趣儿,未再吭声儿。 三天后(即1994年6月23日)新世纪饭店的韩韦玉按陈小同的指示让财务人员 以垫付建筑公司工程款的名义,支付给建筑公司500O万元人民币支票。北京市建华 置地有限公司财务部经理邵红梅取走支票并给新世纪饭店出了T一张“暂借工程 款”的发票。1994年7月11日,邵红梅根据陈小同指示,将“源基”公司500万元支 票送到北京五洲大酒店有限公司。“五洲”副总经理曹晓通知 "首实”总经理王伟 光,告诉他500万元工程款已到帐。王伟光又指使“首实”副总经理张连海亲自去 曹晓处取回支票,并给“五洲”出具发票。后来“首实”总公司的王伟光得知500 万元工程款到位后,作为部分“土地管理费”立即支出给北京市土地管理局。 细心的读者,从上面陈小同挪用500万元工程款的倒帐情况可明显看出:新世 纪饭店支出的500万元工程款在北建的帐上根本未反映出来,只是新世纪假借垫付 的名义将款支出。 陈小同为了掩盖挪用巨额公款的犯罪事实,又在划款之前与伍广峰商量通过五 洲大酒店走一下帐,再进入“首实”公司。为了对“建华”公司打入“五洲”这 500万元有个交待,陈小同又秘密与伍广峰商量,以“建华”借“五洲”500万元, 借期8个月;“五洲”免费向“建华’提供三间标准间,并向陈小同和“五洲”的 总经理曹晓石签字。当时,陈小同答应将来他个人投资的“玲珑花园”,得利后, 由他从“花园”的利润中提款支付五洲大酒店。其实,陈小同与“五洲”签的所有 “协议”都是假的。眼明人一看便知,这是陈小同、伍广峰、曹晓等人为了应付和 蒙骗“建华”和“五洲”的那些不明真相的财会人员。因为他们的这些鬼把戏,是 见不得人的。至此,陈小同利用职权以及他的老子的特殊影响挪用北京市新世纪饭 店欠北京市建筑工程公司500万元工程尾款的犯罪目的已经达到。 但是,假是就是假的,伪装应该剥去。当他们这一系列犯罪活动暴露后,为了 掩盖事实真相,逃避法律的惩处,陈小同以及他的同伙王伟光、韩韦玉、膝惠芳 (原北京市财政局处长)等人又作了一 系列的丑恶表演。其间,检察机关与犯罪 分子展开了一场侦查与反侦查的激烈斗争。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四节 在京昌公路上有两辆崭新的黑色“奔驰”500型高级轿车正在飞速地前行驶 着……陈小同、王伟光,胡小凡、何世平等,在陈的唆泛下,为签一纸“合同”, 竟借机跑到几百里以外的塞外延庆去寻欢作乐,随同陈小同前往的铁哥们儿各怀心 事。在极端的物欲支配下,他们在、犯罪的悬崖峭壁上又往前滑了一步。 初夏的京郊大地,到处一片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在京昌公路上有两辆崭新的黑色“奔驰”250型高级轿车正在飞速地由南向 北行驶。 前面那辆车里坐的是北京新世纪饭店的副总经理兼北京源基房地产开发公司董 事长陈小同,北京泛美国储运公司总经理胡小凡,北京市村镇开发公司总经理何世 平。 后面那辆车里坐的是北京京华信托投资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兼北京首都实业 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王伟光,北京市财政局副局长兼北京经济发展投资公司总经理 、香港北京财务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李怀伟。 30分钟后,两辆高级轿车拐过顺义县城南的一个花圃环岛,顺着八达岭高速公 路径直朝西急驶。 “照这样的速度跑,我看川点前准能按时到达延庆。”坐在第二排座位上的胡 小凡与前面的陈小同搭讪着。 陈小同抬腕看了看他那只价值10万余元港市的“ROKUS牌”瑞士金表,微微点 了点头,未说话。全密封的高级轿车内除了正在放送的流行歌曲外,再没有人说话。 他们各自着车窗飞掠而过的景物,有的触景生情,想着自己的心事;有的随着歌曲 的节拍轻轻地合唱着。 陈小同虽然昨天夜里吃了两片安眠药,但今天早晨仍然起得很早。不知是因为 兴奋,还是“业务”太繁忙的缘故,当西单电报大楼的钟声刚敲过5响的时候,他怎 么也睡不着了。于是,他伸手按厂一下床前的红色按钮。 片刻,他的“生活”秘书乔小小便轻轻推门进来,手里拿着陈小同今天要穿戴 的西服、衬衣、领带和皮鞋等物,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衣物放在陈小同的床前笑吟吟 地说:“陈总,这是按照您昨晚的嘱咐,给您准备好的,不知您觉得行不行?”说 着,她将壁灯打开、室内顿时亮堂起来。 陈小同揉了揉微微有些发胀的双眼,沙哑他说:“很……很好,就……就这套 吧。你打电话告诉张吉,让她立即通知王伟光、胡小凡他们,8点钟以前到台基厂 大街来找我。” 乔小小“嗯”了一声,悄悄地退出了陈小同的卧室。 陈小同这几天为落实王伟光“玲珑花园”审批项目去市有关部局审批各种规划 等繁杂手续,真是耗尽了精力、煞费了苦心,为此,他也破费了一些钱财。有的读 者可能觉得奇怪,像陈小向这样的当代“衙内”,为办这点“事”难道也需要到处 去“打点”么?:有些聪明的读者还以为笔者在这里胡编乱撰,其实,您想错了, 这些人相互利间用相互倾轧,绝非一些“势利小人”能比。如果您稍微了解一下陈 小同、王伟光、凡段爱华(北京市政府办公厅副主任)、张鲁平(北京市财政局预 算处处长兼三分局种长)、李怀伟、燕利,何世平等这些“高级”蛀虫们的内幕情 况的话,您就觉本书所述的只不过是他们贪婪、奢糜人生中的一个小小的插曲!实 际上,这些人生活中的糜烂程度,是正直、善良的人们难以想象的…… 自从在蛇餐馆与王伟光秘密达成以个人名义参股“玲珑花园”投资后,陈小同 首先拿着王伟光递给他的那一叠审批手续找到了当时的市政府办公厅秘书燕利。 燕利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当他接过陈小同递过来的审批清单后[(笔者注当 时(只能说当时)凡到市政府办公厅托关系办事的人,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即先 递交求办事宜的清单,并注明找哪位领导,求办什么事情、大概时间、事情的紧要 程度,需要向市委、市政府哪位领导请示等等,都必须书写清楚。当然这里面还有 些不能用文字表达的内容,诸如事情办成后,给被求办事的人什么好处等等,是不 能写在纸上的嘻笑着对陈小同说:“陈总经理,据我所知,‘玲珑花园’可是块大 肥肉啊,我给你安排好领导接见后,你准备拿什么来谢我呀!” 陈小同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安排我与XXX市长见面呀?” 燕利:“这要看你怎么打发我啦?” “ 陈小同:“好你一个黑心的‘阎王’!”这是陈对燕利的戏称“你连我都不放 过?”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精装的“爱丁堡”牌”香烟”递给燕利:“这是朋 友从香港带来的‘香烟’,你先‘尝尝’。如果不够昧的话,我再送你一包别的‘ 烟’,…” 燕利接过“香烟”,用手捏了捏,觉得里边硬梆梆的,似有“硬货”,于是满 脸堆笑他说:“这还差不多,你等我的电话,两天之内,我安排XXX市长见你。” 在这以后,陈小同又找了市财政局副局长李怀伟、市村镇开发公司总经理何世平 等人,总算如愿以偿地将“玲珑花园”的审批、规划、财政等一系列手续批了下来, 当他拿着这些批件给王伟光看时,王感叹道:“看来,这‘阎王’好见,‘小鬼’ 难缠啊。‘阴间’如此,人世间何不更甚?这件事,要不是找你陈老弟帮忙,‘玲 珑花园’项目还不是‘空中楼阁’?” 陈小同笑了笑,一语双关地说:“王兄言之有理,你在我面前是老前辈了。既 然您知道现在办事如此艰难,那么咱们今后就应该合作愉快,不应该‘卸磨杀驴’、 ‘过河拆桥’啊!” 王伟光用手拢了拢稀疏的灰发,心领神会地说:“那当然,那当然,今后来日 方长,请陈老弟观看老兄的行动,常言说,‘听其言,观其行’嘛,咱俩打交道也 有几年了,我的‘为人’,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老弟还不清楚?” 陈小同只是干涩地笑了笑,没再吭声,在这以后,按“合同”现定,陈小同参股 “玲珑花园”5%,应该实交股金750万元,而他只交了500万元,余下的250万元王伟 光未再催要。这就是王伟光“听其言,观其行”的兑现。不过,这是后事,暂且不表。 “玲珑花园”的审批、规划、土地使用、环保绿化、财政预算等一系列手续办妥 后,陈小同又顺利地挪用了新世纪饭店欠北建公司的500万元工程尾款作自己投资的 股金。下一步“工作”,就是要正式与“首实”签订“合作”开发“玲珑花园”的协 议了。这个“协议”究竟应该怎样签订?“协议”的主要条款应该写明哪些内容呢? 为此,陈小同在电话里反复与王伟光磋商了好几次。按王伟光的意见,这“协议”暂 时先不要签,因为新世纪的500万元虽然已拨到“首实”公司的账号上,万一中间有 什么变故,双方都可能要处于十分被动的窘境,所以,为了保险起见,“首实”与“ 建华置地”的“协议”,最好再往后拖一拖。 陈小同的意见正好与王伟光相反,他认为,股金已经到位,至于股金的来源、 渠道等那是另外的问题,这与“协议”本身并没有直接关系。陈小同讲,如果“股 金”拆借万一出现了问题,或“协议”签订后在规定的期限内发生了变故,他可另 想别的办法,比如到外省市去借、到银行贷款等等,都是办法。况且,新世纪欠北 建的500万元工程尾款他已经支出了,至于什么时间往外支出、怎样支出,那都是 “技巧”和“策略”问题,这与你王伟光有什么关系?当然,陈小同坚持尽快与“ 首实”签订个“协议”,还有他另外的考虑,那就是他怕王伟光收到500万元资金后 ,以什么用公款个人参股恐怕不妥呀,什么挪用公款搞个人经营活动违反(刑法) 有关条款的规定,是犯罪行为呀等等口实,跟他耍滑头。他先把钱用了,不还你, 那你有什么辙?到那时,岂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我才不干那蠢事呢!虽说 王伟光过去与自己是铁哥儿,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呀?在陈小同的坚持下,王伟光只 好同意尽快与他签定个“协议”,于是王伟光便让“首实集团”的副总经理张建海 起草一份“协议”。“协议”的甲方为“首实集团”,乙方是“建华置地”。“协 议”的内容主要是联合开发。‘玲珑花园”项目。项目启动资金为1.5亿元人民币 ,甲方投入1.425亿元,乙方投入750万元,占股份5%,工程完工后,销售利润按 比例税后分利,“协议”的日期是1994年6月10日。张建海写完“协议”,又交给 了王伟光。王伟光在电话里又秘密地与陈小同交换了意见,他按照陈的意见又作了 几处修改。这样,“协议”算草拟成了,按照陈小同的“旨意”,“协议”的正式 签字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地点来履行。今天,陈小同与王伟光等人去延庆 县,正是办这件“大事”去了,那么为什么陈小同非得要把那份“协议”拿到100 公里以外的延庆去签字呢?因为在那里,陈小同的一个铁哥儿为他安排了一系列额 外的活动,一来陈小同可以借这个机会进一步与他的同伙“联络感情”;二来也可 以利用这个机会放松一下自己这些日子紧张的神经。不过,除此之外,陈小同还另 有企图,暂且不提。 汽车正以每小时80 公里的速度向前行驶着,20分钟后,他们穿过八达岭长城, 驶出关外,陈小同望着这塞外的北国风光,心情似乎比出发前要好得多,八达岭长 城他来过无数次他清楚地记得,就在他就读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即将毕业的前夕, 作为一名义务法语翻译曾陪同一个大型的法国旅游团来这儿参观过雄伟壮观的万里 长城。他那标准流利的巴黎口音给来这里参观的法国朋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时 的陈小同在给外国朋友讲万里长城这个象征着中华民族几千年文明史和人类文化瑰 宝的伟大建筑时,曾为祖先们的勤劳智慧而骄傲,也为中华民族在世界上重新崛起 而自豪,学生时代的陈小同,也曾发过誓:要不辜负党利人对他的培养、教育,要 做一个对社会主义建设有用的人材。本来他完全可以利用自己得天独厚的条件去实 现他那时的抱负的,但他进入社会后,变了。特别是当他的老子当了高官后,凭借 老子权势、地位的特殊身份,他变得那么贪婪、那么奢侈、那么自私,甚至不惜以 身试法。陈小同做梦也没想到今天到延庆县花天酒地地去玩耍,而一年以后当他再 次路过这雄伟壮观的万里长城时,却是戴着手铐、坐着囚车去秦城监狱等候法律的 审调。这是多么大的反差呀?是历史的嘲弄,还是孽海中沉舟?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吧。 过了长城,司机加大油门,汽车像发情的野狼直奔北部山区跑去。 坐在轿车中间那排的一个人物,名叫胡小凡,系北京泛美国际货物储运公司总 经理。从侧面看,他像皮影戏里的“偻阿鼠”,佝偻着个身于;从正面看,脸形似 个倒“A”字形。他上身穿一件粉红色南韩绸衬衣,打着黑色领带;下身穿一件米 黄色花格筒裤;头上袜着泰桂花油;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近视镜,即使那些流氓恶 棍看他一眼,也会皱起眉头的,此人怂品极坏。 42岁的胡小凡虽然是个无德无才、其貌不扬的人物,但他这几年却是春风得意 、步步升迁,为什么呢?拿他自己的话说,这叫“鹰飞蓝天伴白云,鼠钻地洞喜昏 暗;狼奔深山强夺食,狗向主人摇尾怜。”--各走各的路。如果拿胡小凡自己的话 来给他自己“定格”的话,他实属那种“狗向主人摇尾怜”的人,他的“主人”正 是陈小同,为了向“主人”讨好,胡小凡在“玲珑花园”的那笔肮脏的交易中没少 帮陈小同的忙,托陈健催办审批手续的就是他。 那是一个天气闷热的夜晚。 在北京中东城区劈柴胡同的一条深港里,有一个幽灵般的人影,正鬼鬼祟祟地 朝小巷深处一个铁门走去。 “幽灵”到了铁门前,左右观望了两眼,见附近没人盯梢,按了按门旁边的红色 门铃扭片刻,院里出现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年妇女,只见她拨开铁门上端的一个小小 的“观望窗”操着沙哑的烟嗓儿,问:“谁呀?深更半夜的来敲门?” “大姨,是我。胡小凡!” “哎哟哟,是小凡总经理呀。咳,这是怎么说的,大热天的,你怎么一个人跑 来啦?是的,来来创,快进来。”说着,老妇人吃力地将铁门打开一条缝。 胡小凡像噶条泥鳅似地钻了进去,他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神秘地问:“阿姨,小 健在吗?”显然,胡小凡对这位老妇人非常熟悉。 老妇人边锁门边扭头向门廓努了努嘴:“你瞧--” 胡小凡抬头一看,只见在桔黄色的灯光下、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位身穿淡黄色 绸纱睡衣脚踏一双沙鱼皮拖鞋的年轻人,正揉着睡眼向他打着招呼:“胡经理真是 个‘狐狸’呀,怎么这么晚了还往我这院子里钻?” 这队年轻人正是胡小凡找的北京市委办公厅副主任、市委秘书陈健。 原创,“忙碌”了一天的陈健,此刻已脱衣准备睡觉,忽听门 外有入按铃,忙叫他的妈去看看。当他听清来人是胡小凡时,猜想,这应善于诡秘 行动的家伙,深夜入宅必有“要事”。于是,他赶紧穿睡衣下楼亲自迎接。 胡小凡为什么夜访陈健呢?而且是只身一人前创?这自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创,前几天胡小凡在新世纪饭店的碧丽官歌舞厅跳舞时,正好陈小同也在那 里,舞间休息时陈小同约胡小凡去咖啡屋“聊聊”。胡小凡虽然与陈小同是哥儿们, 但他不主动轻易邀请朋友,除非有“重要的公事”相。胡小凡见陈小同很神秘地向 他使了个眼色,立即觉得小同要找他谈的绝非一般的私事。于是,连陪他跳舞的女 秘书许倩都没让随身跟着。 两人出了舞厅,驱车来到香格里拉饭店,临时要了一间高级房间,坐下后,陈 小同开门见山地跟胡小几说:“胡兄,这几年咱哥俩亲如手足,我有什么事都没瞒 过你。现在我有件急事想让你帮我催办一下,你所朋的‘打点’费用,事成后我加 倍偿还你。”陈小同用手扶了扶近视镜:“怎么样?”胡兄?” 胡小凡这几年多数都是上赶着求陈小同为他办事,当然,也上赶着给陈小同拍 马屁、送高级礼品。就是在送礼的时候,胡小凡也像狗似地摇着尾巴盯着陈小同的 脸色,生怕这位“内”不给他面子。像今天陈小同这样上赶着求他办事,而且又是 如此谦恭,这对于胡小凡来说还是第一次看到。胡小凡见陈小同结结巴巴说出如此 “肺腑之言”,深受感动。他觉得,这几年没白往小同身上塞钱。自己从一个普通 的外贸干部,几年来像驾云似地扶摇直上,还不都靠小同帮忙?没有他,我胡小凡 哪会有今天?于是一种“ 朋友”间的信任感、一种急切的恩情在心中油然而生, 他谦卑他说:“小同,你这话是说哪去了,说句实活,我现在之所以能当上这个小 小的毛毛官儿,还不是你在‘老太爷’(指陈希同)面前给老兄保举的!甭说办件 事,就是你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能说半个‘不’字呀?有什么事,你尽管 说!” 陈小同似笑非笑他说:“这件事,对于你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必须谨慎从事,否则 ‘好事’就成坏事,不瞒你说,最近我准备跟‘首实’公司签订一个合作开发”玲 珑花园’的合同。这个项目跟一般的开发建设工程不一样,因为这块地盘占尽了地 利之光,东邻香格里拉饭店、钓鱼台国宾馆、金融街,西临西三环,是个大‘聚宝 盆’,谁都想抢先!俗话说,‘好肉吃到嘴里才知道香’!现在的麻烦事是,这个 项目的一系列审批手续,包括各部门协调关系,到现在还未打通。前些日子,我把 一系列的审批报告都交给了燕利,让他快点帮我催办。虽说那个小‘阎王’不敢不 帮忙,但光靠一个肯定不行,据我所知,市长办公厅的安排计划,除了燕利以外, 还有陈健。因为陈健是市政府办公厅的第一副主任,他是专门负责安排‘市长办公 会议’的,这项目只要列入会议议程,百分之百能通过,因为我在其他人身上也下 了一番功夫。另外,我再设法趁老头子(指陈希同)高兴的时候磨叨几句,这事儿 成功的概率是很高的。我现在求你办的事是帮我找乙陈健。虽说我与陈健的关系还 算可以,但总的来说交往不深,我知道,你老胡与陈健的关系非同一般,最近,他 为‘泛美’公司提供贷款的(笔者注:指1994年3月陈健利用职务之便私自为北京 泛美国际储运公司提供2000余万元贷之事。事后,胡小凡向陈健行贿3万美元,按 当时的外汇比价,折合人民币26万元),不是帮了你很大忙吗?后来,你怎么酬劳 他的,我不知道,但我想,既然那件事他给了你那么大的面子,这件小事他不会不 帮忙吧?胡兄你说呢?” 胡小凡笑了,他笑得是那么肉麻、那么卑污,片刻,他挤了挤近视镜片后面那 双绿豆似的小眼,自信他说:“陈总兄弟,不是老兄我夸口,这事包在我的身上, 你就放心吧,别的事我不敢担保,但我敢跟你打‘保票’,在一个星期之内我一定 让陈健帮你把‘玲珑花园’的项目列入市长办公会议日程。至于怎么打发他,这点, 你老弟就不用操心啦。大不了多给他送点‘美子’、‘港纸’(指美元、港币), 那玩艺儿比‘大团结’更有吸引力,还有,最近海关扣押厂一批走私货,有几样东 西国内是买不到的。我想在方便的时候给他‘挺’的送点去… ” “你送这些东西固然重要,但据我所知,陈健这小子有个最大的嗜好--”陈小 同故意将下面要说的话留下半截儿,他扶了扶黑色玳瑁镜框,观察着胡小凡的反映。 胡小凡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陈健跟我是铁哥们儿,难道他有什 么嗜我还不清楚?就连他最爱玩的波斯猫、荷兰狗和美国秃鹰的品种我都摸得一清 二楚… 由于他急于想听陈小同咽下去的那半截儿话,似乎有些急躁,甚至多少带 点埋怨的口吻,说:“小同,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说话有点卖关子的味道?如 果你有什么高招儿就直接赐教我一、二,行不?” 陈小同嘴角荡出一丝淫笑:“陈健最喜欢的是那个玩艺儿… ”他故意抬头望 了一眼床头上挂的一幅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裸体女人油画。 胡小凡彻底“领悟”了。 他像一个猥陋的奴才,无耻地说:“呵呀,是啊!这点我还真没想到。既然这 样,我除了多给他上供点‘美子’、多”烧’点‘港纸’外,至于那‘唯恐美人花 睡去,故烧高烛对红妆’的事,不瞒老弟说,我是行家里手… ” “那… 那好,我… 我静候你的佳音。”陈小同显然有些兴奋,他结结巴巴 地抬手拍了一下胡小凡的肩膀,表示对他的信赖。 胡小凡有些受宠若惊,谦卑他说:,‘陈总,既然你这么信赖我,胡兄愿为老 弟肝脑涂地… ” 陈小同也为这个奴才在关键时刻对自己如此忠心耿耿而欣慰。于是,他按了按 房间一颗红色按钮(高级宾馆都有此设备)。片刻,房门轻轻开启,门眉下出现一 位亭亭玉立的艳装小姐,只见她轻启朱唇,道:“先生,您有什么要求?” “快拿两杯‘xo’来!越快越好!” “好,马上就来!”小姐嫣然一笑,退出门外。 陈小同与胡小凡双双碰杯,一饮而尽。 胡小凡指着那幅裸体女人画、笑道:“陈总,这常言道:美女配佳酿乃人间两 大宝。难怪古人宁失江山,不失美人啊… ” 其实,陈小同平对胡小凡这个猥琐不堪的人也是十分反感的,只不过眼下办“ 玲珑花园”的手续急需他帮忙,才勉强跟他如此“亲热”。因此,陈小同耐着性子 破例跟他开了个玩笑:“我… 我是江山和美人都… 都要!” 双方一阵淫笑,结束了这笔肮脏的交易。 为厂避嫌,胡小凡今夜连自己的车都没开,特意在自家门口打了个“的”,只 身来到陈健家。 由于天气闷热,再加上他走路急了些,身上的真丝衬衣都湿透了,他见陈健一 边开着玩笑一边跟自己打着招呼,他趋上前去,与陈健握手寒喧:“主任老弟,请 原谅我这个不速之客,深夜还来打扰你。” 陈健迎着这个满嘴烟臭的猥琐小人,心中禁不往漾起一阵厌恶,但他很快又恢 复了常态,强笑着把胡小凡让进二楼的一间小客厅里。 客厅里的空调气温适中,胡小凡似退了些暑气,烦躁的心情 平静了许多。于是,他开门见山地悦明了来意:“陈老弟,不瞒你实说,我是受小 同之命前来贵府向你催办‘玲珑花园’审批和规划手续的。那个项目必须立即着手 施工,否则,那块肥肉就可能让别人挟到碗里去了。小同这几天实在是太忙,抽不 出时间来,所以派我前来打扰。他问那些手续是否已经列入市长办公会的议程了? 另外,他还让我问问你还需要他做点什么会议外的事不?如果需要的话,请你口述 个‘单子’,我一定传达给他,或者我亲自去办理… ” 胡小凡今天深夜入宅,陈健早已猜出他八成是为“ 玲珑花园”的事来的。他深 知“玲珑花园”那些审批手续的重要性,因为前几天燕利己跟他打了招呼,并要求 他尽快将其列入“市长办公会”研究。他当着燕利的面答应的倒是很干脆。但他想 ,你陈小同虽然是陈希同的公子,但也不能啥事都一手遮天!你找了别人不找我这 事能办得那么快?休想!于是,他故意把那袋“玲珑花园”的审批和规划报告、手 续等锁在抽屉里,静候陈小同前来求他。果然,不出了所料,陈小同今夜派胡小凡 来了。陈健完全明白:陈小同之所以派胡小凡前来充当“说客”,是因为他看中了 胡的钱袋。陈小同历来办事有个规律,凡是要他“出血”的事,这个”血”必须从 别人身上抽,拿陈小同自己的话来说,这叫做“用什么‘血型’,抢救什么‘病人’”。 这话不假,上次陈小同塞给燕利的那包进口香烟里装的那些“硬货”,就是从 王伟光身上抽出来的“血”。 今夜胡小凡人宅,陈健敢肯定他带来的绝非一般礼物。于是,他干咳了两声, 问:“胡兄,不瞒你说、你今天夜闯我这个‘茅庐’,我一猜就知道你是为‘玲珑 花园’的事而来。因为你跟小同的关系非同寻常,实话告诉你,今年中央要适度紧 缩银根,压缩非国家重点项目的投资。所以,我想,‘玲珑花园’的工程多半也是 在压缩之列,恐怕要在短期内全部手续审批完,难度很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不 妨直接找找XX市长试试看,这个事要想彻底解决,非他莫属。 胡小凡瞅着被香烟熏黄厂的稀疏的大门牙, 笑了:“哎哟,我的大秘书啊, 我现在连你这个关都过不去,我还找哪家子市长啊?再说了,那找市长的活是我能 干得了的吗?要找,那也是小同的事呀,今天我受小同之命,主要求你在市长办会 上将‘玲珑花园’的项目列上就行了。至于会上能不能通过,‘议’什么程度,这 跟你我都没关系,你只要当个‘二传手’,小同他就感恩不尽了。你想啊,要是私 下里小同没找有关方面的领导去‘磨’,他能将那一大叠报告往燕利手里送吗?得 了!我的大秘书!您就操操心把这件事当个事给办鞍吧?” 陈健见胡小凡这个小丑似的总经理十分可笑。他想,这么香的一块肥肉,你们 舍得往燕利嘴里放,只让我闻挝味?没门儿!你想的倒美!不过,话又得两说着, 小同的背景他陈健是最清楚不过的。“玲珑花园”的报告老压在自己的抽屉里也不 是办法,早晚他也得安排到市长办公会研究,倘若陈小同等急了,直接找到他的老 子,甭多说;只给他上点“眼药”也就足够了,到那时恐怕他陈健连个人情都捞不 到,常言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何不趁此机会既送人情,又捞一把呢?想到 这里,他觉得“抽血”的时候到了。在这关键时刻不“抽”,更待何时呀?于是, 他连续干咳了两声(这是陈健的习惯,说话前总想清两下嗓子),说:“‘玲珑花 园’的项目往市长办公会上安排这倒问题不大,你刚才说得也有些道理,至于会上 能不批,我是个使唤丫头拿钥匙--当家作不了主的小秘书,确实也管不了那么多, 不过,话也得说回来,往中长办公会上安排议程总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呀!不瞒你说, 光我手头里待批的急件而且需要往会上安排的就有几十份,那都是些有头有脑儿的 人物送来的,我这个小秘书敢得罪谁呀?你说是不是,胡兄?” “锣鼓听声,应该听音”,胡小凡早已听出陈健是话里有话。于是赶忙表态: “老弟此话言之有理,你这个差事确实不好当不过,据我所知,‘玲珑花园’的项 目非同一般投资项目,从北京市总体规划上来讲,投资大,但回报率高,能为首都 的财政收入带来很大效益、还是有优先权的。这点你比我更清楚,这是其一。其二 .....” “ 你别其二、其三的了。我这儿是客厅,不是演讲堂。”陈健打断了胡小凡 的话,似乎多少带点下“逐客令”的口吻说:“这事儿你告诉小同,我抓紧时间尽 量提前给你安排就是。”这些日子我确实很忙,最近我还要准备到深圳去一趟,那 有些事急需亲自处一下。回来后,优先给他安排‘玲珑花园’审批的事儿。时间不 早了,我也不多留你了。”说着,他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 胡小凡是个善于“审时度势”的家伙,他明白此刻陈健话里的念意:什么“要 去深圳啦”、什么“回来后优先安排啦”等等、全是冠冕堂皇的搪塞话!他真正的 目的是在试探胡小凡今夜究竟给他带来什么礼物。 虽然胡小凡明知陈健在下逐客令,却并不在意,仍然龇着黑黄的大门牙嘻嘻地 说:“我的大秘书,我胡小凡虽然官职卑微、但来到你府上总算是个客人吧?大热 天的,您老人家既不让点茶水、也不让根烟,还下逐客令。是不是有点‘那个’呀 ?… ” 陈健似乎感到刚才的话确实有些言重、于是赶忙解释:“哎,胡兄,你可千万 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这个大经理日理万机,太 辛苦了。现乍已经深夜1点多了,我倒没什么,怕再长谈下去影响你的休息......” 说完,他勉强挤出点笑容。 胡小凡见火侯已经到了,而且陈健多少也给自已挽回点面子,就坡下驴地说: “咳,咱哥俩这是谁跟谁呀,我刚才只不过是开个玩笑,其实,你刚才还真言中了。 不瞒你说,明早7点50分我还真的坐95672航班去香港谈一笔生意呢。这不,你看!” 说着,胡小凡真的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天蓝色机票,在陈健面前晃了晃。 陈健见胡小凡那张机票已经剪了角,知道是假的,但仍然微笑着点了点头,表 示相信。 片刻,胡小凡又像变魔木似地从随手携带的桔黄色牛皮公文包里掏出两个约有 4英寸大小的精美的相框来,递给陈键:“老弟,我知道你喜欢珍藏这些‘艺术品’ ,是老兄特意从香港给你带来的。‘礼品’虽微薄,但‘礼轻情义重’,请老弟笑。 如果您喜欢,我随时都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他特意将“从香港带来的”和“随 时都可以满足你的要求”这两句话加重了语气,说完,眨了眨镜片后面那双绿豆似 的小眼,死死地盯着陈健脸色的变化。 陈健接过相框一瞧,在灯光下金光闪耀,他明白,这相框起码也得镀着百分之 三四十的赤金,最低每个也得值个万儿八千的。再看相框内镶着两位浓妆艳抹的笑 吟吟的“港妹”,那女郎的双眼似乎在对他进行挑逗。他赞不绝口地自言自语道: “真美!真美!相框美,人更美… ”他看着看着,禁不住嘴里流出了贪婪的涎水。 好色的陈健,完全明白胡小凡的用意,似乎他已经按奈不住窜上来的那股欲火, 急不可待地间:“胡兄,你这份心意我收下了,谁让咱们是哥们儿呢。哎,我问你 ,这相框里的靓妹不会是‘水中月’吧?” 胡小凡见他这一招果然奏效,于是点燃一根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喷出一连 串白色烟圈儿,眯缝着眼,说:“老弟要是真的喜欢这份‘薄礼’的话,半小时之 内我就能让你搂着她俩。在什么地方见,由你定… ” “此话当真?”已经性欲激荡的陈健脱口问道。 “千真万确!”胡小凡很干脆地答道。 原来,自胡小凡接到陈小同的”指令”后,他就开始在从香港、河北、四川上 海等地花钱雇来的卖淫女中挑选了两位最漂亮的“港妓”藏在京城的一家饭店里, 并嘱咐她们老老实实地呆在包间里,随时听从他的指派,不许私自与别人幽会,这 不,果真派上了用场。 陈健见胡小凡回答得如此肯定,心中的淫火上窜,恨不得立即将照片上的那两 位女郎搂在怀里,将她们“撕碎”、“吃掉”。于是,他向胡小凡挥手做了个立即 出发的手势,随即穿戴整齐,下楼到车库将自己的那辆“奔驰”开了出来。 深夜,在桔黄色的路灯下,一辆高级轿车载着两名淫棍消失在宽阔的西长安街 马路上。 陈小同之所以能跟胡小凡交上朋友,主要是因为他手中掌握着北京市某些高级 进口货物,诸如德国的莱斯照相机、法国的巴黎香水、意大利的皮衣、此利时的睡 衣、奥地利的真皮沙发及美、英,日、俄等国的高级轿车等等,实际上他等于是北 京市高级进口货物的仓库保管员,近年来,随着我国对外贸易的迅速发展,作为首 都的北京,是重要的进口货物集散地之一。作为专门进行港口货物暂储、暂运的部 门其“油水”之大,可想而知。陈小同为了打点别人、拉拢人心或满足个人奢糜生 活的需要,没少从胡小凡的手里得到好处。什么摩托罗拉手机啦、皮尔卡丹西服啦 、老人头皮鞋啦、高级手表啦等等贵重物品,胡小凡就像拿自家东西那样方便、那 么得心应手地送给别人。现在陈小同腕上戴的那只“ROKUS”牌瑞士金表就是胡小凡 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胡小凡为什么拼命拉王宝森,陈小同呢?聪明的读者一想便知。 胡小凡除了自己升迁往上爬,拼命地贪占和行贿外,他最坏的就是玩女人。除 了自己玩,还要送给别人,前不久,由他亲自出资从北京、天津、上海、香港等地 寻找多名卖女。带到北京市密云县云湖渡假村供原北京中副市长王宝森等人嫖宿淫 乐,这些坏事都是他干的,所以,在陈小同的点拨下,他针对陈健的好色本性,为 他精心地挑选两名卖淫女,对胡小凡来说根本就没费什么力气。 今天,陈小同将胡小凡随身带去延庆,别有一番用意。 此刻的胡小凡似乎心情很畅快、他一会儿哼哼卿卿地唱着流行小曲,一会儿又 指点着车窗口外飞掠而过的长城附近的古迹,狗屁不通他讲述着“历史典故”。 陈小同有一搭无一搭地附合着他。 坐在胡小凡旁边的是北京市材镇开发公司的总经理何世平。此刻,他的心情显 得有些忧郁。本来,今天他不想跟陈小同一起到延庆,他知道到那儿是帮助陈小同 办事的。凭心而论,何世平也对陈小同有一意见,怎奈人家陈大公子背后的那个大 人物他是惹不起的。甭说陈小同在他老子面前说他句坏话,就是在他的铁哥们儿面 前说他两句不在行的话,他也吃罪不起呀!常言说,胳膊扭不过大腿,他这个小小 的村镇开发公司经理能惹得起谁呀?何世平有自已的处世逻辑,他认为,人活在世 上主要是为了钱。有钱,就有权;有了权,就可以有钱。权和钱就象水的化学分子 式似的互相可以转换。因此,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为了他的“子孙后代”,他不 惜一切代价地拼命捞钱,就在前不久,他曾伙同李敏(兴隆公司董事长),陈健参 与组织谋划帮助周比方的亲戚办单程赴港手续,收受周北方给予的贿赂港币20万元 (折行人民币14.9万余元)。后来,他又利用职务之便,收受河北省人大干部迟X和 北京中平县XX建筑工程公司贿赂款共计9.4万元人民币。此外,何世平还以多付贷 款的手段,贪污公款2000美元(折合人民币11500余元),所有这些事,他都干了, 而且干的都是大的。虽说现在他的腰包鼓鼓的、银行存折下十几个,虽然说不上现 在是京城的百万富翁,但他可以称得上是市府机关的“富豪干部”。物欲虽然暂时 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满足,可他的思想却越来越空虚、生活越来越腐化堕落,特别是 最近他似乎总觉得有一种不祥之兆,心中增加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惧感因为他干的 那些贪污、受贿的事,只要讨贿方有一个人翻脸不认人,他随时都可能锒铛入狱, 等待他的无疑是数载或十几载的铁窗生涯。这种恐惧感在“钢城孽虎”--管志诚被 执行枪决后,在他心中愈演愈烈。在他脑海里总也抹不掉枪毙管忠诚那天的恐怖场 面。 那是一个寒风凛冽的上午,何世平自己开着车上班,当车行至公主坟立交桥时, 突然交通民警将马路上行驶的车辆全部拦截在路旁。片刻,几辆闪耀红蓝光的警车 拉着尖啸的警笛从他身边急驶而过。他打开车门,下车站在马路旁围观的人群中, 听“知情”人讲,今天上午在南郊的一个刑场上,将要对大贪污犯管志诚执行枪决! 何世平听到这个消息,直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脚跟往头顶上窜, 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对自己将来命运的担心,他竞鬼使神差地随着北京市中级人 民法院的行刑车队来到南郊刑场附近“看热闹”。 何世平赶到刑场西边的一个高坡上,挤在人群中观看,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 的“杀人奇观”。他看到河滩中间的一个乱石滩上堆起了一个沙堆,有几名身背探 测器的法警正在沙堆附近做可疑物的探查,显然这是为行刑前做最后的安全检查。 何世平猜测、那里大概就是管志诚伏法的地方。他又看见大批的武警战士头戴钢盔、 手握钢枪,分散在四四站岗,维护秩序,刑场周围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人们正等 待着那代表正义的一声枪响。虽然场面很大,观看的人也很多,但人们脸上的表情 却是严肃的,没有喧嚷和嘻闹。这大概就是刑场上特有的肃杀气氛。 上午10点整,行刑车队鱼贯般入了刑场,执刑车首先停在沙滩附近,很快从车上跳 下几名身着崭新的橄榄绿色制服、戴着雪白手套的法警,随即将管志诚押下刑车, 推倒在沙堆前。 此刻的管志诚左右看了看,大概是他很留恋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极不情愿地 跪了下去。随着刑场指挥官的一声令下,“嘭!”的一声沉闷的枪声响后,罪大恶 极地管志诚象一个装满了谷糠的麻袋,倒在了沙堆前…… 何世平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恐怖的场面,吓得他浑身上下直打哆啄。他想 ,几分钟前管志诚还两眼贼溜溜地四处张望呢,转眼间他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由于工作不对口,何世平对管志诚并不熟悉,在他印象中只与管志诚见过两次 面:一次是在台基厂大街5号陈希同的家里,那次他是找陈希同的老婆联系朝阳区里 十里堡的一个居民区拆迁工作,在陈家小楼的走廊上见到了正在等候向陈希同汇报 工作的管志诚。恰好,那天陈希同接见外宾还没回家,而陈的老婆在会客室里又与 另外一个人谈话,他俩借这个机会在走廊里聊了几句。另一次是在新世纪饭店工地, (那时新世纪饭店还没建成)何世平找陈小同(当时陈小同任新世纪饭店筹备处主 任)谈有关工程用工问题,而管志诚是找陈小同谈他用钢材问题。中午陈小同请他 俩吃饭,席间,何、管二人称兄道弟地畅谈了一通。那次见面,管志诚给何世平的 印象是:此人财大气粗、老奸巨滑。 随着管志诚被检察机关传讯到被捕人狱,有关钢城孽虎--管志诚的官方、半官 方的消息在京城传播开来。当时他想,管志诚这个昔日被称为“钢铁元帅”(笔者 注:这是1958年大跃迸时,人们送给管的雅号)“老节命”也会锒铛入狱,何 况我这个小小的何世平?自从管志诚伏法后,何世平确实“勤勤恳恳”工作了一年 多,在这期间他也确实“廉政过”,比如下农村搞“调研”时,自己带的是一箱方 便面和几个鸡蛋,当着乡、镇干部的面也装模作样地吃上几口,虽说回京后再到名 菜馆补偿一下,但也总算“廉政”了 又比如他在家里接待“客人”,也有几次将“ 客人”提来的那些烟酒,高级点心之类的廉价礼品让司机或秘书给退回去,虽说那 些东西他看不上眼儿,但总算拒收礼品了……可惜,这段“廉洁”日子他没坚持多 久,那种贪得无厌的个性又暴露出来了。这几年,他除收受周北人给的20万港币外 ,还大肆侵吞公款高达15万人民币巨!这里还不包括一般的吃请受礼。此外,何世 平还直接在王宝森(原北京市副市长,后因经济问题畏罪自杀)的授意下参与了李 敏(男45岁原北京市国家安全局三局政委,因受贿罪被判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陈健、石路明(男,61岁,原北京市新大都实业总公司经理,因贪赃污罪被判处有 期徒型6年)等许多违法乱纪的事。这几年,何世平不加收敛,而且他的胆子却越 来越大,贪污受贿的数额越来越高。虽然法律威慑的那把“尖刀”总在他眼前晃来 晃支,但由于他那极端膨胀的物欲,促使他一步一步走向犯罪的深渊,最后他终于 成了历史的千古罪人(笔者注:何世平因犯受贿、贪污罪,于1996年10月26日被北 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6年)。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何世平今天之所以被陈小问拉上去延庆,主要目的两个:一是陈小同想利用何 世平手中“乡镇开发”的那个诱人的招牌来进一步拉拢延庆县委书记刘金生(正局 级)。因为刘金生是靠陈希同、陈小同的势力当上县委书记的,他上任后曾对陈希 同和延庆县的广大干部、夸下过海口:要在三年之内将县里的工农业总产值从原来 的每年16.1 亿元,增值到l00亿元!这意味着每年要递增60%以上!(实际上他从 未有实际措施,只是空谈而已);而陈小同也向他的铁哥儿刘金生表示过要鼎力相 助,为此,他拉上何世平,让何向刘“献计献策”,对乡镇企业给予“扶持”;二 是陈小同也想利用这个机会再向刘金生筹借一笔款项,以弥补万一将来“玲珑花园 ”那笔投资不能及时收回来,好进行“填补”。这样,既可以把挪用新世纪那笔欠 北京市建筑公司的500万元工程款冲平 ,又可以不露马脚地达到他的目的。这岂不 是一箭双雕的美事?想像归想像,幻想岂能当作现实,陈小同做梦也没想到,刘金 生倒得比他还快。就在陈小问被中央“2.13”专案组缉捕前一年,刘金生就以贪污 、受贿、挪用款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 汽车过了长城后,以每小时90公里的速度继续往前奔驰。 胡小凡抬腕看了看手表,对陈小同说:“陈总,再过10分钟,我们就可以和刘 书记(指刘金生)见面了,不知这小子今天拿什么来招待咱们?” 陈小同未再搭话,看来他是在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 后面那辆车里的王伟光此刻的心情比何世平更沮喪,他也是在想着这几年干的 坏事太多了。自从他当上北京京华信托投资公司经理后,连续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分 别收受珠海某房地产有限公司董事、山东省烟台市一商业集团公司给予的贿赂款港 币3.1万元(折合人民币33127.5元)和人民币2万元。这里还不包括他向陈小同及 其他人的行贿款,在最近一年多的时间里,各种新闻媒介先后披露了原北京市人大 常委副主任铁英、原北京市政协副主席黄纪成、原江西省泰和县县委书记陈作善、 原河北省唐县县长宋秀林、原河北省阜平县县委书记王振荣以及原贵州省省委书记 的夫人阎建宏等贪污、受贿、腐化堕落的内幕,这使王伟光着实受到不少震动。他 想,这些人论官儿都比我大,论资格部比我老,可论问题的严重性我可不比他门轻 啊,这些大官儿们一个个纷纷落马,我这个小小的信托公司经理要是事情败露被戴 上手铐锒铛入狱,岂不像政法机关抓个流氓、小偷似的那么容易!这几天,他连续 几夜都失眠,有时吃上几片安眠药后虽然能勉强朦腚胧胧入睡,但总是恶梦连串。 他不是梦见自己滚下万丈深渊,就是梦见一个个身着豆绿色制服、戴着大沿帽的检 察官拿着逮捕证,拎着锃亮的手铐神情严隶地朝他走来……有时梦醒后吓得他浑身 直出虚汗。 本来王伟光今天不想跟陈小同一起到延庆来签订那个“玲珑花园”的合同。他 想,签纸合同只不过是几分钟的事,何必跑几百里到塞外去签呢?况且,他清楚他 与陈小同签订的那个合作开发“玲珑花园”的合同,实际上是他向陈小同变相行贿 的股金,那可是个犯法的事呀,这种事理应保密才对,更甭说不该公开张场了,他 不知道陈小问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会认为这是正大光明的事?但他猜想,陈小同既 然要把他们拉到几百甲地以外的延庆县去签,必定还有比签合同更重要的事,因此 ,虽然他在电话里也对陈小同说过“此事要从简”的话,但陈执意要去,他也未再 坚待自己的意见,因为他不敢惹那个”陈衙内”呀,就这样,他匆匆上路了。 从台基厂5号院到延庆县城、他们驱车行驶到2小时50分钟。 当两辆高级轿车行驶距县城只有十几公里的地方时,他们发现在前方l00多处 停着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和一辆黑色“公爵王”高级轿车,坐在前面的阶小同一眼 就看出站在“公爵王”旁边的就是延庆县委书记刘金生;前边那辆警车肯定是为他 们开道引路的、于是他扭头对坐在后边的胡小凡和何世平说:“你……你们看,是 ……是金生来接咱门来啦。” 此刻,刘上生似乎也认出了陈小同的“专车”,于是仰手示意停车。 王伟光、陈小同、胡小凡,何世平等人先后下车与刘金生握手寒喧。 陈小同将随同他前来的各位客人逐一地向刘金生作了介绍,然后扶了扶近视镜, 半开玩笑半认真他说;“哎唷唷,我的大书记,我们这几位城市贫民到你这儿来造 访,已经是够麻烦你的啦。还劳你这位县太爷的大驾十里相迎,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怎么样,县太爷,好长时间没见了,这阵子还好吧?” 刘金生也无拘无束地打诨说:“托陈老弟的洪福,现在还能混下去,不瞒老弟 说,前天接到你的电话后,我亲自为你们做了准备,把今明两天的会都推掉了,县 委其他的人都让我打发下乡去了。你老弟和各位客人亲临塞外小城视察工作,我哪 敢不亲自迎接呀。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指着站在警车旁准备为他们开道的那 位穿警服的中年人道:“这位是县交警大队的井同志。”他又指着陈小同说:“这 位是京城有名望的陈总经理,到咱县扶贫来啦。”刘金生故意隐去了陈小同的真实 身份。 陈小同也礼貌地与这位井同志握手寒喧:“谢谢井同志,给你们添麻烦啦。” 看来这位交警确实不认识陈小同,但以他的经验判断:眼前这位陈总经理绝非 一般人物,不然县委书记能跑到十里地以外去亲自迎接?出于职业的敏感和约束, 他未敢多说话,只是向陈小同敬了个礼:“欢迎各位领导到延庆视察工作,这里来 往车辆很多,请各位领导上车吧。” 刘金生对交警说:“咱们直接到龙庆峡避暑山庄去,你用手机通知各岗警,一 路绿灯!” “是” 五 在龙庆峡新落成的一栋高级迎宾馆里,在“铁哥们”-- 原延庆县委书记刘金 生的精心安排下,这些蛀虫们荒淫无耻地度过了两天两夜。白天,他们喝的是“ 人头马”,吃的是价值千金的各种美馔珍肴,夜晚,他们嫖宿妓女...... 在警车尖啸的警报声中,这些“大人物”们径直来到龙庆峡新落成的一栋高级 迎宾馆门前停下。 这座宾馆坐落在峡谷的东边,是一栋乳白色的现代化建筑物。左边依山,右边 傍水,山后苍松翠柏,山问溪水瀑瀑,站在庭院只觉得阵阵清凤吹来,使人顿感心 旷神怕,是个绝好的避暑休养胜地。 按照刘金生的安排,客人们下车后个个都被领进高级、豪华的套间休息、沐 浴更衣。 中午12点整,由刘金生亲自主持的午宴开始了。 宴会是在宾馆二楼西北角的一问特殊的餐厅进行的。这间餐厅面积只有三十 几平方米,但里边的设施却十分豪华。这里是专门为来访的社会显要和各界名流们 设计的。餐桌是用当地的紫檀木雕刻而成的,所用的油漆和工艺全部采用传统的“ 上漆”,(即从山上的漆树割流液体)漆绘的,桌上旋转的餐盘下安有电子控制器, 能按着主人的指定缓缓旋转或停顿;各种菜肴是从楼下的厨房里直接电动传送到楼 上餐厅的服务间里;穿着豪华而又得体的漂亮的服务小姐步履轻盈、微笑着为这些 “大人物”们服务…… 今天上的各种菜肴,除“人头马”名酒外,几乎全是延庆县的“上特产”。 经服务小姐介绍,陆续端上来的菜是:清炒幼鹿丝、清炖山鸡肉、五香熏乳猪、爆 炒青花蛇、烤乳全羊,还有凉拌团鱼丝、油炸布谷乌等二十几道菜。 午宴正式开始后,穿着笔挺西装的刘金生,首先致辞:“首先让我代表延庆 县的广大干部群众真诚欢迎以小同为首的各位公司领导到我县搞调研、搞扶贫。延 庆是个贫困山区,这几年在党的改革、开放政策的指引下工农业总产值虽然比过去 有较大幅度的增长,但跟其他兄弟区、县比较,我们仍然有很大的差距,特另!是 与城区更无法相比,但我们有信心、有决心迎头赶上去……今天小同及各位大公司 的领导来我县视察,这真是一个城乡携手并进的极好契机。为欢迎各位的到来,我 们略备薄酒素菜为大家接风洗尘,来,为我们延庆县的繁荣,为大家的健康干杯! ”说完,他将杯中的“人头马”一饮而尽。 于是碰杯声、说笑声响成一片。 在座的除陈小同和胡小凡以外,其余的人都不认识刘金生。大家对这位风度翩 翩、年轻有为的书记发表如此热情洋溢的讲话和表现出的远大抱负都投以感激和赞 许的目光,纷纷说些恭维话和预祝延庆县在改革开放中取得更大成就的官样儿话。 唯有王伟光一言未发,他喝尽杯中酒后,只是朝刘金生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因为他担心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签订那个所谓的“合作开发 ‘玲珑花园’项目的协议书”会暴露秘密。因为他明白那个“协议书”是见不得人 的,是违法的。倘若在这个县城将那东西拿出来,这岂不是等于把他和陈小同行、 受贿的罪行公开曝光吗?但他又看到陈小与刘金生正在亲热地谈着话、开着玩笑, 似乎并没有要提签协议的事,紧张的心情又稍有些放松。于是,他用筷子夾了一块 烤乳羊肉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品味着。 这里最活跃的还是刘金生。不知他是因自己的铁哥们儿陈小同的到来心中兴奋 呢,还是为了在各大公司领导面前显示一下自己是这方水上的父母官儿,只见他一 会儿高谈阔论,一会儿又引经据典地介绍着延庆这座塞外古城的历史,一会儿又滔 论着他发展延庆经济的宏图大志……说到亢奋时他竟忘情地站起来,当着大家的面 拉住一位漂亮的服务小姐的手,介绍着说:“我们延庆县的山美、水美、姑娘更美 。希望各位领导为发展延庆的经济和旅游事业多献计献策。将来延庆大发展了,大 家再来我们这里时,我一定要用比这档次更高、条件更好的宾馆来招待大家,现在 的条件还不算太好,让各位屈尊了……”大家听了这位县委书记的客套话都惊愕地 睁大了眼睛,心想,哎哟天哪,这规格、这档次还不高呀,那什么规格、档次才算 高啊?就连奢糜透顶把的胡小凡听了刘金生的这番讲话也在咂着嘴嘿嘿地暗笑着。 这里唯一不感到吃惊的是陈小同。因为他对刘金生的底细摸得再透不过了。 历史就是这样,有时它会成全人,有时它会捉弄人,有时它会在同一地点的不 同时间给人以不同的人生结局。刘金生与陈小同就是这样。他俩谁都没有想到5年 前他在龙庆峡这个地方偶然、相识,成为沆瀣一气的败类;而5年后他俩做梦也没 想到又在这个地方相聚,而且是最后一次的诀别。 话还得从头说起: 那是1989年的夏季,陈小同刚被北京市旅游事业管理局党组任命为新世纪饭店 有限公司第一副总经理(正处级)。有一天,他随同北京市旅游局的一位负责人来 龙庆峡考察旅游资源,住在龙庆峡谷边上的一栋简易楼房里那时的条件虽然比现在 差得很多,但当时县委、县政府的领导照顾得还是蛮周到的。白天,他们爬山越岭 去勘察地形地貌,晚上请专家、学者在一起谈论、预测和论证这里的旅游资源利用 前景。当时的延庆县委和北京市旅游局的领导为了广泛听取意见,除了聘请专家、 学者来这里考察、论证外,还聘请了附近区、县的一些代表也来这里座谈,恳请他 们为发展龙庆峡这块宝地献计献策。当时,顺义县委的主要负责人因工作忙,抽不 开身,,临时指派顺义县顺义镇党委书记的刘金生前来参加。在前两天的考察中, 刘金生听别人介绍:那矮胖的说话有些口吃的北京市新世纪饭店第一副总经理就是 陈希同的儿子--陈小同。善于钻营取巧、寻找政治靠山的刘金生像是在仕途的沙漠 中发现一片绿洲和一眼清泉那样,突然眼前一亮,觉得他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靠 山”从此他死死盯住陈小同的一举一动。上山时比陈小同大十几岁的刘金生却一步 一步搀扶着他,晚上回到旅馆里他不惜自己掏腰包从附近农村临时雇来两位姑娘帮 忙照顾陈小同的起居。开始,陈小同还以为这两位姑娘是旅馆的服务员呢,后来才 知是刘金生暗地派人雇来的。于是,陈小同也深感自己遇到了“知音”,临结束考 察时,在刘金生的再三央求下,陈小同竟甩开市旅游局的领导到顺义镇又单独“考 察”了两天。 在这两天的“考察”中,刘金生为了讨得陈小同的欢心,可是煞费了苦心。首 先是吃,他不惜动用了镇政府的扶贫资金,派三个人专门到北京城为陈小同采购海 鲜和珍禽。后来据陈小同在押时交待:刘金生有一次专给他做的“全鱼宴”,大概 就值上万元。吃的珍禽异兽连他都叫不上名字来,而且每顿都不重样儿;其次是喝 。为了让陈小同喝个美,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刘金生挖空心思地把一位80多岁 的老妇人从刘家河接到镇里,专门为陈小同做一碗风味独特的杏仁茶。这样做,陈 小同吃后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第三是嫖。嫖娼是陈小同的一大“嗜好”。刘金生 曾听人说,陈小同嫖宿有一大特点:爱玩那些十八九岁的姑娘。为此,却愁坏了刘 金生;你想啊,仅在顺义镇两天上哪去给他弄黄花闺女?难,也得办。如果这一项 达不到陈小同的满意,前边的那些努力都算白搭。想来想去,刘金生在情急之中想 出了一个主意:他把自己的一个还没发生过性关系的“傍肩”让给陈小同。为此, 他无耻地为那个“傍肩”做了许多“说服教育”工作,最终赢得了陈小同的满意; 第四,是赌。陈小同赌博也很有特色:喜欢简单、快捷。他不愿意玩那些“搓麻将” 呀、“拱猪”呀什么的,嫌麻烦。为此,刘金生也绞尽了脑汁。最后,他想出了一 个主意:“捉妞”这是刘金生从一部香港“三级片”里学来的。即在卧室的进门处 摆放三个大小颜色相同的落地屏风,让一个姑娘偷偷地进来藏在其中的一个屏风后 面,然后让三个人猜。对者赢,错者输。这种赌博方法,既简单,又刺激。晚上陪 陈小同玩这种游戏的是刘金生和他的“小秘”。当然,赢者肯定是陈小同。仅两个 晚上,刘金生输掉两万,另搭进一个“傍肩”…… 就这样,刘金生与陈小同由吃吃喝喝,发展到互相利用,终成“铁哥们儿”。 刘金生认为,接近了陈小同,就等于抱住了陈希同的大腿,就等于自己往权力 的峰顶攀登时找到了捷径。于是,他不惜巨资大搞“感情投入”。到刘金生被捕人 狱前,他曾三次请陈小同出国“考察”,一次到泰国,两次到美国。至于逢年过节 或找借口去给陈家送礼,那更甭说了。 当然,刘金生的“感情投入”,得到的是高额的政治回报:1993年夏秋之际, 顺义县委作出决定,准备调刘金生任县委农工部部长,原县委农工部部长改任顺义 镇党委书记。 当县委的主要负责同志找刘金生谈话时,开始他强调很多客观理由,不同意调 离,但后来他又表示服从组织上的安排。就这样,县委的正式任命在顺义镇的一次 干部会上宣布了。 就在宣布新的任命的当天下午,刘金生驱车直奔京城,在台基厂大街5号院找 到了陈小同。两人见面后,刘金生单刀直入地向陈表示了对这项任命的不满,并再 三恳求陈小同帮忙。 对于一级县委作出人事调动的这种重大决定,陈小同觉得自己难以插手干涉。 于是,他听完刘金生的诉说,赶忙给他的老子去了电话。刘金生迫不及待地在电话 里将自己的“苦衷”向陈希同作了汇报。 后来,市委办公厅通知顺义县委:关于刘金生工作调动的事暂缓进行,待市委 有新的决定后再执行。 果真,二个月后,刘金生从一个镇党委书记一跃被提拔到延庆县任县委书记。 这项任命下达后,顺义县的广大干部、群众都十分震惊。有的干部惊呼:顺义县出 特大新闻啦! 刘金生就是在这种特殊的背景下走马上任的。 刘金生在政治上尝到了甜头,有些得意忘形。为了报答陈希同对他的提拔,为 了酬谢陈小同对此事从中做的“斡旋”就在上任的第七夭,主动邀请市委领导(主 要是陈希同)到延庆来视察工作。 好大喜功的刘金生在既没有征求延庆县委、广大干部、群众的意见,又没有深 入进行调查研究的情况下,拿出一份自己连夜赶写的“延庆县经济发展概要”的所 谓十年“宏伟蓝图”,向正在那里视察工作的陈希同作了详细汇报。他向陈希同吹 嘘:“我要在三年内使延庆县的工农业总产值翻三番:即从现有的16.1亿元,到达 100亿元!其它指标也要跟着往上翻!”在场的延庆县干部纷纷私语:“这纯粹是 吹牛皮、侃大山!” 吹归吹、侃归侃。刘金生为了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不借花费延庆县多年积蓄 的一些发展基金(特别是八达岭长城的旅游收入),大肆进行挥霍和请客送礼。几 百元乃至上千元一瓶的“人头马,,高级酒,他成箱成箱地买、成箱成箱地送。连 城里高级宾馆、饭店都难得一见的珍稀、昂贵的菜肴原料,刘金生上任后便应有尽 有。刘金后自有他的道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像这样的蛀虫,何以窃得 一个地区的重要党政大权?道理很简单:“贪官养好,岂能不好!” 午宴已接近尾声。 在刘金生的提议下,各位“佳宾”乘着酒兴,去三楼卡拉0K间跳舞尽兴。 话间刚落,只见七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郎突然从餐厅的另一个包间出来,她 们似乎事先被指定了目标,准确无误地走到每个人面前,然后各搀扶一位喝得满脸 通红、喷着酒气的客人往三楼走去。 所谓的三楼卡拉OK包间,那只是刘金生换一种说法而已,其实那些都是为这些 客人们早已准备好的客房。当然,在这些客房里像卡拉OK等高级娱乐设施是绝不会 少的。 首先挽着陈小同胳膊走出餐厅的是一位身着超短裙的港妹。女郎自报姓名叫小 丽,年龄20岁,是香港一家电台的记者兼播音员,毕业于香港大学的国语系。陈小 同侧目看了看这张稚嫩的脸蛋儿,他推测,这位女孩最多也超不过十八岁。陈小同 清楚,这些女孩都是胡小凡从河北、河南、北京、香港等地花钱雇来的,然后藏在 北京。而且胡小凡事先已经派人把这些女孩接到延庆,专门为他们这一行人准备的 。陈小同今天之所以让胡小凡跟随他到延庆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挽着王伟光胳膊的是一位河南姑娘,她长得俊俏,弯弯的柳眉下一双水汪汪 的大眼,看上去似有些愁怅,不爱说话。王伟光没问这位姑娘的姓名。他明白,干 这行的女孩子几乎都把自己的真实姓名隐去,有的有几个名字,只是在不同场合、 针对“服务”不同对象时选用。 跟随何世平的那位女孩年龄似乎偏大些,大约二十五六岁。姑娘自称是北师大 中文系的“应届毕业生”,是到延庆来“采风”的,回去后准备编写民间故事。何 世平从她的言谈话语中已经猜出她在撒谎,只是淡淡一笑:“那好啊,今天晚上你 先好好‘采访采访,我吧。我的故事多着呢,给你提供的素材,保证能让你写一 本书。” 走廊里的中央空调似乎温度调得低了一些,大家直觉得一阵阵冷风向他们袭来, 禁不住打起寒噤来。 10分钟后,从三楼的各个“卡拉OK包间”里传出了一阵阵嘶哑、浑浊的和发音 不准的男女混合声, 20分钟后,又从“包间”里传出了一阵阵男人粗鲁的喘息声 和女人的呻吟声…… 正在走廊尽头一根接一根抽烟的胡小凡,明白了“包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因为这出戏都是他一手操办和导演的。 第二天上午,刘金生给这些来延庆县搞“调研”的“佳宾”们,安排在龙庆峡 水库中泛舟;下午到一避暑山庄去垂钓;晚上则由县剧团为他们做了专场演出。 第三天上午返京时,陈小同让王伟光跟他同坐一辆汽车。就在汽车行驶途中他 们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签订了那份所谓的“合作开发‘玲玫花园’项目的协议书”。 后来,胡小凡在接受检察机关审查时交待,那次他们随陈小同去延庆县光吃喝 就花去二万七千多元,这还不包括下榻的住宿费等。 陈小同、王伟光、刘金生、胡小几、何世平等这些政治怪胎和经济蛀虫们就是 这样将人民在改革大潮中努力拼搏、奋斗积攒的血汗钱,一次又一次疯狂地进行挥 霍。 据陈小同被捕后的交待,自他依靠陈希同的势力,爬上市旅游局所属的新世纪 饭店筹备处主任、中方第一副总经理以及北京建华置地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的重 职后,便开始了疯狂地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等违法、犯罪活动: 1994年初,国家实行新税制后,新世纪饭店与香港乐星有限公司合资的碧丽宫 歌舞厅的营业税,由过去的5%提高到10%,为逃避纳税,陈小同与港方经理xxx、 执行董事XX、新世纪饭店财务部的有关财会人员商定并实施:从碧丽宫每天的营业 收入中提走:万元交给新世纪饭店,用以减少碧丽宫的营业收入(达到偷税的目的 ),到年底将转移的营业收入按利润进行再分配。从1994年2月11 日至1995年4月 30日,碧丽宫共转移、隐匿的营业收入高达430多万元,经北京市税务局对外分局 审查鉴定,碧丽宫的上述行为已构成偷税罪,偷税总额为436万8千元。鉴于碧丽宫 歌舞厅有限公司的偷税系法人偷税,涉及人员多、责任分散,此项未能给陈小同单 独定罪,但他这种犯罪行为,在合并执行的受贿、挪用公款罪量刑时予以考虑。为 此,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税收征收管理办法》第42条规定,将碧丽宫歌舞厅有限 公司偷税案移送北京市税务机关处理。 1992年至1994年,经陈小同批准,香港新兴建筑工程设计装修公司承揽了新 世纪饭店的部分装修工程。同时,陈小同还介绍新兴装饰装修公司承建李怀伟(男 ,41岁,原北京市财政局副局长兼北京经济发展投资公司总经理、香港驻北京财务 投资有限公司董事,N95年4月被捕,因挪用公款人民币444万余元被判处有期徒刑 7年;犯贪污罪,贪污人民币3万8千余元,判处有期徒刑5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11 年所在的北京市经济发展投资公司和新世纪饭店办公用房的装修工程。1992年春节 前,新兴公司的董事长XXX为感谢陈小同和李怀伟,分别送给陈和李10万元和5000 元。1994年下半年,XXX又送给陈20万元港市。陈将30万元港市以他人名字存入银 行。陈健(男,28岁,北京市委办公厅副主任,因受贿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案发 后,陈小同将存折交给港商XX保管,当检察机关追缴该存折时,XX已将该款取出花 掉,只好以35万元人民币将赃款抵交到政法机关。1994年2月,松鹤斋的XXX通过陈 小同出面做工作,以批发价从大兴县森林瓮花园别墅购买20栋别墅,事后,xxx为 感谢陈小同,送给陈30万元人民币。陈收钱后,用掉11万元,余19万元以国家安全 部XXX妻子的名字存入银行,后检察机关将该存单追缴。(经查,行贿人XXX已于19 95年春节死亡)。 此外,陈小同还在贾北(此人已潜逃)承包新世纪饭店游戏机室期间,先后多 次从该游戏机室支取费用挥霍(新世纪饭店的游戏机室已于1995年5月停止营业)。 六 在风景秀丽的云湖度假村,王宝森等人曾在这里荒淫元耻地度过无数个日日夜 夜晚。 汪颖钊邀陈小同来到这里,为达到罪恶目的,汪亲自送两名苏杭艳妓,供陈小 同嫖娼…… 这次,汪颖钊给陈小同行贿1万多美元…… 在京郊北部的密云县有个云湖度假村。 度假村的西边是碧波荡漾的密云水库;北边是绵延起伏的群山;东、南边是吁 陌纵横的万亩良田。 春天,满山遍野的迎春花、桃花、杏花迎风开放;夏天,四周一片浓绿,山林 鸟雀呜翠,湖面阵阵凉风送爽,使人心旷神怕;秋天,稻谷金黄,一派北国风光— —这里风景秀丽,空气清新,是京郊休假、旅游的胜地。 改革开放以来,这个风景如画的度假村接待了数以万计的中外游客。但度假村 东南角的那幢乳白色的三层小楼却是从不轻易接待一般游客的。稍了解内幕情况的 人都清楚,那座小楼是用来接待“高级佳宾”的专用楼。准确他说,这幢楼是陈希 同、王宝森以及他们亲属的私人官邪。 傍晚时分,陈小同正在三楼东侧的台球室心不在焉地打着台球。红、黄、绿色 的胶木球在绿茸茸的台面上来回滚动。随着球的滚动,陈小同的心似乎也在波动着 、撞击着…… 陈小同是前天晚上来到云湖度假村的。他这次来这里并不像以前那样是专来 休闲和消魂的,而是另有一个使他既兴奋又顾虑重重的要事与他人协商。兴奋的是, 这件事如果办成了,他将会得到一笔数目可观的美金,这是有人在暗地早已向他许 诺了的。顾虑的是,倘若此事办糟了,他也有可能要“翻车”。因为他明白,这几 年他干的坏事大多了,特别是周北方、陈健等人的事情暴露后,他有些心悸。晚上 他躺在床上碾转反侧不能成眠。深夜,正当他一根接一根地吸着香烟、想着心事的 时候,突然门铃连续响了三遍(这是陈小同与他的生活秘书规定的信号,凡有要事 相告,必按三下。一般事只按一下。如果一般事,也可能他不去开门;女秘书这时 会悄然离开,如果是要事,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立即将门打开),陈小同急忙跋拉 着鞋将门打开。房门开启,只见门灯下站着一位身着粉红色薄纱睡衣的女秘书,将 一封信递给他说:“陈总,这封信是香港阿甫贸易公司总经理汪颖钊派专人送来的 ,送信的人刚走。他说,有件事要相告,深夜了不便打扰,让我转交给您。送信的 人还说,这件事非常重要,如果您没有特殊情况,希望能按信中约的时间、地点与 汪总经理见面。”女秘书说完,向陈小同递了个媚眼,“陈总,如果没有别的事, 那我走啦。祝您晚安”。 陈小同望了一眼这位透着性感的女秘书,欲要说句什么,但张了张嘴未出声, 只是点了点头。 陈小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将信拆开,只见上面写着这样几行字: 陈总: 关于购买菲利浦公司通信设备一事,还要与您再次详细面谈,如方便,望您明 晚务必在云湖度假村等我。顺便我给您带去两只苏杭“嫩鸡”,如觉“可口”,望 您笑纳。 颖钊即日 陈小同看后,淫涩地哑然失笑。特别是他对信中说的苏杭“嫩鸡”非常感兴趣 。他明白,那“嫩鸡”是供他在床上“享用”的。他自言自语笑骂道:“好你一个 贼头汪颖钊,跟我还来这一套?好,既然你给我送上门来,那我可就不客气啦。让 我上云湖度假村等他,这小子也真会挑地方。好,去就去,看你拿什么礼物来孝敬 老子。”看完,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将那封信点燃,扔进墙角的一个搪瓷痰盂里, 然后又宽衣上床睡觉。 此刻,陈小同的心绪有些烦乱。他碾转反侧,久久未能入眠。这几天,不知怎 么搞的,他总觉得自己是喜忧参半、有时甚至觉得忧大于喜。有一次,他在梦中恍 恍惚惚地看见一捆捆花花绿绿的钞票正打着滚儿向他奔来,喜得他将那些钞票数了 又数,无论怎么数也数不清。刹那间,他又仿佛看见一捆捆钞票像变魔术似地变成 了一副副铝亮的手铐,将他手、脚、脖颈都铐住,憋得他喘不过气来,惊醒后吓得 他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日子他耳闻目睹市委、市政府的那些原来骄横跋扈的人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突然间他们变得比以前“温顺”了,办事似乎也客气多了许多。另外,他还发现社 会上的一些“大人物”们相继出了事,而且问题相当严重。就拿周北方来说吧,这 个过去肥得流油的暴发户,前几天听说已经被检察机关抓起来了。据他身边的工作 人员告诉他:“肥方”(周北方的绰号)被抓后,很快就被检察机关批准逮捕了, 看来问题非常严重。另外,燕利(男,45岁,原北京市政府办公厅秘书,兼北京市 财政局副局长)、徐树明(男,50岁,原华北老干部活动中心会馆主任)、段爱华 (女,44岁,原北京市政府办公厅副主任)、李敏(男,45岁,北京市国家安全局 三局政委)等,都相继被检察机关带走了,现在情况不明...... 陈小同听到这些消息后,心中犹如油锅里放了一把盐,“僻僻啪啪”地炸开了 。他想,自己身上背着那么多的“孽债”一旦“债主”前来索要,自己岂不是“吃 不了,兜着走?”但他又一想,在眼前这种形势下,还不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 小的”!燕利、段爱华、李敏被抓,活该!他们是笨蛋,谁让他们干那些,“赃活 ”时不留点心眼儿呢?他又把自己挪用新世纪饭店欠建筑公司500万元工程尾款的 经过详细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随后他又把偷碧丽宫歌舞厅的营业税、收受新兴装 饰公司的贿赂款、收受松鹤斋XXX的贿赂款等问题前前后后理了一遍,寻找了一下 这些事可能留下的漏洞。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干的那些事“无懈可击”。因为参 与他干坏事的那些人都是他多年的铁哥儿们,虽然这些人知道他的底细,但他们绝 不会出卖自己的,况且事后他都给了他们不少的好处费,哪能说翻脸就翻脸呢?什 么有了问题到检察机关自首啦、什么但白从宽、抗拒从严啦,那些都是骗人的,都 是专骗那些初涉黑道的人的。我才不上那个当呢!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觉得 自己似乎有些“庸人自扰”在自己吓唬自己呢。 不过,话也得说回来,凡人凡事都得留一手,处处都应该想得周到、做得缜密, 那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就是这个道理么?陈小同为 了给自己下一步的行动寻找“理论根据”,也为他继续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寻找口 实,他就这样根据他的处世逻辑又继续在犯罪的道路上向前迈了一大步。于是,他 下定决心,按时赴约,前往云湖度假村。那么,陈小同去云湖度假村与汪颖钊相约, 到底有什么事相商,汪颖钊又是何许人也?还得从头说起: 早在北京新世纪饭店筹建过程中,就饭店准备安装最先进的程控电话交换机向 世界招标,当时投标的有六家公司,最后有竞争力的只剩下两个公司,一个是德国 的西门子公司,另一个是荷兰的菲利浦公司报价最高,约80多万美元,西门子报价 较低,但两家的产品质量相差无几且都要通过我国邮电部。“一号信令”审查通过, 才能入网。这样,西门子与菲利浦两家公司就新世纪饭店购买程控电话设备的问题 展开了激烈的竞争。 后来,阿甫公司总经理汪颖钊通过新世纪饭店筹备处工作人员牟宝平认识了当 时任筹备处主任的陈小同。汪、陈相识后多次接触、频繁往来。期间,汪清陈多次 去王府、兆龙、长城、新侨等大饭店大吃大喝,花天酒地进行挥霍。在酒宴上、歌 厅里汪择陈高兴时多次推荐自己的产品。新世纪饭店即将峻工时,饭店召集各部门 主要负责人开会研究购买电话程控设备的问题。会上,陈小同力主购买菲利浦的产 品,并要求菲利浦公司写了保证能通过“1号信令”的担保函。 在陈小同的坚持下,新世纪饭店的采购部经理李欣与香港阿甫贸易公司总经理 汪颖钊签订了购销合司,并将合同的日期倒签到1989年7月29日(因为这是“1号信 令”的规定期,在这前后的验收标准不同),合同总标价为71万9千美元。 就这样,新世纪饭店所安装的全部电话程控设备均由菲利浦公司提供。如此大 宗的买卖成交后,作销售方的阿甫公司总经理汪颖钊着实赚了一笔巨款。可作为促 成这笔买卖成交的陈小同,虽然在事后也得到了汪颖钊的一些酬谢,但在他看来那 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要不是看在新世纪饭店李欣的面子 上,非把那些像垃圾似的礼物给扔出去不可!从此,陈小同对汪颖钊很有些看法, 认为,汪颖钊是个利欲熏心的家伙,熏得连心都黑了,在这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陈小同根本就不愿意跟汪颖钊来往,他觉得自己冒着很大的经济风险和舆论责备来 进你的产品,到头来你属铁公鸡--一毛不拔!简直把陈小同给气坏了。 再说,善于钻营取巧、遇事投机的香港老板汪颖钊,也深知自己在新世纪饭店 电话程控设备的这宗买卖中给陈小同的好处太少。但他有他自我解释的道理:那时 我虽然赚了一点,但公司正在做另外一笔买卖,当时资金周转非常困难,将来给陈 小同优厚报酬那是早晚的事,我怎能“过河拆桥”呢。但不管怎么解释,汪颖钊仍 然感到有些自愧和后悔。他想,自己不但得罪了一位今后在生意场上可以利用的举 足轻重的“中介人”,而且更要命的是自己竟得罪了一位当代的“衙内”!这还了 得,万一陈小同觉得他这个人在京城是个非常令人讨厌的人物,只要他在他者子或 在商界有决策权的哥们儿面前说几句坏话,那他还如何在北京城混下去!这岂不是 等于犯了“天规”?汪颖钊越想越觉得害怕……为了弥补他欠陈小同的人情,在这 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汪颖钊使出了他全身的解数来向陈小同“赔罪”:陈小同爱吃 香港进口的日本“金枪鱼”,他打长途电话让公司的人将活鱼买到,然后坐当日的 航班送到北京来;他知道陈小同爱玩“港妓”或“日本妓”,不惜花巨资从远道雇 来;他知道陈小同爱戴名贵手表,不惜拆资从香港买来瑞士“ROKUS”金表送给他…… 陈小同虽然还觉得不够满足,虽然还觉得汪颖钊出手不大方,但他看到汪颖钊 确实在实心实意地赎自己的“罪”,慢慢地也就重新对他有了些好感。就在前几个 月,由延庆县委书记刘金生出资组织了一次到泰国的“考察”,陈小同是被邀之列。 当汪颖钊得知此消息后,急忙从香港飞到北京,当面“借”给了刘金生一笔数目可 观的“泰株”(泰国贷币),并在当晚去王府饭店为陈小同饯行,夜里又由他出资 找了两个漂亮小姐陪他玩了个通宵。这次“行动”差不多扭转了陈小同对汪颖钊的 偏见。汪颖钊也感到有些沾沾自喜,认为自己终于在陈小同面前“赎了罪”。 俗话说,“无利不起早”。汪颖钊之所以拼命地想补回在新世纪饭店通信设备 上欠陈小同的人情,还有他另外的目的:是想长期利用陈小同的特殊身份为他在京 城做更大宗的买卖服务。 前些日子汪颖钊得知柳河机械厂(该厂系国家保密单位,厂名为化名)要更换 通信设备,这个单位一般人是很难接近的,更甭说要与它做生意了。事在凑巧,陈 小同不但熟悉这个单位的情况,而且对该单位负责后勤的主要领导也非常熟悉。汪 颖钊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即找到陈小同要求帮忙,促成这笔生意。陈小同接受了上 次新世纪饭店购买汪颖钊通信设备的教训,这次他是下定了决心,“不见兔子不撒 鹰”。所以,当汪颖钊找他帮忙时,既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他当时强调这个 单位系国家级保密单位,所使用的通信设备需要邮电部门和该单位所属的上级联合 进行招标并进行筛选,最后再由邮电部组成专家组对该设备进行技术鉴定后,才能 确定进哪家的货。所以,他很难从中插手。不过,他当着汪颖钊的面并没有把话说 死。他答应他可以帮忙试试看,成功不成功,他是一点把握都没有。话虽然这么说, 但汪颖钊跟他谈了柳河机械厂要更换通信设备这一消息的当天晚上,陈小同立即带 着秘书驱车前往柳河机械厂探听虚实。 陈小同到了该厂找到一位叫司马国忠的后勤部长。司马部长虽然跟陈小同没有 过深的交往,但他过去与陈希同却很熟识,因为工作关系往来很多。陈小同是通过 他父亲陈希同认识这位司马部长的。 司马部长见了陈小同后很是客气,热情地设酒宴款待了他。席间,当陈说明来 意后,司马感到很吃惊:他们单位需要更换通信设备,只有本单位的少数领导知道, 陈小同怎么知道得这么快?而且还有人求他帮忙订货,这其中必有另外一些什么人 在盯着他们。司马惊叹现代商业情报的快速与准确。 说来也巧,司马部长这几天还真发愁怕买不到质量有保证、性能现代化的通信 设备。今天,陈小同这个特殊人物亲自到厂里来帮他们订购产品,真有些“雪中送 炭”的感觉。陈小同这天晚上是到这里来探听虚实的,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巧合和顺 利。当然,陈小同亲自去柳河机械厂的事,他回来后没有跟汪颖钊讲。只是对他上 次求办的事,又松了一些口,答应他可以帮忙。 在商界混了几十年的汪颖钊,听陈小同说话的口气,知道他已经有七八分的把 握,竟兴奋一夜没睡好觉。这次汪颖钊也接受了新世纪饭店的教训,他决心在事情 办成后,一定要豁出去点血本来酬谢陈小同。为此,这些日子汪颖钊像特务似地紧 紧盯着陈小同不放。他甚至派出几名“商情”工作人员探听和测算陈小同的行动轨 迹,以便安排时间再次与陈小同见面。汪颖钊邀请陈小同在云湖度假村与他见面,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做出的安排。 陈小同来到云湖度假村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他抬腕看了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 差10分钟。于是,他放下台球杆,信步踱到阳台上,往下张望。片刻,只见一辆暗 红色皇冠轿车缓缓驶进涂着深绿色防锈漆的铁栅栏,然后在楼前的紫藤架旁停下。 车门开启,首先下车的是一位约1米70左右,身体微胖,颧骨突出,有着两只贼溜溜 的眼睛的中年人,此人就是香港阿甫贸易公司总经理汪颖钊。 紧接着推门下车的是两位身着西湖绸超短裙,裸露着两条细长、白哲大腿、手 拎鲨鱼皮坤包的女郎。只见她俩下车后,左右环顾了一下,似乎是在辩认这是什么 地方所在,抑或被附近迷人的自然风光所陶醉,几乎同时发出:“啊,这地方真美! ”的赞叹声。随后,她俩一左一右搀扶着汪颖钊向小楼西边的“侧门”(这栋楼分 正门和侧门。一般情况下,正门是专为那些“大人物”们开启的,东、西两侧的偏 门是一般人的出入处。汪颖钊自知本身政治地位低不便走正门)走去。陈小同猜测: 搀扶着汪颖钊的那两位女郎,大概就是他在信中说的“顺便给他带来的那两只苏杭 ‘嫩鸡’”。于是,他下意识地扶了一下玳瑁镜框,又掏出手帕擦了一下流出来的 涎水,禁不住在心中责骂着自己:“真没出息,怎么一见到漂亮女人就控制不住自 己… ” 汪颖钊到了云湖度假村后并未急着与陈小同见面,他先把那两位艳妓安排在事 先订好的房间里,然后再用手机事先跟陈小同联系好“会晤”的时间和地点。这期 间,汪颖钊为这次见面做了许多准备工作,他想把谈话的地点、方式以及餐饮和娱 乐的内容都尽量安排得新颖一些。汪颖刽想,陈小同对于住高级宾馆、吃那些稀奇 古怪的珍禽异兽都腻了;在真丝席梦丝床、水床上、鸳鸯池里消魂的老一套做法他 也都玩够了。这一次,应该给他换换样儿。为此,汪颖钊在云湖度假村为陈小同导 演了一出荒淫得不堪人目的丑剧。 盛夏的云湖度假村风光格外秀丽、崎旋。尤其是到了夜晚,湖上捕鱼船上星星 点档的渔火与岸边乳白色的路灯交相辉映,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构成了一幅美妙的 “水中夜景图”。阵阵清风裹挟着湖中的水草的芳香向岸边吹来,有一种水乡夜晚 的独特感觉,使人心旷神怕。 晚饭后,来度假村休养的游人们有的三三两两地沿着湖边踩着月光散步;有的 坐在岸边绿色的长椅上悠闲地聊着天;有的则坐上游船在湖中泛舟、观赏着令人陶 醉的水上夜景;情侣们则在这迷人的夜晚躲在一隅无休止地轻轻说着那些总也说不 完的情话…  就在距岸边一百多米的一片小树林子里,在一个临时用薄尼龙沙架起的一顶帐 篷里,在微型录音机的悠扬乐声中有两对男女正在举杯纵情地狂饮着。他们就是汪 颖钊、陈小同和汪花钱雇来的两名年轻的艳妓。汪颖钊为了让陈小同玩得开心、满 意,特意买来了“猴头”、“燕窝”、“清蒸团鱼”、“红烧金枪鱼”、意大利甜 食等罐头食品,另有三瓶“人头马”和法国小香摈。汪颖钊坐在帐篷的人口处,他 一边向陈小同斟酒、布菜,一边嘻笑着说:“陈总,我汪某人是个初识文字的粗人, 虽不懂诗文和音乐,但在这朗朗的月光下,轻歌曼舞,美女配佳酿,当是人间的一 大极乐吧?来,陈总,让我敬您一杯!”随着酒杯的撞击声,两人干了一杯。 陈小同不胜酒力,但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还是能喝几杯的。三杯酒下肚后, 他有些飘飘然了,他扶了扶近视镜,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对汪颖钊说:“汪兄, 你你刚才说的月光下轻歌曼舞那句话很有意境,我提议,让这两位姑娘跳个舞,助 助兴,好不好?” 汪颖钊笑了:“太好了。不瞒您说,这两位苏杭姑娘个个能歌善舞,不信,您 欣赏欣赏她俩的舞姿。” 那一个叫小青、另一个叫小欣的艳妓,她俩一个正在搂着陈小同脖颈、另一个 正依偎在他胸前。此刻,当她们听到陈小同要她俩跳舞时,似有些扭怩(因为按照 汪颖钊的吩咐,这两位艳妓进了帐篷后都早已脱得一丝不挂),但稍倾,只见她俩 各自在陈小同的腮上亲了一口,然后手拉着手站起来,走到帐篷中央,在地上早已 铺好的一块绿色绒毯上随着音乐的节拍轻轻扭动腰肢,跳了起来。 月光下,两位艳妓裸露着雪白的腼体,一会儿抬头似仰天长叹,一会儿又弯腰 甩手似在水中捞月,舞姿确实很美…  陈小同此刻已有七八分醉意,他一边“欣赏”着艳妓的裸体舞,一边淫笑着对汪 颖钊说:“汪兄,你你今天确实表现不凡,亏亏你想出这些绝招来,我我谢你啦… …”本来就口吃的陈小同,在酒精加性感的强烈刺激下,越发亢奋和激动,他说起 话来就越加口吃。 汪颖钊见“火候”已到,是该谈正事的时候了,于是便不失时机地接住了陈小 同的话茬:“陈总,你这是说哪去啦,哥们几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要谢,我还 得谢你呢。前几年你在新世纪饭店程控设备上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还没来得及真 正谢你呢。今天,我略备一些罐头食品在这荒山野林里让你吃顿野餐,这点小意思 还值得谢?哎,我说陈总,请你恕我酒仗松人胆,斗胆敢问一下,柳河机械厂更换 程控设备的事,你觉得把握大吗?” 陈小同虽然已经有七八分醉意,但此刻头脑却还清醒。他明白,汪颖钊是在乘 他的酒兴浓的时候让他把联系柳河厂更换电话设备一事应承下来。他想,上次新世 纪饭店购买你的设备,让你着实发了一笔横财,至今你都没有正经八百地谢过我, 现在你又想一毛不拔地让我给你当推销员,没门儿!于是,他又端起“人头马,猛 喝了一杯,假装专心欣赏艳妓的裸舞表演,故意将汪颖钊冷落起来。 善于揣摩别人心态的汪颖钊,此刻明白,陈小同一定是又将新世纪饭店更换电 话程控设备的事联系起来了。他觉得既好气又好笑,有气的是,你陈小同虽然在新 世纪饭店的那笔买卖中帮了我的大忙,虽然事后我没有给你成捆成捆的钞票,但后 来我给你的好处也不算少了。出国考察前我送过“泰株”、逢年过节我给你高级礼 品。你想玩女人我花钱给你雇,你还要咋样啊、可笑的是,你陈小同虽然是身居高 位的纨绔子弟,但对商战中的技巧却一窍不通,只知道给别人丢脸色,却不知道用 商业利益牵制别人。瞧瞧,你索贿也不挑个时候。于是,汪颖钊也不想急于求成, 只是装作没看见陈小同的表情,对于陈小同刚才对他的冷落似乎并不在意,他仍然 殷勤地为陈小同斟酒、布菜。 月光下的艳妓仍然随着音乐的节拍起舞。 不知陈小同是被“人头马”刺激得过于兴奋呢,还是他的性欲已达到了高潮,只 见他猛地站起来脱掉身上穿的薄纱休闲服,然后跳到两个艳妓身边,疯狂地与她俩 共舞起来。在银灰色的月光照耀下,在这静谧的郊野村外,陈小同完全撕掉了他平 时伪装的那副正人君子的假面具,荒淫无耻地当着汪颖钊的面对两名艳妓揉搓和摸 抠,两名艳妓对于陈小同这些突如其来的动作未有精神防备,当他疯狂地对她俩施 虐的时候,她们痛苦地发出“哎唷--”的呻吟声…… 汪颖钊是个“花场”上的老手,当他见到陈小同脱衣的一刹那,就明白眼前要 发生什么事了。于是,他端起地上那半瓶“人头马”,一仰脖儿“咕咚咕咚”喝个 精光,又随手拿起一根法国雪肠,边嚼边钻出了尼纱帐篷。 汪颖钊出了帐篷后,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见游人们大多数都已陆陆续 续回到他们下榻的旅馆里休息去了。四周寂静无声,微风中只听远处不时地传来湖 水拍击岸边的“哗哗”声。就在他掏出香烟点燃欲吸的时候,突然从身后窜过一个 人来,吓了他一跳。待他仔细看时,只见月光下站着一位身着半截袖T恤衫的青年农 民,他紧张的心这才安静下来。 原来,这是汪颖钊到了云湖度假村后,花钱从附近农村临时雇来专为他们这顶帐 篷站岗放哨的。除了这位农民外,还有5个人。此刻,他们正在帐篷的同围游动。 青年农民见到汪颖钊,走上前来悄声间:“汪老板,你下午答应我们每个人每 小时10块钱,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呀、哎,老板,你们这个露天舞池不要开太长时 间呀?” 汪颖钊对着帐篷努了努嘴:“快完了,顶多再一个小时,喂,我说兄弟,等我 们撤了以后,那顶帐篷里边放的吃食都归你们。不过,你们要把这地方打扫干净, 千万不要让县园林局、环保局挑我的毛病。”说着,他顺手掏出5张百元大钞塞给 青年农民:“这些钱,你先分给其他几位兄弟,等完了事,我还要加倍奖励你们。” 青年农民拿了钱,喜不自禁他说:“好哩,您瞧好呗,保证让您满意。”说着 ,他又朝远处隐蔽起来。 汪颖钊又往回走了几步,这时帐篷里的音乐已经停止,只听里边传出了阵阵粗 鲁的男人喘息声和女人痛苦的呻吟声……就连汪颖钊这个淫棍都觉得陈小同这个荒 淫无度的家伙做得有些过分。他清楚,此刻的陈小同正在用极其野蛮、下流的手段 蹂躏那两个女人…… 汪颖钊没有再进帐篷。他在不远处的一个木墩上坐了下来。 掏出香烟一根接一根地吸着。 北京夏季的天气变化无常,一个小时前还是晴空朗日,不知什么时候乌云密布, 从远处不时地传来了阵阵雷鸣。他预感到一场暴风骤雨马上就要来临…… 七 陈小同这几天总觉得有一股不祥之气在他头上笼罩着,只要马路上有尖啸的譬 车通过,他都觉得有些心悸…… 胡小凡在回家的时候,被埋伏在他家院子里的检察官和法警抓捕了 陈小同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把王伟光等人叫来,把过去“合作开发‘玲珑花 园’的合同”修改为“建华置地”开发,并让伍广峰代签。随后,又干了些涂改帐 目的勾当。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陈小同从云湖度假村回到他的另一处住所——西城区的一条巷深幽静的住宅小 楼里。这个住所原来是他的前妻XX与他共同拆资购买的,离婚后妻子已搬到别处居 住。陈小同为了“避烦”,有时也偶尔在这里小住几天。他的这个住所,除了刘金 生、胡小凡、王伟光、李怀伟、李敏以外其他人很少知道。他和妻子未离婚前曾有 约在先:除了非常必要的人,其他人一律不许进这个住宅。就是他的老子陈希同和 他的母亲也很少到这宅院来。 那天陈小同从云湖度假村回来,不知是由于在露天跳舞、荒淫时着了凉呢,还 是由于对密云县的水土有些不服,到了住所后就感到浑身有些发烧,两眼不断地冒 着金星。正当他合衣准备上床睡觉时,突然沙发背儿他带回来的那个黑色公文包掉 了下来。他这才想到,这次去云湖度假村是汪颖钊花的钱,而且对他招待得还是满 周到的。他回忆起在帐篷里汪颖钊跟他提起柳河厂更换程控电话设备一事时,他竟 没理他的茬,自感到有些内疚。他想,人家花费那么多的钱在云湖招待他,还不是 为了让他帮个忙,成不成,你总得给人家个答复呀,怎么能连迎都不理人家呢?这 是不是有些过分呀?陈小同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打开公文包想找一下柳河厂后勤部 长司马国忠的电话号码,想把订购程控电话设备的事先在电话里跟他再说一下,再 找机会跟他面谈,既然答应下来的事就要把它办好。可是,意想不到的是,当他打 开公文包一看:里边鼓鼓囊囊地塞着一捆捆花花绿绿的美金。他抽一捆粗略地数了 一下,每捆1万元,共5捆!他顿时明白了:这是他在离开云湖度假村时,汪颖钊趁 他不注意时塞进去的。 陈小同望着那一叠档的美金,两眼惊呆了,心想,5万美金 就可以兑换人民币 40万呀!好大一笔额外收入。他后悔不该时 汪颖钊提起程控电话的事时那么冷淡, 甚至使他有些下不来台。早知他出手如此大方,他真应该当场满口答应他:这事没 问题, 我早已联系好,包你满意。可他没这样说,真不应该。 陈小同拿着那一叠档的美金,似乎又看见厂汪颖钊。此刻,他对汪颖钊的印象 似乎完全改变了:他再不是“商场”中那种油头滑脑、斤斤计较、一毛不拔的“港 佬”了,而是一位讲信用、讲义气、有“战略眼光”的现代大企业家!他不再是那 种善于钻营取巧、利益熏心的小人了,而是一位说话落地有声的堂堂正正的君子了 ……想到这里,他起身打开酒柜,满满地斟了一杯法国白兰地,一仰脖儿喝了个精 光。他咂着嘴唇,轻轻地自言自语道:“好你个汪颖钊,这手真厉害!” 不知是由于兴奋,还是他进屋时忘了开空调,燥热的空气使他出了一身热汗, 直觉得浑身上下轻松许多。他当即拿起手机。与柳河机械厂的后勤部长司马国忠通 了电话。对方告诉他:自从上次他到厂里联系此事后,单位的主要负责人和上级有 关业务部门经进慎重考虑并对荷兰菲利浦公司的程控电话设备进行论证,觉得该公 司的设备机械性能可靠,而且价格也较为适中,原则上准备进他们的货。不过,还 得有一个大公司作中间担保人,他们才能与对方谈判、正式签订购合同。陈小同当 即答复司马国忠部长:新世纪饭店愿意以200万美元的不动产作为担保,条件是合 同标的必须再增加1%作为双方购销过程中的活动经费。司马也爽快地答应了他的 条件。 这笔生意如此顺利地进行着。 只一个月的功夫,香港阿甫公司与柳河机械厂达成了一笔购销菲利浦公司电话 程控设备的生意,整个合同标的为191·9万美元。 事后,陈小同才得知汪颖钊为什么在这笔买卖未成交之前就那么爽快地送给他5 万美元的贿赂费。原来,汪颖钊早已从暗中派出的公司“商情”人员口中得到了可 靠情报:柳河厂已原则同意进他们的货,而且陈小同与司马部长谈话的详细情况, 他们了解得一清二楚。陈小同这才知道他们仍然没有斗过那个视财如命的“港佬” 特别是在陈小同被捕后,给他行贿的这个香港商人,先把新世纪饭店和柳河厂进程 控设备的事以及向陈小同行贿的全过程,都向检察机关交待得清清楚楚。什么“咱 们是铁哥儿啦”、“你放心收下吧,出卖你,还不是等于出卖我一样吗?”等等, 把他当初跟陈小同说的原话都撂了出来。真他妈的不讲“义气”。 却说,陈小同这几天在新世纪饭店上班不知怎的,他总觉有些不祥之气在他身 前身后萦绕,有时他的秘书张吉穿着高跟儿鞋“咋照照照”的声音他都觉得心烦。 于是,他不耐烦他说:“小吉,从现在起,你上班要穿布鞋,我烦你那个皮鞋声儿 ……”张吉听了,觉得又可笑又可气,她心中纳闷儿,陈小同这是咋啦!过去不是 这样呀?她想起过去陈小同曾经跟她说过:“小占呀,我最爱听你那高跟儿鞋的“ 照照”声,一听到你的鞋声,就仿佛看到你挺着胸脯走过来了。”此后,张吉一气, 干脆上班穿着一双塑料托鞋,有时陈小同办公室的电话铃一响都把他吓得直哆嗦, 唯恐是检察机关打来的传讯电话,有时他在办公室看文件、批报告累了,走到窗前 从楼上往马路上观望,只要路上的车流中有蓝色相间的警车尖啸而过,他都觉得有 些心悸…… 最使他心惊肉跳的是,前天晚上那个令他讨厌的胡小凡竞在深夜跑到了他在西 城区的住所坐,他在客厅里龇着令人恶心的黄板牙,告诉他一系列使他最怕听、但 又不得不听的坏消息:“陈总啊,陈总,现在风头很紧啊,你听说没有,现在中央 成立了什么“2.13”专案组,专门查处那些大人物们的贪污、受贿案。可不得了啦 ,我听我的秘书告诉我,就在前几个小时,李敏、陈健、曲爱群(李敏之妻,原北 京市机械局会计)、何世平、段爱华等人部被检察院给抓起来了,更可怕的是,听 人说,那个“2.13”专案组已经将新世纪饭店的韩韦玉(该饭店总会计师)、王伟 光和徐树明、李怀伟等都传去了,讯问的情况怎么样、还能不能出来,我不清楚, 大概不妙。这些,您恐怕还不知道吧?所以,我听到这些消息后,赶紧跑这儿来向 您透个信儿,也让您心里有个底儿。我说陈总,常言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现在的形势如此严峻,依我看,您是否也该考虑考虑下一着棋该怎么走啊?” 陈小同听完胡小凡的述说,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但是他毕竟是个见过世面的纨 绔子弟,而且受高干这个特殊家庭的影响,耳闻目睹过一些政治风云,心里虽然很 紧张,但他表面上仍显得十分镇静自若。他瞥了一眼这个形秽龌龊的胡小凡,装作 漫不经心的样子,说:“胡兄,你深更半夜地到我这儿来。就是为了4告诉我这个? 我以为你有什么大得了不起的事呢。政法机关在执行过程中抓几个人有什么大惊小 怪的,这在法制比的国家是常有的事。你没瞧在外国,那些总统、总理什么的,只 要涉嫌有问题,法院、检察院随时都可以传他们讯问情况,有问题说清楚,没问题 回来后接着当他们的总统或总理,这算啥,我说胡兄,如果你没有别的事,今晚我 就不留你了。”说着,陈小同抬腕看了看手表,似在下逐客令。 胡小凡见陈小同这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多少也受一些感染,刚才那种紧张、颓 丧的心情似乎有些缓解,于是张开满嘴黄牙嬉笑着说:‘是啊、是啊,我觉得像陈 健、李敏、段爱华这些经常在首长身边工作的人哪能犯错误呢?政法机关也绝不会 说抓就抓他们。也许是我的秘书在捕风捉影,胡说八道。不过,依我看,您还是先 躲躲风声为好。据我的经验,什么事情都是一阵风,刮过去就没事了。嬉嬉,陈总, 您说我说的对吗?” 陈小同似有些不耐烦了,说:“胡兄,我今晚上确实很累了,你先走一步吧, 我该休息了。” 胡小凡自己开着“皇冠”牌高级轿车离开陈小同家后,直奔他的住所--东城区 厂桥的一条胡同。就在他刚走进家门的时候,突然身后蹿出两个男青年,他俩以极 快的速度一左一右地将他夹在中间,待他刚要问清这两个人是谁时,只听左边的那 个男青年问:“你是叫胡小凡吗?” “是。怎么啦!你俩深更半夜地闯进我的宅院里,是不是要抢劫我?快松开我, 不然我可要喊啦!” “胡小凡,听着:我们是乔检察院的,现在奉命拘传你!”右边那男青年边说 边从衣兜里掏出拘传证,在他面前亮了一下。胡小凡想还要再问些什么,但未等他 张口,只听“咔嚓”一声响,双手被一副锃亮的钢铐铐住了。这时,他才发现就在 他同围刹那间已经站满了穿警服的和着便衣的检察院的法警和检察官。 此刻胡小凡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木然地在两个年轻法警的押送下,向隐蔽在 暗处的一辆警车走去。 警车闪着红蓝相间的警灯(按北京市的规定,警车在夜里10点后不允许拉警笛) 在东二环路上由北向南急速地朝北京市公安局看守所驶去。 警车里的胡小凡颓丧地低着头坐在一个角落里。他的脑子现在乱极了。他简直 不敢相信10分钟以前在他宅院里发生的事情。他过去也曾在电影、电视里看过公安 人员逮捕人犯的那些很刺激的镜头。他觉得那些都是演员演的,有些夸张,没想到 他今天夜里真的“进入了角色”。他想,这下都完了。他明白,这次被拘传,实际 上跟被逮捕差不多,只是换名称而已,他自己也清楚,过去“卜的坏事大多了,花 钱雇妓女供王宝森等人享乐的有他、向陈健等人行贿的有他、为陈小同干坏事从中 穿针引线的有他……这些罪行哪一件都可以判他十年、八年的。这次进去,恐怕得 在监狱里长期住下去了……不过,他很纳闷儿,检察院的那些检察官们怎么就知道 他今天夜里要回家呢?要是早知道院子里有人在“蹲”他的“坑”,说什么也不能 回这个家呀,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他想起:个小时前在陈小同家还鼓动他“三十六 计,走为上计”呢,没想到自己却先“走”了。他又看了看铐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副 涩亮的钢制手铐,禁不住一股浑浊的泪水流满了他那张倒“A”字形的脸上。他记 得,就在他18岁那年,因为打架曾经被公安局拘留过15天,看守所里的滋味他尝 过,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他想,大约用不了多长时间,自己就要在那光线暗淡、 狭窄的牢房里和那些地痞、流氓、杀人犯、抢劫犯们关在一起了,就要和他们一起 放肆地骂大街、说淫活、甚至无缘无故地在监号里斗殴、吵架……昔日那种出门坐 汽车、吃喝进饭店、睡觉搂小妞的花花绿绿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的将 是走路镜脚镣、进门喊报告、一日三餐窝头咸菜,硬板床上睡大觉的囚犯生涯了。 这与他过去那种荒淫无度的日子相比,是多么大的反差呀? 他真不相信自己将来要怎样才能熬过那漫长的铁窗生涯。想到这里,他那颗被 金钱熏黑了的心在不停地颤抖着。他真想趁看押他的法警不注意猛地站起来,一头 撞在囚车内的铁壁上,从此结束自己浑浑噩噩的一生。他微微抬起头,瞄准了囚车 内的一角,准备下决心一头撞过去。于是,他闭上眼,咬了咬牙,猛地一使劲想站 起来。剎那间,他觉得自己的双脚似乎被胶粘住了似的,纹丝未动,低头一看,原 来他的双脚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被法警锁在一个固定的铁框里了(笔者注:标准的警 车里大部有此防范戒具)。 看押他的法警,见他在蠢蠢欲动,厉声喝道:“干什么,老实点!” 话音刚落,只听“咔嚓咔嚓”两声清脆的金属摩擦声儿,他觉得手腕上那副手 铐着着实实地被紧了两扣,痛得胡小凡咧了咧嘴,“嗷--”地吼了一声。 囚车减速后向左转了一个弯儿,慢慢停下。随即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开铁门 声音。胡小凡推测,囚车已经手到北京市公安局看守所了…… 却说,自胡小凡向陈小同报告了陈健等人被抓的消息后,陈小同虽然表面上装 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心里却像吊了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地乱扑腾。其实,胡小 凡告诉他的那些消息,陈小同早就知道,只不过经他的嘴再一次得到证实罢了。胡 小凡走了以后,陈小同再也没睡觉。这一夜他考虑了很多很多,脑子烦极了,难以 理出头绪。最使他担心的就是挪用新世纪饭店欠建筑公司500万元工程尾款和汪颖 钊向他行贿5万美元的事。因为两件事对于他来说都是“硬件”,一旦被检察院机 关查个水落石出,那他保准是吃不了兜着走。特别是胡小凡来家里告诉他:王伟光 也被检察院传去了,这个消息在以前他还真不知道。他想,王伟光自然有他个人违 法犯罪的问题,但他挪用500万元工程款的事,这个老好巨猾的东西是知道得很清楚 的。说不定这个老东西为保住自己或为了争取“坦白从宽”、“检举揭发他人有功” 而先把他给撂了呢,这些都是十有八九的事,怎么办?是这样等着坐以待毙让检察 院开着警车、提着手铐来抓自己呢,还是赶紧想办法做一些“亡羊补牢”的事? 想到这里,陈小同赶紧翻身下地,拿起桌上的手机与张吉联系。真巧,张吉在。 陈小同对着话简说:“张张吉,你你立即跟王伟光的秘书核实一下,问问王伟光是 否还在?你将打听到的确实消息,马上通知我,今天我哪里都不去:就在新世纪的 办公室里听你的回话。另外,你马上通知建筑公司的汪申和建华置地的伍广峰,如 果他们都在的话,让他俩立即与我联系……” 陈小同放下手机,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他焦急地等着张吉的回话。熬了 一夜的陈小同为了给自己提神,这一宿他连续喝了三大壶泡得很浓的龙井茶,因此 ,频繁地去洗手间小解。就在他刚进洗手间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话的是张吉, 陈小同慌忙对着话筒问:“喂,小小吉,你跟王伟光的秘书联系上了吗?” 话筒里传来了女秘书清脆的声音:“陈总,我跟王伟光的秘书联系了,她说, 王伟光昨晚上去海淀玉渊潭乡了,很晚才回来,现在还在睡觉呢。她说,如果你 有急事,她马上把他叫起来跟你通话。” 陈小同听了张吉的话有些纳闷儿,难道王伟光没有被检察院抓走?难道胡小凡 昨夜跟他通报的情况是假的?陈小同听后,显然对张吉报告的情况有些怀疑,他对 着话筒大声问:“小小吉,你你再说一遍?王伟光真的还在吗?” 正在跟他通话的张吉似乎对陈小同的问话有些诧异,于是话筒里又传来张吉 的声音:“陈总,你这是怎么啦?难道他的秘书还能骗我?这样吧,我放下电话, 马上通知他的秘书,让玉伟光立即与你通话?” “好好,我我等他的电话。”陈小同结结巴巴地应着,随即将手机装在兜里。 他想,看来王伟光现在还没有被抓走,如果他真的还在的话,我还有时间在“玲珑 花园”的问题上做做文章,“真是老天爷有眼,大概还不该让我倒霉呢”,陈小同 似乎有些神经质似地自言自语着。待他刚要转身再次去洗手问小解时,电话铃又响 了,果然话筒里传来了王伟光的声音:“陈总,我是王伟光,是你找我吗?” 陈小同对着话筒说话时似有些发颤,疑惑地问:“王王兄,是是你吗?怎么听 你的声音有些不对头啊?” “咳,陈总,你今天这是咋啦,怎么连我的声儿都听不出来啦?怎么,大早晨 的找我有啥急事吗?” 陈小同确定了话筒里的声音就是王伟光,他说话的声音多少有些激动,沙哑他 说:“王王兄,我我是小同啊。我找你确实有点急事。这么着吧,你今天上午无论 如何也得安排一下时间到新世纪的碧丽宫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商量。请你来时, 务必将那个‘玲珑花园’的合同拿来那合同有些条款咱们还要修改一下,你看行吗? ” 话筒里王伟光的口气似乎有些异样,但还是痛快地答应了:“小同,你今天咋 啦?怎么说话的声音跟往日不一样呀?好好,按你的意见办。我上午10点钟准时到 新世纪找你。” 陈小同之所以急着找王伟光、汪申他们呢,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他与王伟光签 订的那份“合作开发‘玲珑花园’的合同”漏洞太大:第一,陈小同感到1994年6 月10日以建华置地法人代表的名义与“首都实业开发公司”签的那份合同不合适。 因为自己不是法人代表(笔者注:“建华置地”最初成立时,陈小同所在的源基房 地产开发公司是作为三分之一股东、出资300万美元加入该公司。但由于“源基” 的上级北京市旅游局不给钱入资,所以“源基”实际上退出了“建华置地”。陈小 同被任命的副董事长的职务也不存在了。所以,陈小同想,自己无权代表“建华置 地”签订那份合同。如果那份“合同”不赶快想办法修改,检察院很可能就要从那 里下手查他所有的问题);第二,他要找王伟光当面更改那份合同(即把签合同的 时间再往前推,以此表示自己与“玲珑花园”项目没有任何关系)。 陈小同约好王伟光后,亲自打电话约建筑公司经理汪申、建华置地有限公司副 总经理兼五州大酒店副董事长伍广峰也一起到新世纪的碧丽宫。 上午九点多钟,陈小同提前来到碧丽宫歌舞厅(上午歌舞厅不营业)的咖啡屋 里等候他邀请的“客人”到这里来聚会。 首先赶到的是王伟光。这次见面与往日相比大不相同,双方没有客套话,更没 有打浑说趣的玩笑。陈小同见王伟光来了后,第一句话就问:“王兄,我说的那份 合同你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 “还有,你们‘首实’的公章也一起带来了吗?” “该带的都带齐了,你就放心吧。” “那好,咱们到包间去谈。” 陈小同、王伟光又从咖啡屋来到一个小包间。进屋后,陈小同简单地把他要改 合同的原因向王伟光作了介绍; 老好巨猾的王伟光其实早就知道陈小同要修改“玲珑花园”合同的真实意图, 只是他没明显表示出来就是了,甚至还有些装糊涂。当陈小同说明情况后,王伟光 合着说:“这样做也好,要是将来万一有人查这事,咱们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只要咱们这些内部人不说,检察院就是组成一百个人的侦查队伍在短期内也休想查 清!” 陈小同感激地望了王伟光一眼,觉得在关键时刻还是自己的铁哥们儿靠得住。 其实,陈小同哪里知道,他这次让王伟光给彻头彻尾地“涮了”。他早晨找王 伟光在电话里说要修改合同,对此,王伟光早就留了一手。他今天拿来的确实是原 来陈小同手签的那份“原始本”,但是在临来新世纪碧丽宫之前他却私自复印了三 份,藏了起来,以备将来自己万一“落马”时,跟检察院的人也好有个交待,到那 时他检举陈小同不是铁证如山么?除此之外,王伟光还偷偷地把陈小同早晨跟他通 话的内容统统地录下来,他怕的是将来陈小同反咬他一口民王伟光是这样想的,也 是这样做的。事隔三天后,王伟光被关进了公安局看守所,在检察院第三次提讯他 时,他就将“玲珑花园”的事全部交待得一清二楚,并把他与陈小同原来签的“原 始”合同拿出来交给了提讯的检察官。而王伟光所做的一切,陈小同却蒙在鼓里, 直到他在秦城监狱接受审讯时,检察官出示他签的那份原始合同的复印件以后,陈 小同才恍然大悟:原来王伟光这位铁哥们儿早在他进公安局看守所前就暗地里把他 给出卖了,气得陈小同在法庭上狠狠地瞪了王伟光一眼。 正当陈小同向王伟光说明为什么“倒签”合同时,建筑公司总经理汪申和建华 置地的副董事长伍广峰先后推门进来。陈小同让汪申先到休息厅的沙发上等着。此 刻,陈小同首先把他签订的那份原始合同拿了出来,将最后一页撕掉,又将王伟光 递过来的那份也照此办理。随即他又从怀里掏出两页早已打好了的与原始合同最后 一页相同的文字,让王伟光与伍广峰分别在上面签了字,时间倒签为1997年7月20 日。陈小同为掩盖以单位为名、以个人为实进行营业性参股及挪用500万元公款的 罪行,采取偷梁换柱的方法修改合同后,又将建筑公司总经理汪申叫到另一个包间 “商谈”他“借”建筑公司500万元工程尾款的事。 陈小同见汪申落座后,便开门见山他说:“汪兄,上次建华置地借你们公司 500万元工程尾款的事,我的意见必须马上补办个手续,因为现在全市、全国都在搞 财务大检查,虽说咱们借款郊符合中央有关精神,但也要正式履行个手续才对,免 得让人家说三道四的,好像我从中得了什么好处似的。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干任何 事情都得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超出法律规定我绝不会去干的,特别是我这个有 特殊身份的入更应该模范地遵守国家的法律。虽说我不是个共产党员,但我是在党 的培养、教育下成长的,所以,党中央反腐倡廉的政策我是积极拥护的… ” 汪申听了陈小同这通自我表白的话感到十分惊诧。他想,这个只知道吃喝嫖赌 的纨绔子弟可从来没说过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呀,今天这是怎么啦?难道他脱胎换骨 啦?正在汪申疑惑不解的时候,他从陈小同镜片后那呆滞的眼神中突然想到了前不 久被捕的周北方和陈健,他似乎悟到了什么,觉得这个纨绔子弟是不是直接与这些 人有染?抑或他自己有什么问题已经暴露?还是他们借这500万元公款干了什么不 可告人的勾当?(陈小同挪用这笔500万元工程款后,建筑公司经理汪申确实一直 不知道他干什么用,直到案发后,检察院找他谈话时,汪申还蒙在鼓里)。 汪申总觉得陈小同今天突然急着要办那个借款手续有些蹊跷,因为过去他曾多 次主动催陈小同要他通知“置地”与他们补办个借款手续,但陈小同总是以各种理 由拖着未办。今天却急着要办,他一时摸不清陈小同的底细,只好顺着他说:“陈 总说得对,补个正式手续这对建华置地和建筑公司来说都有好处。虽说这笔款过去 都有支票和银行过户手续,但那毕竟是财会方面的,这次补办个惜款协议双方都有 领导签字,符合资金借贷政策。不过,我也提个小小要求,如果您觉得合适的话, 是不是在借款协议上注明一下双方的权利、义务?” 陈小同想补借款协议的目的是将挪用的那500万元工程款合法化,将来检察院 查帐的时候不容易发现漏洞。至于刚才汪申的“权利、义务”,显然是让他给建筑 公司好处。现在他头脑里乱糟糟,哪有心思管哪些闲事?不过这件事既然汪申提出 来了,他不得不考虑。因为万一汪申翻了脸,把过去的事情都捅出去、这事还真不 好办。为了堵住汪申这个“包工头”的嘴,陈小同想了个办法:让建华置地建筑公 司再另外签一个保证双方“权利(义务”的补充协议,在协议里写上这些内容。陈 小同想好后,对汪申说:“汪兄,你说的对,除了借款协议外,我让建华置地再跟 你们签个补充协议,让他们让给你们一些工程,这样总行了吧?” 汪申笑了,频频点头:“行啊、行啊,还是陈总想着我们… ” 汪申最后一次还是让陈小同给骗了,他虽然拿到了那一纸协议,但那仅仅是一 纸空文,其实他什么也没得到。 就这样,在陈小同的监督下,伍广峰代表北京建华置地有限公司、汪申代表北 京市建筑公司签了字。 协议书的原本是这样写的: 协议书 北京市建筑工程公司(以下简称甲方) 北京建华置地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乙方) 经友好协商,达成如下协议: 一、乙方向甲方承诺将其在东大桥市政机械公司的工程项目交给甲方承包; 二、甲方同意为乙方提供500万元人民币的资金用于上述工程的前期准备工作 ;期限为1994年7月20日一1995年8月20日; 三、乙方同意向甲方提供50万元人民币的前期准备费。 四、乙方应于1995年8月20日前将甲方提供的500万元人民币及50万元人民币前 期准备费一次性归还甲方。 北京市建筑公司北京建华置地有限公司 签章:汪申 签章:伍广峰 陈小同为了掩盖罪行,除了修改“玲珑花园”合同和“倒签”借款协议外,在 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他还要求新世纪饭店总会计师韩韦玉把帐目调整,并提醒源基公 司会计在改帐时不要出现“五州”的字样,于是由“北建”提供一张收到500万元 工程款的发票给新世纪,新世纪给一张收到“源基”500万元的发票,并由“源基 ”的会计人员把500万元划到“五州”的帐改成返还“新世纪”的帐。这些“手续 ”涂改的时间均属“倒签”。陈小同自以为他作的这些手脚都是天衣无缝的,可后 来他的问题的暴露,恰恰都是先从这些假合同、假帐目上开始的,这就叫做“聪明 反被聪明误”吧! 这一天,陈小同办完那些“手续”后,与他过去的那些铁哥们儿连招呼都没打, 坐车仓惶回到了他的住所。 八 陈小同最害怕的一天终于到了:1995年7月21日夜,正在舞厅里花天酒地狂欢 的陈小同突然被抓捕了。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结局来得这么快。自 此,在过去的那种花花绿绿的奢靡生活和今天的铁窗生涯之间,有了一道深深的鸿 沟… 这能怨谁呢? 1995年7月21日凌晨4点30分。 秦城监狱第8提讯室。 审讯台上坐的是两位身穿豆绿色检察服、头戴大沿帽的检察官。主审检察官是 位四十一、二岁的中年人,卧蚕眉下的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放射着灼人的目光。助 审检察官是位三十六七的女同志,清秀、白皙的面庞透着沉稳、机智。 固定的铁制坐椅上坐着一位身体微胖、戴着一副暗红色玳瑁近视眼境的中年人 ,不时地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擦试着额头上渗出的细汗、为稳定自己的情绪,他不时 地轻轻地干咳着,显然是在等待着主审检察官的严厉讯问。他就是刚刚被拘传的陈 小同。 审讯室的灯光适中,四周的监视器已全部打开。两名负责安全保卫的法警站在 审讯室门口的两侧,警惕地注视着室内外的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 审讯开始了。 主审官问:叫什么名字? 陈小同答:陈小同。 你的年龄、民族、籍贯、政治面貌、职务、家庭成员、个人简历? 答:我今年38岁,汉族,四川省安岳县人,群众,大学文化,现任北京市新世 纪饭店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北京市源基房地产公司总经理,住北京市东城区台基厂 大街5号。 家庭情况是:父亲,陈希同,现年67岁。 个人简历是:1978年以前读小学、中学;1978年一1982年在北京第二外国语学 院法语系;1983年一1984年在中国国际书店进口部工作;1984年一1989年在光大房 地产公司任经理;1989年至今任现职。 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答:不知道。 问:告诉你,这里是公安部秦城监狱。我们是检察院的工作人员,现在依法对 你进行讯问。根据我国法律规定,你有申请回避的权利,就是说,如果你认为我们 对你的讯问有可能影响对你今后的问题公正处理的话,你有权利要求我们回避,你 听清了吗? 答:听清了。我不申请回避。 问:好。我问你,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把你拘传到这里来吗? 答:不知道。 问:陈小同,你在担任新世纪饭店副总经理期间,干没干过违反法律规定的事 情? 答:我是高干家庭出身的子女,从小受党的培养、教育,对我们党、我们国家 我是热爱的,参加工作后一贯遵纪守法,从来没干过祸国殃民的事情,不信你们可 以查嘛。 问:检察机关既然把你传到这儿来,就说明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一些问题,而 且是有证据的。希望你不要执迷不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答:你不要吓唬我,我已经说过了,我是清白的。我从来没有干过任何违法乱 纪的事情。 问:检察机关办案是重证据、重调查研究,不轻信口供的。我们从来没吓唬过 人,也不会吓唬人的。但是法律是有威慑力的,这种威慑对于那些违法犯罪的人来 说力量更加强大。我们希望你不要过早地自己把自己的嘴封住,这里是执行法律的 机关,不是赌场。我们要听的是犯罪嫌疑人如实供述,而不是什么誓言之类的口号。 答:既然你们已经掌握了我的违法犯罪事实,那你们拿出证据来定我的罪就是 了,何必还让我供述什么呢? 问:在什么时间、什么场合拿出什么证据来,那是由法律程序和根据案情发展 的需要来定的,是政法机关的事;如不如实地交待自己的问题、争不争取从宽处理, 那是你陈小同个人的事,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希望你不要弄混了。 答:我没有问题,更没有违法犯罪活动,你让我交待什么呀? 问:你敢保证你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答:…… 问: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敢不敢说,“我从来没有任何违法犯罪的问题,如 果检察机关查证属实,甘愿受到法律从严惩处!”你敢说出这样的话吗? 答:…… 问:陈小同,你敢不敢正面回答我的提问? 答:… 陈小同面对审讯台上坐着的那位威严的检察官,和他那句句锋利如剑的问话, 开始有些心虎了。但是绝不能就这么痛快把自己的问题交待清楚。他猜测,检察院 可能已掌握了他的一些问题,但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他所有的问题都查清, 况且在外面还有那么多的“铁哥们儿”为他顶着呢。他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能“扛 ”一会儿是一会儿,万一“扛”不住了,再采取“挤牙膏”的策略,你掌握我多少 证据,我就说多少。但他不敢拿自己的命运作赌注,万一检察院真的和盘把证据拿 出来,那管志诚昨天的下场,岂不是我明天就要上的路,陈小同想,看来我今天带 着手铐了进了这个监狱,要想轻易地走出这个大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不管怎怎 么说,今天绝不能向他们交待任何问题,熬也得熬它几天。检察官不是说“拿出证 据要根据案情发展的需要来定”吗?我也要看看“形势”发展再说。于是,他下定 决心,从现在开。“缄默不语”,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讯问一开始就陷入僵局,这是主审检察官早已预料到的。因为陈小同并非一般 的流氓、小偷,并非那些粗通文字、没有任何法律常识的人,他知道自己问题的严 重性。抗拒交待问题、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这是犯罪嫌疑人初进羁押场所,第一 次接受讯问时的一般规律。只要他反审讯心理的最后一道防线尚未彻底崩潰,要想 让他彻底但白、交待自己的问题是十分困难的。按照我国《刑诉法》的有关规定, 拘传最多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如果需要继续讯问,就要改成强制措施--刑事拘留。 主审检察官经过深思熟虑后,在结束第一轮讯问前,必须给陈小同施加一些压力, 促其彻底但白、交待问题。于是,他说:“陈小同,你自己的问题,你自己最清楚。 你过去已经走了很多黑路,我们希望你不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那是非常危险的。 聪明人应该明白,犯了法,就要对法律负责,你不负这个责,那么执法机关就要强 制你负,这就叫做法律的强制性。你是个有文化的人,应该懂得这个道理。你还有 时间对你的问题进行思考,不过,法律规定的时限是非常苛刻的,超过这个时限你 再想说,那先说、后说与不说的意义就不一样了。根据你的问题的严重性,和你今 天对问题认识的态度,经检察机关研究决定:从现在起对你实行刑事拘留。请你在 ‘拘留证’上签字吧! 陈小同虽然对法律知之甚少,但对拘传与拘留的性质还是能分清的:前者,政 法机关讯问后如果问题不严重,不触及法律,还能够放回去;而后者,轻则要被审 查15天,重则要转逮捕,进而审查起诉、交待审判,最后根据判决结果,交付执行 机关执行。所以,当他听到主审官宣布对他实行刑事拘留后,脸色陡变、心跳骤然 加速,浑身上下直出虚汗,险些在那铁制的固定椅上昏厥过去……片刻,他清醒后 ,只听主审官站在旁边严厉地督促说:“陈小同,签字!” 陈小同拿起笔哆哆嚏咳在拘留证的最后一行“检察机关在1995年7月22日向我 宣布拘留”的一栏内签了自己的名字。多年来,他在各种请示、报告以及各种各样 的文件上签名多极了,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情沮丧,更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签 名的那支笔是那么沉重。过去他总觉得自己签过的名字是那么重要、那么值钱、那 么潇洒漂亮,而今天自己在“拘留证”上签的“陈小同”三个字,像三个大黑苍蝇 似地趴在上面,是那样令人恶心、讨厌! 签完字后,主审检察官命令门口站着的那两个法警将其押往监号。 陈小同被押往监号后,已是凌晨六时了。虽说北京的夏季天亮得早,但在监狱 里因层层高墙的围遮,再加之监号设在光线暗淡的筒子道里,所以,仍感到四处还 是黑乎乎的。 根据狱方的安排,鉴于陈小同目前的特殊身份,不易关押在“混合号”里,而 是将他押在五号院的最后“一筒”(笔者注:监狱里的号房都是建在一大锅盖似的 水泥棚里,水泥棚内又分若干简,每简的号房10一20问不等)开了个“单问”。 陈小同被从京城押送到塞外的秦城监狱,又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初审,已经七八 个小时过去了。他确实很疲惫了,所以,当法警将他押进监号的铁门后,在昏黄的 15瓦灯泡照射下,他贴着墙、摸索着往墙角的一张木板床走去。当合衣躺在床上时, 虽然觉得很累,也很想睡一觉,但怎么也睡不着,甚至根本就闭不上眼睛。他大脑 里的思维极度紊乱,又加上周围环境的极大反差,他思想上差不多快崩溃了。他想 抽支烟,稳稳神,梳理一下紊乱如麻的思绪,但伸手往口袋里一摸,竟什么也没有; 他想看看现在是什么时间,但手腕上除了被手铐勒起那两道印外,哪里还有什么手 表?他想唤秘书进来给他送件干净衣服,然后进洗浴间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但看 看周围除了白灰墙和15瓦灯泡外,一切都没有。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囚 犯。他觉得自己昨天还是一个八面威风的中外合资企业的经理呢,怎么今天突然变 成了囚犯呢?他虽然过去干了很多的坏事,也曾有过进班房的思想准备,但没想到 这个结局来得这么快。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在做一场恶梦,因为近些日子他经常在 夜深入静的时候,做那些他被政法机关抓起来的恶梦,虽然醒来时被吓出一身冷汗, 但毕竟是场恶梦,很快就过去了。他试着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很疼。他又试着用舌 头舔了舔那白灰墙,觉得嘴里又苦又涩……他相信这不是一场恶梦,而是活生生的 、残酷的现实!既然是现实就得面对它。想回避是回避不了的,这点道理他还俭。 他似乎比刚被推进这个牢门时稍微平静了些,但昨天发生的事又似乎像演电影似的 在他脑海里一幕换闪现: 1995年7月21日,这对于陈小同来讲确实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也就是这一 天,他过去那种花花绿绿的奢靡生活和今天的铁窗生涯之间有了一道深深的鸿沟, 这条鸿沟是他自己划的,能怨准呢? 自从前些日子陈小同在新世纪饭店与王伟光石:汪申、伍广峰等人为掩盖他的 犯罪事实而搞的那些“倒签合同”之类的活动后,一连串的对陈小同来讲极坏的消 息不断地往他耳朵里灌,那时他觉得目前的形势对他极为不利,第一。个攸他差点 没晕过去的消息是:北京市副市长王宝森4月4日在怀柔县的黑龙潭果树林里持枪自 杀身亡。这是他从当时仍任北京市委书记的陈希同嘴里得知的。那天他刚从郊区的 一个景点游玩回子到台基厂5号的家里,刚进门,就见父亲阴沉着脸坐在客厅的沙发 上一恨按一根地吸烟,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妙,赶忙退出客厅。在走廊上,他遇至到 了为王宝森开车的司机甄保奎,也在那里吸烟。陈小同急忙走过去,问他:“保奎 ,你怎么上我们家来啦?” 甄保奎哭丧着脸告诉他:“昨天下午四点钟,我送王宝森市长去怀柔县雁栖湖 度假村,当快到雁栖湖的时候,王市长却让我将车一直往北开,他说今天不去那里 。当我问他去什么地方时,他说,你就往北开吧,到地方我告诉你。汽车约往北行 了30分钟后,在一个果树林附近,他让我停车。随即自己下车往前走。我赶上去问 :王市长你到哪里去呀?王说,我在果园里坐下来休息休息,你开车回去吧,一会 儿怀柔县委派车来接我,我跟他们已经约好了。我又叮问了一下:王市长,你说的 是真的?王说,你这个人真啰嗦,快回去吧。就这样,我将车开回城里,也没向市 里其他领导汇报这件事。昨天下午两点,市委开常委会,陈书记见王宝森没到会, 就问办公厅值班的同志,王宝森上哪儿去了,是否跟办公厅的同志打招呼了,办公 厅所有的人都说不知道。后来,汽车队的同志从家里把我叫到市政府,问我昨天送 王宝森去哪里啦,我将昨天送王宝森去怀柔县黑龙潭的事详细说了一遍,于是他们 立即与怀柔县委联系,都说不知此事。这样,陈书记亲自找我了解情况,我如实说 了,并让我带路去黑龙潭果园找王宝森。我们一行人到那儿一看,王市长已经拿枪 自毙了。死时,他手里还沉着那把国产“五六”小手枪呢,我纳闷儿,好好的市长 不当,干啥要自杀呀?这不,陈书记把我叫来,让我再详细地向他汇报一下那夭王 市长自杀前的情况。我见陈书、己坐在客厅正闷头吸烟,没敢进去打扰他,就在走 廊里等着他叫…   陈小同见甄保奎罗哩罗嗦他讲了这么多,他不相信这消息是真的,于是他很严 肃地叮问一句:“保奎,此事关系重大,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甄保奎:“千真万确,是我亲眼看见他们把王宝森的尸体从果树林拖出来的, 那还有错?”” 陈小同哑然了。此刻,他的头“嗡”地一下像炸了似的,半天没说出话来。他 明白,王宝森的死一定会加速他自己问题的暴露、直至垮台!为此,陈小同冥思苦 想了好几天。后来,他的那些“预言”果然一个个都灵验了:与王宝森有牵连的无 锡非法集资案的主犯邓斌、姚静漪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此案深入调查后,中纪 委公布了王宝森的主要罪行:贪污公款25万多人民币、2万美元、挪用公款1亿多元 人民币、2500多万美元供其弟、姘妇及其他关系密切的人进行营利活动,大量挥霍 公款、道德败坏、生活糜烂… 鉴于有些问题涉及陈希同,所以,中央已作出决定 ,对于陈希同的问题要进行审查,陈小同听到这些消息,无疑感到他的问题会雪上 加霜。 陈小同听到第二个消息是:就在前几天王伟光真的被检察院抓走了,而且胡小 凡也“折进去”了。这两个人的“夭折”,在陈小同看来,似乎是在他的脑门儿上 楔了两个钉子,是要命的事。他想,这两“鬼头”进了看守所,吃上窝头、咸菜后 ,能让他陈小同在外边吃香的、喝辣的吗?说不定他俩一进去,就先把他给撂了呢。 陈小同听到第三个消息是:给他行贿5万多美元的汪颖钊也先后几次被检察机关 传过了。这个被金钱熏黑了心的“港佬”,到了检察院后岂能不招?如果他如实招 ,他的受贿罪就成立了,这是连小孩都懂得的道理。所有这些消息都像催命符似地 在往他耳朵里灌…… 这些日子,陈小同烦透了。为了驱赶烦恼,他在7月21日晚上十一点多钟,应 邀与他在大学时的一个同学和他的一个铁哥们儿到一家超豪华的歌舞厅里去跳舞。 正在他尽情狂欢时,突然舞厅的领班小姐前来悄声告诉他:“陈总,您的电话。” 陈小同随手在休息厅的服务台上倒了一杯法国白兰地,一手端着高脚酒杯,悠 闲地踱着步来到电话机旁接电话。 电话是他的女秘书打来的。 话筒里传来了银铃般的声音:“陈总,我是小吉呀,刚才从香港来了两个老板 ,说是有急事必须马上跟您见面,地点就在您跳舞的歌舞厅里。” 陈小同有些纳闷儿。最近他没有与香港的什么老板有联系呀,难道是汪颖钊这 家伙来找他来了?不会呀,小吉认识汪颖钊呀。那么是什么人呢?此刻,他的舞兴 正浓,心想,这尽天心里烦着哪,刚开始有些兴头,来了什么香港老板到这儿来捣 乱。于是他不耐烦地说:“不见!有什么事让他们明天到公司的办公室找我。” “不行啊,他们说非见不可!”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就在您跳舞的楼下的大厅里。” “那你在哪里给我打电话?” “也在楼下。” “那好吧,我马上下去。”陈小同极不耐烦地放下电话,对站在旁边的一位哥 们儿说:“对不起,哥们儿,楼下有人找我,我跟他们说凡句话,马上就上来。” 这位哥们儿点头会意。 陈小同刚下到二楼的楼梯口,他立即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大厅的中央及 门厅口各站着一群身着笔挺西服、精神抖擞、两眼透着警惕目光的年轻小伙子。其 中有几个年纪稍大一些的手里拿着大哥大或对讲机,似乎在跟外界进行着什么联系 ;再往远处望去,隐隐约约地只见舞厅外边似乎有身着橄榄制服的警察在来口走动 。刹那间,陈小同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突然转身想往楼上走。当他转身后,只见两 个像铁塔似的汉子挡住了他的去路,同时客气他说:“陈总经理,您西服上衣我已 替您拿来了,您就不必上楼啦。” 陈小同此刻完全明白了:这些都是检察院的便衣,他们今晚是来这里抓我来啦。 就在陈小同再次转过身往楼下走时,守在楼梯口的两位年轻人迅速把他夹在中 间,只见他俩一左一右地“挽住”陈小同的胳膊往门厅口走去。 左边那个脸色白净、身材魁梧的年轻人说:“我们是检察院的,现奉命拘传你。” 右边那个瘦高个儿迅速将手中的拘传证在陈小同眼前出示了一下:“这是我们 的法律手续。” 陈小同本来就口吃,再加上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强制性的场面,心情显得十分 紧张,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 就这样,陈小同被推上警车,连夜押送到秦城监狱。 陈小同想起昨天夜里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大概是由于过疲 惫吧,陈小同想着想着,昏昏地睡着了。 当他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四点多了。 第二次提讯是在秦城监狱的“特控室”里进行的。据说,这间“特控室”,曾 经多次提讯过“重要的人物”。有人说,过去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等人 部曾在这里接受过讯问。这间“特控室”的面积约有15平方米左右,房间不大,但 里边的设施却比一般的提审室要齐全。里面除了设有四个监视器、两个微型录音机 、摄像机、大屏幕彩电外还有从美、日、德等国进口的医用抢救设备。四周的墙壁 是用超软的塑料贴就的;中央的那把固定铁椅,是自动张合的,只要被讯问人走到 跟前,它会根据主审官的指令张开。当人坐进去后,它会自动合上,而且合拢后又 会自动将被讯人全身包紧。这种铁椅的最大特点是安全、舒适,适用于特殊人犯。 提讯是从下午五点二十分开始的。 陈小同被押进“特控室”后,首先环顾一下四周的环境和室内的设备,他感到 这房间里的一切设备都是那么奇特,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坐惯了高级意大利真皮 转椅的陈小同,当他被指定坐在那把固定的铁椅上已一股阶下囚的耻辱滋味在心中 油然而生。他轻轻摇头叹了口气,用手扶了扶那高度近视镜框,抬头朝审讯台望去: 只见台上坐的仍然是昨天审讯他的那两位检察官。不同的是,审讯台的正中央悬挂 着一枚金光闪闪的国徽。他望着那象征着国家尊严的国徽,今天有一种别于往日的 感觉。过去他认为那国徽仅仅是一种在会场或庄严场合悬挂的装饰品。 从来没有过多地注意它,而今天则不同。他似乎感到这国微就是国家的力量,有国 家,就要有军队、法庭、监狱等专政工具,这些都是为了维护国家利益的,他都懂。 陈小同今天有些沮丧,镜片后的那两只眼红肿肿的。显然;他被押到号里后思 想斗争十分激烈。 审讯正式开始了。 因为是第二次提讯,主审检察官按照法律的规定,免去了讯问犯罪嫌疑人的基 本情况,开始就开门见山地问:“陈小同,你回到监号后,考虑了你的问题了吗?” 陈小同抬头望了望这位第二次打交道的主市检察官。只见他那两道卧蚕眉下的 眼睛比昨天射出的光还要犀利,似两把利剑直插他的心窝。他不敢正视他,低头呐 呐地回答了一句:“考考虑了,过过去我在工作中可能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或者 错误主审检察官:“检察机关对你进行拘留审查,绝不是让你到这儿来作工作检查 的,那不是我们的职责范围。你今天再次个在审讯室里接受讯问,应该明白,你应 该回答或交待什么问题。现在我问你,在‘玲珑花园’这个项目上你都插手干了些 什么?” 陈小同:“这这个项目,跟跟我没关系… ” 主审检察官:“是你说的那样吗?” 陈小同:“是是… 不是… 是… ”他有些语无论次了。 主审检察官:“请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是,还是不是?” “… ”陈小同沉默了。他这次沉默与昨天大不相同,昨天是负隅顽抗式的不 语,而今天则是不敢言对。他明白,主审检察官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以及他那句句如 刀似剑的问话,在他回答问题时若有半句闪失,犹如狡猾的狐狸露出了尾巴,一把 就得让他抓住不放。他清楚,现在他回答他的问话非常关键,自己是处在一个生死 存亡的交叉路口上,回答“是”,还是“不是”,则意味着他是否愿意彻底坦白交 待问题。难啊.非常的难。此刻,陈小同的思想斗争几乎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沉着、老练、历经无数艰难审讯的主审检察官,此刻已看出了这个昔日靠老子 的势力八面威风的纨绔于弟的内心矛盾,他觉得现在如果再烧一把火,他就极有可 能在思想上全面崩溃。于是,他下失时机地说:“陈小同.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非 常矛盾,在交待与不交待自己罪行的问题上斗争十分激烈。坦白地说,你过去干的 那些事,有哪一件是你单枪匹马干的?你不说,你能堵得住你过去那些铁哥们的嘴 吗?如果你再这样拖下去,那对你的问题的处理将是十分不利i的。这个利害关系, 我们希望你要慎重地权衡一下。怎么样,陈小同,考虑好了吗?” “ … ”陈小同仍然没有正面回答检察的问话,不过,他在考虑一种方案:能 否用“投石问路”的方法。试探一下检察院到底掌握了了他多少证据、我可不能就 这么容易在他面前就范啊。想好后,陈小同就试着说:“‘玲珑花园’的项目,我 是让建华置地与他们签了个合同、具体他们是如问出资的,我确实是一点都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 主审检察官早已看透了他那虚伪的、不堪一击的本质。只见他突然从审讯台站 起来,厉声斥道:“陈小同.我希望你不要再跟检察机关对抗。我们对你的等待是 有限度的,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不是说你对‘玲珑花园’投资的事一点儿都不 知道吗?好吧.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走下审讯台,将两份雪白的合同文本递给 他。 陈小同接过那两分合同文本一看,惊呆了:这不是自己与王伟光签订的那份“ 合作开发‘玲珑花园’的合同书”原本复印件吗?这份副本怎么让检察院拿到了?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似乎王伟光那肥胖的身影就在他眼前,似乎胡小凡又在对他淫 笑,似乎伍广峰也在向他挤眉弄眼… 此时此刻,他完全明白了:王伟光等人早已 把他给“出卖”了…  陈小同看后,直挺挺地将头仰在铁椅上,呆呆地望着大花板,好久没有吭声。 他的思想彻底崩溃了。他想,再死皮赖脸地扛下去,已经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约摸三分钟后,陈小同沙哑着嗓子,嗡声嗡气地从挪用建筑公司500万元工程 尾款开始,交待了他这几年来所有的违法犯罪事实…  助理检察官认真地记录着陈小同的交待,她的笔在记录纸上“沙沙”作响…  第二轮的双方较量,整整用了七个半小时。 在此后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陈小同连续12次接受检察机关的讯问。 1997年1月28日上午,陈小同正蹲在号子的马桶上大便。突然听到看守在喊他: “陈小同!出来!” 陈小同急忙提上裤子,来到铁门前,隔着铁窗往外观望,只见两名身着豆绿色 检察服的年轻检察官手拎公文包站在门口。陈小同待看守打开铁门后,弯腰鞠了个 躬:“我是陈小同。”他以为是检察院又来提讯他,于是边说,边将两只手伸过去 ,等着来人给他带手铐,这是他的习惯作法。在监狱里已经羁押多时的陈小同,似 乎对这里的规矩已经非常熟悉了。但检察官员并未给他带手铐,只是冷淡他说:“ 陈小同,检察院对你指控的起诉书副本已经下来了请你签字。”陈小同接过起诉书 ,在检察官的“送达回执”上签了字。随着“咣当”一声铁门关闭的声音,陈小同 哆哆嗦嗦地将起诉书指控他的犯罪事实反复看了两遍,只见起诉书的副本是这样写 的: 被告人陈小同,男,38岁(1958年1月15日出生),四川省安岳县人,系北京 新世纪饭店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北京源基房地产开发公司经理,住北京市东城区台 基厂大街5号。 1995年7月23日被拘留,同年8月1日被逮捕。现押在公安部秦城监 狱。 被告人陈小同受贿、挪用公款一案,经北京市人民检察院侦查终结,移送本院 审查起诉。现查明: 1.被告人陈小同在担任北京新世纪饭店有限公司第一副总经理职务期间,于1 992年间在促成北京新世纪饭店有限公司购买香港XX贸易公司代理的荷兰菲利浦公司 价值71.9万美元的电话程控交换机设备后,收受了香港xx贸易公司经理xxX按照合 同总价2%给予的贿赂款1.4万余美元(拆合人民币7.5万余元)。 2.被告人陈小同于1994年6、7月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擅自将北京新世纪饭 店有限公司欠北京XX建筑公司的工程尾款500万元人民币挪用给北京首都实业股份有 限公司,作为个人对该公司承揽的玲珑花园项目的投资。现被挪用的500万元人民币 公款已全部追缴。 上述事实,有书证、证人证言等证据在案证实,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 足以认定。 本院认为,被告人陈小同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之便·在经济往来中收 受巨额贿赂;挪用公款归个人进行营利活动,且数额巨大。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 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八十五条及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惩治贪污罪、贿赂罪的补 充规定》第三条、第四条之规定,已构成受贿罪、挪用公款罪。为严肃国家法律, 维护国家机关的正常工作秩序,保护公共财产不受侵犯,打击经济犯罪分子的破坏 活动,本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四十一条之规定,提起公诉 ,请依法惩处。 陈小同看完起诉书,望着牢房里的天花板,仰天长叹了一声:“金钱啊,金钱 ,是你毁了我呀… ” 1997年2月10日,陈小同又接到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判决书,只见那 上面写道: 北京市人民检察院分院以被告人陈小同犯受贿赂罪、挪用公款罪向本院提起公 诉,本院依法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北京市人民检察院分院出庭支持 公诉,被告人陈小同及其辨护人到庭参加诉讼。本院经合议庭评议,并经审判委员 会讨论作出决定,现已审理终结。 北京市人民检察院分院起诉书指控:一、被告人陈小同在担任北京新世纪饭店 有限公司第一副总经理职务期间,于一九九二年间在促成北京新世纪饭店有限公司 购买香港XX贸易公司代理的荷兰菲利浦公司价值七十一万九千美元的电话程控交换 机设备后,收受香港XX贸易公司经理xxx按照合同总价百分之二给予的贿赂款一万 四千余美元(拆合人民币七万五千余元)。 二、被告人陈小同于一九九四年六、 七月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擅自将北京新世纪饭店有限公司欠北京调X 建筑公司 的工程款人民币五百万元挪用给北京首都实业股份有限公司,作为个人对该公司承 揽的玲珑花园项目的投资。现被挪用的五百万元人民币公款已全部追缴。 在法庭审理中,被告人陈小同辨解称,其不知在帮助港商XXX联系北京X2单位 安装电话程控交换机设备后给予的提成款中,也包括所在单位项目的提成部分;用 于个人入股的人民币五百万元,事先已向XXX等人讲明系借款,案发前已将投资股 份转让给了北京建华置地有限公司,请求法庭考虑上述情节,给予从轻处罚。被告 人陈小同的辩护人认为,北京新世纪饭店购买安装菲利浦公司生产的设备是经集体 决定的,并非陈小同利用职务之便利促才,XX在请托陈小同联系其它单位购置该公 司设备后,付人的提成款,与陈的职务无关,认定其中一万四千美元为受贿赂款的 证据不足;陈小同向XXX借款人民币五百万元用于个人投资,其在案发前将该款债 务及投资股份均已征得有关单位同意转移,其行为系犯罪中止;陈小同担任合资公 司管理人员,不具有国家工作人员主体身份,请求法庭对其从轻处罚。 经审理查明: 一、被告人陈小同受北京市旅游事业管理局委派担任北京新世纪饭店有限公司 副总经理(中方总经理)及筹建处主任期间,于一九九o年四月,在该公司购置电 话程控交换机设备过程中,其接受香港XX贸易公司总经理XX的请托,促成北京新世 纪饭店有限公司购买该公司代理的荷兰国飞利浦公司生产的价值七十一万九千余美 元的电话程控交换机设备后,于一九九二年下半年,被告人陈小同收受XXX以提成款 名义给予的贿赂一万四千余美元(折兑人民币七万五千八百七十八元六角)。案发 后,陈退赔全部赃款。 上述事实,有证人证言、有北京新世纪饭店有限公司账册、合同书、香港XX贸 易公司投标书、北京市旅游事业管理局证明等书证在案证实。被告人陈小同的供述 与证据基本相符。 二、被告人陈小同受北京市旅游事业管理局委派担任北京新世纪饭店有限公司 副总经理(中方总经理)及北京源基房地产开发公司经理期间,于一九九四年六月, 为其个人投资入股获利,利用职务便利,将北京新世纪饭店有限公司所欠北京XX建 设公司的工程款人民币五百万元,以“暂借工程款”的名义转入北京源基房地产开 发公司帐户后,通过其它单位将该款转入北京首都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用于个人投 资入股该公司开发的玲珑花园工程项目。一九丸五年二月,被告人陈小同因周北方 等人案件发生后,唯恐上述行为败露,遂以重新签署合同底页的方式。将其在北京 首都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玲珑花园项目中百分之五股份的所有权,转让给北京建华置 地有限公司,并由该公司总经理xxx与北京xx建筑公司总经理XX各以所在公司签定 了借款人民币五百万元的协议书,开具了借款收据,将该款归还。 上述事实,有证人工作光等人的证言、有北京新世纪饭店有限公司账册、北京 源基房地产开发公司账册、北京五州大酒店有限公司账册、北京建华置地有限公司 帐册、北京首都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帐册、合同书、协议书及北京市旅游事业管理局 证明等书证在案证实。被告人陈小同的供述与上述证据相符。 本院认为,被告人陈小同身为国家管理机关工作人员,利用受委派担任合资公 司管理人员的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收受请托人给予的钱财;擅自挪用巨额 公款归个人使用,进行营利活动,其行为已分别构成受贿罪、挪用公款罪,依法应 予惩处。鉴于被告人陈小同在因挪用公款被检察机关侦查期间,能主动但白受贿犯 罪事实、退赔全部赃款,确有悔罪表现,对其所犯受贿罪,酌予减轻处罚;所犯挪 用公款罪情节严重,鉴于其所挪用的公款案发前已全部归还,认罪态度较好,可酌 予从轻处罚。北京市人民检察院分院起诉书指控被告人陈小同犯有受贿罪和挪用公 款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被告人陈小同关于其收受xxx给予的 钱财,不明知系所在单位购置电话程控交换机设备的提成款辨解及其辩护人关于陈 小同不具有国家工作人员身份,认定其所收XXX给予的钱财系贿赂款的证据不足; 陈小同已子案发前将所挪用公款的债权债务转移,应以犯罪中止论处的辩护意见, 经查,均缺乏事实和法律依据,本院不予采纳。对被告人陈小同及其辩护人的其它 辨解和辩护意见,本院酌情采纳。据此,本院根据被告人陈小同犯罪的事实、犯罪 的性质、情节及时于社会的危害程度,依照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惩治贪污罪、贿 赂罪的补充规定》第四条第一款、第五条第一款、第二条第一款第(1)项、第三 条第一款、第十二条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五十二条、第五十丸条第二款、 第六十四条,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陈小同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犯挪用 公款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二年(刑期 自判决执行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以前羁押一日拆抵刑期一日,即自一九九五年七 月二十一日起至二oo七年七月二十日止),剥夺政治权利二年。 二、扣押在案的人民币七万五千八百七十八元六角,予以没收。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本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向本院提交上诉状及副 本,上诉于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 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 1997年3月1日深夜,陈小同被押上警车送往劳改场所实行劳动改造。 当陈小同在警车里再次望着远处雄伟壮观的万卫长城时,他心里无限悲哀和感 慨:金钱既是人们物质生活的基础,也是索命的无常啊!… 。 陈小同投入劳动改造后,在劳动之余撰写了自传小说《我的自白》,以警世人。 (第一章完) 亦凡书库扫校 陈小同到底玩了多少女人!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平时风光荣耀的他,哪有心思去 回想他的风流韵事,有多少女人因他的玩弄而欲哭无泪,有多少女人自饮苦酒,含 恨终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女人对他来说象什么? 只有在狱中,面对四面铁黑的墙壁,面对幽暗的灯光,周围静寂无声,只有看守员 有节奏的皮鞋声在走廊中一下一下地响起,才能唤起他对自己前半生的回顾,38年 过去了,弹指一挥间,在这38年中他都做了些什么?随着夜半的足音,他的思绪也 回到了遥远的从前,回到了他那辉煌而又肮脏的历史——你是为无耻而忏悔吧? 第二章 我的自自 陈小同到底玩了多少女人!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平时风光荣耀的他,哪有心 思去回想他的风流韵事,有多少女人因他的玩弄而欲哭无泪,有多少女自饮苦酒, 含恨终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女人对他来说象什么? 只有在狱中,面对四面昏黑的墙壁,面对幽暗的灯光,周围静寂无声,只有看 守员有节奏的皮鞋声在走廊中一下一下地响起,才能唤起他对自己前半生的回顾, 38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在这38年中他都做、些什么?随着夜半的足音,他的思 绪也回到:遥远的从前,回到了他那辉煌而又肮脏的历史中——你是为无耻而忏悔 吗 一 阳光灿烂的日子 很多人都以为我从小就在福中长大,其实不是,我小时候的生活和许多北京人 一样,生活也很苦。 当时住在北京的人都知道,解放还没多久,生活都是处于一个较低的水平。50 年代未,我出世了,当时全国都有很高的政治热情,但经济上的困难开始凸现。我 就生活在那个时代,在那个时代出生,日子怎么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在我当时还很小,不知道苦的滋味,即使是饿了,也只能哇哇地叫。更苦的 是母亲,生下我后不久,就迎来了三年困难时期,苏联人逼我们还债,压得我们透 不过气来。听说,那时候,一只鸡只卖到了几块钱,一个蛋也只卖到了三分钱,可 是,那时工资普遍是只有几十元,要想买一早鸡吃,下的决心就像今天一个普通人 家准备买空调一样。 我记得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吃饭,那时候,我可能有5岁了。母亲炒了几个 蔬菜,又煮了一大盆饭,我与哥哥小希,闻到饭的香味已开始流口水,于是,全部 跑到锅台旁边,看着妈妈在锅里炒菜,其热闹和兴奋,就如今天的一般青年围着明 星转一般。 那时候,妈妈是我们心目中最好的明星,因为她会给我们煮饭、炒菜。妈妈炒 菜的一些动作至今让我记忆犹新,那些动作后来被我不知不觉地用上了。 过三十岁生日时,我的几个朋友聚在一起,为了让我的生日过得特别一些,我 提议,自己炒几个菜给朋友们吃。朋友听了,都大吃一惊,他们没有想到我竟会炒 菜。 “是不是真的呀,小同,你要是能炒菜,那我们以后可不上饭馆了?” 一位和 我玩得挺熟的朋友对我说。 我说:“你们是不是不相信?那我就来个炒菜现场直播,我在厨房里炒菜,你 们坐客厅里观看,通过电视转播给你们看。” 这个提议,显然刺激了那帮朋友,他们齐声叫道:“好·好!我们今天要看看 陈厨师的手艺,如果真的炒的不错,我们拥戴你当厨师协会主席。” 其实,他们自己根本就不是厨师,怎么有资格拥戴我当厨师协会主席。只不过 是人闹起来,喜欢胡说八道。 说到现场直播我炒菜,爱东果然去找电视台的哥们耀明,说要直播我炒菜的事 儿,耀明一听,便大叫道:“你他妈的疯了不是,炒菜还要现场直播,凭什么,就 凭他是陈小同,你也不想想,这事台里能同意吗,再说,就将小同那家里炒菜的事 在现场直播,叫电视观众看了,算咋回事呢?” “那怎么办呢,我本来想帮小同这个忙的,他说想让我们看他炒菜,而且想让 我们看现场直播,而且在客厅坐看,本来,我想我跟你挺哥儿们的,就想让你帮我 这个忙,可是你现在不肯,我真是没法子了。” 被耀明训了一顿的爱东,听了他的话之后,知道“现场直播。是肯定不行的了 ,便有些泄气。本来,这是爱东的脾气,兴子来了,什么都想干,并且马上要干好 干完,兴子没了,就一下软得像柿子。 “你也不要急,我想小同的意思,你可能搞错了。他现场直播,是播给你们看 的,又不是要播给全市市民看的。既然·只供你们一群人看,这样的现场直播,还 是可以想办法的。”耀明见爱东心绪有些懊丧,便在送他出来的路上,对他说道。 “真的:就是说,给客厅的人现场直播是肯定没问题啦。” “没问题,只要是仅供你们在客厅里现场直播,就肯定没有问题。”耀明对爱 东说。 爱东后来告诉我,说起我生日时,炒莱要现场直播的事,耀明己答应没有问题 。我没想到他会去电视台找耀明,听了他的话之后,我便开灯〕骂他:“你真他妈 的蠢·这种事情还用得着耀明吗?我自己就可以办到。” 爱东听了我的话,莫名其妙。不过,在我和他之间,这样骂来骂去,己无所谓 ,已没有多少真正的“骂”的意义。他虽然没有生气,但对我自己能现场直播,仍 有些不解。 “你有没有摄像机?”我问。 “有哇,不但我有,你也有哇。”爱东答道,我们两个同时买过一架日本出的 摄像机。 听了这话,我就知道爱东还没有用过他的摄像机。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时心 血来潮买东西,特别是爱跟别人飞翔,生怕吃亏一般。上回和我一一起买了摄像机, 可是搬回家后,就只作了个摆设,动都没动过一下。 “你回家学会摄像,就知道该怎么现场直播了。”我没有再骂他,而且叫他先 回去摆弄那架摄像机。 爱东后来还是去请了耀明,摆弄那架摄像机,他怕自己弄坏了那家伙,而耀明 在电视台里混了这么多年,对那玩艺是熟极了。 爱东摆弄了一阵后,果然在我生日那大,发挥了作用。他扛着机器站在我身边, 而我只管在灶边炒菜,由他拍摄后,接到取景器上。我的朋友就在客厅里看我炒菜。 那天,爱东发现了我从母亲那里学到的一些炒菜动作, 我在放油时,爱东很奇怪,他发现我放油的方法特别好笑。 本来,那时油已不紧2张了,但我在放油时.却是在打开油瓶后,让瓶口流出细 流,然的在锅沿下面,有细细的油线在锅内画了个大圈。大圈后来慢慢变成一大片, 整个大锅都被油“浸湿”。 “哟,你从哪儿学来的,这放油动作,还挺讲究。看来,菜炒得好不好不说了, 油放得确实是很有艺术性。”站在旁边的爱东,一边摄像,一边说道。 其实,他都明白,这炒菜放油的技巧,是我从母亲手上学到的,为此,我还挨 了母亲一顿好揍。 说起这话,又还得回到我小时候。 有一阵子,父母把我们两个孩子召到一起,开了个“家庭会议”,这种会议, 在当时来讲,也挺时髦,什么事儿都要由开会来决定,是当时最有趣的现象之一。 “同志们.现在开会了。”虽然只是个家庭会议,可母亲依然很认真,“现在 ,全国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而且越来越好。我们家里的形势呢,也是越来越 好。口前,我和你爸都在革命生产的第一线,正在前方冲锋陷阵,可是后方呢,后 方在哪里,后方就是咱们的家。” 母亲常把他们的工作地方,看成是前线,而把家,总看成是“后方”。以往, 她都认为自己是后方的“总指挥”,而今天,她把自己也摆到了前线的位置。我们 凡个都明白,这是说明,前线己有“行动”,而我们处在“后方”的同志,看来有 事要做了。 “事情是这样的。”“总指挥”继续说道。“由于我和你爸在前线工作很紧张 ,可能没有时间来照料家务,因而,有关家务的事,就要靠后方的同志来完成了。” 一切都明白了,原来是要我们做家务事。其实,在此之前.我们也做过不少家 务的,比如:挑水、洗菜、洗米。只不过,当时做这一切,都是在”总指挥”的领 导下完成的,现在,如果“总指挥”要调往前线,我们这些“后方的同志”任务显 然更加艰巨。 “怎么样。大家都明白了自己该干什么吧?”总指挥在我们沉默一阵后问道。 “妈妈,你就分配任务吧,我们一定好好地完成江务。”我们说道。 “陈小同,你的任务最重要,技术也要求最高,所以,我先给你布置任务,你 的任务就是炒菜。”母亲说道。 随后,母亲又宣布了其他任命,比如哥珑担任洗衣的任务等。 不过。我没想到,母亲会让我掌勺。 “妈妈,你睡了吗?”吃过晚饭后不久,我发现母亲又在床上歪着,便走过去 ,想和她说话。 母亲确实是睡觉了,不过,在那个年代,像她这样的人,都有着特别的警觉, 一听见我的声音,她便立即从床上爬起来。 “什么事,快说?”见我的脸色有异,母亲紧张起来。 “不是,我只是有点小事,想和你谈一下。”见妈妈这么紧张,我更紧张了。 “谈什么,是不是分配让你炒菜,你觉得太苦太累?”母亲问道。 “不是太苦太累,而是我怕自己做不好。”我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小同,不要这样想,我相信你会做好的。上次你不是做得挺好吗?”母亲鼓 励道。 “上次,哪一次?”听了母亲的话,我忽然变得有些迷茫起来。 “上次你不是同我一起炒过桨吗、你不记得了,就在一个月前。”母亲提醒道。 “一个月前,上次?”我自言语道。 我终于想起来了。 那天,我放学回家,见厨房里传来一缕香味,便自然地冲进去。母亲正在炒菜 ,忙得汗珠子已掉进锅里。 我围着看了一阵后,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叫声,一个男子在拼命地叫母亲出去。 原来,是母亲单位有点急事,要母亲赶快去单位一趟。 母亲向来对“前线”的事看得很重。现在,“前线”在召唤她,她自然要立即 从“后方”奔赴“前线”。 “小同,你赶紧把菜炒一下,然后叫哥珑一起吃饭。”可能是因为当时只有我 在身边,母亲命令道。 “可我不会炒菜啊?”见母亲把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我,我担心道。 “不要怕,用锅铲再炒几下,就盛起来。”母亲山于走得急,已经顾不了这么 多啦,更不担心,我炒菜会带来什么后果。 母亲走后,我只有把仍在锅里的豆腐,炒了凡下,又加了一些水。后来,就当 菜熟了,盛起来放到了桌上。 炒完豆腐之后,还有一把青莱没有炒,于是我放了油盐,又将青菜倒人锅里, 青菜本来就很容易熟,没两下就变了色,我又将青菜盛到碗里,端到桌上。 也许是大家以为菜是母亲炒的,也许压很大家觉得好饿,反正那天吃菜时,没 有一个人提出异议,拼命地将菜往嘴里扒。 “那天,我就发现你会炒菜。”母亲回忆起那天的事,表扬我道。 “那好吧,那我只有去做了。”我答道。看来,母亲之所以要我执掌锅铲,是 经过一番考察和实践之后,才作出决定的。 “不过,有一个缺点,你必须改正,否则,将危及全家,危及整个后方的工作。 ”就在我准备离开时,母亲又突然说道。 “什么缺点?” “你在放油时,放得不好,放得太多,这将严重影响我们全家的生活。”母亲 说出了我的缺点,表情也很严肃。 “那怎么办呢?”我问。 “怎么办,改呗。”母亲见我有些紧张,便笑道,还用手摸了摸我的头。 “好,妈,你放心,我一定改。以后,我炒菜时,一定少放油。” 我说道。 那时候,每人的食油供应量一斤,全家人加起来,一个月也只有八斤油,一大 的平均数,也仅有二两,因而,母亲会把我放油的问题,看得这么严重。 “这样吧,我认为,你放油大多,除了主要是心里想多吃点油的思想问题外, 在技术上也有失误,所以,我现在将放油的技术传给你。”母亲又道,“你跟我到 厨房里来。” 母亲说完后,带着我来到厨房,走到灶台之后,她揭开锅盖,又用碗装了一碗 水。 “你看清楚了,假如这是一碗油,你在放油时,千万不要放得太急。在倒油时, 要细细的,小小的,让油成一根细线往下流,然后让这根油细线在锅中划一个圈。 这样,油虽然放得不多,可是看上去,却是满锅都是油。” 母亲一边说,一边示范,很快,就用水在锅里划了一根线。 “来,你来做一次。”母亲示范完后,又将那碗水递给了我。 我照着母亲的方法,照做了一次,但倒人的水,显然比母亲倒多了许多。 “再来一次。”母亲又道。 我又做了一次,但始终不能让母亲满意。 “倒水比倒油更困难,一是水重一些,二是碗比较难倒,油瓶口较小,更容易 倒。不过,我不能用油给你做实验。”母亲道。 母亲走后,我开始用水练习,一直练了大半天,效果非常明显,母亲见了,也 很满意。 “小同,你做炒菜的活,可不容易,因为这将面临许多压力。”母亲见我在倒 油方面已有不少进步,便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是吗?母亲这么一说,我又紧张了。 “你要知道,你其实在掌管我们家一个重要的部门。全家人都在注视着你,你 别看这小小的放油,关系到全家人的吃饭问题。”母亲道。 后来,我才明白了母亲的话的意义。 全家每月可食用的油只有八斤,而家中每个人都希望菜里多放一些油。油放少 了,大家会有意见,油放多了,大家也会有意见,因为今天放多了油,预示着来日 炒菜时,可能会没有油可放。 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按母亲的方法去做。也许是大家都熟悉了母亲放油的 程度,所以,并没有对我的炒菜有多少异议。 在青少年时代,最好的物质生活就是过年的年夜饭。一家围在一起,吃饺子, 吃肉。这一天,是一年中唯一不会感到肚子有欲望的一天,有时候,甚至感到油水 太多,实在有些吃不下去的感觉。 物质生活如此,精神生活却只有一个:看电影。 当时,我家住在一个院子里,这是一家工厂的家属区。每个月,都由厂里的电 影队,来放电影。但是,放电影的日期从来不固定,掌握放电影大权的,属于电影 公司,电影公司每个月的电影安排都是一个无序状态。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可 是吃尽了苦头。 因为天天盼着放电影,哪怕是把《地道战》、《地雷战》重放一遍,都能让我 们开心一天,可是天天盼着放电影,又常常看不到电影,就如天天盼着吃肉,可要 到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样,非常的难受。 特别是,有关电影的情报,一直是我们伙伴中,生出最多谣言的话题。 小孩子们的情报都来自各自的父母。父母有的是车间主任,有的是厂长,小孩 子们想得到“精神生活”,唯一的渠道,便是向自己的父母打听放电影的准确日期。 但是,由于小孩子们也互相争斗,也学到了许多从电影中学到的“技术”,放 假情报,让对方空欢喜一场,就是手段之一。 为看电影,我受过许多骗。 一天,我正从学校回来,走在路上时,碰到了同班同学胡海、 “小同,小同,你知道了吗?”胡海见到我之后,突然神秘地道。 “知道什么?”我见胡海这么神秘,便凑上前去。 “听说,今晚有电影,是过路片,名叫《侦察兵》。”胡海依然用一种特务接 头般的神秘口吻告诉我道。 我一听说是过路片,兴奋起来。当时,许多电影片都是用火车运到各地,过路 片的含义就是将正在运输的电影片,扣下一晚或几个小时,在某地快速地放完之后, 让它继续运输到目的地。 由于这种方法随机性很大,而且中间反反复创会遇到许多意想不到的问题。往 往是开始答应扣下来放一晚,后又因某种情况取消,有时候刚取消,火车又不开了。 于是,又把电影片拿出来放映。 最让我们感到兴奋的是,过路片,一般都是新电影,更诱惑着我们去看。 “真的吗?”我听了胡海的话后,兴奋起来,我想胡海不应该会骗我。 “真的,不过你不要告诉别人,我们立即回家拿凳子占位子。”胡海的脸上, 显出认真的神情,并且这样告诉我,让我不要告诉别人。 为什么不要告诉别人呢,主要是怕别人占了好场地、好位子。 当时,电影都在空地上放映,要占个好位子看电影,必须在下午就要将自家的 凳子放在某个地方,待晚上放映时再去坐位, 如果放电影的消息过早地披露,必然会造成大家争抢的局面。 所以,在当时而言,得到放电影的消息很重要,但同时要对此消息进行保密。 我对胡海发誓,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直至我们俩家都把凳于搬到预定位置之 后,再把这消息向所有人通报。 所以,那天,我一回到家,没有象往常那样,光去做饭。而是先将家中的凳于 搬到球场,一般来说,电影就在那里放。 我一搬凳,即刻引起了多人的反应,他们一起围过来,问我:“今晚放电影吗 ?放什么片于?是不是《地道战》?”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发现胡海还没有将凳于摆出来,在他还没有占到有利地形 时,我绝对不能回答任何人。 我的沉默没有让他们作出错误判断。他们见我已摆了凳于。无疑告诉他们,今 晚将在这里放电影。 放什么电影并不重要,因为在当时来讲,放什么电影,大家都喜欢,把看电影 作为他们唯一的精神生活。 就在我放凳于后不久,大约半个多小时.便有凡十家人开始出动,拼命地搬着 自己的凳于往外跑,直奔球场。 “今晚有电影啦!今晚有电影啦!”这个消息因我的搬凳,便大肆传播起来。那 时候,除了涨价的消息和加工资的消息会传播得这么快之外,就是看电影的消息了。 我放好凳后,便回家炒菜。炒好菜后,家里人陆续回来了。 吃饭时,他们才发现凳子少了几张。我便告诉他们,凳子已经放到球场上去了, 因为今晚有电影,是过路片。 “过路片?”大哥一听这话,即刻兴奋起来。谁都知道,过路片.一般就是最 新的电影,最好看的。 “是过路片,叫《侦察兵》。”我有些得意地向众人宣布。 家里人并不知道我的消息来源,他们以为是我发现了众人搬凳子,才跟风搬凳 ,没想到是我先搬凳子才引发了众人搬凳。 我对自己早就知道这种消息感到自豪,而且因为我的举动,让全家人可以占据 一个好位子看电影也感到高兴。 不想后来出事了,原来,放电影的消息是假的,当晚,根本就没有什么过路片。 正当我们全家准备前往球场看电影时,一伙人围到了我们家。 “把小同叫出来,我们要揍他!”我父母和其他家人刚走出门,一群人便挡住 了他们的去路,并高声叫道。 父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脸上显出惊愕的表情。 “怎么,小同有什么事吗,他干什么了,是不是偷了你们家的东西吃?”母亲 从惊愕中镇静下来,问道。 母亲当时想,凭我的能力,是不可能打这群人的。唯一的可能是偷了人家家里 的东西吃,困而惹来了众怒。母亲反而没有想到,事情的起因是电影。 “你叫他出来,我们要揍他,他骗了我们,你叫他出来!”喊声又响了起来。 “他骗你们,他骗你们什么?”母亲听了,很是惊愕。 “他自己知道,他骗我们今晚有电影看,有什么过路片,害得我们等了很久。” 一群人中,终于有人讲出真相。 母亲正要解释,却突然听到我大哭起来。 我在小时候,哭的时间是很少的,无论受些什么样的委屈,我都会尽力忍住自 己,不让自己哭,我一直认为,一个人哭,是件很耻辱、很无能的表现。 可那天,我被吓坏了,面对着众多人的拳头,我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这个哭声又救了我。 这群人本来是因为激愤,想来整整我,教训我。此刻见我吓成这样。也就没有 了心绪,便即刻散去。 原来,他们都是见我搬凳之后,以为有电影看,就全都将自家的凳子也搬了出 来,为了这场电影,有的人去叫自己的亲戚来看,有的放弃了其他活动。有一个车 间,原来准备今晚开会学习的,因为听说有电影看,就决定改日再学习。 没想到,他们等了很久之后,还没有发现工会电影队的人来摆桌子、挂银幕, 便起了疑心,到放映队长家里一问,才知道,今天根本就没有放电影的计划。 于是,他们愤怒了,想来想去,终于想出是我先摆的凳子。 我哭了一阵后,便想到了胡海,因为是他告诉我消息的,如果说我骗了人,那 么首先是胡海骗了我。 待我来到胡海家时,发现胡更惨,原来,刚才也有一群人来围攻胡海。其中有 两个人,还分别给了他一耳光。 我赶到胡海家时,胡正在哭。因为胡的父母正在骂他。 第二天,我找到了胡海。 “昨天是怎么回事,你的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我问胡海。 “是黄小兵告诉我的,我是上了他的当。”胡海说道,“你知道,我是无心骗 你的,要不然,我自己不会也搬凳子去。” “我知道。”我拍了胡海一下,对他表示出无限信任。其实,昨晚,看见他挨 打和挨骂的样子,我就原谅了他,因为,他肯定是想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而不是骗 我。“可是,黄小兵为什么要骗你呢?” “他是想骗我们俩个,因为我们俩个加入了红卫兵,可他一直没有加入,他这 才采取这种报复手段。”胡海说出了理由。胡海的话,提醒了我。当时,我们三个 是同班同学,又都住在一个厂,黄小兵没有加入红卫兵,也确实有我和胡海的“功 劳”,因为我和胡海都认为,他各方面表现都很差。 “那怎么办?就让他这样骗咱们?”我说道。其实,我虽然是问,但心里早已 有答案。 这个答案就是:打! 当时,伙伴们许多问题,都是通过打架来解决,尽管许多人在打架之后,会在 三天至三个月内和解,但打架似乎永远是解决仇恨的必要办法。 “打!”果然,胡海也喊出了我心中的答案,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于是,我们开始准备打架,目标就是害我们俩个的黄小兵。 时机选在放学之后,这天,黄小兵正从学校大门走出来,已经在校门外等了一 阵的我和胡海,即刻将他拦住。 “站住,不许动!” 我们俩个学电影里八路军惯用的台词,像拦住一个日本鬼子一样。 “你……你们想干什么……”黄小兵一看见这种态势,便知道不妙。他显然想 溜,但我们俩人守住了他。 “干什么?让我告诉你吧,我现在代表人民,打你两拳!”我大声叫道,然后 俩人一起冲上去,一人一拳地打了起来。 怎么打的,已经记不清楚,但却记得当时的心态。那时候,只要碰上这种事, 就会不自觉地把自己往电影中的情节带。当我们把黄小兵打倒在地之后,竟不知后 面该怎么发展。 电影中,一般都是一枪将日本鬼子打死。而我们一来没有枪,如果有枪,肯定 会开枪击毙黄小兵。二来,打倒黄小兵后,按理应该喊出“缴枪不杀”之类的台词, 但是,当时,黄小兵是赤手空拳。 想了想,只有走吧,我们不跑,不是怕,而是“跑”有“逃跑”之嫌。电影中 的“跑”多半发生鬼子逃跑时的情形。回到家后,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但吃 完饭后,情况就来了。 后来,黄小兵父母带着他来告状,黄小兵脸上的伤无疑是最显眼的证据。 很多年后, 当了大官的黄伯伯还拿这件事来取笑我。 母亲没有什么可说,为了给对方出气,光打了我屁股几下。打得不疼,我知道 ,这是母亲舍不得打我。但又不得不打我。 母亲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叫黄小兵不要去告老师,因为老师要是知道了,我肯 定要挨处分,说不定还要开除呢!” 黄小兵不肯答应,不过,他的母亲答应了。他们觉得,都是小孩子打架,不要 太认真了,何况,伤得不重。那时候,连厂里的家属都是公费医疗,所以,不存在 赔医药费的问题。母亲只好赔了三个鸡蛋。 最奇怪的是,十几年后,我和黄小兵竟成了好朋友,和死党胡海,反而交往甚 少。一天我们在一起相聚时,又说起了这次打架。 “那时候,我不仅想告诉老师,还有一个理想:那就是把你杀了!”黄小兵笑 道。想起来,孩子们之间的仇恨和友谊,都是那么容易忘记。 二 我的初恋 这辈子,要我说清楚和多少女人上过床,我肯定是记不清了”在些事情,就如 电影中的一个过场,一晃就过,让你永远再也记不起来。 不过,有几个女人的初恋我是肯定记得的,特别是我的初恋。 我的初恋发生在十七岁时,当时我正读完高中,恰巧碰见一个叫罗楠的女孩。 她比我大二岁,当时已是北京一所大学的外语系学生。 那天,我从街上走回家,恰巧碰见我的同学罗克。罗克是我的哥们,在班上我 们比较要好,这个时候在街上看见他,自然要和他打一声招呼。 “罗克,你在于什么?”我大声叫道。高中毕业后,对以往的同学特别亲热。 “小同,是你。”罗克看见我后,也露出一脸惊喜,从中学毕业后,有些日子 不见了。 “你去干什么?”我问。 “我陪我姐逛街,她想买件衣服。”罗克道。边说边往后面看。 远处,一个略瘦女人的背影。 “那就是你姐?”我问。 罗克点点头,然后冲着那个背影大声叫道:“姐,你看完了没有,该走了!” 那个背影听到叫声后,即刻回转头来。 这一转脸的样子,至今让我动心。女人啊,当她处在一种年龄段,处在某个阶 段性的状态时,是那么地惹人喜爱。 本来,我准备和罗克说一声再见就走,可是见到了这张脸之后,我就再也不动 了。 罗克他姐轻轻地跑了过来,而我的心却咯地跳了起来,我的眼睛已经有些木然 ,晃动的只是一个鲜艳的图像。 “小同,这是我姐,罗楠,我的同学陈小同。”罗克替我们作了介绍。 “你好!”罗楠望着我,如一泓泉水般的双眸清澈透明。 “你好!”我止住有些慌乱的心,又说了一句,“以前到过你家,可没见过你 。” “哦,对,我在外地上大学。”罗楠说这句话时,竟伸出了她那只纤细的小手。 我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人家是要跟你握手呢。赶紧把手伸过去,握住那只小 巧、温暖而又让人抚摩起来有快感的东西。 后来,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这样一段文字:和女士握手时,不能先伸手,以免 遭人拒绝时变得尴尬。后来,我回忆起这次握手时,都庆幸自己没有先伸手。 那次握手之后,我心里就升起一种让我好奇的愿望:希望以后再上街,希望再 碰到罗克,希望和罗楠再握手。 我爱上了她。我第一次有了那种所谓的男人意识,而且是那么强烈。 我开始想我应该怎样才能和她在一起呢?想一个什么理由呢? 想来想去,还是让我想到了一个最俗的办法:请她上电影院看电影。 可是,即便是这种请看电影,在当时来讲,也是非常困难,最主要的困难除了 心理上的胆怯之外,还有通讯问题。 当时,我家里因老爹做了点官,已在家里装了部电话,可这电话只能是我们几 个高干子女之间打来打去,罗克家肯定没有电话,记得罗克说过自己的父母是个医 生,医生家里,绝对不会有电话的。 没有办法,我只有采取最浪漫也是最原始的办法表达我对罗捕的好感。我想了 一二天后,决定给她写信。 信修改好一阵后,寄了出去。信的内容大致是这样: 罗楠姐: 你好! 最近忙吗?你现在家体假,一定有好多功课要做。我现在还没有去上大学,很 想知道一些大学生的事情,很想向你请教。可是,我又想,你凭什么一定要花时间 来教我呢?所以,我想出了一个感谢你的方式,想请你看一场电影,如果你愿意帮 我,就请你即刻回信或打电话到我家! 致 革命的敬礼 陈小同 信写好后,我即刻买了八分钱邮票发了出去。当时信塞人邮筒时,我的心紧张 得如做贼,快速地将信塞人,生怕被人撞见。 几天后,我已经记不清楚是几天了,电话响起来了。我抓起话筒,听到了一个 亲切的女声。 “请问陈小同在吗?” “我就是,请问你是… ” “我是罗楠。你的信我收到了,谢谢你的恭维。” “你有没有时间?我们去看一场电影吧?”听到她说到信之后,我发觉自己的 脸开始发烧,心又激烈地跳起来。 “看电影?看什么电影?”不知是罗楠有意这样呢?这还真的感到莫名其妙, 后来,当我重新提那个要求时,罗楠的口吻显得有些意外。 “随便,反正上电影院,逮着什么看什么呗。”我这时是什么都不在乎了,反 正自己的心思已被她看穿,索性撑下去。 “好吧,那我们下午二点钟见。” 好在此时罗楠已不再为难我,并帮我确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第一次约一个女孩,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去看电影,那心情,真是又激动又复杂 。放下电话后,我就不知道自己还该干什么。 在约会前,我似乎只有一件事可以干,那就是等待约会。 吃过午饭后,本来我照例要睡一阵,可是一来怕睡过头,二来又怕睡不着。这 种矛盾的心情促使我只有在床上坐立不安。看书,无法看进去,可不看书,又找不 出其他消磨时间的办法。 后来,当我迷上游戏机之后,才明白那些发明家企业家的伟大。现在说没有消 磨时间的办法,恐怕是没人信的,现在消磨时间的办法大多了。 可是,当我十六岁时,确实还很少,我觉得那艰难的一小时,是那么地不容易 度过。 一点半时,我推着自行车出发了。 我不敢骑得太快,因为我感觉自己好像是不太清醒。不过,因为我预留的时间 较多,所以在二点还差十分时,我就到了电影院。放好自行车后,我开始等她。 我在一本书上看过,说男女之间约会,男的一定要早到,女的一定要迟到,但 就当时的心情而言,我怎么可能迟到,所以,我以为,当一男人深爱着即将约会的 女人时,肯定是不会迟到的。 罗楠果然是迟到。她骑着一部天津产的“飞鸽”牌女式自行车,一身毛衣将她 苗条的身段衬得斯文又秀气。 “罗楠!”我叫道。 这回她没有叫我,只是冲我笑笑。我赶紧帮她放好自行车,然后和她一起进电 影院。 我至今记得她站在电影院门口台阶的形象,她当时是显得那么地美,那么地有 别于她周围的人群。我仿佛感到,她即使是汇人长安街的人海中,我也能远远地从 一个地方发现她的身影,找到她的面容。 那天,看的电影是《多瑙河之波》,这是一部罗马尼亚的电影。很巧的是,在 当时而言,只有这部少有的国外电影有接吻的镜头及男女共睡一床的镜头。 因为看了《多瑙河之波》中船长和妻子共睡一床的镜头,我们竟讨论了电影的 结尾。 “船长死了,他妻子会嫁给谁呢?”看完电影之后,我先挑起了话题。 “这肯定是要嫁给佐马的。你没有听见船长临死前,要求佐马照顾他妻子吗?” 罗楠听了我的提问后,随即答道。 “可他只是说了请佐马照顾她,没有说让他娶她,也没有说让她嫁佐马。”其 实,我明知罗楠的话有道理,可为了说话,我更愿意钻牛角尖。 “照顾便是一种暗示,这是西方人的一种暗示。而且,你从剧情的走向来看, 观众的反应是希望他们在一起。加上原来船长以为他们曾偷情,所以,他们俩个结 合在一起,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罗楠道。 “也是,可是剧情为什么不说明呢,让他们来个婚礼多好。”我感叹一声。 我这个感叹,让罗楠有了个发挥的时机。 “其实,这就是中国艺术和外国艺术的区别之一。中国的戏剧总是喜欢大团圆 结局,观众要看到心满意足才觉得是好戏。而外国,看完之后,还让你琢磨。”罗 楠不愧是学外语的,随便一句,就上了艺术档次。 “你是喜欢读外国的书吗?”我问她。 “喜欢,我现在根本就没有多少这样的书,外文版好一些,可是我虽然是外文 系的,要完全读懂,恐怕还得一二年。” “以后,我给你些书,我记得父母有很多外国书。”我告诉她道。 我想起父母收集了许多书籍,其中便有苏联的和捷克的。 “真的吗?那你借给我。”罗楠喜悦道。 “好哇,不如这样,你来我们家,我将那些书给你挑。好吗?” 我问她。 “好哇。” 于是,俩人就商定了下次约会的时间和地点。地点是我家。时间是第二天。 和罗楠分手后。我的心里是那么的亢奋一种获取感和胜利感是那么强烈地占据 我的心,我好想找一个同学来谈话,若不然,总感觉脑子里塞得满满的。 我约了一个老同学,不过,俩人见面后,还是谈起了《多瑙河之波》。 “你说,这一男一女躺在床上,会不会怀孕啊?”我突然问道:“这一男一女 是演员啊,他们不是真正的夫妻啊。” “不会,不会。”同学听了我的话,立即觉得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听人家 说过,他们睡在一起的时候,中间都隔着一块厚板,不会让气通过去的。” “隔着一块厚板?”我不明白。 “是啊,你当然看不见,那不是被子盖住了吗?其实,在被子下面,隔着一层 木板,要是没那木板,男女睡在一起,肯定会通气,一通气,就会怀孕,会生孩子 。”同学解释道。 这是我首次听人给我介绍性知识,而且是错误地进行解释。 其实,在这之前,我只是从粗言中得到一些朦胧的性知识的,知道男女苟合简 单过程。可心里总觉得那是一种丑事。而生孩子这样庄严的事情,怎可能要用“通 气”的办法来完成。 第二天,罗楠来到了我家。 那时候,家境已有所改变,但就现在看来仍很寒酸。我在罗楠来之前,第一次 感到,家里是这么凌乱,于是,开始收拾东西,力求在罗楠进屋之前,屋子里显得 会更整洁。 母亲见我突然整理东西,觉得好奇怪,便问我为什么?我说没什么,是同学要 来。 其实,以前家里同学也是经常来的,可是,为什么我从来不整理?好在母亲没 有追问下去,否则,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罗楠进屋后,首先自然是找书。她从我家找到了好儿本,就开始看起来,她读 书的神情,非常雅致。 于是,我坐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看。这是我和她第一次呆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 。上次虽然相约在电影院,可是电影院里许多人,我们一直是老老实实并排坐着。 我闻到了她的体香,这种体香是从领子口传出来的,那种气息让人醉。在我陪 她默默地坐了很久之后,我情不自禁地抚摸了一下她的长辫。 只摸了一下,就赶紧松手,不敢在她长发上久留,生怕她一时发怒,给我一耳 光。 可是,感受到了那种滑滑的味道之后,就想再次尝试,于是,我又开始动手了 。终于,我发现罗楠并没有抗拒的意思,便用手紧握着她的头发。 “你的头发真好看!”我说。其实,这都是废话,目的是为自己的手找一个理 由。 “是吗?”她没有怎么在意似的。但她嘴虽然没在意,可我觉得,她的心已经 在意了。 我感到,她的身子明显地往后靠,头发也已触到我的鼻息。 于是,我几乎是很自然地把她搂过来。然后,俩人便抱住了。 接吻是男女之间关系一个标志性阶段。接吻以后的谈话,会即刻变得轻松起来。 是她教我接吻的。 “你爱我吗?”长吻之后,罗楠问。后来我才知道。天下只要是女人,都爱问 这种问题,并且把这种提问的肯定回答,当做一件很美妙的事来享受。哪怕她刚从 男人的怀抱中挣脱,哪怕她就躺在男人的臂弯中,享受着男人的爱抚,她也愿意问 这个问题。 “爱,我当然爱你!”我毫不思索地就回答了。当时,我是那么真心地表达自 己,而且我最怕的是她不爱我。 听了我的回答之后,罗捕笑了,凑过来,主动地吻我。 “你爱我吗?”吻完后,我又开始吻她,俩人弄得如面试一般。 “我非常爱你,不过… ”罗捕说到这,笑了一下,不肯再说下去。 “不过什么?”罗楠这一打住,把我给急死了,我不知道她后面的话是什么意 思。 “不过,我比你大。” “我知道,你比我大两岁。我今年十六,你十九。”我说。 “人家都说男的大一点好,你为什么不再长大一点呢?”罗楠摸着我的鼻子, 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那我快长,不过,这两年你不要再长了,要不然,我又要赶不上你了。”我 说道。 她听了之后,大笑起来,“你这个人还真会说话,人要是可以不长,对于一个 女孩来说,十九岁是个美妙的年华啊!” 罗捕说完,又开始吻我。 我清楚地记得,就当时而言,我和罗楠只有用接吻和不断地接吻来表达感情, 虽然,当时内心里有许多莫名的欲望,可我一直找不到解决和实现这些欲望的途径。 后来,我再与其他女人交往时,接吻就不会是很长。这是因为和罗捕吻得大多 ,总觉得那时候,吻是一种感情的象征,而其他的诸如抚摸、作爱,是一种肉欲的 表现。 吻累了,我们就说一阵话,说累了,便又搂在一起吻一阵,单调的重复这些动 作,在当时来讲,是那么幸福。 后来,开始谈前程。 “你高中毕业后,为什么不去上大学?”过了一阵后,罗楠问。 “我也想上,可现在上大学要靠推荐,我爸妈正在找机会呢。”我告诉她。 其实,有关我上大学的事,父母早议论过,就是为上大学途径一直在犹豫。因 为目前上大学的多是从工人和农民中选拔、推荐。我若要是上大学,得先去当农民 或工人,可是,我感觉到,我的父母想让我绕过这一关,直接就上大学。 “你父母都是高干,一定会有办法的,到时候,和我一起上大学好吗?”罗楠 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我。 “好,我也这么想,你在外地上大学,我也去你那所大学,就是不能去你那所 大学,也要去你那个城市。”我说。 我现在都不想说那个城市的名字,二十年后,我曾专门去了这个城市,专门去 看过罗楠,这是后话。 “那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啦。”罗楠听了我的计划后,激动地道。 这次约会之后,我准备把自己的计划告诉父母,不过,我想先瞒住和罗楠的事 ,主要原因,是我根本不敢开口,讲自己和一个女孩有过某种交往。当时,在我的 脑子里,总是觉得男女之间的任何交往,都带有丑恶的一面。 但是,在罗楠走后,我马上被母亲叫到了一边。原来,就在我和罗楠在里屋说 话、接吻时,她就一直守在外面,并且全过程地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刚才那女孩是谁?”母亲一脸严肃,很认真地压低嗓门问。 “我的同学,罗楠。她来我们家借书。”我答道。内心已感到了来自母亲那强 大的压力,一时间,我不知该如何做,只有等待母亲的责问,看她怎么办。 “你的同学,你以为你骗谁,我是你母亲,实话告诉你,你们的事,我已经知 道了,你们刚才的谈话我也听到了。”母亲显然也发怒了,不顾一切地戳穿我。 我当时没有照镜子,但我相信自己的脸一定是猪肝色,我感到心闷,气又有些 透不过来,根本不知道再说什么。 那种情形,便如同一个偷东西的人被人揭发出来一样。 “我告诉你,你不能再和她来往。”母亲继续训道:“一是你现在年纪大小, 二是她的年纪比你大,三是她的家庭也不怎么好。反正以后这些事,你才会明白的 。” 母亲说完这些话以后,就走开了。 母亲的话我确是长大一些后,才完全明白过来。她除了担心我年纪小之外,更 重要的是觉得像我们这样的高干子女,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可是,当时的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把这种事情告诉罗楠,母亲骂我后不久, 我就骑自车来到了罗楠家。 “罗楠,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我把事情的全过程告诉她之后,问她。 ”我不知道啊,也许你妈说得有道理,我们是不该在一起,我们不该相爱。” 听了我的话之后,罗楠显得一脸茫然,她也是个没主意的人,虽然比我大两岁,可 她当时十九岁的年纪,要作出对这种事的判断,还是困难。 “反正,我不管她,我们一定要在一起,我爱你!”我坚定他说。 “我也爱你!”罗楠深情道。 于是,俩人暂停说话,开始接吻。 “可是,恐怕以后,我不能去你们家找你了,你母亲见了我,肯定会不高兴的 。”吻过之后,罗楠说道。 “我就来你家找你!反正无论谁反对,我们都不分开!”我说。 “可这还是不行啊!” “为什么?” “因为。倘若你母亲坚决反对我和你交往,她是会反对你来我家的,到时候, 她要是把我们的事告诉我父母,那我父母也会反对你来我们家的。”罗柄分析道。 这倒是。依母亲的脾气,世上的事只要她想干的,几乎没有办不到的。 “那,我们就私奔!”冲动之余,我竟说出这样的话。 “私奔,奔到哪儿去?我要去外地上大学,你又还没参加工作。再说,你就 是不工作了,你能说走就走吗?”罗楠听了我的话,苦笑着摇摇头。 这下我急了,我大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先不要急嘛!反正我们俩都还小,还有很多机会。我先去上大学,你以后呢 ,也去上大学,等我们俩都上大学,即使是不在同一个城市,我们也可以互相写信 。”罗楠想了一阵后,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我。 看来,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从罗楠那里回来,我就在想着该如何让父母开个后门,让我去上大学。可是, 母亲现在这么恨我,会答应我的请求吗? 不出罗捕所料,我一回家,母亲又一次地责问了我一顿。 “你去哪儿啦。”我一进屋,母亲便问。 “没去哪儿。”我随便应了声。 “没去哪儿,告诉你,我知道你刚刚去了罗捕家!。母亲恶声恶气道。 看来,母亲又跟踪了我。 “是不是呀。”母亲见我不出声,又厉声问了一句。 我依然不吱声,用沉默来对抗母亲。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反正我已和罗捕的父母谈过。我们双方已经约定,我不 会允许她来我们家,他们家今后也不会让你进了。以后你们要相见,就不容易了。” “你看什么,我漂亮吗?”见我在盯着她看,于贞大胆地问。 “漂亮。” “那还行,算你有点眼光。”于贞拍了一下我后继续道:“待会跳舞时,你要 来请我跳。我和你跳第一支和最后一支。” “为什么?为什么要和我跳第一支和最后一支?”我不解地问。 “今天有这么多的男士,我不能总和你一个跳。能和你跳这两支最重要的舞, 是给你面子啦。要不是这聚会是你母亲提议的,我才不想和你跳呢?”于贞此时脸 露高傲。 “可为什么一定是第一支和最后一支舞呢?”我仍问道。 “这叫做有始有终。”于贞解释。 舞会开始了,我去请于贞,她也早作好了准备。以前,在家练过这种交谊舞, 可当时是两个男同学一起练的。 现在,是搂着一个女人在跳,这个有着深刻背景的女孩。 “听说,你和一个女孩恋爱了。”跳舞时,于贞轻声问道。 我没有回答,不过沉默已显示我默认了她的问题。 “别傻了,你要娶老婆,就在这圈里找吧,只有这坐的,才适合你。”于贞又 道。 我依然没有吱声。心里一直在想,要是罗捕也来到这个聚会,她的心情会怎样? 她一定不会快乐的,因为她不是高于于弟,她会有一种自卑感。她甚至会很快 逃走。 从那次舞会后,我就再也没和罗楠联系。 三 婚前的第一个情人 如果说,罗楠是我的初恋,那么于贞便是我的第一个情人。 虽然在我和罗楠的相处中,有过那么多次的长吻,但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男 女私情。十七岁的我,一半是出于胆小,一半是缺乏性知识,使得我和罗楠从没有 发生过性关系。即便是那种敏感区域的抚摸,都未曾有过。 有人说,男女之间没有肌肤之亲,是很容易忘却的。这种说法,似乎更多地指 男女之间若没有性关系,会很容易忘却。我和罗楠肯定是没有那种关系,但我们之 间有过吻,这算不算是肌肤之亲呢: 我觉得,现在来评价我和罗楠之间的关系,不能用忘却或未忘却来形容。我肯 定是没有忘记她,但在内心也没有更多的思念。因为,我怀念那段美好的恋情,但 之所以怀恋,更多的不是因为罗楠,而是我人生第一次体验。 当然,如果没有于贞的出现,我肯定不会忘记罗楠那么快。这个过程让我得到 了一启示,忘记女人的最佳办法是寻找女人。 那次聚会之后,我就成了于贞家的常客。我始终记得,初次到于贞家的情景。 “进来吧,别这么胆小,怎么说你父母也是个局级干部,怎么一人了我家,就 这么担心呢:好像有人会吃你似的。” 于贞把我引进她家时,先训了我一顿。主要是我进来后东张西望,又生怕走错 什么的,让她很不高兴。 她觉得自己领进来的男人。应是很有气度、很伟岸的那一类,这种心理状态, 显然是让她觉得不满意。 “你们家真大啊!”我感叹道。 不想,这句感叹,又迎来了于贞的一个冷笑:“我真是第一次见过,怎么你好 像不是这个圈里混的人?我家这就算大?郭军家那才算大,比我们家大两倍。” 于贞的家是一个大四合院改成的,因为有一个花园,给我的感觉就大了许多。 “来,先进屋喝咖啡,我换件衣服再来。”于贞将我领进客厅之后,对一个四 十多岁的保姆吩咐道。 保姆朝我笑笑地点点头,脸上显露出一种尊敬之色。这应该是一个受过职业化 训练的下人,所以,对每一个来客都能扮出一份尊重,尽管我是十六岁的孩子,但 从于贞对我的态度而言,她知道我的份量。 于贞进屋好一阵没出来,而保姆的咖啡已端了上来。 “请喝咖啡。”保姆放下咖啡后,又向我问道:“你要不要看电视?” “看电视?”我听了之后,猛然大惊,于贞家里会有电视机。那个年代,电视 机是不准在商店里卖的,即使有卖,也没有任何平民能够买得起,但是于贞家有电 视,这足以证明,于贞的爸爸是一个级别很高的干部。 “随便吧,你想看你就开吧?”因为太突然,我不知道该怎样表明自己的态度 。比如说我愿意看,但这样是不是会让于贞不高兴,好像我是一个连电视都没看过 的上老冒! 保姆听了这话,便打开了电视机。 那是我第一次在一个人家里看电视。以前虽也看过电视,但多是在会场上,而 现在,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时候。 电视里播的是一些新闻简报的短片,许多内容我都在电影里看过,不过,今天 ,仍让我看得有些新鲜。 “小同,到我房间里来!” 没过多久,忽然听见于贞在里屋叫我,于是,我从沙发上起来,循着声音走去 。但她家的房间大多,我一时竟不知怎样进去。保姆将手一指。 于贞此时正坐在家中沙发上,刚才她穿的是一身兰色卡叽服,现在换成了一套 闪着亮点粉红色睡服。 她的卧室有二十平方,除了一张双人床之外,还有一个写字台,一个梳妆台, 一套沙发,墙壁上贴着凡张毛主席的像,另有一个木相架,上面几乎都是她的照片 或其他人的合影照片。 “过来坐呀。”于贞招了招手,身子在软软的沙发上飘动着,女人用这种体态 语言招呼你是很迷人的。 “你的房间真大。”我一边谈,一边进了屋,朝她四周墙壁上看。 “你别老站着,到我这里坐畦。”于贞再次道:“我不喜欢在自己坐着时,和 一个站着的人讲话。” “对不起。”这时,我走近沙发,坐下来。我想自己刚才为什么总是不肯坐, 可能还是这个叫于贞的女孩,她让我有一种压力,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你喜欢这房间吗?”我坐下后,于贞问。 “还可以,不过我觉得房子太大,有时候会让人害怕。”我说道。 “真的,你也会觉得害怕?”于贞听了我的话,有些兴奋,或许是第一次,她 和我有了同一样的感受。 “那是,你看屋子这么大,柜子里,床底下,起码可以藏下一个特务班了。要 是哪天坏人来暗杀你,可了不得?”我一边说,一边做了鬼脸。 “你坏呀!我现在才发现,你也是那么坏的家伙!”于贞一边说,一边打我。 “我这是替你的安全着想嘛!”见于贞打我,我便稍稍作了个躲的姿态。其实 ,她打我的手,一点也不让我感到疼。 而且,她打了我之后,忽然让我回复到了某一种状态。孰觉得,在她面前,我 不再是个卑微者,而是一个比她更强的雄性动物。 “其实,我真好怕。”打了我几下之后,于贞的心变得阴阴的,她的状态恰好 与我相反,一直她都处于一种更强的心理优势在我面前说话,而当我恢复到一种状 态时,她在心理上又陷入一种弱势中。 “为什么,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别真吓着了。”看见于贞这副 样子,我好开心。 “你是不知道,我父母都不在北京工作,我家里又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兄弟、 姐妹,整天一个人呆在屋子里,能不害怕吗?”于贞望着我,很有些伤心地道。 于贞的父母三年前调往外地,本来呢,于贞也可以跟他们一块去的,可是一来 于贞她舍不得北京,二来在这所房子里住惯了,于贞也不想走。所以,父母觉得她 也大了,留在北京也好,反正这屋里空着,也不是个好办法。 “以后我来陪你。”我知道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之后,便提议道。 “你不是有女朋友吗?你不用陪她?”于贞突然问道。我当时便认为,于贞这 个提问是精心策划的,她是明知罗楠离开北京。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答,沉默地看着她。一种怪异的想法在左右我,我想否认, 但我不知该怎么否认,因为她肯定知道了我和罗楠的事。 “怎么,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愿意告诉我吗?”看见我沉默。于贞又轻声地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半响之后,我才对她说。 “别怕,我只是随便问一下,如果你不肯说,就不要告诉我好了!”于贞说道, 不过,她很快又继续问:“她长得很漂亮,是吗? 我点点头,尔后又摇摇头,做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明就里的反应。 就在这种尴尬的沉默中,我觉得很难受。屋子里的气氛唯一促使人所要想的, 就是赶快离开这个屋子。 但是,于贞开始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 也许她是为了让我脱离那种难堪的心境,她突然凑近我耳朵,轻声地对我说了 一句:“小同,抱抱我!” 我的耳根里面即刻如充了电一样,火热地发起烫来。我转过身,有些兴奋,又 有些激动莫名地注视着她。 “小同,快啊,抱一下我,抱抱我!”于贞的话几乎快成一种哀求。 我伸出手,将她一把搂进怀里。睡在我怀中的于贞,双眼微闭,等待我的亲吻。 我这时又想起了罗楠,不过,也仅是这次而已,以后再和于贞狂吻时,已不再 会有其他的复杂心绪。 我们开始接吻,俩人都开始不说话。 整个过程,和罗楠几乎相似,从此以后,我就发现,男人和女人就这么回事。 “就这么回事。”以后我再向别人说起风花雪月之事后,就是用这种口吻和态 度。自从第一次和罗楠有了吻,便发现和所有女人的吻都有不同,但大同小异。 但和于贞,是第一次上了床。 “我们上床好吗?沙发大小了。”我和于贞相吻一阵后,于贞问道。 我发誓,我当时绝对不知道于贞此话另有所指,比如说“上床”代表着一种含 义,”沙发大小”又代表着另一种含义。 我只是认为,沙发可能大小,俩人这样坐在一起,没有在床上坐得舒服。 于贞先整了整衣服,又上了趟洗手间,她做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丝毫没有 准备做什么大事一样。 我当时认为,做爱,是人生中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做这种事,要有好多准备的 ,尽管我根本就不知道要做什么准备。 但于贞从洗手间口来时,我已坐在了床头。于是,她一上床,就钻进了我的怀 里。 “抱紧我!抱紧我!”只听见她喃喃的声音,但呼吸声却在加重。 我用力抱着她,两只手恨不得把她捏成一个小小的温热的具有抚摩性的小东西。 “小同,我好想你!”于贞又道,言语是那么地娇柔。 我再一次申明,我真的不知道女人在这种状态下所发出的“我好想你”是什么 意思。当然,那是过去,如果现在女人再在我怀里发出这样的声音,我就会明白, 所谓“我好想你”,在此时的意思就是“我好想”,而听不懂“我好想”的朋友, 我就不再解释了。 因为我当时也是属于听不懂“我好想”的那一类,便傻端端的毫无反应,并对 她说:“想什么?我不正抱着你吗?” 于贞见我真的不明白,竟笑了起来。不过,她还是很快就诱我上了床,女人干 起这种事来,太容易了。 “我很冷。”过了一阵后,于贞忽然对我说。 我没有听出于贞这话其实是另一个计谋的开始,心里只想,怎么会冷呢?俩个 人又没有脱衣服,我又抱着她。 不过,既然她这么说,我只好把旁边的被子拖过来,盖住她,也盖住我。但很 快,问题就来了,两个被盖住的男女,显然觉得非常闷热。 这时候的办法其实只有两个,要么把被子拿开,要么脱衣服。 衣服我是不敢脱,但拿掉被子又要于贞同意才行,于是,我把目光投向于贞。 “你是不是觉得好热?那就把衣服脱了,我也要脱衣服,你帮我脱好吗?” 俩人再钻人被窝中时,只穿了内衣,那时我发现,此时相拥,远胜过刚才。 于贞是我性爱的教育者,那时刻,我害羞的不是和女人做爱,而是我不懂得和 女人作爱。 而我的笨拙,显然让于贞感到惊喜。她一边在责怪我的笨拙和知识的贫乏,又 觉得这种笨拙和“知识贫乏”本身也是一个优点。 “你真是第一次干,看不出。”好一阵后,于贞露出欣喜道。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因为,我当时非常愤怒,一种怒火占据了我的心。虽然, 她刚才做了我的“老师”,可一切都说明,她和男人做这种事情,已不是第一次了。 而第一次是和谁干的呢?肯定不是我。 在这之前,我的婚姻态度是非常严肃的,至少是我在理念中,觉得这是非常严 肃的。一旦我发现某女人轻而易举地失身于某一男人,且又不和他结婚时,我会视 这女人为耻辱的载体,会认为这女人脏。 很怪,当时就是这种理念。 “于吗啦!于吗不做声了!”于贞见我绷住个脸,知道我在生气,而且愤怒如 此之大。 “以后,我不跟你玩啦。”我涨红着脸,冲她说了一句后,就再也没有多说, 回转头,走出她的卧室。 我几乎是怀着一种耻辱般回家的。好像我是一个被女人强奸“不行,你得告诉 我,我不能无缘无故地让你发一次脾气,事后连个根由都没有。”于贞又显出她的 几分霸气来。 我再度沉默,来促使她不再问下去。但是,显然不行,于贞今天约我来。除了 在床上欢娱一阵外,她还想把她和我的关系说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现在想起来,于贞是一个多么理智的人,当她发现与自己上床的男人心中有某 些未消的疑虑时,她便要坚决地清除掉,不让它再度成为障碍,也不愿意在一种含 含糊糊的状态中,让它生存。 我猜,于贞的这些气质和处世方式,都是遗传于她的父母。她的父亲在领导一 个部门时,就是以这种精神解决他面对的所有问题。 而于贞呢,现在要解决的是我的心病,我的心病一天不医好,她的心里就不踏 实。 “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于贞见我沉默,便采用启发式兼审讯式的方法来逼 我。 “没有啊!我没看见什么?”这个问题由于好答,所以我赶紧回答道。但回答 之后,我又有了另一个疑问:那天,我看见了什么呢?或者说,那天有什么我没看 见的东西,是应该让我警惕小心的呢。 “你还在装傻。”于贞听了,还以为我在说谎。这种明明没说谎却视为说谎的 事,在我以后的日子里还碰到了许多。 “我没有装傻,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于贞一再逼问,吊起了我的瘾,我真 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让我看见了。 “好吧,不管你看见没看见,今天我再让你看一次。”于贞见我的态度是那么 坚决,便一边说。一边将我拉到衣柜面前。 她打开衣柜,将里面挂着的衣服全展露出来,大多数是军装。 “这有什么呀。”那时,是特别弱智,看了很久,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你再看看,还有谁的衣服?”于贞知道我看得马虎,再次提醒道。 于贞到了摊牌的时候了,显然,有些事她想马上告诉我,但又不愿意用一种直 接的表述来告诉我这件事情。 这回我发现了,是一套男军装,甚至还有一条显得肥大的军短裤,于贞要我看 的,显然是这些军装后的意义所在。 “你爸的衣服?”这时我还在装傻,不过装傻的目的,是希望于贞先来谈这些 事。“傻瓜,我爸的衣服能放这?”于贞见我看明白了,一把将柜门关上。 “那是谁的?”我问。边问边想:于贞今天要做的一切,都在等我问这句话, 然后,她再作回答。 于贞的判断是对的,上次我生气,是因为她早有过和男人上床的经历。但是, 上次的那个男人,在我的脑海里,是抽象的,而现在,已经可以联想到他的军服甚 至短裤了。 “他是我的男朋友,叫王铁军。”于贞平静地看着我回答。就当时的情形而言 ,“男朋友”多半有未婚大的含义,而于贞和她的这个男朋友,显然,关系不仅仅 “朋友”了。连我这个“非男朋友”都已和她了二次床,何况她的男朋友呢? 我又一次地受到打击,我觉得男人面对这种事情,心情无论如何都不会很好。 当俩人相处时,她告诉你,你并不是她最爱的人。她还有一个至爱,你心情会怎么 样。 所以,我后来和女人交往时,我一般都会很自然他说假话,你是我最喜欢的, 我最爱你之类。因为,你如果不用这些假话来做台词,又怎么可能营造一个相亲相 爱的气氛呢。 在这时,说假话比说真话好。说真话伤人,说假话,只是在以后伤人,你选择 吧。 “我爸和他爸是老战友,所以,我们全家和他的全家都很好。我父母和他父母 ,都希望我们将来可以结婚。”于贞道。 “那他现在在哪里,为何不在北京?”我问她,心里想着“他”的模样。 “他到毛里塔尼亚去了,中国向毛里塔尼亚派出专家,他是专家之一。”于贞 道。 我当时的心情是酸酸的,一个女人在夸自己的男友时,最好不要对着她的另一 男友说。在这方面,男女都一样。 “我该走了。”我觉得在这种心境下听她说话,实在是太痛苦了,便提出要走。 “为什么?是听了不高兴,可我不但白地告诉你这些,你会高兴吗?”于贞见 我提出要走,便开始知道我的心情又在变坏。 我无奈地笑了,她这么一说,我又不好意思再走了。便索性“把她一把搂过来 ,给了她一个长吻后才说道:“好吧,你继续说吧,我听着,反正等你那位男朋友 来了之后,我再走不迟。” 于贞听了我这话,很是高兴,她知道,我开始宽容她有一个男朋友了。 “我必须嫁给他,因为我们年龄相当合适,他比我大五岁,不像你,比我还小 五岁,你和他整相差了十岁。要是你和他一样大,我就嫁给你。你们俩个之间, 我更喜欢你。”被我抱住的于贞轻轻地道。 这话让我听了很是高兴。不过,到现在我仍没明白,她的话是真话呢?还是假 话呢? “你和他结婚,会幸福吗?”我问她,因为每次问这种话时,我都要想象一个 比我大十岁的男人来,于是我就想了一个胖胖的、矮矮的男人加入我的想象。 “幸福,婚姻能使人幸福吗?” 当时的于贞,说了一句令我现在仍觉得深刻的话。 不过,我当时对她的这种态度很惊讶。就如发现了一种世所知不多的一种新理 论,这种新理论对那些不知者毫无影响,而对我这知者,却有一种恐惧。 “那你还是要嫁给他?”我问她。 我的问题出于一种推论,既然你说婚姻不能使人幸福,那你为何还要嫁给他? “当然,我觉得自己没有更好的选择。他是一个可嫁的男人,因为,他将来在 政治上很有前途。你知道吗,如果他回国后,将有可能担任很重要的职务。”于贞 道。 “可是你不是说婚姻不幸福吗?”我再问她,因为我觉得她答非所问。 “婚姻肯定是不能让人幸福的,你看看现在的夫妻,看看你的父母,哪一天不 吵架,有什么幸福,世上有哪对男女会像我们现在这样幸福。可是,人若是没有婚 姻,会更加不幸。”于贞哲理般地告诉我。 我一直记住这些话,但是我当时还是不能完全理清这些话的含义。不过,于贞 这个女人,不仅完成了我走出处男的工作,还一开始,就让我对婚姻有了一个认识 。坦率他说,她的许多话,至今是我判断情感是非的依据。。 “你以后还会来找我吗?”临走时,于贞拥着我,久久不肯松开手。 “我会,我不是说过,等他回国后。回到你身边时.我再离开你吗?”我像安 慰一个小女孩,对她作出一种承诺。 “不,他回来之后。你还要来找我!”不想,于贞却这样说。 “那怎么好?” “不,没什么,我想让你认识他。”于贞很认真他说道。 “那怎么好?”我再次发出疑问。 “没什么,只要你不介意,我可以让他成为你的朋友,实在是太荒唐了! “好吧,等他回来时,你再介绍给我吧。”当时,不明白原委的我,只好这样 道。 后来其实我明白了,于贞还想我做她的情夫,如果我和她熟悉,并且认识了她 的男朋友,又成了她男朋友的朋友时,我做她的小情人,就方便了许多。 和于贞的交往,对我后来的堕落是一个极大的催化剂,当然,这不是于贞的错 ,因为我始终认为,我早晚会堕落的,是哪一个女人让我知道怎样堕落的方向,并 不重要。如果没有于贞,一定还会有第二个女人,来告诉我,男人该怎样堕落。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依然和于贞交往。不过,双方彼此都轻松了许多,什么叫 及时行乐,什么叫今朝有酒今朝醉啊。都是在那一段日子里学会的。 一天,于贞告诉我,明天不要再来了。我明白,是她的那个男朋友回国了。 其实,我的判断有误,她的男朋友并没有回国,而是她男朋友的父母来北京, 顺便来看看儿媳。 于贞告诉我,他们只住三天,三天之后,让我再去找她。 于贞就不断地打电话来,可我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去找她,找出各种理由拒绝。 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失去兴趣时,总有无限的推托理由。 只是母亲有点不解。她一直不知道于贞比我大五岁的事实, 以为只比我大一、二岁,所以就有一个特别好的梦想。许多年后,我见到于贞 时,心里还有些怨恨:是她夺走了我的处男身。 四 群芳逐鹿的年代 和于贞分手后,我在家沉寂了好一阵,就如曾吃过某东西,一时有些腻烦一样 。好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女人可能是我不需要的,至少不会需要于贞这样 的女人。 有段时间,我很莫名地仇视于贞,觉得和她这样的女人上床实在是太令自己可 耻了!自己竞被这样的女人夺去了童贞。 说起来,于贞并不是一个很差的女人,最让我后来感怒的,是我在她心目中的 地位。她有一个准备嫁的男朋友,可又常常逗我和她上床,实质上是把我当成一个 消闲的宠物。 越是我得意时,我越会对这段经历感到耻辱。有一段时间,有好几个女人围着 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随意地和于贞上了床。 不过,细想起来,只有在和于贞相识之后,我才真正懂得了男女之事,这给我 带来了很多快乐,也给我带来了许多烦恼。所以,对于贞来说,我对她充满仇恨。 好在,一个男人对女人的仇恨,是一种非报复性,一种淡档的情绪。但无论如 何,我对于贞而言,我应该更多是向她表示谢意。 和于贞分手之后,先后有三个女人介入我的生活。她们分别是杨益群、梁小燕 和林琦。 和杨益群的认识,是在一次同学聚会上。毕业后,各位同学总是在节日,将一 些情谊仍存的老同学召集起来,杨益群和我不是同班同学,但她和我是同一届,但 因同届的同学有近千人,要每个部认识,是不可能的。 和杨益群便是在这次聚会上认识,这天,老同学顾钩将一个女孩带到我身边。 “陈小同,认不认识杨益群?”顾钩以这种极为直率的方法,对我介绍道。 “哦,见过####就是不记得名字啦。”我赶忙说。其实,今天来这里的人, 大多我都不认识,但大多数确实是见过#有一些印象。 “你好!”杨益群冲我笑笑:“我也见过你,不过你可能是把我忘了。” “是吗?我们打过交道吗?”杨益群这么一说,我赶紧问道。 “是啊。有一次出早操时,你差点把我撞翻,不记得了。”杨益群提醒我道。 “哦,对###我想起来了。”她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有那么回事。“你 现在在哪儿工作?离这远不远?”我又问道。 “我就在附近的一家医院工作,”杨益群告诉我,为了让我更明白,她甚至拉 着我到窗前,朝一所白房子一指:“就是那家医院。” “好哇,那以后,我们要是生了病#就交给你负责了。”我笑道。 “没问题,不过我还是希望不在医院见到你。”杨益群道。 “这么说,我们是不能去医院找你啦。杨小姐,不要这么大架子嘛?”我打趣 道。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可以到医院的宿舍里去找我。我给你写个地 址和电话。“杨益群说完话后,从另一个同学的手上取来一支水笔,快速地写上了 她的地址和电话。 我接过那张小纸条后,也写下了自己家的电话。当时,我就感到,我可能和这 个女人要有一腿了。 第二天,我就打电话给杨益群,约她一块出去跳舞。那时候,舞厅已陆续开了 一些,跳舞正是一项时髦的活动。三十不浪四十浪,五十正在浪尖上。 晚上,当我来到舞厅时,发现自己已经迟到了十分钟,杨益群正焦急地在舞厅 的门口等待着我。 这时,我想起了第一次和罗楠的约会,当时是提前十分钟到,而罗楠迟到。而 今天,自己对女人的态度的改变是那么地快。 “你好,对不起,我有点耽误了。”我随意地编了个理由#又作了一番道歉。 “没什么,我也没等多久。”杨益群说。 “是不是你也迟到了?”杨益群的话,让我又生出一点好奇。 “没有,不过,我也只是提前了几十分钟才来。所遥#我也是没等多久。”杨 益群告诉我说。 和我的第一次约会一模一样。 和杨益群在一起,很容易就打得火热起来,当我和她朝舞厅走去时,我的手就 一抬,一下就搭在了她肩上,搂着她进舞厅。 杨益群见我的手这么随意地搭上了她的肩,本能地躲了下,身子朝旁移了一阵。 不过,我的手似乎更坚决,一把将她搂住。 她没有再拒绝,而是顺从地贴着我走进了有些幽暗的舞池。 和杨益群的约会,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一个女人愿意单独地去和你跳舞时, 便和拥抱、亲吻相差不远了。 我搂着杨益群跳了三支舞之后,就偷偷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别这样,这么多人。”杨益群即刻反应过来,一边说,还一边重重地捏了一 下我的手。 我明白过来,她不是拒绝我的亲吻,而是担心人大多。 所遥#舞曲结束后,当我们坐在角落时,我一把将她搂过。吻她。 这口她没有拒绝,她的身体也起了反应,直往我怀里扎。我吻了她好一阵后, 才把她推开,因为,又有=支舞曲开始了。 在以后的和女人交往中,我多数是以吻她们作为开头的,吻这种方式,很容易 将男女之间的语言障碍消除。 跳舞结束之后,我送她回家,在医院门口,她不住地看着我,心里显得有些慌 乱。我知道,她是在考虑,是否要让我送到宿舍内,一来到了医院门口,多半不再 存在安全问题:比如说被同事发现以及其他可能的传闻。 “不如;我送你去宿舍吧#天已经很晚了。”我看出了她的心思,索性就这样 说道。 “好吧。”她略想了一下,答应了。看来,她是不怕我去宿舍了。 很快,就来到了她的宿舍。我进来之后,才发现,她担心我进来的原因还有一 个:屋里摆着两张单人床。看来,这屋里是两个女孩共同生活的地方。那么,是她 担心被同室的人发现呢?还是担心同室的人不在,她有危险呢? 这屋里住了两个人啊,还有一个呢?我为了好奇,问她。 “她下乡去了,今晚不会口来。”杨益群说完,脸红了一阵,这句话,从某个 角度去理解,便是一种暗示。 我果然把她当做一种暗示来理解,即刻就接过话头对她说:“那正好哇,我今 晚正好没有睡的地方,不如就让我在这睡吧。” “瞎说,你怎么能在这里睡,要是让我们医院的人看见那可不得了。”杨益群 听了,坚决地表示拒绝。 不过,她的拒绝,似乎又隐含着另一种意思:不是我不让你睡,是伯被别人发 现。 “不会的,天已经这么晚了,而且,我明天一大早就走。”我有些死皮赖脸地 道。 “不行,肯定不行!”她依然拒绝,但拒绝的声音有些飘。我听了,也就不再 坚持了,只是虽然已是很晚,但可以和她继续说话。因为有了在舞厅吻她的基础, 我现在可以搂着她说话。 说到一二点时,俩个人都感到困了。我便对她说:“睡觉吧#明天还要起床呢 。” 她同意了。不过,此时她没有再赶我回去的意思。对我说:“你睡我的床吧, 我睡在我同事的那张床。” 我只得答应、一男一女就在这样一间小小的屋子里,分床而睡。我们各脱了衣 ,钻入了各自的被窝。 但是,我怎么都无法人睡。当一个男人在心里燃烧着那种欲望时,旁边又躺着 一个自己想占有的女人,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我还感觉到,她也没有睡着。 于是,睡了不久后,我跳下床,来到她的床边,并且很快地钻进被窝,紧紧地 将她抱住。 “夭啊!”我听得她似惊非惊地叫了一声,嘴就被我吻着了。 我们相拥而眠,不过,当我要再帮她脱衣服时,她坚决不答应,无论我怎么动 手,她都拒绝。 后来,我和一个朋友谈到强奸问题。我说,如果强奸犯不是以杀死对方来威胁, 而对方女性不是吓得毫无力气,强奸是很难完成的。 女人对待男人的性要求,有着一种复杂的心态,那便是欲望和抗拒欲望,哪一 种欲望都不会消失,哪一种欲望占上风时,结局就是哪一种了。 所谓半推半就,并不是女人的虚伪,而是女人的欲望不断在调整的过程。 由于杨益群坚定地拒绝了我的要求,那个晚上的下半夜,我显得很扫兴,抱着 她,让我兴奋,可兴奋得不到满足,又让我焦急,从而变成失望。 过了一阵后,我终于感到不能再这样睡下去了,我推开她,跳回到自己床上。 回到那张床后,好久才睡去。 第二天,我一早就准备走。因为昨晚的事,我的心情有些差。她显然看出来了 ,于是在我走出门口时,将我一把抱住,先吻了我几下后才说道:“昨晚,你是不 是生气了?” “没有,我怎么会生气呢?”我故意装做无所谓的样子。”我知道你生气了, 亲爱的,别这样好吗,我早晚会给你的。但昨丁下是时候。”她安慰我道。怕我不 信,便又多加一句:“你信不信忆、广天不是时候。” 后来,我才明白,她所说的不是时候,是有道理的,她在医院工作,知道许多 卫生知识,而那天,她一点准备也没有。 不过,我当时心情太坏,没有去仔细听她话中的含义,要不是她在我走时,又 主动约我,我差点将她放弃。 “下班以后,就来接我,我们一起去公园。”在我离开时,她这样说。 我的心情又好起来,她的态度,让我明白,这个女人确实是想跟我好。 第二天,我们又在公园里约会,俩人谈到了十二点,这才想起了回家。 “要不要让我再送你回去?”到医院门口时,我又想起昨晚的事。 她什么也没说,而是拉着我继续走,一直走回了她的房间。 房间里的布置几乎和昨天一模一样。不过,杨益群带回一些药水和安全套回家, 看来,她今天是有备而战。 我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很快就上了床。这回,她依然是要我睡她的床,而她自 己却和昨天不一样,也上了自己的床。 杨益群这一夜的感觉,让我有时想到了她与于贞的相同之处。于贞是个对男人 很有经验的人,而杨益群呢!也许是因为她的职业在医院,即便是和男人同床,也 保持着一种理智,一种在医生看来必须有的理智。 “这样就不会怀孕,对吧。”我问她。 “岂止是这些,这样还可以防止性病。”她认真地答道。 “你这样说,不等于讲,我可能有性病。”我有些不满地道。 “我只是说预防吗?从理论上说,人人都有可能染上性病。”她仍是那种职业 腔。 和杨益群相处三个月后,就告吹了。 和梁小燕的事,是和杨益群没有任何关系的,尽管她们出现在我面前的时间上 有许多巧合,刚好和杨益群吹灯,便遇见了梁小燕。 现在细想一下,为什么要和杨益群分手呢,主要觉得她这个人太势利。 自从那次和她上床后,我们相互之间便是以男女朋友;“自居。我开始很随意 地进入她上班的地方,她也经常来我们家,可是,有一次,让我彻底改变了对她的 看法。 一天,我又去医院,恰巧碰到院长。以前和院长也见过面,可他并不知道我是 高干子弟,没想到,这回见到院长时,院长竟请求给医院拨款。 我当时就气坏了,一种被杨益群出卖的感觉。下午我一见到她,就大声地冲她 叫道:“为什么把我家庭泄露出去,你明知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让人知道,可是你 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为什么?” 不等杨益群解释,我就调头而去。 后来我才知道,医院为了向上级请求拨一笔款,请全体员工帮忙,看谁有门路 ,有关系。杨益群为了帮助医院,便把我的家庭告诉了院长,想让院长找我谈。 我觉得当时对她的态度一定是很粗暴。不管怎样,她是为了医院好。 不过,即使是我有心原谅她,她也不肯原谅我。听人说,她见我这样粗暴待她 之后,就发誓再也不理我,她说:“一个敢这样粗暴对待她的男人,来做她的丈夫, 太可怕了。” 我那时也和梁小燕好上了,也就不再去想杨益群的事情。 和小燕的相遇,完全是巧遇。那天,固为和杨益群分手后不久,我独自一人来 到那家舞厅,在这家舞厅里,我曾吻过杨益群,开始了和杨益群的一段恋情。 一个单独的男人坐在舞厅里,是很乏味的,特别是看到一对对男女翩翩入池, 好在我本身就是来寻难受的,并不在乎自己心里的感受。就在这时,梁小燕走了过 来。 “你不是陈小同吗?怎么一个人在这?杨益群呢,她怎么没和你来?”梁小燕 一见我,就有些惊讶地叫了起来。 梁小燕和杨益群是一个医院的,据说是护士中最漂亮的一个,因为常去医院找 杨益群,所以和她也就认识了。 “你好!”我没有回答她的提问,继续抽烟。这时,一个旁人悄悄地对小燕说 了几句,小燕点点头。看来,她现在才明白,我和杨益群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和她已经…梁小燕后来专门坐到我的身边,像安慰 一个受伤的人一般安慰我道。 “没关系,事情都过去了。”我打起精神,突然问她:“你怎么一个人来舞厅 ,你男朋友呢?为什么不和他一起来。” “我没有男朋友啊。”梁小燕道。 “哦,对不起。”我为自己的唐突道歉,突然觉得,俩人之间的谈话,好像有 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混在里面。 “你也一个人来舞厅吗?”我又问。 “是啊,不过,我不是来跳舞的,我是来唱歌的。”梁小燕道。 “你会唱歌?”我有些惊奇。 “是啊,我每天晚上都来舞厅唱歌。可能你上次来时,没有注意看我,而且我 化了妆,在灯下一照,你就认不出来了。” 我想也是,我一般多是听歌,很少去注意谁在唱,更何况,第一次和杨益群来 时,并不认识她。不过我觉得惊奇的是,杨益群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 “你今晚唱什么歌,为我唱一首好吗?”我对她说道。 “好哇,不知道你想听哪一首?” “随便,唱你喜欢唱的就行了。”我说。 没过多久,就听台上响起了梁小燕的声音:“各位来宾,晚上好,梁小燕现在 为您献歌。首先,我要为陈小同先生演唱一首《忘记他》。” 我赶紧鼓掌,在我的带动下,整个舞厅响起一片很大的掌声。 看得出,梁小燕是专门为我而选这首歌的。也许,整个大厅里,只有我和她, 才听得出这首歌的另一番意义。 “谢谢你!”梁小燕唱完后,走到我的身边时,我对她说道。 “别这么客气,大家都是朋友,为你唱一首歌,是很自然的。”小燕笑道。 “我可不可以请你吃夜宵?”我在小燕准备上舞台时,突然问她。 她愣了愣,一时没有回答。 我明白她的意思,觉得自己没有把事情表达得更清楚。一般来讲,在舞厅里唱 歌的女孩,对顾客的这类邀请是很敏感的。 “我只是以朋友的名义请你,你知道,我现在心情不好,想找一个人说说话。 ”怕她误会,我又非常诚恳地解释道。 “散场的时候,你不要走,等我一起走。”小燕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留下这句 话后,就急匆匆地往舞台上奔。此时.乐曲已经再次奏响,她又唱歌了。 虽然梁小燕没有答应,但我知道,今晚她肯定会和我一起去吃夜宵。 散场之后,我们选了一个路边的大排档,深夜的时候,吃宵夜是很少讲究档次 的,反而在这种路边,有一种特别宽阔的感觉。 “怎么?还在为小杨的事难过?”坐下后,梁小燕关心地问道。 “其实也不是,不过,心里稍有点空空的,乱乱的。”我告诉道。 “其实过去了的事,不要总去记住她,你今后一定会有更好的选择。而且,我 觉得,小杨这样做,肯定会后悔的。”梁小燕分析道。 “是吗?你这么了解她?”我问。 “我们是同事,当然了解得更深。她是一个一心想嫁高于子弟的人,现在,她 和你断了联系,要再找一个高干子弟,恐怕是不那么容易。” 梁小燕说这话时,言语中充满着一种杀气。她的眼神,好像是一种鄙夷的目 光,在看着并不在现场的杨益群。 这种眼光让我激动,这是一种只有男人才有的自信。可是发生在一个护士身上 ,发生在一个歌厅里唱歌的女孩身上,是那么地特别。 “你觉得,高干子弟应该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才适合呢。”我听了小燕的话, 觉得她对高干子弟有偏见。 “我认为,最好是找一个杨益群这样的女孩。”小燕的回答让我吃惊。 “为什么?”我问。 “不为什么,因为她们热爱高干子弟,这就是婚姻的前提之一。”小燕答:“ 所以,你应该放心,少了一个杨益群,肯定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你可以根据她 的条件,大胆地去挑选,真的。你不用愁。愁的是那些想嫁高干子弟而又不认识高 干子弟的人。” 我凝视着这个叫梁小燕的人,一种无法琢磨的神情在她身上出现,我头一次感 到,一个女人的内在力量有时也是这么强大,强大得你会感到一丝自卑。 正是这种自卑的心态,让我开始追求梁小燕,我觉得这个女人大有魅力了。 “我可以送你回家吗?”吃完夜宵之后,我照例提出了这个问题。记得,我和 杨益群的开始,便是从送她回家开始的。 “不用了,谢谢你!这么晚了,惹人误会。何况,你也要回家了。”没想到, 我的要求一出,便被梁小燕拒绝,而且是那么坚决地拒绝。 当时,我不知道还该说什么,既然,她已经把话说子到了这种份上,恐怕再勉 强,也是不会有结果的。 于是,我帮她叫了辆的士。她朝我招了手,便上车走了。 我觉得那天晚上有两个结果:一是彻底忘掉了杨益群,听了梁小燕一席话,怎 么可再念着杨益群呢,二是遭到了沉重打击,梁小燕的出现,我明白了,世界上有 一群女人,根本就看不起高干子弟,尽管这批女孩可能不多,但毕竟有,她们对高 干子弟不屑一顾。 梁小燕便是其中之一。 我开始尝试着追求梁小燕,因为,她第一次让我感到,追求一个女人是这么困 难。 第二天,我又去舞厅找她,她见了我之后,打了一声招呼,就上台了,再也没 有下来。 我把服务小姐叫到一边,告诉她,我要请梁小姐唱歌,歌名仍是《忘记他》。 可是,梁小燕在舞厅上唱了很久,都没有唱这首歌,更没有说我的名字。 “为什么还不唱我的歇?”我把服务小姐叫到一边,厉声问道。 “梁小姐说,今天点歌的人很多,可能一时轮不上,请您下次再点,今晚恐怕 没有时间再唱了,”服务小姐跑到舞台后间了一阵后、回来一五一十地把这话说了。 我有些恼,我知道她这是故意的。 散场后,我又在等她。 “小燕,一起去吃夜宵,好吗?”见梁小燕过来了,我问她。 “不了,陈小同,不过,我知道你的意思和目的。所以,夜宵我不屹了,但有 几句话,我可以和你谈。”小燕道。 “谈什么?”我故意问。 “你来化妆间吧。”梁小燕甩下这句话后,就进了化妆问。 我稍愣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陈小同,你现在明白他说,你是不是在追求我?”我进去后,小燕平静地问。 “是啊,梁小姐,追求是人的权利,不要随便剥夺。”我有些阴阳怪气他说道。 “我没有剥夺你的权利,我不过是让你省一些力气。”小燕道。 “可我现在就是闲着,偏要花一些力气。”我说得有些死皮赖脸了。 “好吧,既然我已经把话说明白了,后果你自负吧。不过,如果你区意听我一 句话,我觉得对你很有益处。”小燕说得很真诚。 “请说吧。” “我们院里有个漂亮的女孩,叫林琦,她一直在暗恋着你。我觉得她挺适合你 的,你现在心情不好,如果能让她做你的女朋友,我想你和她,都会快乐的。”梁 小燕说完,推开门走了。 这是我第一次记住了一个叫林琦的名字。 不过,我依然没有放弃追求小燕,每天都去舞厅找她,但每次都失败而归。 后来,有关我和梁小燕的传闻,都是假的。有人说,是我欺负了梁小燕,使得 她再也不愿见我,事实上,我和她之间,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恋情。 倒是那个叫林倚的,被小燕送上门来。 “请问,你是陈小同吗?” 一天,我在街上走时,一个苗条秀丽的女孩朝我走来。 “你是… ”我一时认不出她是谁。 “哦,是梁小燕叫我送来一封信,她要我亲自转交给你。”女孩说道。 我赶紧接过信,展开一看,果然是梁小燕的亲笔信。信是这样写的: 陈小同,你好。 这个女孩叫林琦,希望你对她好。 梁小燕 “你就是林琦?”看完信后,我问站在我面前已经很久了的女孩。 林琦点点头,然后问道:“小燕姐信上写什么,是不是约你看电影,你要不要 回信给她?” “不用。”我冷冷道。 “不用?那我走了。”林琦对我的回答,显然有些失望,她准备走,可就在她 走了几步之后,我突然叫住了她。 “等一等,我还有话要说。”我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听了我的喊声,林琦立在原地,望着我,等我说话。这也是一个挺纯洁的女孩 啊,我心里想,她真的如梁小燕所说,是那么地喜欢我吗? “小燕叫我带你去看电影,你有空吗?”我望了她好一阵后,轻声问道。 “叫你带我去看?”林琦显然没有想到。 “是啊,你有空吗?如果你有空,就和我一起去好吗?”我再说道。 林琦红了红脸,没有再吱声,而是微微地冲我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我当即牵着林倚的手,朝电影院走去。 在电影院里,我就借着黑色,吻了林倚。 “小女孩,我喜欢你!”我轻声道。 “我也喜欢你,我早就喜欢你了,自从看见你来找杨益群时。我就爱上你了。 ”林倚在电影院,悄悄地贴在我耳朵边说。 “我现在送你回家好吗?”放完电影后,我对林琦道。说完这句话,我就有些 后悔,因为我觉得这话大多、太旧,显得太没有水准了。 不过,林琦并没有在意,也许是因为她第一次听见我对她说这种话,心里显得 特别的激动。 我把林琦送到宿舍。最奇怪的是,她一个人住一间房。 “她已经出嫁了,一时还没有新同事搬进来,所以,我就一个人住在这里。” 林琦对我解释道。 “那好吧,既然你今晚一个人睡在这里,那我就陪你睡吧。”我不知道自己为 什么在林琦面前,这么放浪,随便得对她就如一个侍女,好像随时有陪我睡觉的义 务。 听了我的话,她依然没有吱声,只是脸比刚才更红了,这证明,她是听明白了 我的话,而且,默认我的要求。 我当时想,我一定要对林琦好,让那个梁小燕后悔一辈子! 人有时就是这么傻,会拿自己的感情去赌气,去报复别人。 一夜过来之后,我才知道,林倚还是处女,她还从来没有和男人上过床,我是 她的第一个男人。 我有些感动了,紧紧地将她拥在身上,狂热地吻她,山盟海誓他说了许多胡话。 我当时又想起了于贞,她是那么随意地夺走了我的处男身,而我呢,又是这么 轻易地夺走了林畸的处女身。 看来,无论处男还是处女,其实在实际上,都不值钱,都不重要。 其实,我真爱这些女人们,发自内心的爱。但是,很多人都用这个问题责骂我。 五 婚前的最后一个情人 有一次,我走在街上,看见一个哥们气鼓鼓地朝前走,他的样子显得很愤怒。 我知道,他这副神情,一定是出事了。 “哥们儿,干嘛呢?”我走上前问。 “不干嘛。”他看见我之后,停了一下,但仍是一副不愿搭理我的样子。 我看了这副样子,更是奇怪。觉得一定要问清楚,心里才踏实。所以,尽管他 不搭理我,我还是继续拦住他的路,不让他过去。 “哥们,干嘛呢!今天你不说清楚,我还以为有我什么事呢?说吧,你干嘛去 ?”我问。 他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 “干嘛干嘛,碍你什么事?我结婚去,还不行吗?还不让人结婚吗?”他大声 嚷叫着,声音又大又愤怒,好像我是一个不准他结婚的人。 “结婚,你去结婚?”我真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 是突然改变了什么游戏规则,让我一下成了全盲人。 我曾把除了眼睛看得见,其他全是瞎的,称为全盲人。当时我确有这种感觉。 你小子气冲冲地对着我,像是去结婚吗? 他确实是去结婚,准确他说是去办理婚姻注册登记。在他身后三米处,有一个 清秀的女孩跟在他后面。当时,她一边看着我们说话,一边悄悄地抹眼泪。 过了一个月,我才知道他们结婚的来由。原来,他和女朋友那天正在吵架,女 朋友说他有异心,不是真心爱她,他便辩驳,说他真心爱她,吵来吵去,总是没有 结果。于是,他就提议说,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结婚,你看我是不是真心爱你。 女朋友怎敢不同意,现在谁不同意去结婚,谁就是不真心爱对方。于是,俩个 人哭丧着脸去办理了婚姻注册登记,从法律上确定了两人都是“真心爱你”。 这个例子,让我触动很大。我知道,结婚有时竟是一个偶然的产物,当你面对 众异性作选择时,你能肯定自己所作的选择是最正确的、最好的吗? 这个问题曾困扰了我很久,有几次我差点也结婚了,可是阴差阳错,或一闪念 间,结婚便又成了一个承诺。 有几个女人差点和我结婚,兰丽就是其中之一。她是和我交往较深的女人之一。 我始终记得第一次看见兰丽的情形。当时,我送一个哥们上飞机,他要去美国 读书。我们约好在机场见,当我赶去时,已有一群人正围着我那哥们。 这哥们也是高干子弟,所以前来送机的人,大多是那一拨。而兰丽,正是我哥 们的妹妹。 不过,开始,我还以为她是这哥们的情人。第一眼看到她时,她正握着我那哥 们的手,一副恋恋不舍、神情哀伤的样子。 于是,我便走上前去,打趣他说道:“不要这么伤心啦,就他这副样子,美帝 国主义的女孩们,肯定会看不上他,他需要的,肯定还是咱们勤劳朴实的中国妇女。” 我这话一说,即刻让哥们和她脸变得赤红。哥们对我捶了一拳,解释道:“这 是我妹妹,你别瞎扯蛋。” 我知道弄错了,赶紧道歉。哥们也就帮我介绍了一下,并说道:“我走了之后, 你可得照顾我妹妹,以弥补你刚才犯下的罪过。” “一定,一定,我一定赎罪,用我的实际行动,来弥补兰小姐的损失。”我笑 道。 兰丽朝我友好地笑笑,但依然娇娇地握住她哥的手,对她的哥哥表现出无限的 柔情。我当时就在想,若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也如此依恋着我,该是多么美的事 情。 飞机起飞时,我看见兰丽在哭,哭得是那么美,对哥哥这么有感情的,我还是 第一次看见,第一次被女人的哭触动。 那张哭脸至今留在我的脑海中,所以,我至今害怕女人哭,女人一哭,我的心 就紧张,好像我犯了强奸她们的罪一样。这时,我特别怕有人看见。 送走了兰丽她哥哥,我们便准备回去。那时候,我已经开了一辆北京吉普车, 我便问她:“你有没有开车来?” 她摇摇头, 说她不会开车,不过,今天有家里的车送她回去。 “不如这样,我带你去逛逛好吗?你哥哥刚走,你的心绪一定暂时难以平复, 不如让我这个刚认识你的哥哥带你。”我提议道。 她没有开口,只是笑了一下,我知道她同意了。因为这时她离开我,去和她的 父母说话,看来,肯定是告诉我的请求。 她的父母在远处看了我一眼,便钻进汽车,汽车很快就开走了,除了兰丽之外, 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开机场。 “我们去哪儿?”兰丽问。 “先不管去哪儿,我们上车再说,你要是觉得在车上呆腻了,咱们就下车,行 不?”我帮她系好安全带之后,对她说。 “好吧,不过我想找一个空气很足的地方,躺在草地上,晒一下太阳。”汽车 开动之后,兰丽告诉我。 这种地方在北京太容易找了,不过,我这时有一种感觉,想带她去更远的地方, 好像让她离父母越远,我就越放心。 终于在一个公园前,我把车停了下来。我叫她在公园门口等一下,我去放车。 那夭的天气确实很好,干燥,阳光充足,草地显得特别的绿。我们选了一块草 地,坐了下来。 “你要喝点什么,我现在去买。”我问。 她摇摇头,一声不吭,然后顺势朝草地上一躺,两眼不知是怕阳光刺激呢,还 是真的想睡一会儿,反正两眼一直阿着。 我把墨镜给她带上,她说一声谢谢之后,就再也没有吭声,身体也没有动,就 真如睡着了一般。 这下轮到我好尴尬难耐,是守着就让她这样睡下去呢,还是跟她说话。可是, 她眼都没有睁开,又怎么和她说话? 最困难的是无法了解这个女人的内心,是她一贯的脾气呢,还是真的思念哥哥 ,要在草地上躺一躺,我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正是在兰丽的身上有许多让我无法琢磨的东西,她才让我感到散发出无穷 的魅力,让我痴痴地追求着她。 在我茫然不知所措时,突然发现,兰丽的脸上,开始淌着两行泪水,尽管她双 眼紧闭,可泪水仍象越过闸门的洪水一般。冲了出来。 “兰丽,别这样#####别这样伤心好吗?” 兰丽的泪水,解除了我的尴尬,我甚至可以借机抱住她,摇着她的身子。 可我喊了几句,她仍不回答,只是泪水更加凶猛,如小溪一般沾满了她的脸颊 。 “兰丽,不要这样#你哥不过是去美国呗,他早晚会回来的。你不要这么伤心 ,他要是知道你这么伤心,他会不安的。”我抱着兰丽,从她的口袋里找出一块蓝 色的手绢,一边替她擦脸,一边对她喊道。 她好像是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悲伤,一转身,便扑在我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我索性让她哭,这时根本就不是对话的机会,有我搂着她,她可以在一个安全 的环境下痛哭,我觉得这也是人生的一件幸事。世上最怕的是欲哭无泪。 我一边搂着她,一边抚摸她的长发,她的长发是那么地美,如果不是在这种机 会里,想要抚摸她的长发,是那么的不容易。 哭了好一阵后,她终于止哭,用头靠在我的肩上。这个情景有时让我好笑,在 我和她之间,其实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而我们现在居然如恋人般靠在一起,依偎 在一起。 “好了,别再伤心了,天下恐怕也数你是最好的妹妹了。要是有一个妹妹为我 这样痛哭,我真的会感到很自豪的。”见她心情平复后,我便捏了捏她的高鼻子, 说道。 “我是不是很傻。”被我这么一说一捏,兰丽的脸上有了一个笑容。这是我见 到她之后,第一个笑容。阳光下,她的笑容显得特别的收敛,但却更感到了她的气 质之 美。 “你不傻,但你很痴。”我说道:“要是有哪位男士娶了你,一定会很幸福。” 我一边说,一边把她搂紧了些。 这时,她仿佛才发现,自己这样依偎在我身上有些不好。所以,正当我想搂紧 她时,她反而拨开我的手,离开了我的身子。我们这时变成了并排座。 “其实,我和我哥,常常在家吵架的。不过吵归吵,他去哪儿玩,还一准带着 我。所以,有好多人都以为我俩是一对小情人,像你这样的唐突,已经不是第一次 了。”平心静气的兰丽,轻轻他说道。 “是吗,那我怎么没早发现你。你哥和我去打过几次猎,我都不见他带着你啊 ?”我有些疑问道。 “那是打猎,他怕危险,怕我受伤,再说我也真的很憎恨打猎。可是虽然如此, 他去打猎时,我还是挺担心他的,生怕什么走火啊,摔跤啊。每次回来,我都要看 他好一阵子,知道他一点都没事,才放心。”兰丽叹了一声道。 “你真是个好妹妹。不过,兄妹情深如此,也是少见。我估计#你以后的老公, 你都不会这么爱他啊?”为了让谈话更有趣味,我又一次打趣他说道。 “胡说,哥哥是哥哥,老公是老公,你再这么说我,我打你!”兰丽没说完, 两只小拳头,便如雨点一般,轻轻地打在了我身上。 我捉住她的两只手,用眼睛盯住她。 以后,我在南方出版的一本杂志上,看到男女之间的所谓“过电”之类的说法。 我想,当时,我就是在“电”她。 触电的她,果然一抹绯红,使力地挣开我的手,转过身去。 “怎么,不理我了。”我这时索性凑近,两手扳住她肩间,迫使她转过身来。 我知道,要得到一个女人,最关键的是第一步该如何接触到她的身体,只要俩 人间,身体有了较密地接触,一切都好办了。 现在,我和她曾经有过那么深的身体接触,曾经搂过她,抚摸过她的长发,替 她抹过眼泪,紧握过她的双手,虽然这一切是在一种特殊的境况里发生。 我当时在想:要不要吻她呢?什么时候吻她呢?是现在,还是等将来。 我的内心充满矛盾,要不要和这个女人来一段恋情? 我觉得,这是我和许多女人有过关系之后,常出现的一种茫然,常常在想,这 个女人我要吗?我一定要她吗? 如果我此时远远地、客气地把她送回家,我和她的关系又会恢复到早上,我们 只是相识,但我们不是恋人,尽管拥抱过她。但那种非情人式的拥抱,很容易让双 方忘记。 但事实上,我吻了兰丽,也不知道当时是出于一种什么心境,当我将她扳转身 来时,轻轻地吻了她高鼻下的小嘴唇。 她露出一双吃惊的眼,显然没有想到,我竟会吻她。 她当时根本没有达到我可以吻她的情绪点上,对我的这一切举动,非常地吃惊 ,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接受了一个男子的亲吻。 “你经常这样吻女孩吗?”她盯着我,脸上显得肃然。 “不,不,我只是一时冲动。”我赶紧说道。“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冲动,只 是一时… ” 我知道自己犯了错,可现在任何的补救方式都无济于事,只好嘴里瞎说着这些 道歉的话,以等待她的举动。 她的举动会是什么呢?给我一个耳光,骂我一顿?我当时在想,不过,现在是 在公园,没有任何熟人在场,她任何的报复,我都无所谓,只当是倒了霉呗。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哥哥吗?”没想到,兰丽突然转了一个话题,继续问我 她和她哥哥的事。 尽管心情仍有些紧张,但我仍装蒜,也假装没有刚才那一幕,便问道:“为什 么?是不是他从小就带你一起玩。” “这也是理由之一,不过,最重要的,是我母亲早就去世了,家中的母亲是我 的后母。父亲天天在外面工作,家里只剩下我、哥哥和后母。”兰丽把目光投向远 方,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从她的神情上可以看出,她真的没有忌恨刚才我对她的 吻。 “你后母对你很刻薄,是吗?”我听了,发挥了一下自己的想象。 “不会,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决不会出现那种穷人家里才发生的故事。”兰丽 听了我的发挥,觉得好笑。 “那是为什么?”广我问。 “为什么?其实,继母对我们,还是挺好的,尤其是对我哥,简直比亲生儿子 还要亲,我的继母,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可她对我哥哥的疼爱,就像一个大姐姐。” 兰丽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问道:“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本来我心里早有个猜测,比如就他哥和后母私通之类的,但我怕我 自己猜错,所以干脆装做不知。 “我还以为你会猜我哥和继母私通呢!其实他们之间一点事都没有。只是,我 的继母因为父亲老是外出,心里也得不到温暖,所以只好来温暖我们,以解她的孤 寂。” 我听到这,点点头,庆幸自己没有乱猜,否则的话,又要向她道歉了。 “我觉得家里形成一个怪圈。”兰丽继续说道:“继母对我和对我哥都特别好 ,而对我好呢,又像是隔了一层,好像是那种难以水乳交融、客气般的好。也许是 女人与女人之间是天敌呗,也许是我小气呗,总之我觉得,我和继母之间,总是在 发生一场争斗,这个争头竟是围绕着我哥来进行。继母对我哥太好,我心里就难受 ,而哥要是对继母太好,我也难受。如果恰巧这天哥哥出了远门,让我和继母俩人 呆在家中,那对我来说,将是一个沉闷的无聊的日子。” “这就是你如此怀念你哥的原因?”我听完了她讲述的故事之后,问道。 “是啊,你说,我将来怎么办呢?”她又露出一脸茫然的心绪来。 “有什么不好办的,我觉得,你一直以家为中心生活,而在家中,又以哥为中 心生活,这才造成了你怪异的心理。你哥走后,对你来说,应是大喜事,它可以彻 底解决你心理上的毛病,你将来不但能和继母和睦相处,还能让自己的心态健康起 来。”我说道。 “是吗?你这样认为?”兰丽睁大眼,颇为惊奇地盯着我。 “是啊,一个女孩子家,在她长大之后,应该去寻找另一个中心,而家,则是 她的后方。万一生活上遇到她实在无法解决的困难时,才该回来,休生养息。” 此时,我感觉自己像一位导师,在滔滔不绝地对自己一个幼稚弟子上课。 我觉得,那时刻,我已经很成熟了,是一个男人的成熟,是一个男人经历了许 多男女之欢后,对两性关系,对女人的人生走向,有了自己独特的世界观。 这种世界观当然可能别人也会应用,但关键的问题,我不是从别人处学来的, 是我自己的人生总结。 “那我应该怎么办?天天出去玩?”她问我,完全把我当成了师长。 “对,出来玩,在你没有找到男朋友之前,我先当你的大哥。让你有一个过渡 期间,等你找到了真爱之后,就有人会对你说,兰丽,你该这样做,不该那样做。” 我说到最后,加重了语气,大声叫道。 公园里即刻有许多人对我们投来关注的目光,他们不知道这一对青年男女,是 在干什么,好像排戏一样,大声说话如台词。 “你真坏,这么大声说话,让大家都来看我们,还不赶快走。” 她挽着我走时,恍如一对情侣。我知道,如果我这时要吻她,她肯定会紧紧地 贴在我的怀中,这时候我要是和她上床……当时是在公园里,上床的事就免提了吧。 我们一起走回到车内,直至我开车时,她还要靠在我肩上。 “你坐正一些,我要开车啦。”我提醒她,叫她不要再搂住我。 “我不嘛,我就爱这样,谁让你要做我的大哥的。”她娇嗔道。 “做你大哥就得这样。” “嗯,我就要对你这样,以后都要这样对你,看你有什么办法。”兰丽说完, 又往我身上靠了靠,我已被她挤到车门边了。“小 姐呀,你这样让我开不了车啊” 我大声道。的确不敢启动车辆。 “开不了就开不了,反正我要这样。”没想到“,这兰丽是这么倔。 “那你不想回家了?”我激她。 谁知她听后,一点也不在乎。“不回家就不回家,反正我哥已经走了。而且, 你不是说,女孩子的家是后方吗,没有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就不要回去嘛,我 现在又没有什么困难。” 我听了,哭笑不得。 最后,没有办法,我只好放弃开车的打算,而是将她整个人搂进我的怀中,长 长的吻她、抚摸她的身子。 即刻,她便变得像一只乖乖的小猫。 “大哥,你真好!” 好一阵后,她才从沉醉中醒来,吻了我一下后,深情地对我说道。 “好,现在该让我送你回家了吧。你呀,真是个孩子。”我又捏了捏她的高鼻 。 送到她家门口时,我没有下车,之所以如此,我知道自己进去之后,会发生什 么。但是,像兰丽这样的高干子女,对待她我要慎重一些,以免闹得满城风雨。 “你真的不进去啦。”她见我坚决不肯下车,眼中充满失望。 “我还有点事,等我办完事之后,就跟你打电话。”我哄着她。 她只好很无奈地走进家门,一直到我的车开动后,她才进去。我相信,这对于 我来说,又是一个需要作一些考虑的问题。一天之间,和一个女孩发展得这么快, 应该让这段感情,暂时休息一下。果然,在我睡到半夜时,电话打进了我的房间。 好在当时我正在看一个电影片,还没有上床睡觉。 “是兰丽吗?”抓起电话后,毫无声响,我就判断出是兰丽的电话。 “我还真怕你说出别个女人的名字。”电话那头,传来兰丽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怕我说出别的女人的名字。”我故意问她。 “不为什么,我只是怕,像你这样的男孩,一定有很多女孩围在你身边。” 她说。 “是吗,你这样认为我。”我问。 “难道不是吗?我今天一晚上就在想,你有过多少女孩,都是一些什么样的 女孩,她们漂亮吗?她们的身材会是什么样,她们的家庭会是什么样广兰丽一口 气,说了好几个“什么样”,把我真逗乐了。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我听完之后,又再逗了她一句。 “这得问你自己呀,我怎么可以想得出来。不过,你如果全部告诉我,我才 可以判断一下,是否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她说。 “可是,我为什么要向你说这些呢?何况,她们都已成为过去,而且,她们 究竟怎样,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她们在我脑海里,只有一个画面。要是用语言 表达出来,肯定和实际有相当大的距离。”这是我的实话,我觉得,当有人要你 描绘出一个你所爱过的女人时,得到的仅是你脑海中画面的一个折射影像。 “那你是不肯告诉我啦。”见我这样说,兰丽有些失望。显然,她非常想听 到我以前的故事,特别是和女人的故事。 可是,如果不是在一种特殊的境地,我怎么会向另一个女人诉说自己和女人 的故事呢。 “不是我不想说,我只是想,你为什么要问这些?而且,我还想问一下自己, 该不该告诉你这些。”我说道。 “陈小同,你听着,我想成为你的女人。”兰丽在沉默半晌之后,突然说道。 “成为我的女人?”我一时不知这句话的含义,是要嫁给我呢,还是要和我…… “所以,我想,你明天来我这,告诉我一切好吗?如果你今天肯在电话里讲, 那最好了,因为在电话里说起来,你会更没有心理障碍。”说完这些,她开始沉默 ,话筒里传来的只是一声声轻微的呼吸声。 我也开始沉默,也只是将呼吸声传了过去。我觉得,这种事在电话里讲,反而 更不容易。因为,说这些话,更多的不是需要一种环境,而是一种气氛,一种特别 的心境。终于,兰丽放下电话。 在她放下电话后不久,我也放下电话。 第二天,我去找兰丽。 我们一见面,便相拥在一起。 “你终于还是肯来了。”在一阵缠绵之后,兰丽对我娇声说道。 “是啊,你不是要听我讲故事吗?”我冲她冷笑一声道。 “你真坏,不过,我现在不想听你讲故事了,”她忽然说道。 “不想听了,为什么?你这个人,害得人家昨晚还准备了很久呢。”我故意这 样说道。其实,昨晚我对自己过去的事以及今天该如何对她讲,一点也没想过。 “你看看,我好在不想听吧,你昨晚一定在编故事,想怎么骗我。”兰丽一听 这话,即刻抓住了我的话柄。 “好,好,就算我编了,可现在我说,罪该减一等了吧。”我知道自己话中有 错。 现在想起来,男人或者女人向现任恋人说过去的故事,多半是废话,我当时真 的在想如果兰丽真的要我把过去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她会信吗? 而且,我会不会编呢?尽管许多主要情节和枝于性的情节是真的,可这种故事 的真实性会不会囵为有某种需要,而得到修正呢? 我想会的,所以,我劝恋人们,对自己情人过去的事,最好是采取“既往不究 ”的政策,要不然“究”出来的也是一个假的东西。 兰丽后来说:“只要你告诉我,那些女人还和你有关系吗?现在还有女人在你 身边吗?我希望这个问题,我能得到一个真正的答案。我希望得到一个坚定的承诺。” “好吧,我告诉你,我和她们没有任何联系,真的。”我说道:“我会爱你到 永远。” 这是我第一次向个女人作一个这么俗气的承诺,但我保证,当时,我做这个承 诺时,是非常严肃的。 当然,我以后再说此类话时,我就几乎是当一场剧中的对白。男人在某种情境 中,比如拥着女人说该女人如何美时,这种话除了能让儿女人得一欢颜之外,还会 有其他用处吗? 不过,兰丽听了我这话之后,激动得热泪盈眶。也许,她也是第一次听男人说 这种话,而且我说话的态度是那么的庄严,就像站在旗帜下宣誓一般认真。 她扑进我的怀中,哭了。 我便吻她,吻她的嘴,她的眼睛,她的泪水,体味到了好咸好咸的眼泪。 我们彼此呢喃般地说着梦话,俩人都仿佛真的走进了梦境一般。 当晚,我们自然是上了床。 最让我奇怪的,是兰丽已不是处女。兰丽不是处女本身并不奇怪,奇怪的是, 她似乎对男女之欢并不熟悉,可又怎么会不是处女了呢? 我不敢问她,尽管我眼中闪烁出疑惑,我在言语中,也故意闪失,但终究还是 被她发现了,她看见了我的怀疑。 其实我那时已不在乎和我结交的女孩是不是处女了。因为我早已不是处男身, 再这样要求,似乎太过份。 可是,兰丽以为我很重视这一点。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第二天早上,她将头枕在我的胸上,一边抚摸着我 ,一边轻声地问我。问我时,两只眼还在看我的眼睛,看我眼中的反应。 “我没发现什么?真的,我什么也没发现。”我故作一副无所谓的神态。 但是我无法去掩饰我的眼神。我不知道别人如何,反正若是我做谎,我的眼神 一定会告诉别人。我是一个不坏的人。我学都没有学坏。 这是我的致命弱点。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戴着墨镜,怕的就是别人窥 视我的目光,从而窥视到我的内心。 “你骗我,你一定以为我不是处女,以为我曾经有过别的男人。我知道,你们 男人很在乎这些事情,对不对?”兰丽见我故意骗她,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 我只好点点头,承认自己撒谎。过了一阵她又说道:“其实,你也用不着这样 ,我绝对是第一次和男人做这种事情,虽然,从生理的角度上说,我已经不是一个 处女了。” 我一时不知道兰丽的话中的意思。 后来,我才明白,兰丽确实是从来没有和其他男人有过任何性关系,至少在和 我之前,她还是一个没有被男人抚弄过的女人。 至于为什么她又不是一个处女,我就不想在这里说了。 六 精神恋爱 我和兰丽的恋爱关系维持了将近两年时间,我们双方都几乎认定,自己就是对 方的最后伴侣。可是,一些意外的事还是让我们分手。 这个意外来自一名女人。我暂时把她叫做欣欣吧。因为名字对我来讲已经不重 要,重要的是它的真实性,是我讲述我能够讲述的内容给人们的教育意义和历史启 发。 兰丽和我相爱后,她经常带我去参加她的一些活动。比如说,她的几个姐妹经 常围在一起学开车,学打桥牌、打麻将之类。她的许多姐妹也是高干子弟,所以活 动也是很精彩。 这天,她和几个姐妹一起约好开一个pARTY,规定每个姐妹都必须带一个男人, 团力没有男人,PARTY也无法举行。所以,尽管是姐妹会,但整个PARTY好像男士比 女士还多。 这样的活动,兰丽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的。两年来,她一直以我为荣,每当需要 对她自己作交待时,我就是她最好的“作业成果”。女人的这种心态,让我想起了 钱书的一句话:女人的职业就是丈夫。丈夫好,她的职业就好,丈夫对她越好,证 明她的事业越成功。 通过兰丽,我真的十分地了解了女人,尤其是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我原来 一直以为,男人是争强好胜的人,男人之间喜欢斗来斗去分个胜负,但自从了解女 人之后,发现女人在争斗方面的天才远胜过男人。 就中国的男人而言,手拉手一起走路,恐怕是极少的,甚至这样做会被怀疑为 同性恋。两个男人具有友谊的表现形式,更多地是体现在酒吧喝酒,一种真正的精 神上的相互合作、相互需要的结伴形式。 可是女人,要两个女人挽起手来,或者手牵手走路实在太容易了。尽管她们在 一分钟前,还各自在背后攻击对方,悄悄地对对方进行品格或者个性上的指责,但 一旦相遇,她们便会手拉着手上商店去买东西。 欣欣便是兰丽的一个牵手伙伴。那天,她亲自把欣欣拉到我身边,对我介绍说 :“小同,这是我的好友欣欣,现是一个服装设计师,她设计的服装,在外国都很 有名气。” “你好,早就听说兰丽有个挺不错的男朋友,今日一见,真甚感荣幸。”欣欣 伸出手,一边和我握手,一边说道。 欣欣确实是那种很有艺术气质的女孩。她的爹是著名知识分子,某一种技术的 专家。见到她之后,我对知识分子增加了许多好感。我觉得,中国知识分子对中国 的最大贡献,应该是多生孩子,尽管知识分子有很多弱点,比如优柔寡断,处事不 够果断,缺乏主见,爱跟风起哄等,但他们生孩子,不论从长相,还是从气质上说 ,都是中国最好的孩子、素质最高的孩子。 当我见到欣欣之后,我的第一个想法是:他的父母正该好妹地多生几个这样的 孩子,而欣欣也应该多生几个孩子。欣欣生孩子一定又漂亮又聪明。 也许正是因为有了种欲念,才发生了后来的事情,使得我和兰丽的恋爱最终结 束。 “小同,可不可以陪欣欣跳一支舞啊,她可是个忙人啊,你现在不请她跳,待 会儿,就没有机会了。” 兰丽在介绍完欣欣之后,还要我请欣欣跳舞。我知道,她是把我当一个属于她 的宝物,让她的姐妹也欣赏一下、享受一下。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种风险巨大的大方,最终让她饮恨终身。 “请吧,欣欣小姐,如能陪你跳一支,是我的荣幸。”既然兰丽说到这个份上, 我再不请欣欣跳舞,恐怕是说不过去了。 欣欣点点头,便先滑进了舞池。一进入纷乱的舞池,更是显露出她独有的艺术 造诣。和她共舞,能让一个男人真正感到舞蹈的魅力,感到人与音乐,是那么的富 有人生趣味和十分饱满的人生意义。 “你跳得不错,很优雅。”我正想这些事时,没想到欣欣却开始赞我。 “不会吧,和你比起来,我只能算个学生,而且,只有在你这位导师的带领下 ,我才能算是个合格的学生。”我回答道。 我觉得我的话是出于真心。虽然俩人是第一次见面,又是第一次跳舞,但从舞 蹈上找出的话题和谈话方式,己开始让我感到十分的惬意和十分的满足。 “别这么夸我。其实,跳舞,尤其是这种三步四步的交谊舞,是以男方为主导 的,女方更多是配合。”欣欣又说道,依然是在说舞,不过,我已经发现,她已是 非常聪明的。也是非常悄然地将舞蹈的话题开始作了转移。 “如果说你仅是配合,那么你更是一个舞林高手。”我继续说道:“你能从配 合中,让你的对方自由地发挥着主导的功能,证明你比对方更胜一筹。” “欣欣听了,故作地吓一跳:“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苛薄的话,你即使 在戳穿他人时,是不是都喜欢用这种幽默的言语?” 我想继续说话时,舞曲已结束,我只好对她说了声谢谢,便把她送回原位。 我看见这时兰丽也跑来,最让我吃惊的是,她不是跑过来和我说话,而是跑向 欣欣,我远远地看见兰丽和欣欣在有说有笑。 虽然至今不知道她们谈话的内容,但有一点我可以判断出,兰丽是在听欣欣说 我的好话,正如夸她手上的戒指非常漂亮一般。 我当时的感觉是,觉得自己已是兰丽手上的一颗宝钻,而且她随时愿意扬起手 来,对世人宣布道,瞧!这只主戒多么的漂亮!面对着这两个女人,一个顿生好感 ,一个渐生恶意。而后的结局便是顺这种情势的发展,而最终来到了一个结局。 “陈小同,真羡慕你,有一个这么好的女朋友,要是你们结婚时,缺少伴娘, 我一定会尽力。可是,你们可不要嫌我啊。”欣欣一边紧紧地握着兰丽的手,一边 望着我道。 “瞧你说的。”兰丽甩了一下欣欣的手,有些不好意思,但从眼神里可以看出, 她对欣欣的话是多么地满足。 只可惜的是,同样是欣欣这一句话,在兰丽身上是那么地引起喜悦,而在我听 来,简直是一句恶毒的咒言。 “你就要走了吗?”我几乎不能按照欣欣的话再想下去,只好转个话题问她。 “对,我还有点事要谈,可能要先走一会,你们继续玩吧,祝你们玩得开心。 ”欣欣说完,冲我和兰丽各做了一个告别的笑脸,就准备转身朝门口走去。 “哦,其实我们也应该走了,不如我们送你回去吧。”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冒 出这样的话来。我明知这场PARTY,是兰丽主持的,她是不可能提前走的。 “别北北,你们千万别送我。”正当兰丽朝我投来怨艾的目光时,欣欣及时地 发现了情况,赶忙阻拦。“我有个朋友,他马上会来接我,更何况,兰而是今天主 持,你应该陪她到底,才是应该的,就不用这么客气地送我了。” 欣欣说完,不等我再有答的机会,便作了个匆忙的告别手势,转身而去。 我看见兰丽立在那儿,简直想哭,而我的脸,一定是充满尴尬。 好一阵后,我才缓过神采,并把呆在一边的兰丽拉过来,帮她抚抚头发,轻轻 地将她送人舞池。 此时的兰丽,似乎也感觉到某种东西。她紧紧地拖住我,贴住我,生怕失去我 一般,在舞池里缓缓地转动。 这件小事,在我和兰丽之间,造成了某种阴影,不过,几天之后,也就过去了 。和兰丽相处二年多来,这样的争争吵吵,也实在是大多了,一般来说,吵了一次, 生几天闷气,也就过去了。俩人虽然没有正式结婚,但已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同居历 史。尽管吵架多次,可习以为常。 几个月后,一次巧遇欣欣,事情的发展才急转直下。 这天,我和兰丽又生了些闲气,便约了一个朋友去泡酒吧。正要回去时,忽然 发现,在另一张台上,坐着欣欣。 她是一个人在酒吧,并且手上夹关一根香烟,样于显得很苦闷。 我怕认错人,因为酒吧里,光线实在是暗,认错人是常有的事。于是,我试着 走近她,并且在她对面坐下。 “是你?”欣欣脸上露出意外。 “你好,你也来了?经常来这里坐吗?”我问她道。 她的第一个反应,使是朝我刚才坐的地方望,看见一个男士正坐在那里,而没 有兰丽的影了。显然,没有兰丽,也让他意外。 “兰丽呢,她没有来?”欣欣问。 我摇摇头,没有更多的解释。 “怎么,和她吵架了,”没见我吱声,欣欣冷冷一笑。而且她把“兰丽”直接 说成“她”,流露出一股不屑。 “你是不是挺看不起她?”我问。 “不,绝对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千万不要看不起任何人。如果你这样地去看 人,最终倒楣的是你自己”欣欣道。 “不过,我总觉得,在你的眼中,她一定是个极平常,智商极普通的女人。” 我想诱她掏出心里的话,所以,先提出了一点有关兰丽的评论。 “不要说她好不好!既然你是因为她而吵架,就最好在出来时,不要再提她, 你要提她,就不如回去。你是一个男人,跑出来说自己的女朋友的坏话,这有劲吗 ?”欣欣猛吐了一口烟之后,说出了这一段话。 我的内心又是一震。开始真正感到欣欣的厉害。几乎她每句话都让我折服,尽 管她的观点是那么地让人意外。 “好吧,我们喝酒。”我把服务小姐叫过来点了几瓶啤酒,又把刚才那个哥们 叫过来,三个开始了一轮酒话。 我的哥们一看这形势,多半就明白了他处的位置,很快就找了个借口,溜了。 “你的朋友为什么走了?是不是他以为我和你有一腿?”我的哥们走后,她问。 “哦,不是。”我解释道。“坦率他说,我本来今天很闷,才请他来陪我喝酒 。现在他看见另有朋友可以谈心,索性就跑了。” “你还真不错。有时想,这就是一个男人的优势。”欣欣感叹一声。“有女朋 友,也有男朋友。女朋友和你呕了气,你就以拖儿个哥们来陪你喝酒,天下的人能 有这种境界,也就不能算自活啦。” “为什么这么感伤?你这次和我说话,和上次完全是两个人!”我道。 “是吗?上次我是怎样?这次又是怎样?你告诉我!”她问。 “上次你是个颇为浪漫,极有艺术才华的女孩,而这次呢,我觉得你有些愤世 嫉俗。”我把自己的观点告诉她。 “所以说,人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什么样的心境,会有不同的活法,也会有不 同的语言,坦率他说,今天我这么消沉,是有一件很难受的事情,真的,我很难受 。”欣欣说完。看了眼手中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可以告诉我吗?”见她这样难受,我的心里反而一阵欣喜。不知为什么,我 一直在她面前,总是处于更坏更劣的心理态势,现在她这么难过,反而让我有机会 来劝解她,来帮助她。 我明白,我帮助她,更多地想从她身上找出一种心理优势。人有许多时候,干 起某件事来,目的是很复杂的,复杂的连自己都分不清,我是在后来才明白,自己 有如此目的。 “可以,完全可以。”欣欣无奈地道。“告诉你啊,你听着啊,我要弄一批服 装出口,弄服装出口,你知道吗?” “我知道,你说。” “弄服装出口,便要请人审批,他要是不批,你就办不成,你知道吗?” “知道,我知道。” “他不批,你怎么办呢?哦,这个你知道,送钱,行贿!对吧?”欣欣再问。 我没有吱声。我要是再说一声“我知道,知道。”我会觉得自己机器人。 欣欣继续半醉不醉他说:“送钱,行贿,谁不会!可是,天底下,钱能办成的 事算什么难事?” 我明白了,她弄不到批文,送钱给人家,人家又不收。于是,她的生意做不了 啦。 “是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问她,其实,我问这句话的真实含义是,如 果她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可以帮她。 “谁说没有办法,办法多的是,简单得很。如果我欣欣连个批文都弄不到,还 怎么在服装界混下去?” 不曾想,正当我要开口,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剧时, 欣欣却这样说。 这真让我失望,为什么我总不能有一个帮她的机会,让我在她面前,显示一下 自己的优势呢? 这种优势,我在许多女人面前都有,包括兰丽这样的高干子女。可是,偏偏在 欣欣身上,很难找到这样的机会。 “你真的有办法了?”虽说如此,我还是期待我的判断是错的,她根本解决不 了问题,她根本拿不到批文。 “当然有,你看!”欣欣说到这,从口袋里摸出一叠纸,扔到我面前。 我展开一看,有些莫名其妙。这不是两张明天用的机票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两张机票吗?”我不解地问。 “你还不明白,这是二张啊,就意味着可以去两个人啊。”欣欣紧瞪着我,刻 簿地冲我说道:“你们男人不是喜欢‘叫鸡’吗?我就让他在飞机上‘叫鸡’。吃 吃吃,告诉你吧,我就是那只被叫的鸡。”欣欣说完后,突然放出一串歇斯底里般 的狂笑。 尽管在酒吧里有豪放的音乐遮掩,可她的狂笑还是引来了众多侧目。 我一切都明白了,欣欣是想用自己的肉体去交换批文。 “快走吧,你别再喝啦。”这时,我立起身,将她扶起,走出酒吧。 将她扶上车后,我才迷惑起来,送她上哪儿呢?她的家在哪儿呢? “欣欣,告诉我,你住哪儿,告诉我!”摇着欣欣,希望能开口说话。 可此时的欣欣,已是烂醉如泥,她的嘴里虽然念念有词,可是却说不了一句完 整的话,更不要说讲出她家的地址。 这下可让我犯难,送她去哪儿呢,送她去我家,一定无法向兰丽解释清楚,送 回家,又根本不知道她的住址。 想来想去,我索性把车开到一家宾馆。 我把她拖下车,去宾馆登记一房间,服务小姐见这副样子,脸上露出惊诧。我 便告诉她们,我们是来这里出差做生意,因为女朋友刚才在酒宴上喝醉了。 将欣欣扶进一个套间之后,我开始了一个家庭妇女般的工作。先帮她洗了把脸 ,然后将她拖到床上,并大胆地帮她脱去衣服。 做完这些之后,我才在另一张床上睡下。 第二天一早,我睁眼醒来时,发现欣欣已经起床,她正在洗手间里洗澡。从里 面传出一阵水声。我想,她该是没事了。 过了一会儿,她出来了。虽然没有换一件衣服,可经过一番修整之后, 她重 新变成一个充满活力的亮丽女性。 “你好!谢谢你昨晚送我来这里。”她微笑着对我道。 “昨晚你真醉得厉害,你经常这样吗,”我有些担心她的身体道。 “不会,怎么会经常这样,不过,虽然昨天我是那么地失态,可是,我一点也 不会后悔,只希望那样的失态会少一些。”她说道。 “为什么,我有时觉得你真奇怪。”我又间道。她的话总是让我琢磨不透。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不正是我的魅力吗?不对吗?”见我似乎不相信,她 又加了一句。“其实,一个人永远保持着一种规矩的常态,是不正常的,找个机会 ,就得放纵一下,发泄一下,失态一下。昨晚我就这样做了,只不过有了你,我的 失态还不够足。” “这么说,还是我害了你?”我笑道。 “不,千万不要这样说,你昨晚处于一个正常态势,你做的一切都是善意,我 怎么可以这样认为你,不过,坦率他说,昨天我喝醉酒前,是准备当晚睡马路或睡 监狱的。你把我拉到这,让我这以舒服地度过了一晚,真要感谢你一番。真的,谢 谢你。”欣欣说完,对我投来了一个深情的目光。 我觉得,那目光是那么柔情,那么有善意。一直到现在,我仍忘不了这目光, 我觉得一个男人,能得到这样一个女人的这种深情目光,应是他的骄傲。 “好了,不要再说了,越说,总觉得起玄。不如我啊:去咖啡厅吃早餐的时候。 “早餐,不,我没有时间了。”我刚说完,便被她拒绝了。 “怎么,你今天还有事?”我问。 “是啊,昨天我不是给你看了机票吗,离上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想先跟他 打个电话,以免他误了机。” 欣欣这句话,令我掉入冰窟!我没想到,她还要去登机,还要去和那个男人旅 行!还要用她的身子去换批文! 并且,她做这些之前,还能这么冷静地对我说。而我一直以为,这种事,只有 在喝醉了的时候,才会说出来。 看来,她昨天掏出两张机票给我看时,并没有喝醉,或者说,她根本就下在乎 这种交易!可是,昨晚,她为什么那么失落?那么难受?那么痛苦呢? 欣欣,真是一个永远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怪女人,莫非,真是这种怪异,才使 她在我面前,有如此大魔力! 当时,我几乎差点跪下来求她。我说:“欣欣,听我一句话,不要走了,将机 票撕了吧,你那批文事,我保证帮你弄到。” 可欣欣听了,一点反应都没有,而是依然平静地拒绝道:“不用了,谢谢你的 好意,我自己可以办到的,你不用担心,五天之后,我保证可以拿到批文。” 欣欣说完,又要走。 我这时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去,一把将她拖过,扔到了床上。 “我再一次告诉你,我帮你办批文,你不用跟他去旅行,不用和他上床睡觉, 不用任何财物,也不用向任何男人献媚,我就可以帮你拿到批文!你明白吗,你明 白了吗?”我几乎使尽全身力气,冲她喊道。 “你疯了吗?叫这么大声。”待我停了,她冲我说道。然后冷冷地叉问:“陈 小同,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我听了话,即刻冲她恶狠狠他说道:“是啊,我对你有意思,我想好了你!你 明白吗!只要你把衣服脱了,我即刻歼了你!” 最令人想不到的是,她听了我的话之后,双目挤出一缕仇视的目光。然后从床 上坐起,脱了衣服。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从一个很有修饰的时装丽人,变成了一丝不挂的赤身裸 女。 “请便吧,不过,我只给你十五分钟时间,超过这个时间,恕我不奉陪!”欣 欣说完,将自己全裸的身子躺倒在床上。 后来,我听过一个笑话。说现在的明星和艺术家,最不惧怕的是报上登她们的 风流韵事。无论这种事情的真实性如何,即便是有人造谣,她们也会感到很得意。 有一天,一个刚出道的女演员,在半夜回家时,碰到了一个流氓。流氓见这女演员 很有几分姿色,便挥动手中的刀冲上前去大喝一声:“站住,老子想奸你!” 女演员一看,见是一个流氓,便非常失望地对他道:“别这样,别这样,还是 叫你的同伙一起来吧,将我轮奸了吧。”女演员解释说,轮好的消息登在报上,更 有刺激性。 当时,面对欣欣的全裸体,我便想起了这个笑话。 “怎么,不干,那就对不起啦个我没有时间奉陪了。”好一阵后,见我呆呆立 在原地,欣欣又爬起来,将散落在一地的衣服,重新拾起,再当我的面一件件穿上。 我目送着她走出这个房间,我以为她至少会在出门时,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可 是,她没有,连门也没关就走了。 回到家里,发现兰丽已在家中等待。见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赶紧抉我进 房。我一躺下,便沉沉睡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梧过来。这时,兰丽已坐在我身边。 “咋晚你去哪儿了?”兰丽轻声问。 “去酒吧喝酒了””我随便答她。 “喝酒,你就知道喝酒,喝完酒也应该回家啊,害得人家等了一晚上。”兰丽 开始生气道,眼泪已开始落。 “知道,知道,我这不是喝醉了吗?后来,我就在朋友家睡了。你别担心,我 不会有事的。”我敷衍她道。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我也没有多在意,至少开始时是这样。 “不,你骗我,你不是在朋友家睡的。”突然,兰丽提高音量道。 我果然被吓了一跳,难道昨晚的事,她全部都知道了。不,不可能,没有一个 人看见的事。更何况,我昨晚和欣欣什么也没干。虽然和她同住一房,虽然后来她 全部衣服都脱光,可我毕竟没和她干什么呀? “没有,我真的在朋友家,不信,你打电话去问。”我壮着胆子说。” 我和我那个哥们早有约定,若是兰丽打电话去问我的行踪,他们一般都会帮我。 这种事情,我们都有了默契。 “你还骗我,昨天,你根本就不在朋友家,你去了一家宾馆,并且和欣欣一起 开了房间,你们在那睡了整整一晚。”兰丽再次大声说道,说到最后,已是和哭声 交汇在一起。 “什么,你昨天跟踪了我?”兰丽的话,让我大吃一惊。 “我没有跟踪你,可是有人告诉了我:你和她睡了整整一夜。今天早晨,欣欣 才从宾馆里出来,是不是?”兰丽不知道我已非常愤怒,还在继续数落着我。 我突然大声地指着她的高鼻,恶狠狠地冲她叫道:“这么说,是你派人跟踪我, 是不是?适适适适适不是?” 我的超大音量,果然把她给吓住了,只见她不断地往后退缩,使劲地摇着头。 “我告诉你,兰丽,你今天就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我 烦透你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我的喊声惊动了其他家人,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全部冲进来劝我。 而兰丽呢,此时已捂着满脸泪水,哭着,跑出了屋子。 好一阵,我才沉默下来,开始检讨自己的过失。可是,咋晚。又有谁能相信我 和欣欣之间,一点事都没有呢? 所以,世界有些事实,只有一二个人相信,他们就是当事人。当他们知道的事 实和普遍认定的事实截然相反时,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不语。 把兰丽赶出去之后,我开始思考,觉得真是做的不对,兰丽似乎没有更多的过 错,尽管她用手段是那么地令我反感。可是平心而论,女人能有什么办法呢。 只是,我还有另一个想法,我是爱兰丽的吗?她是我最爱的人吗?如果昨晚欣 欣要是答应我的请求,我是不是会另外改变想法呢? 晚上的时候,兰丽回来了。我觉得这一点真让我有些感动。因为是我把她赶出 去的,应该让我去接她,她才有点面子,可现在,她连这一点都省了。 “小同,对不起,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不该请人监视你。”进屋之后,兰丽先 道起歉来。 “不必了,事情都过去了,反正,我觉得更多的是我不对。昨晚,我确实和欣 欣在一起,不过,我们什么事也没干,你相信吗?”我说。 “我信,挝挝挝挝知道你是最爱我的,所以我相信你和她什么也没干。”我一 说完,兰丽就接过话头。 我呆呆地望着她,只见她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这笑容是真的吗? 我忽然发现自己一直生活在虚伪之中。我自己是虚伪的,而这个和我同居二年 多的女人,同样显出了她的虚伪。 我不再说话,我开始沉默。 她又开始感到恐惧,却不知道恐惧来自何方,更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又说 错了什么。 我知道,一个男人铁了心要离开一个女人时是什么样的心态;那就是对那个女 人已经厌烦到连地的笑容看起来都是那么烦。 我告诉她,我们必须分字了,说是一种什么样的代价。 后来我都无法准确地评判这次分手,有时候男女之事的走向,是谁也无法知道 ,这事件的最后结局会是什么。 七 我的婚姻 和兰丽分手之后,我觉得好长一段时间,对女人不再有兴趣。我感到,和每一 个女人的交往,都有如看一场电影。细节虽然不同,但大致的情节和结局都可以预 料。 相识,相吻,上床,相爱,结婚或分手,这么一些简单的过程,可以包含许多 雷同的细节,你还能编出更多的新花样。 不过,男人总是男人,当他在女人方面心灰意冷时,其实是聚集能量的开始。 也就肯定会在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到了一定的程度时,你的思想就会发生变化。 这天,我正在和一个哥们在射击场玩,俩人玩得起劲,休息时,他开始和我谈 女人。 “怎么样,我觉得你现在有点不对劲,好像很久没干什么事?”他问我。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叫做很久役于什么事?我下一直在干事吗? 朋友见我没明白,索性打开天窗对我说道:“我是说,最近这一段日子里,你 好像身边不见小妹妹。” 我听了,苦笑道:“实请告诉你吧,我已经对女人没兴趣了。” 哥们听了哈哈大笑,大声道:“你千万不要吓我,要是你把这消息放出去,别 人还以为你会对男人有兴趣的,恐怕你所有的哥们,都会让你吓跑的。” “去你的,再说我杀了你!”我用枪指着他。 “哎,别北北,枪可不是开玩笑。”见我家枪指着他,他果然惊了。 “其实,男人是不能离开女人的,尽管,你会觉得女人很烦。”有一阵后,哥 们又沿活题重新提到女人身上。 我对他的话有同感,就附和他道:“是啊,高兴的时侯想搂在怀里,一刻也不 愿松手,可烦起来,恨不得让她即刻消失。” “所以说,这就是男人的义务和快乐的双重性了。谁都不愿意负担责任和义务, 谁都愿意只取快乐,可这种事要办到,还真是不容易。”哥们继续道。我们俩个恍 如二个教授,在探讨男女和人生问题。 我对他说:“就咱们这伙子人,可不可以找一个只能让你快乐,而不要负责任 的女人,至少不要负很多责任。” “这后面一句话,讲得对,一点责任也不负,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能说少负点 责任,并且负的责任是用钱来替代的。”哥们说道。 这理论当时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因此便有些不解:“怎么讲?” “很简单啊。”哥们解释道:“现在的大款包一个小蜜,不就是这么个办法吗, 买一个房子,请一个小蜜和自己同住,每月给她多少钱,各取所需,对于大款来说, 所承担的责任,就是按时给钱,决不拖欠,并从中获取快乐,对小蜜来说,陪大款 过的日子。就是工作,就是找工嫌钱,按劳取酬。” 等他说完了,我倒觉得不新鲜了。我觉得这种方式,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因为我不用付钱,也有很多女孩要和我睡觉。 “你是不是真的想娶老婆。”见我对他的建议不屑一顾。他突然这样问。 “没有啊,妹妹妹妹妹有啊!”我被他的提问吓了一大跳,赶紧否认。 现在回想起来,我是不是真的想结婚呢,是不是真的以为男人一娶老婆,就可 以把许多感情上的烦恼一扫而光呢。 听说现在离婚率已经很高了,而且每年都有增长的趋势,可是,你仔细一想, 结婚率有多高呢?结婚率比离婚率还高。 看来,即使是人们这样了解婚姻的弱点,结婚还是大多数人情愿的事,无论男 人还是女人,都应有结婚的渴望,哪怕他们认为有很大的风险,他们会因为有风险 而增加他们的好奇心。当好奇心理一旦形成,风险根本就不是他们要防范的事情。 “我相信,你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结婚的。”我的哥们当时判断说。 “是吗?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对我进行判断,在我的身上有什么结婚前的征 兆吗?我听了他的判断,好奇地问。 “对,从你的言语中,我觉得有这种征兆.你现在再和女孩子交往,你更多地 不是考虑到和他恋爱、而是更多地考虑能不能成婚。”哥儿们很自信地为我下了个 结论。 “好吧,看你的结论是否准确?不如,咱们赌一把吧。”我提议道。 “赌可以,但不能赌的太大,否则,会对我不公平,”哥们道。 “为什么,你不肯定我会结婚吗?你如果有这个自信,你就不怕赌任何东西。 ”我笑道,心里想,要赌就和他赌一辆汽车,奔驰汽车。 “那不行,因为你是整个事件的操作主体,又兼具下注的对手,你可能会因为 想赌胜而改变本应有的结局。”哥们说。 我想他们的话也是有道理。最后,我们俩人商定,赌一万块钱,如果我在一年 内结婚,便输一万块给他,如果我一年内没结婚,这哥们给我一万块。 哥们相信我,不会因为一万而去结婚,更不会因为输一万而放弃结婚。 结果我输了,我结婚了,不过,哥们虽然是赚了我的一万块,可在我结婚时, 却送了我一辆摩托车,算起来,他还是亏了,只不过,我欠了他的人情,日后他要 是娶老婆,我还不是要送一辆车给他。 说起来,结婚是一个挺奇巧的事,但命中注定,便是要结婚。 自从我和女孩断绝来往之后,母亲对我的担心就很少了。以前,她总是怕我染 上是非,总是希望我带女孩子回家时,千万不要出事,并多次告诫我,和女孩交往 千万要慎重,一旦出了事,麻烦可就大了。 我知道母亲话中的意思,但从来就不在乎她的话,把她的话当耳边风,根本没 有想到会有什么事的一天。 好在天有照应,尽管小事不断,但大事还真是没出过什么。 后来的一段日子里,母亲见我身边没有了女人,心里高兴了一阵,毕竟让她担 心的事少了,不用天烫提醒我了。 一天,母亲把我叫到她房间。 “怎么了,你近来好像心情不好?”母亲问道。 我开始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也不知道她找我的目的,便顺着她的话答道:“ 没有哇,我这些日子不是过得挺好吗?” “好是好,可我发现你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母亲一步一步地 开始挑个话题,即使是和儿子的谈话,她也是讲究一点艺术。 “受什么刺激了?你有话就快说吧。”我听了之后,知道她话里有活,便不耐 烦地催她,让她亮出今天谈话的底牌。 “好吧,我是想问你,最近为什么没有什么女孩来找你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享, 她们不敢来找你了?”她问。 “瞧您想哪去了,我能出什么事?就是真出什么事,辽能瞒得过您。”我听说 她是为此事而来,就更不门烦了。 这一段日子,我都不愿意过多地谈论女人的话题,不是有什么伤心,而是发自 内心的没兴趣,而这种事,跟母亲谈,就更没有兴趣。 “如果有什么事,你不要瞒我,也许我可以帮你出主意,可以帮你解决。”见 ]我不肯说,她反而更着急,以为真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不敢告诉她。 “真没什么事?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别人,问我的哥们!”我对她道。 我的话让也沉默了一阵。其实,她在和我谈话之前,已经问过了许多同学,他 们的回答几乎都是没出什么事,也不知道内情,一致的结论是,我这些日子里,再 没和女孩子来往。 “我问过了,可我就是奇怪,以前你和那么多女孩来往,为什么现在,连一个 都没有了呢,我真的奇怪。”他说道。 “我也不知道哇,要不然,你去帮我找一个,我索性把她娶回家算了,这样你 也就可以什么都放心了。”我有些赌气道。 “真的?你真的要我去替你找?” 母亲一直希望她在我的婚姻问题上有发言权,这是一个母亲本能的愿望,可是 这个年代,她又不敢过多地干预。现在有了我的这句话,无疑是让她获得了授权, 她马上就行动起来。 第二天晚上,她便把一大堆照片和简历放到了我面前,那场面,好象是她去了 一趟婚姻介绍所。 而我呢,面对众多美女的照片,还真有一种皇帝选妃的感觉。 人生就是这么奇怪,天底下仿佛没有什么是最好的东西,当一种新的形式能让 你产生兴趣时,就是最好的东西。 “怎么样,公于,别挑眼花了,找一个先见见面吧.”母亲见我看得面露春色, 使得意地问我。显然,这是多年来,她认为挝我干得最好的事情之一。 “婚姻大事,父母作主,还是你定吧。”我也很随意地答道。事实上,吸引我 的,更多的不是照片上的美女,而是能以这种形式欣赏美女照片,并且有与她们发 生婚姻关系的可能性。 我随意的一句话,母亲再次当真,她举着一张照片道:“这个小华,我看不错, 她爸是一个XX,母亲是XXXX,家庭出身保证她本身的质量。现在,她大学刚毕业, 分配在一家中学做教师。” 我看也没看,便答道:“行,你们安排吧。” 和小华的见面,至今让我感到刺激,我当时心里的感觉是和特务接头一般。 见面的地点设在公园,时间是下午两点,因为相互都看过照片,便没有什么更 多的约定,两人一见面就应该知道。 这天,我照例按时开车去。当我放好车后,走向公园门口时,看见一个女孩正 立在门口,不用说,正是小华。 她看上去比照片更漂亮一些,不过神精和气质就要差一些。她看见我走过去时, 便把眼睛盯住我,等着我和她打招呼。 显然,她已认出了我,俩个陌生人,现在走到一起。 “你好,是小华吧。” 我走上前去,一边打招呼,一边笑道。 “你好。”她只简单他说了一句,脸上露出一些害羞和紧张。 “你来了很久吗?”我问道,其实这种话,是可有可无的。不过,因为彼此都 太陌生,这种话才能算是共同的话题。说完这句,我辽补了一句,“是不是我迟到了。” “不,你没迟到,我也没来多久,司机把我送到这儿时,是十分钟前。”她道。 这么说,她是提前十分钟到了。 “那你待会是不是要司机开车来接你?”我问她道。 “我没说死,看情况吧,如果需要,我会打电话给她,”她告诉我道。 听了这话,我马上说道:“不用了,待会我开车送你,你愿意去哪儿,我都乐 意效劳。” 这话一说完,她的情绪好像升起了许多,轻轻他说了声:“谢谢你。” 买了票进公园后,我才发现,这是一个不善言语的女孩。 我们选了条石凳坐下,俩人相距约有十厘米远,但一坐下来,便显得无事可做, 话也不知从何处开始说。 这时我才明白,被介绍人将一对陌生男女凑到一起谈恋爱。是这么地不容易。 于是,俩人不着边际地胡扯了一顿。但始终没有打课我问她答的局面,终于让 我感到,自己是不是问得大多,问得太累。 我心里当时想,这个女孩一定是不适合我,若是娶了放在家里,岂不相当于买 了一件家俱放在屋中。 见面半小时后,我就在想,该怎样和她结束这次谈话和见面。本来这是件挺容 易的事,但倘若在分手时,曝露了自己的想法,肯定会令她感到沮丧。因为从她的 目光中,一点也没有流露出要走,或者讨厌我的地方。 这时,我在心里有了个坏主意,心想:第一次和她见面,能不能拉她的手呢? 能不能和她有个接吻的机会呢? 我想,先做第一步,如果能握到她的手,接吻恐怕就不难了。 我肯定他说,我是抱着一种游戏心态来做这件事的,尽管很多人看来,这是一 件多么可恶的事。可是,人有时是不能克服自己的弱点的,哪怕是坏事、丑事也会 去干,要不然,我今天恐怕也不会落到这下场了。 为了摸到她的手,我提议不要坐着,不如去走一下。 “走,去哪儿?”她听了有些不明白,因为她认为,今天两人相见的目的,就 是为了说话,为了互相“交待”。 “一边走,一边说吗?”她这样答话,我还以为自己的诡计被她看穿了,其实 ,她只是就事论事,无意而言。 我们并排走了一阵,这时,我才发现,要在一种相对静态过程中,摸到女孩子 的手,实在是不容易。 可是怎么去寻找一个动态呢?我当时心里最盼望的,是她不小心跌了一下,这 样,我就可以很自然地去扶她,牵她的手,这时不但是必要,而且必须。 可是,我们一直都走得很平稳。 不过,很快,机会就有了。我们前面有个台阶,台阶很小,只能容一个人走。 于是,我走上前去,然后怕她跌倒一般。向她伸出手。 她的反应也是很快,向我伸出了手。于是我握着她的手,朝前走去。 但是这段窄窄的路很快就走完了。从理论上说,我是应该放手了,可是我不甘 心,虽然已经走到了一条很宽的路,我依然握紧她的手。 她显然也感到了我再握她的手,已是另一层意义,于是,几次想甩开。可是, 我已打定主意,坚决地不肯松手,反而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你把我的手握疼了。”她只有开口,那模样,有让我松手的意味。 我听了,继续装糊涂,对他说道:“好吧,我就轻轻地握你的手吧,你的手这 么温暖,让我不情愿放弃。” 她听了这句夸奖,面色诽红,深情地冲我笑了笑,不再吱声了。 我知道,这是一种默许。以后我再握她的手,她肯定不会表示反对。而且,男 女之间,一旦这种事有了进展,使会发展迅速,甚至可以冲到最前沿。至于在最前 沿能否再攻一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们拉着手在公园里走来走去,请题也就变得轻松起来。此时,她不仅让我拉 她的手,甚至有时候,她还会有意无意地伸出另一只手,在我身上拍几个灰尘。 我想,今天的又一个目标是吻她。这个目标应该开始实施了。 但就这么站着,走着,肯定是没有多少接吻的机会,总不能让她突然停下,来 和她接吻吧,一旦她事先有心理准备,肯定会失败。 所以,我想坐下,正好此时己走累了。 “我们坐下来好吗?我看你已经累了。”走了一阵后,我提议道。 她点点头,很顺从地接受了我的提议。这个形象仍留在我脑海中。我觉得,她 真应该是一个绝好的贤妻良母,可惜我错过了机会。 我们坐下后,说了一阵话,因为坐下来的关系,她的手已不在我手上,于是, 我又伸过手去,将她的手握起。 她当然不会拒绝我的拉手。可是,她没想到的是,我稍用力,拉了一下她的手 ,便把她搂在了怀里。 她一时感到突然和紧张,可是在公园里,也显然不会强力地抗拒我,虽然有一 些小小的局部抗拒,但在我的双手用力下,这一切都显得毫无作用。 女人最初的拒绝是本能的,一种为了维护自己安全的本能抗拒。但当一个事实 来临时,除非她们非常厌恶对方,否则,都会顺从地接受男人的摆布。 搂住她以后,接吻就是一个必备的细节,她已经闭上了眼,像是在躲避,又像 是沉醉在一种幻想中。 “你这个坏蛋,真坏!”像其他女人一样,在一个吻的间隙,她轻轻地抚摸着 我的脸,然后点着我鼻子道。 她的话看似责备,实是赞赏。于是,在她说完之后,又是新一轮接吻。 “你爱我吗?”过了一阵间,小华搂着我的脑袋,轻声问我。 我当然会说是爱。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男人还能另一种回答。而且,女人在 此时,更多的是一种疑问或提问,她问此话所担负的功能,更多地刺激男方,或引 导男方,向她表白,向她示爱。 这种纯语言上的爱的表白,对一个女人是非常需要的。所以,一个好丈夫,一 定是个善于在床上不断地重复这些假话的高手。 但也应该承认,男女至少应在接吻以后,才会有真正的了解,男女进入这种阶 段后,其相互交往才具有实际的意味。 “你以前谈过恋爱吗?”我问她。我觉得像这样一个温顺、内向的女孩,恐怕 还从来没有和男人有过实质性的情爱交往。 “你呢?先问你自己。”不想,小华反问。 我稍想了一下,便告诉她,我谈过二次恋爱,并很快就把二次恋爱的情况告诉 她。当然,这所谓的“二次恋爱”都是瞎编的。在所有恋爱的男女中,我并不是不 相信有说实话的人,我只是相信这样人非常之少,至少百分之百他说实话的人非常 少。 所以,在我以后的恋爱申,我很少去问对方过去事。即使是问,也仅是作一种 聊天来看待,绝对不去想它的真伪。 “我说完了,你该说自己的了。”在我讲完了编的故事之后,问她。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没想到,小华竟然以这样的话来开头,不过,我尽量不 去打断她,因为我相信,在一种平静中,一个人编故事反而更艰难。 其实,她说完之后,我也只听到一个粗线条。无非就是一个同学,两个处了一 段,后来就莫名其妙没来往。原因呢,随便找一条都没人怀疑,比如说,俩人不合。 和小华分手,我就觉得她太普通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让我意外的东西。于是, 我在送她回家后,就决定不再找她。 但其实我是借了,娶老婆本来是应该娶这种让人看得明白,且非常平凡的女人 。在某种程度上,我犯的一个错误是:不去论证自己适合与什么人结婚,更多地去 想和什么人会有快乐,会有所谓幸福。 和小华见面后,小华来了好多次电话,而我一次也没有打电活给她,显然让她 觉得莫名其妙。因为分手时,我们还那么热烈地吻过,她怎么也想不出,我会突然 是这种态度。 但我不去管了。反正是拖,拒绝她再见面的要求,慢慢地,她就明白了,毕竟 也只见过一次面,毕竟她也只给了我几个吻,来找我算帐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再也没有理小华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我遇见了海娜,并最终和她结婚。 和海娜的相遇是那么奇巧,以至我有时在想,她是因为要和我结婚,才回到北 京的。 这天,我回家时,突然发现家里正坐着一个挺洋气的女孩。正在奇怪时,只听 她大声地冲我道:“陈小同,你不记得我了?” 她一开口,我便想起来了,这声音是这么熟悉,她是我的同学海娜。 “你怎么到这来了?”惊喜之中,我竟说了这样一句话。 “怎么,我不能来吗?”海娜一听这话,当即竖起眉毛,假装愤怒地道。 我赶忙道歉,并马上去为她添水。她的出现,是我好长一段时间来,极为沉闷 的生活中,一道亮丽的彩虹。 这兴许是我们热得这么快,又最终结婚的原因吧。几年前,她去美国。本来, 我们都把去美国的人当做永别一类,因为他们十有八九都会投靠美帝国主义,可这 个海挪,竟突然地坐到了我家中。 我那天,真是好兴奋。 最让我感到兴奋的是,海娜的所有的话题,都是新鲜的。这个在美国养了几年 的女孩,浑身都充满着时髦、情趣和朝气。 “怎么样,一个人回来的,有没有带一个洋鬼于回来。”说了一阵话后,我试 探地对她说。 “哟,这么小看我,就一个洋鬼子,就能把我收拾了。”海娜反击道:“莫不 是你欺负咱中国妇女欺负得多了,还想把目标伸向洋鬼子?” “得了吧,就咱这号人,是专等别人来收拾咱的。怎么样,你在美国学到了那 么多的科学知识,干脆把我收拾了吧。省得我妈老为这事念叨。”我笑道。 “好哇,我告诉你,我在美国的最大收获,是学了一套中国功夫,你要是欠揍 ,咱看在老同学的面上,还是可以帮你这个忙。”海娜说完,果然在我面前摆了个 姿势。 我们笑闹了一阵,彼此都觉得好开心。 “怎么样、晚上有时间吗?不用去看望什么等了你多年的什么朋友吧?”笑了 一阵后,我开始行动了。 “不用,要是有那号事,也就不来你这瞎闹了。怎么,想请我去干吗?”她问 道。 我很愉快,我们可以在胡闹中,彼此作一番试探。这是一个让你全身舒但的女 人,听她说话,看她的微笑,无不让你觉得是一种享受,哪怕是在一场胡闹中,也 是一个愉快的胡闹。 “我想请你去酒吧坐,让你再次领略一下中国人民的酒吧。”我说。 她这回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点点头。 吃完晚饭后,我们开车去洒吧,上车后,她执意要开车。他说,在美国开了那 么久的车,可一回国,没有车,挺手痒的。 我看见她开的挺平稳。不过,坐在一个女人开的车内,总是不那么舒服。 也许,在我的潜意识中。人生便是开车,而掌握方向盘的,应该是男人。至少 在和我搭伴走人生的女人,应该让我开车。 不过,这个细节,我当时未去放大地想,但在日后和海娜出现问题时,我才又 记起了这个展露双方内心冲突的细节。 这个后以后再讲。不过,海娜开车还真棒,不愧是到美国转了一回的人。 我们在酒吧坐到了将近晚上十二点,这才从酒吧里走出来。 在里面坐的时候,我和她除了交谈之外,几乎在其他方面没有任何进展。而且, 从我的内心来说、根本就没有去想一占有她的身体,哪怕仅是一只手。 这和对小华的态度截然相反。 所以,后来我明白了。当我以一种非常尊重的态度对待一位女孩时,那就证明 ,我已经从内心爱上她了。 “你去开车,我在这里等你。”海娜走出来后了向我提议道。 “不”,我想和你走上走。”我紧紧地盯着她黑暗中的眼睛,对她轻声说道。 海娜听了,显然也被我的声音所感染。专注地望了我一眼后,一句话也没说, 便和我一起向前走去。 我们之间开始沉默,但在沉默中,我的心咚咚地跳。在那一刻,我听到唯一的 声音,便是我的心跳。 而海娜呢,她也预感到了某种事情即将来临,内心也正于一种临战状态。不过 ,她不是等待自己开口,而是等待一个她既感朦胧、又有预感的事实。 我停了下来,迫使海娜也停了下来。 “海娜,我有话想对你说。”忽然,我终于开了口。 她听了,没有吱声,只是望着我,双眸如泓清水。 “海娜,我不想说,我爱你,不过,我想说,我想娶你为妻。”我对她说道。 我记得自己说这活时,是一种非常庄严的口吻,真的。 海娜听了,再也没有那俏皮了。在一个男人的誓言或者神圣的请求面前,她的 神情同样变得神圣。 不过,我便大胆地将她搂在了怀里,这种事情做了太多次,但唯有这次的感觉 ,是像在做一件严肃的事。 “让我再考虑一下,好吗?”之后已她从我的拥抱中抽出身来,娇娇地问。 我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反向前走去。 我们第二次见面时,我已不是听她什么考虑了,她似乎再也没有对所谓考虑一 下,放在心上。她只是很快把情况通报给父母。而我呢,也很快地把情况告诉父母 ,差点把他们吓一跳。 他们没有想到,我这么快就要决定和一个女孩结婚,因为海娜刚刚回国。 但有时我感到,结婚真是人们所说的一种缘份。这种缘份可以具体到作这样的 比喻:比如在玩游戏机时,有一个艰难玩的结果,碰巧你玩到了。你也就结婚了。 每个人在结婚时,也许会想,这是最好的选择吗,是不是还有别的选择。 只就婚姻而言,选择的艰难其实是无可选择。 大约一个月后,我和海娜正式注册。三天后,我们举行婚礼。 八 纯情的艳遇 有关我和电影演员黎某的传闻,我也听到过许多版本。不过,我在这里,愿意 向大家提供另一个版本。 和海娜结婚后,我们很相爱,这点我觉得和许多真心相爱的新婚夫妻没什么两 样。因为人结了婚,所以要做更多的工作,我和黎小姐的相识便是在工作中。 我当时的工作是房地产,那时还未到新世纪饭店任副总经理,按理,做房地产 实际上绝不会和电影明垦扯上大多的联系。偏偏认识了一个叫王为的人,他是一个 导演。 黎小姐我在银屏上见过她,长得娇小动人,是属于我喜欢的那类女人。但王为 ,是属于我不喜欢的那类男人中的一个。 可是,王某不知从那弄来的门路,结识了我的一个要好的哥们,那天,哥们打 电话给我。 “有个人我想你接见一下他,我已经被他缠得没办法了。”哥们说。 我一听,便问:“谁呀,要我接见?他是于哪一行的?” 哥们说,是干电影的一个王导演,他拍过什么什么电影问我记不记得。我说压 根儿就没听过这电影如何会记得。 “那你就装做看过,见他一回,算帮我一回,行不行?”哥们这样求我。 我说:“见他是可以,可他见我想于什么,你该对我交个底儿。” 哥们说,“这伙人还能让你干什么?你有什么?不就有点钱和权呗。反正你见 他一下,答不答应没人敢逼你。” 哥们说到这个份上啦,看来不见是不可能的,反正那天我有空,就当是瞎混一 餐饭吧。 见面定在一家高级饭店,我作此安排,也是想整照这王导演,你不是想见我吗 ,先为高级饭店流点血吧。 可没想到,这王导演不但自己来了,还带了一个黎小姐。我实在很难相信,像 黎小姐这样的明星,就是王导演的之类,给一把一把地捧红的。 但事实上,黎小姐很听王导演的。后来我才知道,再红的演员,见到导演都想 叫爹。 王导演的身材是矮胖形的,人未进门已把自己的肚子先挺进了门。 “陈总,你好!你好!”王导演一进门,便发现我已坐在里面,颇为惊讶,他 以为我是肯定要迟到的,没想到我很准时。于是,脸上的惊讶和尴尬全露出来了。 我们握了手,这时才发现,王导演确实长得很平常,要不是有西装挂在身上, 恐怕这高级饭店的地方,是不肯让他进来。 “你好。”正当我应付时,发现他后面还跟一个女孩,一个时髦、摩登的女孩。 “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黎小姐。不知道陈总有没有看过她演的电影?”王 导演和我握手后,立即把身后的黎小姐推到我面前介绍。 “看过,看过。”此时的我,无论如何也只有这么说。 黎小姐听了我的话,冲我微微笑,然后择椅子坐了下来。 坦率他说,黎小姐演的什么电影,我真的不记得,直到后来他说多了,我才记 得了一二都。可是,她的这张脸,肯定是在电视或电影中见过。中国演员,初级阶 段,能让人记住一张脸,也就不错了。 我应该很明白王导演带黎小姐来的用心,在房地产公司做公关的小姐,总是有 着极为徽妙的作用,可是黎小姐也要为导演做这种事,我顿时觉得,电影明星的日 子也并非好过。 谈话多半是在王和我之间进行。但王导演也充分显示了他的交际手段,他会将 一个很遥远的话题转移到黎小姐身上。于是,一直处于陪客状态的黎小姐,不得不 表示意见。 王导演的目的,其实也是很简单。他想拍一套电视剧,但没有钱,便要找投资 ,而我无疑是标准投资人。 王导演将他准备好的下大堆资料放到了我的面前。坦率他说。我对这些既外行 ,也不屑于看,现在国内还有几部电视剧能打响? 不过,既然哥们要我接见他,我也就只好把这餐饭吃下去了。反正,既然是真 正意义上的吃饭,第一次会见,也不会有结果的。 果然,过了几天,我以为“接见”的任务完成后,又接到了电话。这回打电话 的既不是我那哥们,也不是王导演,而是黎小姐。 “是陈小同先生吗?”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她在打电话时,没有称我老总, 而是直呼其名,一点也不像要求我的态度。 “是,你是黎小姐?”我问。 “是,我想约你出来吃饭,不知道你有没有空?”黎小姐问。 我想了一下,索性直接了当地回答她道:“上次说的事,恐怕我帮不忙,对电 视一点也不了解,而且,就我的观点,这个电视剧也不怎么样。” 我以为我的回答会让她有退却之意,不想她听了之后,连声赞同。“是呀,我 也觉得那电视剧本很差,你要是投资,肯定是白扔钱。我本来约你吃饭,就是想跟 你说这事的,没想到,您是个行家。” 黎小姐的回答,显然改变了我的态度。 于是,我对他说道:“既然你这么告诉我,我该谢谢你。不知你刚才说的约我 吃饭还算不算数?” “谁说不算数啦?不过你要是没时间,我就再约其他时间,但是我最近特忙, 今天推,也可能要等一段时间了。”黎小姐道。 “好吧,今天中午,不过,不要在老地方,那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 打趣道。 “好吧,地方随你选。”黎小姐道。 我们约定一家川莱馆,但等我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到时,黎小姐仍没有到。 我记得我和约会迟到的人有很多,但女人只有黎小姐一个,并且一迟就是二十 分钟。 那二十分钟让我是个什么样的心境,相信许多人都会有感受,不过,黎小姐赶 来时,告我的理由是:睡着了。 “你们做演员的,是不是常常睡不着。”我问黎小姐。因为根据我的经验,往 往是先睡不着,后又睡得太死,才会让人睡 过头。 “不是,我常常睡不够,不知道怎么回事,别人睡六、七个小时就足够,可我 一般要睡十个小时,才能睁开眼。”黎道。 “是吗,那真是有趣。” 我们聊了一阵后,又回到了王导演身上。 “既然他那样的剧本来找我,你干吗还要陪他一起来找我呢?”我问。 “我被他骗了。”她说。 “是吗?”我听了,大吃一惊。 “是啊,那天,他说约我吃饭,要谈一个剧本。我一来才知道,他是来找你谈 投资,把我当花瓶。”黎解释道。 我问:“这个导演,真的能拍电影吗,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他有什么艺术细胞 呢。” “哎,现在的艺术圈啊,有钱就是大爷。谁要是能抓到一把钱,谁可以搭班子 拍戏。”黎小姐说完,摇摇头。 “既然如此,你干吗在这电影圈里混,不如找个别的出路。” 我对她道。 “可这也是不容易啊,你想,在电影最热门的时候,我再退出,可是我现在年 纪这么大,退出这个圈还能干什么?”她这样回答我。 “你年纪大?”我差点被逗乐了。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在电影圈里,她这个年纪确实不算小,而且,要重新做一 件新的职业,又要从最低层做起,怎么可能? “做明星的,如果不再做了,该是去做什么呢?”我问她。 她听了这话,脸上显出一种无奈。”男演员就有很多选择,比如说制片、导演 什么的,女演员就难办了。” “为什么?” “为什么,你看巩俐,她还能演多少戏,嫁老公已是她的退路,女人做到这个 份上,已是一棵芳心,两种准备。混得下去则混,混不下去,回家做太太。”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我问她,这种提问我觉得有一种寻开心的味道,所以 问完以后,我有点后悔。 不过,好在她不怎么在乎,可能是回答这样的问题,已经习惯了。只听她说: “我不知道,不过,早晚也逃不出那条路。连巩俐都要嫁了老公才有信心演下去, 何况是我?” 我终于明白了黎小姐的内心愿望,嫁一个老公比走红更重要。 可是,要做一个电影明星的老公,肯定很累,肯定要天天被娱乐小报追来追去, 越红的名星老公,越累。正如戴安娜一样。 我现在回忆起来,我和黎小妞开始的接触,并没有发生什么情爱的成份,是一 个真正的朋友关系,而且这种朋友关系还很不稳固。 但是,我又十分明白,在我和她之间,如果经常见面,肯定是要靠情来维持的 ,因为我和她几乎生活在两个领域,几乎不可能有工作上的来往,除非我真的想拍 一套电视剧。 可是,从一个商人的角度上说,我觉得投资拍电视,一定是件非常失败的事, 他的意义和慈善捐款有相似之处。只不过,慈善捐款是为了穷人,而赞助拍电视剧 ,是为了一些贫穷的,但又常常自以为是的艺术家。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这段恋情也许不会发生。巧得很的是。这件事是海娜引起 的。 那天,她正在看一个电视剧,看得入迷时叫上了我。原来,剧中的一个女孩, 正可怜巴巴地被坏人强暴,那种场面,在女人看起来,是那么地伤心,而在男人看 起来,真是有些过瘾。一个纯情的女孩,被人引诱上了床。 我定睛一看,倒抽了口凉气。原来,主演这部戏的正是黎小姐。 “你怎么了,你也被感动了,瞧那女孩,多么地可怜。”海娜见我吓成这样, 赶紧坐在我身上撒娇,她看到最动情的时候,总是要我抱着她看,她说这样,心里 会更好受。 我知道,电视剧已在她身上产生了移情的作用,她把我的身体当做了一个载体。 这天晚上,我也把海娜当成了一个载体。结婚以后,我们之间有好一段时间没 有亲热,但那天,我却表现得异常的疯狂,喜得海娜险些落泪。 不过,她没有想到,我是一边想着黎小姐,一边和她疯狂。 巧的是第二天,王导演又来找我,说他请人做了个策划,专门为黎小姐拍一部 电视连续剧,估计她在半年之后,就可以成为中国的巩俐,至少是刘晓庆之类等等。 后来,我才知道是个阴谋,因为,自从我和他见面之后,他一直在注视着黎小 姐的行踪,而黎小姐和我见面的情况,他已经早就知道。 当时,我听了之后,当即大喜道:“好啊,快送过来让我看看。” 我以为这次和他见面,他会再次带黎小姐来。不过,让我失望的是,这次他没 有带黎小姐,而是带了一位周小姐,是一个歌星。 “为什么黎小姐没有来呢?你不是说专门为她设订的吗?”我问。 他听了我的话,赶紧解释:“不是我不叫她来,是她昨天病了,现在还在家躺 着呢,不过,我已经把策划给她看了。” 我听了,心里便一沉,一种莫名的焦虑和难过便涌上心头。 我不知道后来王导演,还在说些什么,反正他说什么,我都几乎点头。好在没 有签字,我至今不知道对他承诺过些什么。 慢慢地,他也可能从我的漫不经心中发现了问题,于是把话打住,最后是告辞, 点了一桌的莱,三个人竞没一人动筷。 告别了王导演后,我即刻去开车。等我把车驶向马路时,才发现,自己根本不 知道黎小姐住在哪里。 于是,我一边开车,一边传呼她,希望她快点复我的电话。可是,兴许是因为 她病了,BP机可能已经关掉。反正,她一直没有复机。 我开着车,像一只无头苍蝇,这里转一下,那里转一下。最后,还是和王导演 联络,我坦率地告诉他,我想去看黎小姐,请他告诉我,黎小姐的住址。 王导演对我说,他并不知道黎小姐住在何处,因为在娱乐圈里,多是一个松散 的团体,大家联络的办法,多是电话、BP机、手机之类,如果没有这些资料,便如 沉在大海一般,你几乎永远找不到她。 好在王导演给了我一个黎小姐的住宅电话,我抓起手机,便拨通了她的电话。 黎显得有些意外。不过,我只问了她一下住址,便说马上过来。 我很快来到一幢大厦前,黎就住在20层,我从电梯上去,很快找到了她的房间, 不过,我敲门后,她在里面应声,要我在外面等一下。 你们猜等了多久20分钟。在这20分钟里,我如一个傻子般,被她的邻居看来看 去,要不是我一身西装,可能已经有人报警了。 当然,我原谅了她,这个任性的女孩,也许正是这般任性,才让我对她一往情 深,而且,她让我在门外等20分钟的原因,也是可以理解,当我敲门时,她正是一 脸病容,在我等她的时间里,她一直呆在卫生间里化妆。 “你来了,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我听见她的声音后,即刻看见了一个漂 亮的女孩,虽然还穿着睡衣,可眉字和深眸中,已露出了媚人的风情。 我进去后,先是关上门。然后一个转身,将她拦腰抱起,慢慢地把她放到床上。 “你这小妖精!我爱你!”我把她按到床上,这样说。 她没有拒绝我,任我对她抚摸,可是,她毕竟在病中,身体有些虚弱,在短暂 的欢喜之后,便流露出了痛苦之色。 “听说你要为我拍一套戏?”虚弱的她,非常虚弱地问。我点点头。 不过,在后来,我发现其实王导演从中作鬼。他一方面对黎小姐说,我准备为 黎专门拍一套戏,而在我这边,他则说,有一套剧很适合黎小姐,定能使她走红。 王导演的目的,无疑是想赚点钱,虽然我后来知道是个阴谋,也没有再追究。 所以我以为,任何骗子要成功,关键的不是骗子的技术,而是被骗人的情况。 我见黎身子这么差,便住在她那里为她当保姆,为她熬粥、倒水、送药,甚至 抱着她上洗手间。这些足以让女人感动的事,我还是第一次做。 所以,她在后来说:”不要为我拍电视了,真的,再拍一套戏, 我也红不了。” 我听了,立即打断她:“不,我看过策划,还是不错的,红的机会很多。” 她听了,继续摇头说:“也许是我没有把事情讲明白。坦率他说,我在娱乐囵 里混了这么多年,早已看淡名利。你说,就是真红了又怎样?就是真成了巩俐叉怎 样?女人最大的追求,最终还是一好丈大。” 我听了,心里一沉,我觉得这是她的一种暗示,尽管她始终不承认,在我和她 还没有开始任何实质的爱情之前,她就希望我给她一个名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我想,这也是我们最后分手的主要原因。 她的病好之后,就正式做了我的情人。 情人感觉和我以前交往的女人完全的不同。正如我曾认为,偷窃可能是人生中 的一件最刺激、最有趣的游戏一样。我在这里不是鼓励大家去做贼,我是说,当做 贼如果不受到严厉的法律惩处,那一定是件快乐的事。 所以,这个社会有这么多人偷情,因为偷情是那么地快乐。而对它的处罚又是 那么地轻。 我想,如果愉情被判死刑,我肯定不干,又如偷窃会判刑一样,我不会干。 后来的那些日子里,我真是过得又刺激,又心惊胆颤。为了和黎偷情,我坚持 要拍这套电视剧,我明确地告诉黎,之所以要拍这套戏,便是要和她在一起。 但是,要同时应付两个女人,是非常困难的。女人的敏感,是惊人的,当她在 怀疑丈夫时,先是以自己的直觉去作判断。然后再根据这个判断去寻找证据。 海娜很快就发觉了我的异动,她甚至不用去作任何的调查,只要稍稍仔细地想 一下我回家的时间、外出的理由及床上的表现,便足以推断出我已有了外遇。 接下来的寻找也实在容易。她知道我在拍一个电视剧,而电视剧的女主角,便 是由黎某主演。 一天,我正在睡觉时,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低档的哭声。开始,我还以为是电视 呢,电机里常传来这种很职业的哭声。可听了一阵,觉得不太对劲,发现电视机早 关掉了,哭声传自黑暗中。 我打开台灯,发现满脸泪水的海娜。 “你……你怎么啦?”我问。开始,我的确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要管我,不要管我。”听见我的声音,海娜哭得更厉害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吗?你倒是说呀。”我有些着急起来,结婚以后,海娜还是 第一次哭得这么凶,大半个枕头已被她哭湿。 “你不要管我,你不要管我。”海娜要么不回答,要回答便是这两句。 这时,我才意识到,她已经发现了我和黎之间的事,要不然,她不会如此待我。 这让我陷入了一种茫然失措之中,我不知道该怎样解决这样的危机。 当男人,或者说丈夫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时,都会认为是一个重大的危机。虽然, 这种危机再次来临时,他就不会认为是危机。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令你这样伤心。”我问道。我这样问,是想引她说出 原委。但凭我的直觉,十有八九是因为黎。 “你自己做的事,还要我说。”海娜在痛哭的过程中,停顿了一下挤出了这句 话,但她仍不肯把事挑明。 我决定继续装傻,虽然明知可能是黎的事出了问题,但倘若我先开口,我还不 知道从何说起。 于是,我就让海娜继续哭,我在一旁帮她拭眼泪,就是不做声。 终于,海娜还是顶不住了,突然扑到了我的怀里,轻声他说道:“不要离开我,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我把她紧紧抱住,吻她,想证明我是爱她的。 其实,我当时还真没有想过要离开海娜,真的,一点也没有。 “我知道你跟黎小姐有事,真的,不过,我不怪你,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不会 干涉你们的事,”海娜说完,又是一阵痛哭。 海娜的话,当时便让我自责和内疚,她的这种宽容让我感动。 当然,男人有时就这毛病,被感动是一回事,当步人风花雪月时,又把妻子曾 经给过的感动忘得一于二净。 既然海娜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似乎又只有再装傻、再沉默, 第二天,我去到剧组,想去看看黎,再找个机会和她谈谈。不想,一到剧组地 ,剧务就告诉我,黎已经走了。 “她有没有说什么原因?”我问。 “没有,她什么也没说,但脸色非常地难看,她像是病了一般。我们几个问她 ,出了什么事,可是她理也不肯理我们,便走了。现在剧组因为少了女主角,戏已 经停拍了。”王导演后来告诉我。 她在剧组就在北京,她也肯定是回到自己的住地去了。我跳上车,一边开车, 一边传呼她,请他赶快回电话。 可是传呼台的小姐说,黎小姐因事外出,BP机已经停机。 我听了一惊,最怕的事发生了,她说不定离开了北京, 我赶到她的住处,因这里我也有钥匙,果然发现屋里乱乱的,床上扔了好几件 衣服,看来是她临走前,清理衣柜时留下的。 她便这样失踪了,剧组只好停拍。由于一时不知道她是否回来,这个剧本始终 没有拍峻。 我把剧组的人员遣散,包括这事的策划者王导演。这出由他策划导演的戏,竟 没有演完就结束了。 回到家时,只见海娜的眼闪着惊恐,显然,她也知道了黎出走的消息。 我呆在屋子里,好久都没有吱声,一直到躺在床上,眼还是睁开着,脑子里一 片混乱,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不起,你要是想打我,就打我吧,是我跟她打的电话。”海娜见我一直无 法人睡,使对我说道。 我转过头看她,脸上露出一丝吃惊,然就将头转回,再度沉默。 原来,就在我赶到剧组之前,海娜打电话给黎,至于海娜和黎说了些什么,只 有她们俩个人才知道。 反正黎接到电话后,就回到了住地,然后提着行李,消失了。 我能说海娜什么呢,她做一切,都不会有错,错的肯定是我。 经过了这一阵折腾,我发现我和海娜之间的感情差了许多。再也没有原来那种 水乳交融般的默契、亲切和温馨。 尽管双方,都还在做着应做的事,尽管拥抱、接吻、做爱依然存在,但当初那 种感情,那真挚般的情意,已经不存在了。 有一天,当我把这种夫妻间的状况告诉一名社会学教授时,教授听了,一点也 不惊讶,反笑着对我说,你们夫妻开始走向成熟,恐怕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你们分开 啦。 我听了,哑然失笑。 也许老教授的话真是有道理,当一对夫妻结束情入般的亲密关系时,面对的只 有两条路:一是离婚,二是走向成熟期。 半年之后,我意外地又发现了黎的消息,我在报上看到一条娱乐消息,发现黎 正在某地拍一部电影,我没有再迟疑,即刻订好了一张机票,飞了过去。 临走时,我告诉海娜,我要去某地出差,时间不定,一出完差就回来。我奇怪 的是,我自己说这话时,竟是那么地但然,一点也不内疚、不紧张,以至海娜一点 也没怀疑,她忙不迭地帮我收拾行李,临走时,还非要我吻她。 在费了一番周折后,我终于在一个拍摄场地,找到了黎。 “是你!” 当我在剧组看到黎时,她正在拍戏,但见我来到,惊喜的大叫一声,不顾导演 和众目睽睽,跳出拍摄场,扑到了我的怀里。 我搂住她,不住地亲吻,其场面和情节,这比剧中情节更加动人。 “你去拍戏吧,大家都在看我们呢。”良久,我发现有些不对劲了,便一把将 她推开,要她去工作。 “不,我还要你抱我一下。”她仍扑在我的怀里,执意不肯离开,我只得再让 她在我怀中缠绵了一阵。 此时,几十个拍摄人员,一时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生悲喜剧。据说,那摄 影师的摄影机,还一直开着,看见我们俩个,他们都仿佛变傻了。 “你住在哪儿?”她问。 “我住在宾馆。”说完,我把宾馆的地址和房间号码告诉她,然后猛地推开她 ,大步地转身而去。 “我晚上去找你。”在我的身后,又传来她大大的声音,相信在场的任何人, 都听得比我更加清楚。 晚上,她八点未到,就来找我。我们就在宾馆里的床上,久别让我们彼此之间 ,都带来了一种全新的东西。 “你真狠啊,什么也没留下,就把我给甩了。”我对她说。这话,一点也没掺 假,最好的证人就是海娜。 “我也是在气头上,你说我当初还能做什么,我只有走。”黎说道。 “海娜打电话给你说了些什么?”这个问题我一直不敢间海娜,现在只好问黎 啦。 黎说:“她告诉我,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事情,并且和你谈了,她说她会原谅你 和我,甚至你我之间的来往,她也不会反对,只求我,不要让你和她离婚。” 海娜的话,我早已猜到是这些,不过由黎来证实,我才敢确认。 “你想,你有一个多么好的太太,尽管你不怎么爱她?”黎说完后,对我说道。 “其实,我也说不清是爱她还是不爱她,她是无可指责的,该指责的是我。” 我道。 “还有我,不该现在还在和她的丈夫同床共寝。”黎笑道。 我们俩个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天早上。黎就劝我回去。她说,有了一个美妙的夜晚,就已经很知足了, 你应该尽快回到海娜身边去。 临走时,她又对我说,以后想她,就可以再来找她,不过,也是只能住一晚, 直到她嫁人之前,她的这个承诺都有效。 我发誓,我以后再也没有找过她,尽管我后来又找了许多情人,我不知道为什 么,那种感情,太让我困惑。 自从有了和黎这一段事后,我几乎是开始了自己的放荡生活。我不知道,男人 或者说像我这样的男人,就是喜欢这样的放荡生活。 也许我是一个坏男人,世上的其他男人不会这么地生活。 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至今不明白,我和黎的事,按理是没有更多人知道的 。我妻子绝不可能将它公布出去,那么,现在全社会都知道的传闻是谁最先传出来 的呢? 九 我和某主持人的关系 和黎某的关系结束后,几乎是又开始了我婚外恋的疯狂时期。一个已婚男人, 在老婆坚决不愿离婚,且默许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时,堕落至少是生活上的堕落便 成为必然。 和电视台主持人朱某的事,便是在这种心境下做了出来。说起和朱某的相识, 还是缘于黎某。 我生命中有关的女人,上一个仿佛总是下一个的经手人。别人不觉得奇怪,可 我觉得奇怪。 一天,黎被邀请到电视台做节目。成了名或小有名气的歌星影星们,总是有这 样那样的电台电视台邀请去做嘉宾,这种活多半也没多少报酬,电视台为的是节目 ,而明星们呢,则是为了宣传。 这天,我在办公室里,黎来找我,叫我陪她去一趟电视台。我一听,便皱了眉 。电视台那地方能随便去吗?万一我俩的关系被人拍下来播出去,岂不麻烦。 “我不去了,我找个人陪你去好吗?”我对黎说道,并解释了原因。 “不会的,做节目是在录播室,根本就没有现场观众。”黎说。 听了她讲这话,我就不好再拒绝,只得开车送她去电视台。 其实那天我不去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我想休息一下可是黎这样说,我还 能不陪她去,她要是不高兴起来,恐怕我要花更多的气力去哄她。 所以,一个男人若有情人,其实有时真是很烦很累的事。情人越多,这种累也 就越多。一所以,当有人描绘一个男人有无数憎人的快乐时,我总是有些怀疑,觉 得这种描写,肯定有它不完全的地方。 到了电视台后,才发现只有一个简短的访问,播出时间仅有三分钟,但为三分 钟折腾了一个上午,也许是因为有些过意不去,担任主持人的朱某,便要请我们吃 饭。 直到在饭桌上时,我才发现,朱是电视上天天露面的主持人,她的身材给我造 成了错觉,在电视上,她显得很高,甚至有点粗壮,但她的真人却更苗条,更娇小。 于是,我们的谈话是从身材开始的。 “你们做主持人,是不是每天都要做健身。”我向朱。 朱听了,笑了笑,反间道:“你是对黎小姐怎么安排的?有没有另外给她发一 份健身补贴?” 我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然。 这时,黎听出了问题,便马上对朱说:“他不是我们公司的,他下会安排我的 生活。” 原来,朱把我当成黎的公司老板,怪不得说出那种话来。 “那先生是做哪一行的,可不可以派个名片给我!”朱在问完话后,很职业的 先抽出了自已的一张名片,并用笔写下了一串BP机和手机的号码后递给我“请多指 教。” 我这时只好将名片派给她。 她看了一阵后,朝我和黎微微笑了一阵,然后就不再吱声了。 我知道,她那时已完全看穿了我们的关系,只不过不肯明说罢了。 因为黎的关系,我对娱乐圈的认识也多了一些,知道很多明星和大款的故事, 朱的微笑便是这种认识的表现。 黎做完节目后,我就送她回家,和朱也就再也没什么联系。她就如一个匆匆见 面的行人一般,很快就在我的记忆中淡忘。 可是,有一天,朱打电话来找黎却打到了我这里,让我有些奇怪。 “黎已经去外地演出了,她不在本市。”尽管如此,我还是耐心地回答她,毕 竟,故意掩饰我俩的关系,也无必要。 “我知道,这才打电话找你。”朱小姐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因为我现在联络不上她。” 我把她的回来时间告诉她,她听了,大吃一惊。“完了。坏了。我闯祸了。” 我忙问:“怎么啦?” 她说:“我已预定她来我这里做一个节目,现在她不能按时回来,我难办呢! ” 我听了,只得替她叹息,要她另外想一个补救的办法。 “不如这样,你来做我们的嘉宾吧。”朱小姐想了好一阵后,突然道。 我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赶紧问了一句:“你说什么,要我来做嘉宾?” “是啊,你来顶替她。”朱小姐认真地道。“其实,这是一个类似于名人般的 沙龙活动,名人找不到了,就找几个有点身份的人,代替名人的位置。” 朱小姐认为我绝对算是个名人,尽管她只见过我一次。我怎么也不肯答应,就 怎么也不肯放下电话,最后她说了一句:“就当是救我一把,你总不致于看着我被 人炒了吧。” 她把话说得这么严重,而你几乎又没有不能干的理由,还能怎么样呢? 为了让我更加适合做嘉宾,朱小姐甚至把节目的内容调到了旅游这个话题。我 当时正在饭店里做事,这个话题由我来说,倒没有显出什么不合适的。听说,台长 听说朱小姐请到了我之后,对她大大赞赏了一番。 做完节目后,照例是一起去吃饭,不过,后来的发展让我有些预料不及。 “晚上我陪你去跳舞好吗?”吃完后,对她大大赞赏了一番。 做完节目后,照例是一起去吃饭,不过,后来的发展让我有些预料不及。 “晚上我陪你去跳舞好吗?”吃完饭时,朱小姐望着我,突然提议道。 这种提议潜在的暗示,我是不会听不出来的,不过,我感到有些突然。 现在想起来,是她当时太寂寞呢,还是因为黎的暂时离开,而使我感到寂寞呢, 反正当她提出建议时,我就点点头,当我们走向汽车时,她已经挽住我的手。 我们去了舞厅,跳得很疯狂,才跳第二支时,我们便加一对情人般搂在了一起。 那天,其实,我们也说了很多话,谈了很多女人,甚至还谈了我的老婆海娜, 可就是没有谈到黎。 我知道,黎是我们心中的一个结,我们俩个部不愿意谈到她。 约是两点的时候,我们从舞厅里出来,照例是我送她回家,跳了一夜的舞,人 已感到很累,可是脑子却异常地兴奋,我把车开到她宿舍时,用眼望着她。 她也望着我,我知道,在这个时候,彼此都在做一个决定。 “送我上楼好吗?”她轻轻地问。 我点点头,便说:“我把车放好,你们这有放车的地方。” 她指了指放车的地方。显然,她要我将车放后,无疑默认要我在她处过夜。 她的房间只有十平方,却布置得很优雅,一个充满闺香的地方,这和黎的散漫 比较起来,有天壤之别。我觉得,朱小姐虽然不演戏,可她的空间却充满艺术味。 因为有了在舞厅的相拥,再上床时,已是水到渠成。飞快洗好澡后,便搂在一 起,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第二天一直睡到十点,我们才起来。于是赶紧洗刷,开始准备奔向各自的工作 岗位。 “今天晚上你还来吗?”临走时,她像一只小羊一样,贴在我的胸口,柔声问 道。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答,想了一阵后,就问她:“你要不要我来?” “随你呗。”她捶了我一下,便走开了。 我没有再说话,而是匆匆忙忙下楼去了。 到了下班的时候,朱就打电话给我。他说,她已经煮好了饭,叫我过去吃饭。 我这时,才想起早上的事。 这天,我又去了那里,并且一去,呆了整整一天,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今天晚上,你不要再来了?”这天分手时,朱一边帮我打领带,一边说道。 “为什么?”我问。 “黎小姐不是要回来了吗?我这个业余演员,不想和她争角色?”她说。 “她也不是专业的,也是业余的。”我笑道。 “她是业余专业的,我是业余业余的。”她又轻捶了我一下道。 其实,那天黎打电话给我,说还要推迟几天回来,可能这个情况朱不知道。 可是,很奇怪的是,我没有把黎的变化告诉朱,而是按照她的意思去做。 黎后来回来后,朱再也没有来找我,甚至,朱还有一次约黎和我一起去喝茶。 我觉得,和朱小姐的关系,是最为浪漫,最没有压力和风险的关系。在我和黎 保持关系的那段时期里,她便如我脑海中一个遥远的村寨。我曾经去过,但已很久 没有再去,逐渐演变成一种美好故事。 黎出走后,我以为朱会来找我。这事闹得满城风雨,没有可能她会不知,但奇 怪的是,朱竟没有来找我。 我相信,如果朱那时来找我,她的美丽会在我眼中失去分数。其实,那时我处 于孤寂痛苦中,但脑海里却都是黎的影子。 那段时间,除了海娜,我没有再碰其他女人,真的,请你们相信。 但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你们都说我是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即使是,我也有心 呐! 不过,有一天,朱还是打电话来了。 我当时心里很是惊喜:“是你,为什么这么久不跟我打电话,是不是找到男朋 友了?” 我惊喜之余,嘴里又吐出些酸酸的词汇,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她。 这要在平时说这种话,她一定会生气的。 可是,那天她没有生气,而是用一种平稳的口吻告诉我:“你不知道吗?她回 来了!” “她?她是谁?” 我发誓,我当时真不知道朱所指的她是黎。我还听成了“他”呢,因为我刚跟 她开了有了男朋友的玩笑话,脑子里全是一个男人的形象。所以,口吻中充满戏弄。 “别作傻了,是黎小姐。你为什么不理她啦。”朱的口吻开始严厉。 我没想到黎又突然回来了,更没想到是朱来通知我,而且用这种责备的口吻。 “我和你说不清,其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俩的关系。”我有些委屈道。 “我知道,知道你老婆都原谅了你,并且默认了这种关系,你现在还为什么这 样对她,你不知道这样会让她很难过吗?”朱的责备丝毫没有放松,像是为自己的 姐妹出气一样。 “那你要我怎么做,去看她?去再和她和好?继续保持这种关系?”我问。 “我不管,反正我觉得,若她有这种需要,你就必须陪她在一起。”她说。 “好吧,我就听你的。”我无可奈何地道。 在朱的责骂声中,我赶去看黎,朱告诉我,黎就在她那里。但是,当我赶去时 ,黎已经走了,并且再一次地离开了北京。 后来,我知道,就在朱和我打电话时,黎拿着另一只话筒在听,显然,我和朱 的对话,让她伤心欲绝。 “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个很坏的男人。”我望着朱,轻声间她。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回答我呢?你说吧,如果你说出来,我不会怪你的。”我再次向她 。她的沉默在我的内心造成了很大压力。 “别这样想,如果你一定要我回答,那么,我可不可以问你,我是不是一个很 坏的女人呢?”朱反问道。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便说:“你这样反问,是想告诉我什么呢?”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一个坏女人,你也不是个坏男人。”朱说道。 “谢谢你这么恭维我。”我对她说。 她没有再吱声,而是低着头,两只眼睛看着自己的鞋。 “朱,我没有想到,你会这样地为别人着想,人家都说女人是天敌,为什么你 还这样帮她呢?”我有些了解地问。 没想到,这话让她很生气。 “你是不是以为我很爱你?”突然问,朱轻声地问道。 这话让我听了,便如针刺一般,我问她:“是不是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怎么会呢,如果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那我怎么和你上过二次床,难道,我 和你上床,是想图你什么东西吗?”朱说道。 我仔细一想,还真对。有许多女孩之所以肯和我交往,肯和我上床,都是冲着 我的钱来的。甚至还是冲着我的生存环境来的。没有这些,她们会当我是这城里的 垃圾。可是坦率他说,我帮过黎很多,但从来没有帮过她,哪怕是一星点点。但是 别人以为我帮了她很多,将她同某些人上床所得的好处全算作我的功劳。 “那你还是爱过我的。”我说。 “当然,我以后还会爱你的。不过,我今天好像心绪不佳。”朱笑了一下道, 口吻已就得轻松下来。 我当时始终没有明白,朱对我的这种怪异的态度,不知道她为我做这些事,是 想干什么,她有没有目的呢,如果一个毫无目的地和你“相爱”的人,是最可怕的 。 后来我才基本上了解了她的心态,她原来称自己是我“业余的业余”,其实, 她把我也当“业余的业余”。 她当时还和一个演员打得火热,俩人的“相爱”完全是专业的程度和水平。 可惜,我当时很傻,很看不开,我以为天下女人都会忠贞不一地爱我,尽管我 又是不忠贞不一地爱她们。 这天,我打电话给朱,想约她去吃饭,她听到是我的声音后,即刻兴奋起来: “哦,是你呀!请我吃饭为什么下早说,我今天约好了要去见一下父母。” “是吗?那就算了。”既然她有如此充足的理由,我也只好扫兴地放下电话。 过了几天,我又约她。我说:“今天,你是不是要见父母呢?” 我先这样问。 “不,不用。不过,今天我约了一个导演,他想和我谈点事;等我和他谈完, 我再打电话给你好吗?”朱道。 本来,我这回以为肯定是能约到她的,没想到再次被她推托。 我很失望,那时候,除了老婆之外,一个女人也没有,真的。 而且,男人的德性就这么怪,我一次次地被她推托后,反而更想见她。 不过,我心里当时特别想弄清一个问题,是她真的有事呢,还是故意不想理我 。 我相了一件我后来特别后悔的事情,我决定弄明白这其中的奥秘,并且采取亲 自跟踪她的办法,弄清事件的“真相”。 开始做这件事时,还是有点难为情。而且,我开的车大显眼了,为了做这件事 ,我和一个哥们换了一部车。 我选择在朱住的地方等候,快下班的时候,我便将车开到她的楼下,然后呆在 车里,静静地等着她回来。 几乎在我认定的时间里,朱果然匆匆而回,路过车边时,我赶紧蹲下,生怕彼 她看见。好在她一点也没注意我的车,而是来到电梯门口,进了电梯。 我也只好继续在车上等着,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才看见朱换了衣服,化了妆 ,背着一个小袋匆匆而去。 我开着车,慢慢地尾随其后,但这样做,显然过于暴露,于是,只好停在路口 ,看她是否搭车而行。 朱在路口呆了一阵后,果然截了一辆的士。的士开动后,我开车跟踪她就方便 了许多。的上在一问宾馆停下来,朱从车上下来后,进了一家咖啡厅。不用说,肯 定是和人约会。 我也跳下车,不过,一下车就容易暴露自己,尽管我带着墨镜,但一旦被她发 现,还是很尴尬的。 但事情做到了这一步,也是没有退路,只得硬着头皮往里冲。 进去之后,我才发现,朱果然和人在喝咖啡,只不过,对方也是一个时髦女郎 。 我赶紧退了出来,觉得自己真是霉气,一下子便对自己有了小人之感。 是不是我胡思乱想呢,也许,压根儿,就根本没有我想过的那种事。 就在我准备开车走时,忽然发现朱又出来了,刚才是两个人,现在变成了三个 ,其中有一个是个标致的男人。 三个人走到门口,便开始分手。朱和男士手挽手地走向一边,那位时髦女郎走 向另一边。 原来,她果然是有男人。我心里怒火,一时烧了起来,看着他们甜蜜地走向一 辆的士,然后驱车远去。 这一晚,我几乎就是在车上过的,看见他们去了一家舞厅。然后,几个小时后 又从舞厅里出来,再搭上另一辆的土,直奔到一幢楼下。 这幢楼可能是这男人的住处,果然,他们下车后,男子接着朱上了楼。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反正那一夜,我就把车停在那里,心里不断 地骂着,后来,就在车上睡着了。 直至第二天早上九点,我才在车中醒来,一个看车的老头使劲地敲着窗玻璃。 原来,我的车挡了路。 我看了看时间,便开着车回到了上班的地方,由于一夜没睡足,所以,又昏昏 沉沉地区了一天。 晚上,我叫了个哥们去打听那男人是谁。我想,是谁这么有魅力,把她给迷住 了,竟然做了我的情敌。 情况很快就弄明白,那男子是芭蕾舞团的一个演员,姓张,叫张××,和朱好 上已有两个多月了。 这时,我在想,该怎么处理这事呢? 第二天,我找了个机会,以赞助芭蕾的名主,单独约见了他。张某信以为真, 兴冲冲地来到我的办公室。 在瞎扯了一阵后,我突然单刀直人:“朱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张某一听,颇觉奇怪地间:“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认识她吗?” 我说:“我当然认识她,还和她上过床。” 张某听到这里,立即明白今天我们谈话之间的目的所在,由于在我的地盘,由 于他是单身一人毫无准备,他显得极为恐慌。 “出了这种事,你说该怎么办呢?”我缓缓地间道,想先听听他的态度。 他开始没有吱声,只好是一阵后,才轻声地答道:“随你便。” 其实我也不知道随你便该是个什么办法。便问他道:“我给你二十万,你可不 可以离开她?” 没想到,他马上就答应了。他说:”既然如此,我就忍痛割爱。” 我当时真想狠揍他一顿,这也算是个男人?当然,我心里更是替朱不值,她就 爱上这么一个热爱芭盲的艺术家? 我当即开了张支票,叫张某走人,并叫他暂时不要把此事告诉朱小姐。如逢大 赦又欣喜若狂的张某,边连称是,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赶走了张某之后,我才开始想,怎么去利朱开口呢? 恰好在此时,朱打电话给我。 当时,还真吓一跳,我以为张某出去之后,即刻打电话联络了朱,朱此时打电 话来还是要与我理论此事。 所以,在接电话时非常小心。 “有什么事吗?”我问,口吻非常警惕、小心,想先探一下她的口气。 “怎么了,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是不是现在又有女朋友了?”电话里,传来了 未有些娇嗲的声音。 她的声音一出,便让我放心起来,这张某看来还没把事告诉她。我赶紧说:“ 哪敢,在办公室里呆着呢,总是约不到你,也就不敢再约了。” “这段时间我都很忙,一大堆杂事缠着呢,真是对不起!”她解释道。 “是吗?”我给了她一个极为怀疑的回答。 “别不相信,我今天不是来约你吗?怎么样?我们去哪玩?”她问我。 “去哪儿?”我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后来干脆说道:”随你吧,你说个地 方,我开车过来接你就得了?” “那好吧,我们还是去舞厅跳舞,好吗?”她娇娇地问道。 “好吧,我准时恭候。” 我放下电话时,心情特别地怪异,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是这么地丑陋,这么地 让我感到恶心,一种受骗被人玩的感觉占据我的心头,我好想发泄。 可是,我刚才为什么要给那张某二十万呢?为这样的女人值得吗?为什么我花 了二十万赶走她的情人之后,我会是这样一种心态呢? 不过,此时不见她不行了。我决定,这天晚上要好好地弄一下她,然后再也不 见这女人啦。就算花二十万,叫了一只鸡吧。 约会的舞厅,就是我和朱常去的地方,我赶去时,她已经立在门口,见我来了 ,便招着手,然后冲上前来,将我挽住。 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她利张某有一腿,我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女人会背着我 ,和另一个男人上床。 也许正是我的复杂心态,使得我的话说得异常地少。我根本没有说话的兴致, 心里总是想着这个女人的坏处。 好在男人在恨女人时,还有和这个女人作爱的兴致,所以,我除了不愿和她说 话之外,搂抱她时,比平常更加有力。 她可能是见我搂得那么紧,心绪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也飘了起来。不过,见 我久久不言语,从不主动地和她说话,她还是感觉到我有了一些变化。 “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朱贴着我,轻轻地用嘴咬着耳垂, 然后柔声细语地问道。 “没有啊,只不过,我今天感到心口有些闷。可能是心脏病吧?”我说。 “你有心脏病?”她问,然后用耳朵伏在我的胸前听了听,娇态真是可掬。 我点点头,没有再回答,只是冲她微微笑。 “要不然,我们早点回去?”见我这佯,她建议道。 我一想,再这样折磨下去也没多大意思,难受的是我自己,不如回去,好好地 把她歼一顿,把这段事给了啦。所以,当她提出回去的建议后,我便拉着她的手, 出了舞池。 “今天,上我那去,好吗?”上了车后,朱将头伏在我的肩上,柔声问。 “不!”我答。 “什么?”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头即刻从我的肩头离开。 “我的意思,去我那里!”我见她离开了我的肩头,又一把搂住她道。 “去你那,那你… ”她不解地问。她以为是去我家,自然是害怕我老婆在家 。 “不是去我家,是去我的一个住处。”我把实情告诉她。 她松了一口气,笑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要去你家呢,要是被你老婆发 现了,闹起来可是不好看呢。” 我笑了一下,脑海里还真在想,要是海娜和她打起来的情形,要是这种场面出 现,我觉得自己肯定会帮海娜。 我的这个住处实际上是我的饭店,我在这里工作,要调动这里的客房自然是非 常地容易,我挑了一间总统级的客房,来最后地侍候一下这位红颜知己。 因为是最后一次,所以我在内心就又有特别珍惜的一面,比如,以往从没有那 么仔细地看过她洗澡,这次,我提出,要与她在卫生问里共洗“鸳鸯浴”。 “你真坏,我不让你来!”朱见我冲了进来,故作惊慌地要把我推出去。 “那你叫保安吧!说有人非礼你。”我进去后,一把将她搂住,然后像检查钻 石的精度一般看完了她。 “干嘛这样看我,好像我是宝石一般。”她做了个鬼脸,转过身去。 我说:“你以为呀,你的这身白肉,和宝石的价钱差不多,花了我二十万啊。” “什么二十万?”她听后,有些莫名其妙,“你给谁二十万啦?” “给你的男朋友张某啦,我下午开了支票给他,不知他兑现了没有。”我冷冷 地道。 对方即刻变得僵冷,尽管热水的冲刷仍不断,但我仍可以看出她内心的寒。 “你说什么?”良久之后,她才挤出一句。 我阴阳怪气地道:“我是说,我给了你的男朋友张某20万,他以后再也不敢去 找你啦,一辈子不敢。” 她仿佛全明白了,过了半晌,她便去找自己的毛巾和衣服。却没想到,被我的 双手拦了。 “我要穿衣服!”她说,大声叫。 “我不想让你穿。”我恶狠狠道。 “你想干什么?”她问。 我说:“我想干你!” 说完,我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来,也不让她擦干身子,便走入卧房,然后重重地 将她赤裸裸地扔到了床上。 她想爬起来,但我已经扑了上去。 我从来没有用这种方式,表达过我的仇恨,我觉得这样做,大过瘾了。 半小时后,我把她扶起来,给她穿上衣服,叫来了一名保安。 “这位小姐没有交房费,你请她出去。”我对保安道。 保安早已知道我的安排,对朱作了一个很优雅的动作。 朱很无奈地从床上缓缓下来,然后在保安的押护下,走出了饭店。 朱走后,我挥起掌,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然后,穿好衣服,回家了。 那晚,我和海娜过得很好,至少海娜是如此。她没想到,我今晚会回来得这么 早。 十 疯狂发泄 有关我在风月场中的传闻实在很多,有些故事连我听得都觉得邪乎。不过,风 月场的故事总是动听,而创作这些故事更是人的天性,并以此为荣。 有一天,有个哥们问我,听说英国有个著名的男演员嫖妓,他十分不解。他说 :“有那么多女人想和他同床共枕啦,他怎么还会去叫鸡?” 我听了,想对他说一句:你了解男人吗? 我下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个风月场中的一个人物。但我想承认,我在这里呆的时 候,有过痛苦和快乐。 一次,我去广州办事,住在一家星级酒店里。我以为,那个地方应是最安全、 最不会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不想,刚一住下,电话就来了,而且你不接,它还老响 。 我不用接就知道是什么人打来的,可是人就是这么怕烦,我还是接了。 “请讲。”我平静地问。 “先生,要不要按摩啊?”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什么按摩,不用!”我把电话放下。 可是,电话刚放下,铃又响了起来, “你到底想干吗?”我厉声喝问。 那女人对我的愤怒一点也不在乎,继续扮娇声道:“先生,你不是说,什么按 摩吗?让我来跟你解释。其实,我们的按摩就是做爱啦,哈构构… ” 我只好又放下电话。 但事情的发展,远不止这些,晚上约十点的时候,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谁呀?”我有些烦道。 “先生,我是服务员,来送东西的。”外面传来一个女声。 我没有防备,便随便披了件衣服去开门,没想到,一个妖艳的女子杀了进来。 “你… 你于什么?你不是说是服务员吗,你不是说送东西吗?”我问道。 “是啊,我是来送东西啊,难道,我不是最好的东西吗?”妖艳的女人扭着腰 肢,一边走,一边脱衣服,直往床上走。 吓得我只有躲出门外、直到保安来清理后,我才敢重新进屋。不过,我在关门 时,发现这个妓女正在和保安接吻。 有人很怀疑古代的文人可以和妓女调情、说那是一个最开放的时代。不过,男 人对嫖妓是不是从内心里喜爱呢?比如说,若一个男人假设在嫖妓时不会得艾滋病 ,不会被道德力量和法律力量制裁,那么,他是不是乐意嫖妓呢? 第一次见到妓女吓成这样,但后来,我就一点也不怕了,而且还觉得挺过瘾。 在一个夏天,我被哥儿们邀去旅游,我听了,便说道:“两个大男人去旅游, 亏你想得出来,怎么也得带两个女孩子呀。” 我想,像我这样的人,找一个女孩一同去旅游,还是很容易的。不过,听完我 的话,哥们儿便叫开了:“你放心吧,我早给你准备好了。” 我听了莫名其妙,陪我去旅游的女孩,让你给准备好了,你不是骂我吗?我正 想去说他几句,转念一想,既然他早准备好了,说不定还真有戏。 我当时是想,他说不定把那个我认识的女该一块带上 ,没想到,他是去叫了两 名专业三陪女郎。 我们约好了坐车去。等我把车开到约会地点时,却只见他一个人。 “怎么了,哥们,你带的女孩玩?”我见他独身一人,便问道。 “你别着急,也可能塞车了,人家可不比你,有私车。”哥们道。 “可是又筹了十分钟,仍不见哥们带的女孩。我有些急了,而我的哥们,他比 我更急,所以我心里有怨,又不好怪他。 “你的了谁,是不是记错了时间。”我问。 “不会啊,说好是在这见面,也是这个时间啊,也许她们正有什么事。”他解 释道。 我正在考虑,要不就俩个人走,不等她们了。但我刚提这个要求,哥们就提出 了反对意见。 “你干吗那么急?咱们两个玩什么呀,还不如回家呆着。”他道。兴许是他真 急了,所以对我的态度是那么冲。 “好吧,我们再等吧。”我无可奈何道。 就在这时,两个女孩朝我们走来,一见到我们俩个,使用眼盯住我们。 “你们是不是小丽和小红?”见她们俩个这个样子,哥们冲上去问。 “是呀,两位大哥。”一个女孩走上前,很快地挽住哥们的手说道。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这两个女人我哥们压根就不认识,是他花钱请来的妓女 。 叫小丽的已经选定了哥们,而那个叫小红的,很快就贴到了我的身边。 “走吧,开车吧。”哥们见我有些紧张,拍拍我的肩道。 人就是这样,开始很惊讶,过了一阵儿以后,就啥事都没有。 这两个女孩全都是来自四川,其中那个陪我的小红,还是个大学生呢。 小红陪我坐在前面,而小丽呢,则坐在后面,我那哥们已经将她搂得紧紧的, 不时传来几声“叭叭”的亲嘴声。 也许是见小丽已经开始工作了,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小红便会把她沾满香水 的身子送过来,对我来个 “叭”响。 不过,真正的戏还是在车下。 我们开到一个小镇后,便下来歇息,我们各自开了一个房间,进房休息。 ” “小红,这是你的真名吗?”进房后,我问小红。 “你为什么要关心这个,只要我是个真女人就可以了。”她说。然后又补了一 句“是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澡。” 我说还是我吧。便脱了外衣,迸了卫生间,团这仅是小镇,旅店办得很差,不 过,倒另有一种乡村的味道,我想起了“采野花”的故事。 就在我刚脱完衣服,小红便冲了进来,她大叫一声:“我等不及了。”便杀了 进来,我和她便洗了一个鸳鸯浴。 “告诉我,你于吗要做这个,这个钱好嫌吗?”我问她。 “当然啦,不过,就是再好赚,也比不过你们大老板啊。”小红道。 洗完澡后,我们便上床,正式开始了我的嫖妓生涯。 我和哥们带着这两个女人一起游玩了几天后再回来,每人给了她们一笔钱。 “怎么样,这趟玩得高兴吗?”回来后,哥们问我。显然,他觉得安排了这次 活动,一定会令我很满意。 就我而言,就像经历了一次神秘之旅。不过,有了这次神秘之旅后,我果然大 胆了许多。 有一次,我再到广州出差,又住进了原来住过的那家酒店,几乎和上次一样, 我一住下,便有人打来电话进来。 “请问找谁?”我问。内心的期待和往日恰恰相反。 “先生,需要按摩吗?”一个娇声仍如上次一样,开始试探道。 “按摩,我不需要。”我回答道。 “先生,不要急嘛,我们还可以提供其他服务嘛,先生,你需不需要啊?”女 人间。 “什么其他服务?”我又问。 好了,我知道先生你愿意啦,我们三个小姐进你的房,你开开门,挑一个,价 钱公道,打炮50O,陪睡一晚只收一千。”女人这时已坦然开始拉生意,她从我的口 吻中、知道我有心干此事。 过了一阵,有三个约二十岁左右的女人进来,她们一个个撩起自己的衣服,要 让我“检查”,证明她们没有病。 我挑了一个最娇小的,这一直是我对女人的要求。其他两个女人笑了笑,出去 了。这个娇小的女人自称叫咪咪,今年才十八岁。我问她,干这种事有多久了,他 说,才干了一个多月。 鬼才信,瞧她这么熟练,我相信她至少干了五年。不过,如果她干了,那么应 该是十三岁就开始干了,是她故意报小了年龄,还是真是这么小就开始干了? 有了几次这样的经历后,我就大胆起来,几乎每到一处,都会起这样的欲念, 不过,有一次我在一家宾馆里,可栽了个跟头。 这天,我和俩个哥们来到这家宾馆的卡拉OK厅玩,卡拉0K厅的公关经理,也就 是小姐们“妈咪”阿芳迎上来。 我的哥们可能跟这位阿芳很熟,一进门,阿芳就凑过来对他道:”刚来了一拨 新鲜货,才下海的,你们赶的可是时候。” 哥们一听这话,当即掏出几张票子给阿芳,阿芳笑咪咪地接到钱后,赶紧去叫 人去了。 不一会,来了三个小姐,看她们的样于,好像都不超过二十岁。 阿芳走过来,逐一介绍:予这个叫阿群,这个叫阿英,这个叫阿荣。她们三个 前几天才来这里干活,要是有不周全之处,请凡位老板多多包涵。” 阿芳说完,朝三位小姐使限色。三位小姐便走近来,各自揽了一位。 我被叫阿群的选中。 看她们的样子,确实好像是刚下海的,根本没有以前见过的三陪油嘴滑舌。 我问阿群,”你今年多大了?” 她回答说:“二十岁。” 我听了,一点也不信,就故意对她道:“我看得出一个人的年龄的,你肯定没 有二十岁,你为什么撒谎?” 她听了,便又说一次:“我今年十八岁。” 后来、我才知道,阿群其实只有十六岁。 我们请她们三位陪我们唱歌,可她们怎么也找不到调,看来,这“新鲜”也有 不好的地方,她们根本就不会唱歌。 于是,三个人一想,不就是图这“新鲜货”吗?干脆睡觉去。于是,我们叫来 阿芳,要她替我们开房。 阿芳听了,喜滋滋地。这卡拉OK厅本来就开在宾馆的首层,所以,开起房来, 真是特别的方便。我们上了电梯后,各自搂着一个小姐进了各自的房间。 “你今天是不是第一次接客?”进了房门后,我问阿群。看她胆小的样子,肯 定是没多见过这种场面。 阿群点点头。 事实上,阿群不是第一次,她是从四川拐卖过来的。拐卖途中便多次遭到强奸 ,来这里后,人贩子已逼她接了好几次客,每次接客前,都因她不肯,要打她一顿 。可能这回有些怕了,不敢再抗拒了。 正当我们把衣服脱掉时,突然发现,从窗口跳进一个人来。 我吓了一跳,大叫一声:“谁?” 来人根本不理我的喊声,而是冲到床上,猛地掏出手铐,把我和阿群铐了个结 实。 阿群吓得即刻哭了出来,显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在半分钟后,就明白,是公安局的人员前来抓嫖。看来,公安局对这里的情 况已非常熟悉,他们早就布置好了。 等我被押出来时,我看见我那两个哥们,也被另几个公安押上了囚车。 关了半天后,家里人替我交足了罚款,将我们放了出来。 这次被公安捉住,真是丢尽了面子,我当时发毒誓,以后再也不于这种事。 当然,我最怕的,是如何跟海娜交待。本来,她早知我在外面和一些女人搞三搞 四,已有耳闻,只是装做不知罢了,这回,被从看守所放出来,实在是令她大朱望。 我走进卧房时,见海娜正坐在床头看书,兴许是我回来得太少的缘故,海娜的夜 晚,总是以夜读而度过。 “海挪,怎么还不睡。”因为犯了事,所以我尽力摆出一种温柔的样子。 海娜见了我,没有多看一眼我,而是继续将心事放在了手上的书。 “你生我的气了,是不是?”我轻声问她。 “谁生你的气了,谁敢生气才怪呢,我听说有许多夫妻,就是因这而闹了离婚。 ” 所以海娜一点也没闹,实在是非常地宽容。 “海娜,我对不起你,以后,我改还不行吗?你不要再生气了。”我一边说, 一边坐到海娜的身边,想要搂她一下。 “啊!” 没想到,海娜见我要搂她,吓得全身颤抖,尖叫起来。 “你怎么了?你干吗?怎么吓成这样?”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海娜为什么 突然会吓成这样?这样尖叫? “不,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你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求你了!”海娜一 边叫,一边伸出手,作阻挡我的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嫌我脏,怕我身上有病毒,会传染给她。 我想,这是一个社会对一个嫖客的一般看法,人们总是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他 的身上和那些妓女一样,很脏。 看见海娜这个样子。我又一次发誓,再也不于这种事了。 可发誓归发誓,我这个人,绝对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没过几天,我的毛病又犯 了。 这天我正在办公室,一个哥们神秘地走了进来,面露欣喜。 “有什么好消息,快告诉我。”我见他这样子,知道他有好事要说,便迫不及 待地先问了一句。这家伙,平日里总有惊人之举,不知这回又带回了什么消息。 “想不想看一样东西?”他神秘地问。 这哥们知道再卖关子已元多大意思、便从手上的袋子中,取出一本精美的相册 。 这是一本真正的全裸女人相册,上面全是风情万种的外国女人,有直立的,有 横躺的,有媚笑的,有故作放荡的。 “这是干什么,送这些给我看?”我看了一阵后,不解地问。 “她们现在就在中国打工,全在卡拉OK厅里等着呢。”哥们神秘他说。 “真的吗?” “真的,当然是真的。”哥们道。 我喜滋滋的脸色,一下被哥们看明白了。他马上操起电话,开始联络。 “这些女人,会不会有艾滋病?”我突然想起什么。 “不会,她们进口时,都在边境作过检查,而且,你自己要注意安全,安全措 施可一定得做好啊。。”哥们意味深长地说。冲我抛了个媚眼,对我又送一个飞吻 后,然后进去了。 我不敢想象和一个这么人高马大的外国女郎关在洗手间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想 起来,真有些可怕。 因为有二十分钟时间,我索性打电话给隔壁的哥们,看他是不是已经有戏了。 “怎么样,哥们。”我问他。 “还在等呢,这外国妞就是名堂多,干起这种事来,还挺敬业呢!”哥们在电 话里说,虽然是赞赏的口吻,可我听得出来,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你可要挺住啊!”我戏谑道。 “放心啊。”哥们答,一会又问我:“怎么样,还满意吧。” “满意个屁。”我脱口而出。 “怎么了?”哥们一听我这口答,就着急地问,只是他不知我为何不满意。 “没事,是我自己选错了,没想到,她这么高,完全不适合中国的国情吗。” 我把那洋妞描述了一番。 “这可不能怪人家,人家来中国做生意,主要是服务于一些外资机构的人,现 在你出得起钱,她当然也要来。”哥们解释道。 “是吧,那我自认倒霉吧。”我怨怨他说。 “那倒不必这么想,你要是实在不满意,可以再换人嘛,别这样硬塞自己。” 哥们说。 “是吧?可以现在换人?”我间。 “是啊,你把小费给她,让她走人就是,地不会怪你的。”哥们道,然后又问 我:“快点,你不如再点过一个,我赶紧打电话,要他们马上送过来。” 我又翻了好一阵相册,都没怎么满意,后来干脆点了个日本女人。 我把号码告诉哥们。哥们记下后,放下电话,又去帮我联络:“先生,我已经 准备好了。”这时,这位高大的女郎已经穿着睡衣出现在我面前。 我说:“你可以走了,根据工作需要,你可以回家休息。”然后,我将预定的 1000美金,交到了她的手上。 “哦,好极了,可以休息。”看见美金在手,女郎高兴得两眼大笑。 不过,她没有多问我为什么临时又要她走,可能这种事情大多了。 “先生,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洗了个澡,还有这美金。”女郎临走时,照例又 给我来了个飞吻,因为美金的关系,她走时比来时显得更加兴奋。 这个女郎走了约十分钟,日本妹就进来了。 我打开门时,心里就有些失落,这日本妹看上去,和照片上的有很大差距,于 是我又找出相册,看了看,才发现的确是一个人,只不过因为摄影的关系,她本人 没有画册上好看。 “先生,我可以进来吧?”这日本妹,也是一口生硬的普通话。 “请进吧。”我说。 “谢谢!”日本妹进屋后,又跪下来,给我来了个招呼。 和刚才那个女郎比起来,这日本妹显然让我感到舒服得多,一是身高有优势, 而且,她往地下一跪,你更有压倒性的优势。 日本妹先爬上床,很快就把自己脱了个干净,然后是照例跪在床上:“先生, 你可以休息了!先生,你可以休息了!” 等我上了床之后,她便又说道:“先生,我帮您脱衣,我帮您脱衣!” 这还凑合。 不过,说自了,日本女人脱了衣服后,也就和其他妓女没多大区别。而且,她 还长得不好看。 我感觉自己仅是在应付,因为反正出了钱,不玩白不玩。 “就在我这里惬意地享受时,我的命运已经在悄悄开始改变。只不过,我自己 当时还不知道而已。 把日本妹送走后,电话就响了。我想,肯定是隔壁那哥们的。 “干吗?味道不错吧?”我抓起电话,先给他来了这一句。 “老板,出事了。”只听哥们在电话里焦虑而又着急地对我说道。 “出什么事?”我问。 “公安局的来了。他答:“而且,不止一两个,来了一大批。” 我仍没有反应过来:“咱们不是都做完了吗?他们没有证据,奈何不了咱们。 ” “不是来这里,是他们现在正在搜查公司。”哥们道。 这下可真吓坏了我,我没想到,公安人员会去搜查我的公司。 我放下电话,再也没有多说一句,就跑出了房间,然后跳进电梯间。 一会儿,我就将车开出来,这时,我那哥们也上了车。 “是不是咱们干的那些违法乱纪的事,被他们发现了。”哥们问,其样子,完 全是一只惊弓之鸟。 我没有理他,心想,这种风浪,也不是第一次经过了,回家再说。 我想,自己好歹是个高于于弟,最多,花点钱摆平这事。 但我役想到,一回到公司,我便被几个公安人员看押了起来,他们向我宣布了 “协助调查”的决定,然后,把我带上了警车。 我当时一点也不在乎,而且,暂时不知道是那方面出了问题。所以,被押上警 车时,我还是那么地神气。 我对公司的人说:“你们要好好干,过两天我回来检查工作。” 我当时真以为自己是只需二天,就可以出来。我在想,凭我这么多关系的人, 谁不会放我一马? 可是我一进去,就至今也没有出来。 一个星期后,我感到大事不妙,一点放我出去的动静都没有,我着急起来。 倒是这时,海娜出现了,她是以犯人家属的名义来看我的,给我带来一些生活 用品,可是一句话也不肯说。 “你快告诉我呀,为什么大家还不来救我,难道要让我在这里呆一辈子吗?” 我大声地问她。 她听了,也还是不说话,只是摇摇头,眼泪已是满面。 我知道,她更多的不是为我哭,而是为她自己哭。一个女人最怕碰到这种“命 苦”的事。 我长叹一声,也就不再问她了。 “你好好改造吧,这口可不是什么小事,你要在这里面作长期打算。”临走前 ,海娜扔下了这样一句话。 看来,我干的一些坏事。不仅早被公安机关掌握了,连社会上都已经知道。 呆在铁窗里的日子,也只有呆过的人才能感受到。 我记得有一次我生病时,非常难受。心里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我身体健康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现在,我的心绪便如生病时一样:只要我有自由,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可是,当初我是那么地自由自在,为什么不肯珍惜呢? 亦凡书库扫校 娘坏坏一个,爹坏坏一窝,有这样的爹,有这样的家,要我如何不学他?龙生龙,凤 生凤,色鬼 的儿子会打洞。陈夫人坦言,陈希同伤天害理风流史。 陈希同的权欲交易,色胆包天。 陈希同铁杆情妇,她确实是个电视台播音员,也是个有良心的新闻工作者,而他竟是 他秘书的老婆, 因为他的秘书又是个阳痪,早泄患者,在最后的疯狂中,她背叛了他。 何平:陈希同的秘密情人竞是北京新大都饭店的副经理,陈出事后何平的出逃与落网。 第三章 子不教父之过 娘坏坏一个,爹坏坏一窝,有这样的爹,有这样的家,要我如何不学他?龙生 龙,凤生凤,色鬼的儿子会打洞。 陈夫人坦言,陈希同伤天害理风流史。 陈希同的权欲交易,色胆包天。 陈希同铁杆情妇,她确实是个电视台播音员,也是个有良心的新闻工作者,而 她竟是他秘书的老婆,因为他的秘书又是个阳痿早泄患者,在最后的疯狂中,她背 叛了他。 何平:陈希同的秘密情人竟是北京新大都饭店的副总经理,陈出事后何平的出 逃与落网。 一 世纪末的最后审判即将开庭 一位曾经炫赫一时,权倾朝野,使首都古城旧貌换新颜的有功之臣,并在改革 开放时期担任过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委员及中共北京市委书记、北京市长等 要职的高级干部,在他人生和政治生涯都达到峰颠的美好时候,突然迷失,幡然落 马,一夜之间由高官沦为阶下囚,由人人仰慕的领导变成人人不齿的罪犯,就像一 颗耀眼的流星划天而过,连燃烧的灰烬都一丝不剩地从中国的政治舞台上黯然消失 之后,竟然会有人还去探寻他的人生抛物线轨迹,还去探寻明星殒落背后的隐秘? 岂不是很奇怪也极为令人感到悲哀吗? 这位高官就是即将走上审判席的陈希同——前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委员 。中国北京市委第一书记、北京市市长(以前连任两届,人称“北京帮”帮主)。 他当然会引起世人的关注! 仅为他而设立的特别法庭就足以令全世界为之侧目——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 民法院、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检察院、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全国人大法 律委员会、全国政协法律委员会等机构联合组成的特别法庭,标明了它的最高规格 。它几乎就是审判“四人帮”的又一次重演。尽管陈希同所犯的罪行与“四人帮” 不同,但他所带来的巨大危害,给党和国家造成的不良影响和损失。以及陈希同本 人特殊的身份、案发前所居的高官要职,都为这次世纪末的大审判蒙上了一层浓重 的悲剧色彩与神秘色彩。 说他是个悲剧人物,是因为他确曾拥有一篇通达顺畅、令人羡幕的红色履历: 陈希同,1930年6月生于四川省安岳县。1948年18岁时,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同 年10月,加入中国民主青年同盟。1949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在北京解放之初, 做过一段时间的基层工作,历任中共北京市西单区街道工作组成员,北京市公安局 内城二分局十二派出所副所长,北京市公安局内城二分局人事股副股长、文书股长 等。1952年陈希同调至北京市委办公室任干事,开始进入权力机构。1953年即被北 京市委第二书刘仁一眼看中,调至市委办公厅担任书记的专职秘书。这一年,陈希 同年仅23岁,应该说,他的起点不错,仕途的第一步就走得格外顺畅。 此后不久,为了加强对年轻干部的培养响应中央号召,当时的机关于部大多都 要下基层挂职锻炼。陈希同被派往北京第一机床厂7车间任党支部书记,一干就是1 0年。在那里他经历了、“反右”、“大跃进”等一系列运动。1969年,改任中共 北京市昌平县农工部副部长,不久又升任县委副书记。这一年,他33岁。 1967年,“文革”开始、陈希同因曾担任过刘仁的秘书而被视为“旧市委”的 人,下放劳动,但总的来说,整个“文革”期间他所受的冲击并不算太大, 1971 年陈希同41岁时,即东山再起,历任中共北京昌平县十三陵公社革委会副主任,马 池口公社党委书记,北京市昌平县委副书记、县革委会副主任、昌平县委书记,县 革委会主任等职务。由此可见,他在“文革”后期即已基本重归仕途、并且青云直 上,1979年12月,任中共北京市人民政府副市长、他极为幸运地赶上了一个千载难 运的好机遇--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决定实施改革开放、实事 求是的方针,这一年8月,又召开了“真理标准讨论”,原“文革”时期被打破整的 北京市委干部,纷纷官复原职,陈希同正是在这样的政治背景下,一跃而坐上了北 京市副市长的宝座。 从此他的仕途路更加通畅、愈发显得“春风得意马问疾”了-- 1981年9月,任中共北京市第四届委员会常务书记,次年,又当选为“十二大” 中央委员,这表明,陈希同已进入中央一级干部的行列之中,这一年,他刚满53岁…… 1983年4月,升任北京市市长。11月,率领北京市友好代表团赶赴秘鲁和美国 进行为期三周的友好访问,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跨出国门,风光域外。 1985年,任第11届亚运会组织委员会主席,5月20日出席在日本东京举行的第 一届世界大城市首脑会议。 1986年8月,率领北京友好代表团抵莫斯科进行友好访问,10月,与企业界座 谈如何“进一步解放思想,大胆改革,把企业搞活的问题。” 1987年7月,率领北京市友好代表团赴法国、捷克、匈牙利、南斯拉夫访问。 11月,当选为党的“十三大”中央委员。 1988年1月连任北京市市长,4月,荣升国务院国务委员。10月,率北京友好 代表团赴土耳其、民主德国访问。11月,又率团赴波兰、罗马尼亚访问。 1900年5月,向中共中央政治局汇报亚运会准备工作。7月3日,陪同邓小平 同志赴北京京广中心视察。9月,出席亚运会开幕式,并致开幕词1991年4月,任 申办2000年奥运会委员会主任委员,9月率团出访日本。10月,陪同金日成参观亚 运村。 1995年1月,他的心腹、北京市常务副市长王宝森因贪污、受贿事发,在北京 市怀柔山中开枪自杀。从而一石激起千重浪,陈希同向中央及人大提出辞职。同年 9月,中共中央十四届五中全会做出决定,将陈希同清除出政治局和中央委员会, 仅保留党籍以观后效。 1997年9月9日,中共中央宣布了对陈希同问题的进一步外理:中央纪律委员会 根据特别联合调查组的意见作出决定并经中央批准,开除陈希同党籍,移交检查机 关对其依法立案侦察。 至此,正值巅峰的陈希同彻底结束了他原本极有希望的政治生涯,在他通达顺畅 、令人羡慕的红色履历上,卑微地画上了一个色调悲哀的句号。等待他的是最高级 别的特别法庭对他及其同伙的最后审判。他将作为中共错就70多年历史上,因腐败 行为被清除的层次最高的领导人之一而走上审判台,也将是1981年审判“四人帮” 以后受到审叛的党内外职务最商的领导人。毫无疑问,陈希同是个悲剧人物;同时 ,又是一个令人费解的神秘人物。 继任的北京市委书记尉健行曾这样说:“陈希同和北京市的一些干部的堕落真 是触目惊心!他们比当年的刘青山、张子善要坏一百倍!这些人吃喝嫖赌样佯俱全 ,从里到外都烂透了。”据中纪委联合调查组的调查结果表明,陈希同、王宝森等 一伙人在他们的十几年间,共贪污、受贿、挥霍超过200多亿元人民币。 200多个亿啊!相当于南方一个中等富裕城市全年上缴利税的二分之一;北方 五个贫困县一年的国民生产总值!100元的大钞用10吨的卡车可以装满整整20车! 这么多的钱,他们到底是怎么花的又和谁花的?在尚未进入小慷水平的中国老 百姓心中,这些都是一个又一个不解之谜......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天下 也没有永远解不开的隐秘。 没有女人,男人的钱再多也花不出个意思,花不出个潇洒来。 当我们暂时把目光离开那些枯燥的数字,穿透神秘莫测的重重迷雾,投向陈希 同等人醉生梦死,灯红酒绿的生活角落和幽暗曲折、香臭混杂的灵魂深处时,我们 就会看到另外一幅触目惊心、令人愤怒而又扳腕叹惜、难以启齿的奇特场景;我们 还会发现,除了丑恶卑鄙的权钱交易、权权交易、权欲交易之外,还有烛影摇红下 的芬芬魂魄,肉欲熏心之后的香艳靓女;既有山盟海誓般的男女对白,风起云涌的 粗野喘息,又有缠绵如雨的闺房私语和含情脉脉的眼眸...... 采访者有幸结识了这几位女性,她们都与那个名声显赫的男人有过这样或那样 的感情纠葛,并非都是爱慕摹,当然也并非都是怨恨。她向他们亮明了她的观点: 当一个人成为大权在握的政治领袖或能够主宰、影响广大公众生活命运的时候,他 就不要拥有隐私权,他所有不利于公众利益的行为都应成为被舆论监督的细节。陈 希同无疑应当属于此列。经过艰苦的说服,她们终于鼓起勇气,敞开了久闭的心扉 ,倾诉了一些鲜为人知的隐秘。 出于对她们不幸命运的同情和尊敬,作者在这里行文中隐去了个别女性的真实 姓名。 下面真实的场景,真实的事件,真实的男人和妇人,也许会帮助世人从另一个 角度,另一个侧面揭开谜底;认识一个真实的贪官,认识一个巅峰坠入深渊的人的 抛物线人生轨迹。认识一个真实的“陈希同现象”...... 二 石破天惊!陈希同夫人的内心独白: “糟糠怨”后面的姐妹悲剧 在这里原本采访的是陈夫人,不料却却引出了另一个女性。 按照常理,第一位推出的女主角应该是陈希同的妻子淮南,因为她毕竟与这个 男人共同生活了几十年;并为他生育和抚养了两个儿子--长子陈小希,幼队陈小同 。但当我听完她断断续续、泣不成声的倾诉之后,由她口中叙述的另一位女性形象 却在我的眼前鲜活起来,跳跃起来,以至我情不自禁,无法克制地改变了初衷:不 妨就让淮南所讲述的这位女性接替淮南,充当女主角与读者见面……她叫淮北,是 淮南的妹妹,即陈希同的小姨子。按照姐姐淮南的描绘,妹妹椎北的性格很倔强很 温柔,是那种要爱就爱得死去活来的主儿。姐妹俩都长得漂亮,只是淮北的个于不 太高,但却十分丰满而玲拢,身上的凸凹部分起伏很大。加上天生有股说不出来的 妩媚气韵,这就不可避免地成为那种最能引起中年男人欲望的女人。从她与她的姐 夫相识的第一天起,似乎就已经往定她日后的凄惨命运,用姐姐淮南的话来说。“ 他虽与我结了婚,但真正爱恋的却是我的妹妹淮北。” 淮北初中还没毕业便去了生产建设兵团,因此没读过多少书,但她后来返城之 后却偏偏选择了一个危险刺激而又带有浪漫情调的职业——女驯兽师。这职业的特 殊性和神秘感似乎弥补了她文化程度的不足。那时候的北京人大都看过淮北的表演, 应该说在那个灰秃秃的时代只有淮北是辉煌的。在大多数北京人都穿着蓝的或灰的 衣服的年代里,只有淮北可以穿上闪闪发光、缀满亮片的演出服,淮北也像一个闪 闪发光的仙女那样,勇敢而又囚逸地在舞台上拥着她的“搭挡”——雄狮佩佩翩翩 起舞,令那个时代所有的女孩于羡慕不已。淮北是我所听说过的最勇敢的女性,在 淮南家里我见到了她的一张照片:那一双人一般的明眸大眼从照片的平面上跳脱出 来,仍佛可以洞穿入世间的一切伪善。但淮北在她最后的告别演出中却出了意外: 被她的老搭档——雄狮佩佩一口吞吃了。谁也想不到淮北会死得那么惨,谁也没有 。就连一直怨恨着她的姐姐淮南也没想到,她在给我讲述淮北死前死后的过程时, 曾忍不住对我说:“淮北勾引了我的丈夫,为此我恨死她了。可现在回想她的时候 。她聪明率真,永远下会做假,她不是死于雄狮佩佩,而是死于一个阴谋… ” 这个“阴谋”是否与那个名声显赫的男人有关呢?让我们一起来听听姐姐淮南 的亲口讲述吧…  令人恐怖的狮子的“微笑” 请不要称呼我“陈夫人”,我一直很痛恨这样的称呼,因为我们毕竟不再是“ 夫贵妻荣,夫孬妻贱”的时代了。我就是我,我叫淮南,我是搞医学的,我有我自 己的学识,自己的事业,我永远是我自己。而不论我的丈夫是荣还是辱,是沉还是 浮…  这是一个令人痛苦的话题,也是我不堪回首的往事。如果不是因为追忆到了妹 妹淮北,我是怎么也不愿意再提起那个人来的,尽管他是我的大夫,尽管我们在一 起共同生活了几十年。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有着因果关系,若不是因为后来淮北从 南方老家来到北京,若不是因为她后来又无意间闯进了我和希同的婚姻生活中,我 相信她绝不会那么多曲折的感情经历和那么悲惨的命运结局。 至于我的婚姻,不算大好,也不算太坏。说它不算大好,是因为在这几十年 中暗地里却曾也经历了无数次的血雨腥风。不论表面上如何风平浪静;说它还不算 太坏,是因为我的婚姻似乎也曾有过幸福的时光,我与陈希同结婚的时候,他还只 是个科级干部,没有后来的霸气和官气,也不像后来那么行踪诡秘。怎么说呢,如 果他后来不犯错误,平心而论他还算是个不错的男人!他挺顾家的,溺爱孩子,也 知道疼人,平时下乡或出差开会什么的总忘不了给我打电话。工作上他挺能干,他 上过北京大学,知识面在他们那代人里算挺广的”业余爱好摄影,水平挺高完全可 以和专业摄影家媲美。他辽会唱一点歌,嗓音浑厚,对一般的小姑娘来说挺有吸引 力的,特别是他开心时的微笑,总显得那么合蓄而深刻,那是我从前一直感到非常 神往的。总的来说,我们的家庭生活与中国广大老百姓的家庭生活一样,除了过得 风光些,富裕些,舒服些以外,也没有什么特别惊人的地方。既然没有与众不同的 东西,就不如少说点。我还是想多谈点我的妹妹。 淮北是我们家里最小的,比我整整小了十岁。她一直留在老家跟我的爷爷、奶 奶长大,没怎么读过书,身上有股子与我们家人都不同的野劲儿和泼劲儿,但我喜 欢她,从小就喜欢她的率真的质朴,每次回家看望爷爷、奶奶,我都是和淮北睡在 一个被窝里。我结婚的时候,淮北还小 、没有赶到北京来参加。,所以她也就一 直没与希同见过面。如果她后来能够一直呆在老家,而不是回到北京,那么我们姐 妹俩就肯定不会闹到像仇人似的程度。可是,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之后,父母把她 接回了北京,我们住在了一起,她也长大了,于是可怕的家庭纠纷便在无意中产生 了,为后来的灾难埋下了种子。 好几年了,我总不忘淮北遇难时的惨烈情景。那个漆黑的夜晚,我与希同和他 的秘书高启明都在剧场观看淮北的告别演出,我们一起亲眼目睹了淮北遇难的全过 程。 “佩佩”是我妹妹淮北驯养的一头非洲雄狮。是我,我前面就已提到,淮北是 市马戏团的一名驯兽师,到她出事时为止。她已经干了整整十六年了。就在她马上 要结束这个令人提心吊胆的行当时,雄狮佩佩忽然朝她发出了微笑。老天,那可怕 的微笑令我至今毛骨惊然,我相信当时在场的几万名观众也肯定和我一样,那是个 极其恐怖的瞩间,后来听希同告诉我,当场就有四位心脏病人昏了过去。希同的秘 书高启明强拉硬拽地把我架出现场的时候,我听见了救护车在夜空中急啸的声音。 后来有三人脱离危险,一人死亡。至于妹妹淮北,她已经不需要救护车子了。 在那以前,我一直相信一种说法:人是唯一会笑的动物。但是从那次起我才明 白原来其它动物也会笑,只不过它们的笑似乎与人类要表达的情感完全相反罢了。 那是一种嗜血的微笑。雄狮佩佩在微笑的时候,有一缕深红色的血浆缓缀地从它的 嘴角处流了下来。佩佩——这个腻腻的名字是淮北和希同俩人在嘻嘻哈哈的胡侃中 侃出来的。这名字的来源是她对那位因主演《007》而名扬全球的英国大明垦佩德 ·查尔斯的崇拜,妹妹淮北说,在所有的大明星中,佩德·查尔斯的微笑是最有魅 力的。“他就那么微微一笑,就足可以让所有的女人都去为他死。”说完她便朝希 同一眨眼,说:“姐夫,你的微笑也挺招人,可还是比不上佩德·查尔斯… ”希 同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点点头,用他那挺浑厚的嗓音说:“你既然这么看重佩德· 查尔斯,那就干脆管那狮于叫‘佩佩’吧。” 于是,这个令后来所有爱看马戏的北京人都过耳不忘的名字便产生了。当时是 1980年,希同已经升任北京市副市长,淮北也已26岁了,但她还是个单身姑娘(那 时,我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隐情)。我以为淮北为佩佩起名字这件事就像她做其它 许多事情一样,不过是兴之所致,哪想到,这里面多少还有些报恩的成分——她是 在讨希同的欢心,没有希同的帮助,她便很难从那场把千万人挟进去的上山下山乡 漩涡中挣脱出来,更不可能找到她自己如此满意的工作。那时佩佩还是头小狮子, 刚刚从北京动物园的狮虎山运往马戏团。浑身金的美丽雄狮佩佩确实需要一个同样 美丽的驯兽师来进行驯练,于是妹妹淮北应征了,也被当然选中了。她之所以被选 中井非因为她的美丽、智慧与众不同,而是因为她有陈希同这样一个姐夫,并且还 为此事亲自打了招呼。她应该对这个姐夫怀有足够的感激之情,至少我当时以为不 过如此,一点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淮北不幸遇难之后,我原以为希同会比我更加难过和悲痛(这时我已经知道了 他们之间的私情),但实际上我发现,他一点也没有,他与往常一样没日没夜地忙 工作,成天与王主森、铁英等几个心腹缠在一起忙国家大事。 至此,我再也不敢看他的微笑了。因为我产生了一种幻觉:希同的微笑竟然与 雄狮佩佩的微笑那么相似。 陈希同对妻子说:“你妹妹很招人怜爱… ” 现在我好像得先交待一下我们的家族关系和妹妹淮北在这个家庭中所处的位置 了。我的父母都是那种纯粹的知识分子——三十年代未的大学毕业生,世代书香的 家庭。我的爷爷是清末的翰林而我的母系家族更加显赫——藏有宋代朱熹一族的全 套家谐,据说我母亲是朱老夫子的第81代孙女。母亲治家的严谨、学问的艰深和一 丝不苟的作风那套发黄发脆的家谱更使我们对母亲一脉的血统深信不疑,这血统给 我们带来了荣耀更带来了创伤。每次运动都使我们这样的家族在劫难逃,但母亲似 乎在每次冲击和数不清的批斗中,始终表现得像一个贵族,尤其是“文革”时,凡 是出身不好的人都吓得屁滚尿流,连平时官架子十足的领导也都变得像霜打了的茄 子,在红色小将面前点头哈腰。唯有母亲硬是梗着脖子一动不动地在烈日下站着挨 批。她的半旧的衬衣上洒满了墨汁和浆糊,那样子很像一棵色彩斑驳的老树。 那时我已与希同结婚。我们的小家住在昌平,希同的日子也不好过。根本不敢 与我家粘边。只有我一个抽空愉偷溜进城来回家看看挨整的父母。我同所有挨整的 家属一样,面无表情地站在台下看着自己的亲人在台上让人揪来揪去地批斗我紧紧 地拉着刚刚从老家返回北京的妹妹淮北,生怕台上那一幕换惨无人道的场景惊吓了 她,可妹妹的表情却使我大吃一惊,她单纯稚气的脸上竟没有一丝恐惧,相反,我 发现他那一双人一般明亮的大眼睛里居然充们了一种奇特的羡慕!真的,是羡慕, 我一点没有看错。这让我一下子联想起妹妹骨子里的那股野劲儿和禀性中一种很可 怕的东面:她从小就强烈地渴望引人注目,只要能引起别人对他的注意,她不管做 什么都行。也许正是口为这一点,她后来第一个报名上山下乡撅着两支朝天小辫去 了大西北生产建设兵团。尽管她年龄比应届知青要小好几岁。学校里的军代表因此 大喜过望,立即把妹妹淮北树为典型, 而妹妹的年龄也因此在户籍里得到一种光荣 的更改。那个年月真的能够产生许多离奇的故事。她是全校第二个注销的户口,走 在她前面的那个高年级男生在上山下乡的第四个年头得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终身 住在北京郊区的回龙观精神病院里。 对于这件事,我始终有愧于我的妹妹。 因为淮北在临报名之前确实与我商量过。在一盏昏暗的白炽灯下,淮北刚刚跨 人青春的脸庞显得格外娇艳,看着这张脸我说不清自己的感情,虽然我长她十岁, 但人生阅历仍是肤浅得可怜,而父母都被关在牛棚里,没人能替我们拿拿主意。但 是,在今天,当夜深入静的时候我面对自己的心灵,忽然明白那时我对淮北其实是 满怀嫉妒的。虽然是一母同胞的妹妹,但她和我却有着很多的不同,我先天不足发 育得不好,像根长过了头的豆芽菜,而淮北却泼泼辣辣充满活力;我循规蹈矩,妹 妹淮北天马行空;甚至连身体上的差异也令我极为苦恼:我至今胸脯平坦而妹妹十 岁时便丰乳高耸吸引着无数男人的眼光……鬼使神差, 我当时竟那么明确、那么带 有鼓励性地向她点了点头。她开心地笑了,立刻扑上来抱住我,又踞起脚尖砸然有 声地亲了亲我,之后才心安理得地钻进被窝里睡觉去了。我看着那娇小而丰腴的身 体,心里摹然一阵抽搐:她毕竟是我的妹妹,她还只有十几岁啊。” 妹妹这一去就是整整三年。 这三年中国家的形势发生了一些变化,热烈的人们大概都被运动搞得有点累了 ,气氛便松缓了不少。希同被解放了,重新启用,被任免为中共昌平县委书记。他 有了一辆专车,尽管只是一辆吉普车,但比从前已不知方便多少倍。父母也重新走 上大学讲台,继续他们的执教生涯。可他们都老了,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于是, 我们重新搬回城里,与父母住在一起。希同虽然很忙。但有专车接送,早晨走,晚 上归,日子开始过得平静了。 一天深夜,我和我的丈夫睡梦正酣,外屋客厅里响起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好似 有许多脚步声十分嘈杂还有压低了嗓音的啜泣声。我忽然感到了什么,我一把推开 被子坐起来,我就那么穿着内衣走了出去,我走出去的时候见希同懒懒地睁了一下 眼睛。重重地翻了个身便又睡去了。 满头白发的母亲正紧紧搂抱着妹妹痛哭,父亲也正在一边悄然饮泣。妹妹从母 亲的肩傍上抬起头,一双仍然像小时候一样的眼眸火辣辣地看着我,我走过去拉起 她的一只手,那手像被石灰咬了似的变得异常粗糙。她的也同样变得粗糙的脸蛋上 全是黑色煤灰。我注意到她的个子一点也没长,我的妹妹淮北的身高终身都停留在 了十四岁。她只是长壮了,更加高耸的胸部把那件烂棉袄撑得鼓囊囊的。后来我才 知道她是扒车回来的,而且扒的还是辆运煤车、在零下40多度的严寒里她冻了两天 一夜,她同行的其他4名知青全部冻死--我妹妹淮北当时并不知道20年后此事会成 为一个著名的事件载入中国知青史册。当时她只是感到僵硬,不仅仅是身体的僵硬 ,她的思想、感情和表达也像是被冻僵了似的,面对母亲的眼泪她不知该说什么才 好。她叫了我一声:“姐… ”过了好半天才又说,“我本来是想赶回来过年的, 可还是没赶上。” 我的眼泪差一点涌了出来。这时候,我的丈夫陈希同走了出来,他穿着毛巾睡 衣睡眼朦胧地打着哈欠。见着淮北使不由地愣了一下,我们尽管结婚好多年了;但 他还是第一次与淮北见面。母亲作过介绍之后。淮北亲热地叫了声:“姐夫!”希 同点了点头,睁大眼睛极仔细地打量了淮北好一阵儿,然后才露出微笑,点点头说 :“你辛苦了,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吧。” 可那一夜,他自己却再也没能睡着觉,辗转反恻了半夜,好歹熬到天亮,便起 床匆匆赴昌平县委上班去。几天之后,希同突然猛不冷丁地对我说:“你妹妹不算 特别漂亮,可很有个性,气质极佳。这样的女孩子很招人伶爱。”我一时没听懂他 这话的真实意思,看了他一眼,感到有些奇怪--真不明白他们这些男人的审美观是 怎么回事。又过了几天,希同一进门便把我悄消拉进房间里,小声对我说:“不能 再让淮北去兵团受罪了,我觉得她怪可怜的… ”我问他那该怎么办呢?他想了想 说:“我想想办法,托人先把她的知青关系转插到昌平县十三陵公社,我在那儿当 过书记人熟,以后再看情况找机会安排个工作。”我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 神情里渗透着一种深深的忧虑,心里便感动得不行,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也只有 你能帮帮我这个可怜的妹妹了,谢谢你,真的。”他又露出了微笑但能感觉出那是 带有苦涩意味的,他摇了摇头,嗓音沉沉他说:“我的官实在是大小了,只是个芝 麻大的七品,总有一天我当了一品大员,我一定要把这些孩子们都招回北京,让他 们与父母家人团聚。” 十年后,他果真当上了北京市副市长。他真的竭尽全力为逗城的知青做好了善 后工作,直到今天,那些当年费尽千卒万苦才飘泊回来的知青们仍对他怀有深深的 感激之情。 我始终坚信,当时的他是真诚的。 但我的不幸,妹妹淮北的不幸,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已然潜伏了。 新婚之夜,陈希同的表现曾大失“水准” 经过一段时间的养息,淮北渐渐恢复了元气,开始变得骚动不安起来。 那是一个星期天,阳光灿烂的日子。父母出去散步,希同一大早便匆匆赶往市 委参加一个有关加强绿化的会议。我刚摆弄好两个儿子的早点,坐在梳妆台前准备 给自已盘盘头发简单地梳妆一下。这时淮北走进我的房间。她很好奇地一样一样观 看着我的衣服和化妆品,那时最奢侈的化妆品就算是珍珠霜了,我不但有珍珠霜, 还有整整一瓶珍珠粉,是希同身边那位办事机灵能干的秘书送给我的。妹妹淮北拿 起那瓶晶莹剔透的珍珠份看了又看,直到我很不情愿地说了一句:“你要喜欢就拿 去一点儿?”淮北并没有听出我的话里所隐含的勉强意味,她立刻撕了一张旁边的 台历,欢天喜地地包了一小包放在一边,然后又对我的各种颜色的璐珞发卡产生了 兴趣。总之那天她收获甚丰。她拿到这些东西之后就兴高来烈地回到她住的房间里 打扮起来。直到吃午饭的时候,淮北才花花绿绿地走出来,我看到母亲微徽地皱了 一下眉头。但妹妹淮北完全不会看人的眼色,她十分兴高地说;“姐,你看我漂亮 吗”我只好吱吱唔唔地点了一下头说挺好看的。淮北又说:“我这次回家想学手艺 你看我学服装裁剪好不好?”我还没来及回答,一旁的母亲就忍不住了,说:“淮 北.你还是把这身衣服脱了吧,像什么样子?你这身打扮十一、十二岁的小女孩还 可以,可你现在已经是十八岁了呀!”准北听了这话脸上的光彩就一下子黯淡了。 她推开碗赌气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一会儿,房间里便传出一声巨响。然后是无数 碎裂的劈啪声,我知道,那是淮北推倒了柜子,淮北还是那样刚烈和与众不同。后 来我和母亲走进现场的时候,淮北已经睡着了,像只受了伤的小兽似的蜷缩在那儿 。她房间里所有可以破碎的东西部成了粉末,唯有那瓶珍珠霜居然还在,形单影只 在幽暗里发出莹光。 晚上希同开完会回来了,见淮北还在赌气不吃饭,便微笑着走进她的房间,不 知道他到底使用了什么妙法,不一会儿淮北便又重新兴高采烈地走出房门来。 希同照旧忙得不可开交,可他的办事效率极高,他是那种要么不说,说了就要 做到底的人。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希同便帮助淮北把知青关系办到了昌平十三陵公 社,淮北从此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在北京了,后来淮北便经常找借口与希同一起坐着 那辆212吉普平去昌平,可她去了昌平并不是去她转插的十三陵公社参加劳动,而 是泡在县委与希同的那帮秘书和县委干部们嘻嘻哈哈插科打浑瞎胡闹,晚上再搭希 同的车一起回家来,时间一久,我使隐隐地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我发现希同身上 有了些极细微的变化,他沉默的时间多了,他的眼睛里还会时不时地忽然冒出一星 半点热度极高的火光来,那是我与他结婚近十多年来所不熟悉的东西。 我记得那一年的夏天特别炎热,但就在那个炎热的夏天希同的运气似乎越来越 好了。先后由昌平县委农工部长升任县委副书记,不久又升任县委书记,还经常到 市委来参加一些比较重要的会议,陈希同的名字似乎变再越来越响亮了。当然,他 的仕途顺畅,我周边环境便也无形中得到了一些改善,也就是说有许多人开始关照 我,注意我了,就是那一年的夏天,医院院长突然态度热情而又和蔼地亲自通知我 ,说组织准备把我当作业务骨干来培养,特地批准花一笔钱送我去江西庐山参加一 个学术培训班,为期是三个月。我当然感谢院领导能给我一次宝贵的机会,可我骨 子里是那种很不愿离开家的人,我真的宁可领导不这么重视我,但有什么办法呢? 我同样又是个决不敢违逆领导意志的人,于是我简单地收拾了行装上路了。临走时 我很认真地跟妹妹淮北谈了一次。妹妹态度坚决地告诉我,她不准备再去农村接受 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了,也就是说她不准备再去十三陵公社于农活儿。于是我建议她 去找希同的一个在市财政局当处长的朋友,就是后来给希同当副手的王宝森,托他 到市武装部走个后门去当兵,实在不行找个临时工于干也比窝在家里强呀。她沉默 了半天说地不想当兵,她哪儿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干了,她只想在北京市里找个 合意的人,谈谈朋友,之后便安安份份地过小日子。我皱了皱眉头尽量温和他说, 眼下你还不太具备条件,你也不想想,有哪个北京男人愿意找个没有城市户口又没 有城市工作的女人当老婆结婚呢?那不等于专门给自己找了个累赘,有病呀?我看 你还是现实一点,一步一步地来吧……反正,我好说歹说,总的意思就是让她在家 里少呆些。淮北抬起眼睛来看了看我一限,她那双大眼睛在黑夜里还是像火一般明 亮,好像把我看透了似的。 我在庐山学习期间不断给淮北去信,不断地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开始还 能按时回信,后来便渐渐稀少,往往要我去三、四封信后她才回一封,写得也很短 。就像串通了似的,那段时间希同打给我的电话也越来越少,即使有也是一两句简 单的问候便挂断了。在这当中我知道她一开始的确是按照我的意思去市财政局找了 王宝森,可她不喜欢王宝森那种贼眉鼠眼的作派,“他老是不三不四地打量我的胸 脯,所以,我只好还呆在家里,等姐夫给我想办法了。至于我有什么新想法,等将 来再告诉你……” 我自然等不及这个所谓的将来,于是又给她写宿,不断结她提出各种劝告,直 到她最后回了一封信。那封信里流露出来的情绪非常糟糕:她抱怨说家里从来就不 重视,不理解她,甚至根本不爱她,她从小就没有感受到爱,“家是人把所有的注 意力都放在了姐姐身上,把我扔在老家差不多快把我忘了。我从小就觉得什么都不 如你,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你是人我也是人,你能得到的我就不信我得不到。” 她在信里这么说毛我看了信后又好气又好笑,我很快给她回了十页的长信,指出她 不正确的想法和心理,特别是那种让人难以相信的幼稚,“你得慢慢成熟起来,妹 妹,你得学会自我设什,学会怎么对待生活,怎么等待机会,你得学会忍耐……这 些,你可以去问问你姐夫,他在这方面可是专家,”接着我列举了保尔、于连等几 位那个年月常提的外国人名。不过说实话,我至今还没看过《红与黑》,《钢铁是 怎样炼成的》也未完整地读过。但我并未觉得写这些的时候有什么虚伪的感觉用下 个年月写文章常常有一种一下笔便一泻千里一发不可收的感觉,因为一切仿佛都有 一种固定的套路和程式,好像一句话写完之后另一句话立即涌到了笔尖,不写都不 行似的。 但这封信没有得到回音,我给希同写信时还问过,他在回信中却故意避而不答 。直到短训班快要结业时希同才打来一个长途电话,吱吱唔唔地让我考完试尽快赶 回家。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隐约觉得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而且这件事似乎 与妹妹淮北有关。 实际上家里果真出了事,这事不仅仅与妹妹淮北有关,而且还与我的丈夫有关 。这一点我其实早该想到,可我偏偏没有想到。 北京人常爱说这么一句话--鞋合适不合适只有脚知道。用这句话来形容我们的 婚姻不仅精当而且形象。陈希同比我大8岁。我们的相识很偶然也很简单:他到医 院来看病,我是医生,于是我们认识了。由认识到结婚同样很简单,他只对我说了 三句话: “我爱你。”--这自然是第一句话。 “嫁给我吧,”--这是第二句。 “我会让你幸福。”--这是第三句话。 今天回过头来再看,这三句话都不过是文学或电影、电视剧作品里出现频率最 高、俗得不能再俗、老得不能再老的话,但这话当时从陈希同的嘴里说出来似乎就 换了一种味道:很诚恳,很实在,也很美好。我记得他当时穿着一身洗白了的工作 服,神态谦恭,不媚俗,也不张狂,脸上挂着那种深沉式的微笑,微笑背后的力量 不可阻挡。我似乎别无选择了,只听了他那三句话便乖乖地做了他的妻子。婚后才 知道他也有不少毛病。或者说缺憾。他是北大中文系毕业的,像那个时代的许多大 学生一样--学文科的肯定数学不好。陈希同的数学很差,差得令我惊讶,我估计随 便拿一道初中一年级的数学题他就解不了。这一点他自己也承认。他说这都怨他上 学时的那个算术老先生太严厉,压抑了他这方面的才能,使他一直很厌恶数学也惧 怕数学,做一道题就得折腾一身汗。他还给我讲过他上中学时的一个笑话--有一次 上数学课,代课先生在黑板上推演出一道三角函数公式,写完“证明”这两个字之 后把他叫了起来,问他后面怎么写?他皱紧眉头极其认真地给黑板相了半天面,然 后猛地大声说:“冒号!”结果当然是把先生气了个半死,把同学们也笑了个半死。 说起来人们可能不信,今天的希同当着几千人、几万人讲话,可以不拿稿子滔 滔不绝地一连说上几个小时,而且能做到出口成章。可在那时候他却口拙得很呢, 尤其是与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情绪一紧张有时甚至还会打结巴。他打结巴的模样 特别可笑,张大着嘴鼻孔颤动嘴唇哆嗦,像是要打喷嚏又打不出来似的,显得滑稽 极了。那时候他见了陌生女人也不像现在表现得这么自如潇洒,有些腼腆还有些局 促。这些毛病尤其是在我们结婚的那天晚上,陈希同的表现实在是大失水准。 我们的新婚之夜是在市委集体宿舍的一间小屋里,当所有的人都走了之后,他 挺不自然地走向我,不时地偷偷窥视一下我,粗大的喉节不停地上下滚动,十分费 力地不断重复着往下吞咽的动作,这便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一连串急不可待而又竭 力控制的咕嗜声……男人激动或紧张的时候往往嗓子眼发干。他后来便张开了嘴巴 ,可是没发出什么声音,他结巴住了。为了缓和一下他的紧张情绪,我无声地笑着 低下头去。我在等他平静之后能对我说一些温柔缠绵的情话,没想到,他呆了好一 会儿,却居然猛地冒出了一句足以让全世界的人都瞠目结舌、目瞪口呆的话:“我 ……我们、我们发生关系吧!”老天!关于新婚之夜,我曾幻想过一千种场景,一 万种语言,我相信每个未婚少女都会和我一样。可是我的新婚之夜,就被这么一句 话残酷地毁掉了。奇怪的是几十年后我有一次偶尔重提此事的时候,他竟然迷惘地 瞪大了眼睛说,他不记得有这样的事情。他反复强调他“没有印象”,这位我想起 江青在法庭上的常用语就是“没有印象”。我现在越来越相信:有的人看得很重的 事,在另一些人的眼里却像空气一样根本着不见;一些人视若珍宝的东西,另一些 人却可以当成一团垃圾毫不在意地丢掉。人与人真是大不一样了一一个优秀的男人 能够使一个女人变得聪慧,自信,对新的生活充满激情,而一个糟糕的男人却足以 从一开始就彻底毁掉一个女人一生的希望与憧憬。 新婚之喜的情绪被毁掉之后,我与陈希同的婚姻生活实际上就变成了一锅怪味 夹生饭。我们始终真的就像同志那样生活在一起,互相关心,互相帮助,而夫妻之 间的床第之欢却少得可怜。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陈希同暗地里竟把这原因归结为我 的“性冷淡”。 算了,不谈这些了,还是谈谈我的妹妹淮北吧。 我记得那天我回来的时候,家里异乎寻常地安静,有些像黎明前的黑暗,又像 暴风骤雨即将来临前的宁静,那种安静让人感到马上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或者是 有什么事已经发生了。 母亲给我开了门,父亲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们欲育又止目光闪烁的样子使我更 加疑惑。父亲急忙问起我的学习情况,母亲则又端茶又倒水,还一边告诉我,今天 小保姆放假,小希和小同要参加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他们显得都很忙碌,他们好 像在竭力隐瞒掩饰着什么。 快到中午时希同回来了,他显然是请假提前回来的。他对我似乎比平时亲热了 许多、殷勤了许多,也许真的像老百姓所说的“久别胜新婚”吧。我开始一样一样 地把带给他们和带给两个儿子的东西拿出来,这时我才突然意识到: 妹妹淮北也不 在。 母亲小心翼翼地接过我手中的东西,她好像明白我的发问,她说,淮北去产科 医院了,有点不舒服。她又说,淮南你别着急只是一点小病。我说在我印象里淮北 好像还是第一次生病, 她到底怎么了?母亲捏捏我的胳膊说,先吃便一会儿再馒慢 说。听见母亲这话父亲就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父亲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必要躲躲藏 藏的,淮北不就是慢性胃炎吗?我听了这话才舒了口气,我边吃着母亲给我烙的合 子边说这丫头是怎么搞的,也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母亲呜噜了一声好像是被饭 菜烫着了。而希同则一个劲地给我夹菜,后来父亲忽然沉着脸说了一句:“你吃你 的,她自己会吃,又不是小孩子!”说完就回房休息了,父亲一向脾气古怪所以我 也没在意。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希同对我殷勤备至不断地嘘寒问暖,但仍像过去一 样没有强烈的性要求,好在我对这一切早已习惯了,如果他突然就变得有了那种要 求,反倒会使我感到害怕。后来我就在那种貌似温馨的气氛中睡着了,待醒来时, 希同已不知去向。我就那么躺在床上,听着母亲在客厅里与父亲含混不清的低语, 父亲大概在练书法,淡谈的墨香弥漫开来,轻轻飘进我的卧室里。这正是我所熟悉 的气息,是家庭特有的气息,这气息让我有一种安全感。我懒洋洋地伸出手臂随意 翻动着床柜上的杂志,发现最底下有一本相册、翻开来才发现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 ,希同居然新添了不少摄影大作,其中有一些相是自动拍照的:希同浑身上下只有 一条窄巴巴的游泳裤仅懒洋洋地躺在一条船上。接下来便是那件很让我震惊的事了 。也许是鬼使神差,就在我不经意地翻动他那些新作的时候,突然有一张照片从他 笔记本的夹层里掉落下来。我睁大眼睛看了又看,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远景:蔚蓝色的大海,银白色的沙滩,近景:我的丈夫几乎裸着身子躺在沙滩 上晒太阳,只是他身边多了一个拥着他的女人,也穿着一件泳衣。这在那个年代就 算是最最暴露的了,何况这个女人生得十分丰腴,她身上那些突起的部分能够一下 子抓住人的目光,以至我好长时间都没注意她的脸。 当然,这个女人就是我的妹妹淮北。我恍然大悟,如果淮北仅仅得的是慢性胃 炎,那干嘛住进了产科医院?我真是笨得像头猪,傻得盖了帽儿了! 家丑不能外扬:姐夫勾搭上了小姨子 说到这里,我真的是不想再谈了,那些让人痛苦的回忆我实在不想再重述。但 是现在淮北已经死了,为了说清她的人生故事,我只好忍痛揭开那些原本已经愈合 了的伤疤。这是对死者负责,也是对生者的一种交待。 妹妹淮北从医院回来之后家里便立刻爆发了一次可怕的战争。 那是个周未的夜晚,我特地专门给希同打了个电话叫他回来与淮北对质。知道 那件事之后我自然与我的丈夫大闹了一场,他便借口工作忙住进昌平县委招待所轻 易不敢回家了。至于淮北,我用最大的忍耐力克制住自己才没有去医院骂她。但我 却忍不住在家里不停地骂着:“猪!臭猪!… ”父母不停地安慰我,背着我便悄 悄地流泪。是父母那凄凉的泪水使我的怒火慢慢降了温。于是,在第一眼见到淮北 的时候,看到她那蜡黄虚肿满是病态的面容后,我除了憎恶之处,还有了一丝怜悯。 可是,淮北对我竟然没有丝毫的歉意。她的眼光超过我的头顶盯着对面的墙壁 一言不发。她的态度使我怒火中烧。我尽量冷静理智但我的声音仍然发着抖。 我说:“淮北,我想听听你的解释。”她说:“这件事最好请你的丈夫来解释 。”我说:“一会儿自然会有他解释的时间,我现在想听你的。” 她看了我一眼便一动不动地坐着,还把嘴巴闭成了一条线。这可真是气死我了 !我忍不住拍了一下桌于大声喝道:“你说呀,你怎么有本事做就没本事说呢?不 要脸!”淮北猛地一翻眼睛,道:“你说谁不要脸?”我说:“你!你!就是你不 要脸!”我边说边抓起那本相册朝她脸上摔去,我当时的确是气疯了,平时保持的 淑女风范荡然无存。淮北的头偏了偏,相册砸在她的肩膀上,她顺手接住便一撕两 半,然后从那撕成两半的相册上方抬起她那双火一样的大眼睛说:“是你丈夫约我 出去玩的,不错;我们玩过很多次,玩得也开心,去北戴河玩的时候他还给我买了 不少小玩意儿,后来就发生了那件事。就这些。一切都是他主动的,你可以问问他 。” 我已经气糊涂了,妈妈拉着我手在哭,我的手上不断渗出粘粘的冷汗。父亲在 狠命地揪扯着自己稀少的头发转身走进自己的屋里。淮北黄肿的脸上像蒙上了一层 铁青,我觉得她像是马上就要虚脱了的样子。我用嘶哑的声音把一直龟缩在屋里的 丈夫喊了出来,他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让我从心里觉得恶心。我一迭连声他说:“ 陈希同,你快当众讲讲你的英雄行为,从头到尾给我讲出来,一点细节也不许丢掉 !淮北说一切都是你主动的,这和你告诉我的可是牛头不对马嘴!”他点点头又沉 重地低下了头,一副很沉痛的样子,说:“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不过,我没 有主动要求,是她勾引了我,我没控制自己,我本来完全没必要去北戴河出那趟差 ,县委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办,可淮北想去,她说她从来没有见过大海。唉, 你们都是聪明人,这点子事一看就应该明白… ”他的话还没说完脑袋就开花--“ 不敢说真话,胆小鬼!懦夫!”淮北抓起一只小凳子朝他掷了过去,他的额角顿时 像开锅似的咕嘟嘟地冒出了鲜血。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我扑过去与淮北撕打在一起 ,直到父亲狠命地扇自己的耳光,母亲则跪在我们脚下“咚咚”地磕起响头。 我流着眼泪弯下身去拉母亲,只觉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后来淮北就离开家走了,她自己一个人去十三陵公社落户了。 三个月后陈希同官运亨通正式接到了任命,升任北京市副市长。与此同时,一 头还未起名的非洲小雄狮正从北京动物园的狮虎山运往市马戏团。 一切都只能由我的妥协来结束。父母出于对家庭名誉和陈希同政治前途的考虑 苦苦劝我不要离婚,而且还要做到家丑不外扬,想想还有两个已经长大的孩子,我 似乎别无选择。但我们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了。在表面上与陈希同表示和解的那天 晚上,他专门请我一个人到保利大厦的旋转厅吃饭,几杯高档XO下肚后,他恢复了 以往的神采,开始侃侃而谈,其间还不时地插入一些充满智慧的玩笑,诸如他说他 与他的搭挡们一起共事的时候,从来就是同床异梦。不过同床异梦才是正常的,而 同床同梦则不可思议。最后他很感慨地即兴作了一副对联,对见不得人的婚外恋情 作了总结: 上联--想见怕见不如不见偏偏又见天昏地暗 下联--想爱怕爱不如不爱偏偏又爱情醉心碎 横批--一场好梦 我以为他从此会引以为戒,想不到他暗地里不仅一直对淮北没有放手,后来竟 又搭上了一个叫什么何平的女人,而且听说还是从王宝森的床上挖过来的。真是不 长进。狗改不了吃屎。我彻底绝望了,索性不闻不问,放开了由他去胡闹吧。现在 的事实证明,希同的政治前途有一大半就是葬送在这个叫何平的女人手里。 妹妹淮北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家来,我只知道,在希同荣升北京市副市长大约两 个月后我们搬进了市政府宿舍大院。又过了一个月淮北的工作问题便很轻易地解决 了,而且还是她自己最喜欢的工作一北京市马戏团唯一的一名女兽师,与她后来在 舞台同台表演的搭挡就是雄狮佩佩。这件事希同压根儿没跟我提过,还是后来淮北 自己告诉我的,她能去马戏团工作全靠了姐夫的帮忙。她还告诉我,希同一开始并 不同意她去干那种危险的职业,而是想把她调进市委当干部,但是他最终也没能拗 过淮北的浪漫和勇气,只好表示理解,亲自出面插手干预,人事部门只好挤掉了几 名杂技学校毕业的专业驯兽师而选中了半吊子的淮北。 我再见到淮北的时侯,已经是两年之后。她显得光彩照人,我相信她走进来的 时候全家人都大大的吃了一惊--我们谁也没想到,或者说没发现淮北竟然是这么美 丽。 实际上,这两年以来我一直在有意无意中想念着妹妹淮北,我总觉得,夫妻之 间是最亲密的传统说法应该是个谬误,正确的说法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莫过于 血缘。我在内心深处早已原谅了妹妹,相反,我却永远不能原谅我的丈夫陈希同。 淮北回家是来送马戏票的(其实是多余,作为副市长的家属什么演出票都会有 人送上门来的)。那是改革开放初期的一次著名大型马戏表演,现在35岁以上的人 可能都会记得当时的盛况。首都所有的宣传媒介一起开动,中央电视台、北京电视 台都搞了现场直播,报纸上连篇累牍地报道。连演出的花絮也下放过。当然,这样 的目的其实也是一种政治宣传,当时正好有一位西方国家的首脑即将访华,据说此 公酷爱马戏表演,我们的领导人自然很想通过此公向西方传达一下我国改革开放后 的新气象。 妹妹淮北见到父母的时候怔了一下,显然她是被父母的迅速衰老吓了一跳。母 亲拉住她的手就哭了,父亲也是老泪纵横。两年来无论夜半我何时醒来,都听见父 亲在长吁短叹。父亲对妹妹淮北的爱令我妒忌,尽管他在任何公开场昔从来都是谴 责妹妹而袒护我。仅仅是为了父母着想,我也应当原谅妹妹。我想起妹妹从小无数 的可爱之处,想起妹妹14岁就离开家到那么遥远的北疆,吃了多么多的苦,还差点 冻死在运煤车上……而这些我是有愧于妹妹淮北的。想起这些往事我便忍不住要落 泪--两年的时间,足以使我忘记妹妹淮北的诸多不是了。 后来淮北的眼睛转向了我。她的大眼睛仍然明亮清澈,依旧是火一般热辣。她 翘起了唇叫了一声:“姐。”她小时候我回老家看她,每当她要撒娇或有求于我的 时候就是这么叫我的,我走过去,我俩互相看了好一会儿,同时伸开了胳膊,我们 把对方拥抱得那么紧,那么紧,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但在当时却几乎是出于一种 本能,仿佛生怕对方突然消失了似的。 那个夜晚是妹妹淮北一生中最为辉煌的顶点。 剧场就定在天安门广场附近的劳动人民文化宫。 我看见几值前来观看演出的中央领导,有李瑞环、李铁映、邹家华、丁关根等 ,还有几位中央顾问委员会我不熟悉的白发老前辈,陈希同陪着诸位中央领导前排 就坐,我们家属们的座号要稍稍靠后一些。我看见我的丈夫前仰后合左右招呼应酬 忙得不亦乐乎,甚至连额角上都渗出了汗水,可面部表情却神采奕奕,显得兴高采 烈。也只有我能感觉出,在他神采飞扬的得意里以前已经多了几分常人难以觉察的 阴气和邪气。 演出开始后我把目光投向舞台,我是第一次看妹妹的表演,我在搜寻妹妹淮北 。 没想到的她节目还是压轴戏,被安排到最后出场的节目。我敏感地发现妹妹的 体形保持得很好,这些年一点没有发胖,只是胸、臀等部位愈加饱满起来,愈发显 得腰肢纤细,身段玲珑剔透,加上脸蛋呈出一种鲜艳的水色,有如三春鲜桃一般饱 满,又化了妆,穿了颜色艳丽的紧身演出服,远远看过去,真像是一个活泼的十八 岁少女。妹妹淮北的演技也十分纯熟,她向观众鞠了一躬,美丽的金黄色雄狮佩佩 呈现在几万观众面前。 接着跟随淮北的举手投足,雄狮佩佩开始了轻快的舞蹈。淮北手持一根细长的 竹鞭,头戴一顶华丽的巴拿马帽,神气活现地指挥着那头雄狮一级一级地登上台阶 ,又一级一级地走下来。我看见淮北摇着腰肢很夸张地转身,然后悄悄地把一块鲜 肉塞进雄狮的口中。雄狮金黄色的鬃毛火焰一般耸立起来,接着便张开大口吼了一 声,雄狮的吼声使大厅震撼。 震憾声中淮北轻舒细腰慢慢地将头和上半身伸进雄狮的口中,再慢慢地钻出来 。我看见父母的眼神兴奋膝盖发抖。这时一个漂亮的年轻人慢慢推出一个色彩十分 鲜艳的大球,全场观众的情绪达到了沸点。雄狮在淮北的引导下踏上大球。母亲用 手绢捂住了眼睛。淮北的长鞭在漂亮地挥洒,雄狮随长鞭慢慢踏动圆球,圆球像一 团华贵的颜色在汇动。 全场静谧片刻,好像同时反应过来了似的,摹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掌声经久 不息如潮起潮落。全身金箔闪闪发光的淮北也站到了一个彩球上,人和狮子一同滚 动。他们配合得那么默契,那么和谐,那么完美,那种和谐与完美的融合在人与兽 之间有着一种格外震憾、格外动人、格外奇特的美。这时,全场观众都站了起来挥 舞双臂欢呼,那盛况好像只有18年后意大利著名男高音歌唱家帕瓦罗帝来华访问演 出时才可媲美。 那个晚上,鲜花和花篮几乎把妹妹淮北淹没了。 那个晚上,无疑是妹妹淮北的一个难忘的节目。 应该说那时在中国的大地上好像还没有诞生“性骚扰”这个名词,但是许多手 捧鲜花、礼物甚至情书的崇拜者已经挤满了后台,搞得淮北不敢走出后台。她好像 一直处于一种亢奋状态,她得意得不加掩饰忘乎所以。我和父母只好不断地给她泼 冷水,但毫无用处,这时,一个人出现了。这个人的出现使妹妹淮北一下从颠狂状 态中冷静下来。 这个人就是陈希同--我的丈夫,淮北的姐夫。 他将中央领导送走之后又独自返回了后台。他走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很镇静 。他这种表情在节目结束时就已经挂在了脸上,当时我就注意到了他神态的细微变 化,演出刚开始时的得意早已消失,换上了像平时在领导岗位上的那种冷静和清醒 。即使在最后那辉煌的一瞬,他也不过是很绅土地微笑着,站起来和大家一起鼓掌 ,表情与他本人出现在电视镜头上的时候一样从容和有风度。在淮北被许多热情的 观众包围的时候,他从容不迫地陪同中央领导离去,并吩咐他的秘书高启明为淮北 买了一束红玫魂。在玫瑰快要凋谢的时候,他又神秘地突然出现在后台上。 他告诉淮北:“快,重整一下妆,有中央领导要接见你。” 这话也等于告诉我们大家:淮北马上就得离开剧场,离开我们大家,乘坐希同 的那辆超豪华“奔驰”--6oo高级小轿车去赴宴了。那天一整夜,希同没有回家, 妹妹淮北也没有回家。 这其中的隐秘我不用想就能猜出来,但我懒得去管,也懒得去想,我比从前变 得麻木多了。心底里我甚至还会时不时地活上一种阴暗的想法:与其让他去社会上 与那些下三滥女人交往,还不如让他跟淮北,至少淮北不会害他。 但我不理解:淮北为什么还要跟他拉拉扯扯的?凭直觉能感觉出淮北并不爱他 ,几年前那次家庭战争之后,淮北甚至已经非常轻蔑他了。莫非还另有隐情? 唉,女人是怪物。这话一点都不假。 就在希同正式升任北京市市长的那一天晚上,妹妹淮北冷不丁地给我打来个电 话,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她有了新房子,就座落在北京市正南方向的方庄小区,那 是有名的所谓“宫人区”,淮北叫我有空去她的新住所看看玩玩,还说她很想念我 和爸爸、妈妈什么的。我问她那房于是马戏团分配的吗?她嘘了一声然后就大声笑 了起来说,什么呀,是姐夫帮忙搞定的,配有专门照顾我生活起居的公务员和厨师 ,没掏一分钱还搞得挺豪华满舒服的。哈,我真开心。不过,姐,你别多心,我可 没跟他于那事,最多是哄哄他逗逗他。妹妹淮北就是这样,她也许会干些让人生气 的坏事,可她绝不做假,也绝不说假话。我顿时明白了:他是铁了心要把妹妹淮北 当作“外室”养起来。 可生活中的事儿,谁也难以预料,就连希同这样久经磨而、在官场上闯了一生 的人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否则,他就绝不会派一个英俊小生去给淮北 当公务员了。 危险的钢丝游戏:“二奶”爱上他的“公务员” 第一次走进妹妹淮北的新住所,我完全被这幢设计精巧别致的小别墅迷住了。 并且也被它的极度奢华所震。作为市长夫人我不能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但我还 是被妹妹的超豪华新房子震得一愣一愣的。北京的老百姓习惯上总爱把政府宿舍大 院叫作“天堂大院”,那是因为在老百姓眼里,市府大院里的住宅的确要比一般的 住宅好得多。但即使是“天堂大院”里最好的住宅也无法跟妹妹淮北的新房子相比 ,如果说市府大院真是“天堂”,那么淮北的新住宅就是天堂里的皇宫。 那是一座崭新的双层小楼,楼前有一个带喷水池的花园,楼后有一片茂密的竹 林,环境十分优美。楼内大大小小有十多间房,每间房里的布置都很有情调。淮北 一个人住在二楼,清一色的红木护墙板以上一律用法国进口的高级壁毡装饰,地板 上铺着华丽的猩红色俄式地毯。一楼设有极为宽敞明亮的客厅。客厅里摆的是那时 很时兴的捷克式家具,一尘不染,油光锃亮。客厅两旁有几间小屋,住着公务员和 厨师,也可以当客房使用。家庭所用的各种高档电器、物品应有尽有。最让我心动 的其实还是妹妹淮北的卧室,里面是一色新的乌木仿古家具,显得古香古色的,十 分雅致。有一幅很大的卷轴横在淮北的铜制雕花床的上方,只见卷轴上写着: 世外人法无定法方知非法法也 天下事了犹未了不如不了了之 用不着揣摩意思,光看那熟悉的笔体我就一眼认得是出自我的丈夫陈希同之手 。他喜欢附庸风雅,每日不管再忙也要抽出一点时间练练书法,这好像已经成了时 下官场的一大特色。希同的字虽无很深的功力但飘逸挥洒倒也自成一体,这副送给 淮北的卷轴明显是摹仿古人的笔意,特选了两句禅宗旨趣极浓的联楹勉励,甚至也 许还含有更深的用意,但我相信希同此招大概不会收到什么效果,因为淮北对此类 文字游戏肯定是一窍不通,也毫无兴趣。大致看完了淮北的新居回到客厅里,只见 淮北穿着一套粉红色的纯棉睡衣,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大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等 我下来。 “姐,你随便坐,想吃什么你自己拿。冰箱在那儿。”淮北说着坐了起来翘起 二郎腿摇晃着,一副阔少妇或女主人的样子。本来我还有点兴致,一下便被她这副 得意的模样搅得心烦意乱,情绪变得十分低落--我忽地想起了她与希间之间的卑劣 :心里堵得慌。勉强应付着。 可淮北好像很愿意与我聊天,我好几次想走都被她强拉住坐下。 就在这时候,楼外有一辆红色桑塔纳停在了楼门口,透过落地大玻璃窗我看见 一个高个子青年从车里钻出来,不慌不忙地推门走进客厅,轻声向淮北请示道:“ 音响取回来了,要不要现在就装上?”淮北的兴致更高涨了,一连声地嚷嚷道:“ 当然,当然,马上就安装好,让我姐姐也好好欣赏一下这进口的美国音响。”然后 她向我介绍说这位就是希同派来照顾她的公务员大鹏。大鹏客气地朝我点点头就走 出去搬音响设备了。我只来得及看了他一眼,但这一眼便很使我震惊了。这个年轻 男人长得十分英俊,我好像还没发现有哪位演员能赶上他的相貌。不过他绝不是那 种演员式的英俊,他身上有一种蓬勃的血气。他虽然穿的是极为普通的衣裳,但却 像个年轻的贵族,说不上是哪儿像,总之这是让人见过便很难忘记的一种形象。我 于是悄悄地开了句玩笑:“小伙子真够精神的呀!”淮北居然一下子脸红了,还露 出一种小姑娘似的娇羞的微笑。真的,她当时的表情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在安装音响的过程中,大鹏显示出非同一般的智力,他好像对电器非常内行, 他手的动作快速而灵巧,我发现妹妹淮北一直用很欣赏甚至很深情的眼光着着他, 连我也忍不住插嘴问了些类似于你多大啦、家住哪儿啊什么的问题。他虽然都一一 回答了,但看上去十分勉强,他好像对这些家长里短的问题非常没有兴趣,并且, 他十分沉默。 当他把所有的活儿都干完之后,站起身来就想走,我喊住他让他喝点饮料听听 音乐再走,他才勉强洗了洗手,喝了杯百事可乐。趁这个机会我又仔细看了看他, 再度被他那种超拔的英俊所倾倒,而最迷人的是他那种莫名的羞涩,他喝东西的时 候一双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他的沉默又恰到好处地为他注入了一种神秘感。他站 起身来的时候向淮北低声说了一句:市长刚才来电话,要接您去保利大厦吃饭。我 在车里等您。然后他就很客气、很礼貌地告辞了。他的行动非常敏捷像是典型的军 人作风,还没等我们姐俩反应过来,他已经推门走出了客厅,他并没有马上钻进车 里,他显然是在等候淮北.我适时地摸出手机给希同的秘书小高打了个电话,让他 派车来接我。 回家的路上,一种深深的担扰袭上心头:妹妹淮北在玩游戏,那是一种近乎于 走钢丝的危险游戏!淮北真正爱爱的是这个小公务员。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因为 妹妹淮北的神态已经把一切都暴露了。 淮北当然有权力爱任何一个人。但问题是她必须要先脱离希同,摆脱目前她这 种不明不白的尴尬身份。依照她的性格,我相信她完全有勇气这样做,但她是否舍 得放弃眼前的这种超乎常人几百倍的物质享受呢?要知道,在当今的社会,金钱与 物质对人性的异化是惊人的,那巨大的诱惑力简直不可抗拒。想寻找一个能够超越 功利和金钱诱惑而为纯情牺牲的人实在是难乎其难。 我决定找机会同妹妹淮北好谈一次。 可谈话的结果令我吃惊。 妹妹淮北似乎已经苦恼万分了,她说她什么都可以放弃,对什么样的命运结局 都可以承受,但现在问题不在这儿,现在最要命的是……最要命的是…… 淮北的声音哽咽住了。下面的话语随着一声呜咽不很清楚地颤出来:他……他 ……他不愿意那么做… 他不爱你? 淮北抬起头来,泪流满面:我不知道。在我固执地追问下,淮北告诉我一些过 程,她后来的讲述更令我吃惊。 淮北说她看见大鹏的第一眼就爱上了他。大鹏是那种出身及整个文化背景都与 我们距离甚大的人,他是在平民家庭长大的,父母都是老工人,年龄很小的时候就 参军了,在部队一直都是给首长们当公务员,后来复员到了地方一家工厂,当了几 年电工,他利用这段时间自学了大学文科课程并参加自学考试,取得了大专学历。 后来靠朋友帮忙调进市委总务处当汽车司机兼修理工,一个偶然的机会与经常到市 委大院瞎逛的淮北相识了,靠了淮北的推荐,陈希同把他调入办公厅作公务员,专 给各位市级领导干些杂务。大鹏的这些情况和整个经历是淮北在认识他很久以后才 知道的。 大鹏在工作上很努力,平时不爱说话,沉默寡言,但是很善于行动,爱好体育 ,特别是打篮球,下班后的闲空时间大部分是在机关大院的篮球场上度过的。淮北 认识他后便经常找机会去看他打蓝球,有时还拉上希同一起去看。看大鹏打球实在 是一种享受,不仅仅是淮北一个人这么说,大鹏的球技和身段几乎能令每一个女孩 子倾倒。淮北说他是打后卫的,看他抢篮球的那股玩命劲儿,每回背心都是汗塌塌 地围在身上,那两条修长的双腿奔跑起来就像年轻健壮的雄鹿一样,看得女人们心 醉神迷。淮北说她过去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男性的性感,可认识大鹏之后她知道了。 其实岂止知道,他说她简直不能和他距离三尺之内,因为这样的距离便足以产生一 种不可抗拒的磁力。 但大鹏始终与她保持着足够的距离。从不越雷池一步。 最早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初夏之夜。机关小礼堂为处级以上干部放映内部电影。 就是那部当时红遍全球的《野战排》。淮北去找希同鬼混,说是晚上马戏团不演出 闲呆着元聊,可碰巧那天希同要去西山八大处开个会,不能陪她,便指示大鹏陪着 淮北去礼堂看电影。当时大鹏似乎还有些勉强,但又不敢违拗市长的意志。看电影 的时候,明明空了不少座位,可大鹏偏偏不挨着他坐,隔着几个位子。淮北便把瓜 子或水果什么的隔着座位递过去,大鹏表示感谢,却碰也不碰那些其实都是很高档 的零嘴儿。淮北觉得很伤自尊,就再不理他,一门心思地看电影。看到影片中主人 公为情所困要自杀的那一段时,淮北忍不住落下泪来,当然这眼泪有一半是为了大 鹏而落。淮北并没有往大鹏那儿看,但已感觉到大鹏注意到了她在哭。因为这注意 ,淮北哭得便更加伤心,以至前面的人都回过头来看她。但大鹏仍然一动不动地看 电影,对淮北的表现故意视而不见。淮北在周围人的目光下站起身来离开剧场。淮 北走的时候并没有看大鹏一眼,可是当她走过第二道门岗的时候,却忽然发现月光 下的另一个长长的影子。那影于不不紧不慢地跟着她悠然地走着。 这时她才忽然感到冷。是的,当时淮北穿得很少,穿得少其实正是为了引起大 鹏的注意,淮北深知自己身上有一些东西能让男人格外赶兴趣。所以当时临离开希 同办公室时有意无意地把脱下的外套遗下了,她只穿了一件紧身的花贡缎连衣裙, 把线条勾勒得分外明晰。这件连衣裙的领口也开得不能再低,乳房的凹窝饱满的挤 在一起,在黑夜中透出亮丽。但是这时夜风刮起来了,北京的初夏夜风依然很冷, 淮北不禁哆嗦了一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月光中的那条黑影走近了她,一件普通夹克衫递到淮北手里 。那是一件还带男人体温和体味的夹克衫,顿时让淮北从里到外立刻暖和起来。这 时他们正好走在一丛夹竹桃的阴影里,淮北借助月光看了大鹏一眼,发现他也在看 她。他的那种表情很奇特,似乎含有一种惋惜,又似乎含有一种可怜。看了这目光 ,淮北再也忍不住胸中那股激清,她猛然回身倏地搂住了他的脖颈,他好像用手掌 轻轻摸挲了她两下,但那完全是一种本能的反应,然后他就再也一动不动了。淮北 觉得自己是在用全部的生命和激情紧紧拥抱着他,她痛哭失声,不能自己,可他却 始终理智得令人吃惊。他只是在不断地重复着:别这样,这样不好,然后就轻轻地 但也是坚决地把她环抱在脖子上的双手搬开拿下来了。他快步走到前头,并不理会 淮北伤心欲绝地蹲在了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那一夜淮北在夹竹桃的阴影里呆到凌晨两点,然后才肿着 两眼回到马戏团自 己的宿舍里。大鹏则始终不远不近地跟随着她,他一直在发狠似的沉默、发狠似的 抽烟……这之后,他们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直到希同给淮北搞到方庄小区的新 房子。淮北撒娇耍泼般地向希同要来了大鹏,搬进新居的头几天,大概是因为希同 夜夜都有可能光顾别墅,淮北对自己有所收敛,过了一段时间,赶上希同参加全国 人大会,至少一个星期之内是离不开会场的。这当然是一个机会。尽管大隅对淮北 的起居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在态度上始终对她冷若冰霜。 有一天晚上刚吃完晚饭,淮北叫大鹏陪她去散步,大鹏问她上什么地方散步? 她说就在附近随便走走,大鹏说既然不走远那就您一个人去吧,我要修理一下车, 那辆桑塔纳的离合器好像有点毛病。淮北知道这是他在故意推脱便赌气一个人走了 ,她漫无目标地走得极远,等她再慢慢地夜游回来,已经是深夜时分了,一层的客 厅只有几盏昏暗的壁灯还亮着,大型琉璃吊灯和落地台灯都已熄灭,厨师也已酣酣 人睡,只有大鹏住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光,门虚掩着,她看见大鹏在里面狠狠地抽烟 ,她推门进去了,那一刻她几乎失去了理智。她看着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他 却继续抽烟,连看也不着她一眼,我的妹妹淮北一准是疯了,她完全忘记了楼下隔 壁的房间里还住着一位厨师,她的哭腔中以把全楼熟睡的人都吵醒:“你……你说 ,难道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讨厌么?”她的形象一定是十分可怕,因为大鹏看着她的 眼光有点吃惊,但他依然那么严肃、不可动摇。大鹏说别逼我了淮北,你别逼我好 吗?已经很晚了,快上去睡觉去吧,别再瞎折腾了。这句话更加大大地刺激了淮北 ,自为“折腾”这个词有多种含意。淮北说她当时从心里流出来的,其实那是血。 她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抓住他死活下松手,她说:“不,我没瞎折腾, 陈希同是我的姐夫,不是我的丈夫,我有权力爱任何人!任何人也有权力爱我!”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淮北泣不成声:“你别离开我,千万别离开,我爱你,我太爱 你了,我骗不了自己!”……也许是淮北那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感动了大鹏,也许是 大鹏实在畏惧了她的歇斯底里,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大鹏的声调变得温柔多 了,大鹏说:“你别哭了,别哭了好吗?你愿意的活我们可以做朋友,你需要我做 什么你说好了,别这样,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在这样的温言抚慰中淮北才 渐渐安静下来。大鹏的最后一句话被很北当成了一种希望。可怜而又可悲的淮北, 在强烈的感情烧灼中竟没想过大鹏是不是同样爱她?大鹏是不是已经另有所爱?她 非常固执而武断地认为大鹏没有女朋友,因为她从来没有发现大鹏与任何人通过电 后,也没有限任何女人有过通信来往;同时,她又那么粗心地忽略了她自己那尴尬 的身份,她所倚仗的是她的姐夫,而她的姐夫又是大鹏的顶头上司,是大名赫赫、 大权在握、跺一脚北京就要抖的大市长、陈政局,而大鹏不过是他手下一个小小的 公务员…… 与妹妹淮北的第一次谈话弄得我心里好长时间不舒服,这里面当然有时妹妹的 担忧,有对大鹏的担忧,也有对陈希同人帮的睥倪和对淮北的轻蔑。但不管怎么说 ,淮北毕竟是我的同胞妹妹,我不能眼看着她害了自己,又害了那个挺不错的年轻 人。她千万别走得大远。 但实际上,在那种情形下,我的任何警告她都不可能接受了,第二阶谈话中她 的叙述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妹妹淮北毫无顾忌地任性胡闹着。 妹妹淮北就这样走向了深渊。刚烈的女人同时又情欲亢奋,对她自己就是一种 巨大的折磨和灾难。淮北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大鹏,大鹏却貌似无意实则有意地 躲避着淮北。这种不明真相的躲避实际上严重地伤害了淮北,因为一旦女人堕人情 网,就会变得异常敏感,甚至有些神经质。这是她自己对我这样说的。 她无法克制地想抓住或制造所有机会与大鹏单独相处,而偏偏这样的机会又实 在是多得不可胜数--陈希同养了个外室,却又不可能天天光顾,有时甚至十多天才 匆匆赶来“临幸”宁次。这当然是他的失误或者说是愚蠢,任何一个貌似伟大的人 物也都会有愚蠢的时候。正是他的愚蠢和妹妹淮北的愚蠢酝酿了最后的悲剧。 那是一个周未,淮北悄悄地放了厨师两天假,要自己下厨摆弄伙食。她要利用 这个周未与大鹏单独相处,她想搞得家庭气氛浓烈一些。可大鹏却像故意作对似的 把时间排得很满,白天清理整幢别墅的卫生,保养小车,清扫楼前后的花园竹林, 傍晚到小区的篮球场去打两个小时的篮球,好不容易等到天擦了黑,他又总是约了 邻居那栋别墅的一位老板的司机下围棋,要不就是有市委总务处他原先的同事来找 他聊天。淮北恨不得把那些和大鹏共处的男人都杀了。千万别以为我的妹妹淮北有 受虐待狂心理疾病,其实大鹏对她的们非常之好,除了感情的事情以外,可以说是 百依百顺,体贴备至。厨师在的那些日子,每天的食谱大鹏都要精心安排,淮北有 时心烦故意挑剔厨师的手艺他就亲自下厨单独为她炒几碟小菜,清早淮北还没起床 ,大鹏早已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连牙膏都挤在牙刷上。淮北换下的衣物,大鹏总是 及时洗得干干净净,有时甚至连淮北的卫生带都帮着洗。大鹏越是这样淮北便爱之 愈深,爱得愈深就愈发感到不满足,而在那一方面,无论淮北做出怎样的努力,大 鹏则始终完全不为所动。 到了星期天晚上,大们说晚上大闷热,出去买几只冰镇的西瓜来给淮北消暑。 大鹏出去后,淮北就暗自坐在了花圆门口没好气地打发走了所有来人,然后使关了 院门回到别墅里。她先洗过澡精心化了晚妆。穿着丝绸睡衣来到客厅靠在沙发上听 音乐,那天她听的是一首由法国著名作曲家圣·桑创作的金曲代表作--大提琴协奏 曲《天鹅》。妹妹淮北一下子就被《天鹅》里所弥漫着的浓重忧伤所穿透,她从酒 柜里抓了一瓶马爹利倒了半杯,一口一口地抿着喝。这时门铃响了,大同抱了几只 很大的西瓜走进来。他役说话,在厨房切好西瓜。用只大盘盛了端到客厅摆到淮北 面前,然后用一根根牙签很细致地将已切成小块状的西瓜芽上,他简直就差喂到她 的嘴里了。妹妹淮北强忍着眼泪请他自治区稍坐一会儿,他虽然没有拒绝但立刻便 显得如坐针毡。淮北重新倒了一杯马爹利递给他,他说谢谢,还说从没喝过这种高 档洋酒,他喝酒的样子一看就是个老行家。他喝完了,点点头说这酒不错,于是淮 北又给他倒了一大杯。就这样连喝了三、四大杯酒之后,大鹏的话显得多起来。 淮北把壁灯关了,只留下一只五瓦的落地台灯幽暗地亮着,圣·桑的《天鹅》 在暗淡的灯影下被强化得格外忧伤。 淮北告诉我,当时大鹏说话的语调很低沉,他告诉她他的经历很坎坷,也吃过 不少苦,他曾迷恋过文学,还做过作家梦,后来发现不行,充其量只能是个业余爱 好者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而把兴趣转移到了电子计算机上。他的理想很简单:想有 朝一日成为一个电脑公司老板。为了这个,他经常在买菜或给小车买零配件的时候 走进那个离市委大院很近的电脑公司,就这样他认识了丽娜一家电脑公司的一个操 作计算机的小姐。丽娜是那种北京胡同里长大的女孩子,大鹏头一回见到她,就被 她那一口纯正的京腔吸引住了。何况她很年轻,只有21岁。她的模样很清秀,白白 的,柔柔的,总是很安静,还有着工双笔直的长腿。最吸引大鹏的其实是她的温柔 ,她总是那么笑模笑样地看着他,细长的而又弯弯的眼眉顾盼多情。她的沉静大鹏 反而变成了一个饶舌者,她是大鹏最忠实的听众。第二次大鹏就约她去了一个小酒 吧。从酒吧出来的时候正好是春风荡漾的时刻。大鹏顺理成章地吻了她,没有一点 儿不自然。 这又怎么样?这很自然嘛,什么也证明不了。听到这里,淮北装出很大度的样 子说。她说这话的目的实际上是想知道更多的有关大鹏的隐秘。酒精使大鹏变得愚 蠢。他立刻告诉她,当然不止这些,他们在几次约会之后就住到了一起,就在丽娜 她们公司楼下的仓库里。淮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淮北说:“老天,你的胆子也太 大了,难道你就不怕被别人发现?”他微徽一笑说:“当然只有很少的几次。”淮 北克制不住地站了起来,她象愤怒的母狮一般在客厅里来口踱着步,一边大声嚷嚷 道:“你可千万别那么轻易地断送了自己,她,就是那个叫什么丽娜的,一个胡同 里长大的女孩子究竟能帮你什么?你要想一想。而我呢,你想当作家我帮不了你, 你想当老板我明天就能让你梦想成真,一句话的事儿。哼,你一分钱都不须付出… …”大鹏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可我只想当丽娜的老板。我有 一双手,还有智慧,我们俩都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是个干什么的,还知道人不是寄 生虫,绝不能满足于依附某个人就自以为很得意,我们俩都对未来充满信心……” 淮北火了,也急了,打断了大鹏的活连声嚷嚷着,话语中不由地便带上了许多贬损 丽娜的言词。这一下大概是把大鹏刺清醒了,但他显然是不想与淮北吵架,他腮上 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就闭口不言了。 淮北表现得如此气急败坏是有原因的。在那一刹那间,她的心碎了。觉得心里 的血正一滴档地流淌,连嗓子限儿里也是一片血腥。一想到他和别的女人相亲相爱 ,就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惨痛掳住了她,她被那惨痛撕成了碎片。妹妹淮北告诉我, 在这之前她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 第二天淮北就给当时还任北京市财政局局长的王宝森打了个电话,约他来方庄 小别墅会面,说有件急事需要他帮忙。她要求王宝森急办的事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办 下一家中等规模的电脑公司的手续,并且得有一定数额的周转资金,法人代表就填 大鹏的名字。附加条件是必须保密。她这件事当然是瞒着大鹏甚至连陈希同也想瞒 过的。王宝森如约赶到,并且满口答应:十天之内全部办完。王宝森是个老色鬼, 对淮北早就垂涎三尺了,只是因为他顶头上司陈希同的关系他从不敢对淮北有所动 作。现在淮北有事求他,而且还是一件必须瞒着陈希同的“鬼事”,他自然下会轻 易放过这个机会,交易的结果是淮北答应晚上陪他去市财政局干部培训中心跳跳舞 (那个培训中心正是王宝森的销金淫乐窝之一。淮北去了,那一夜她当然不可能再 回到别墅来。但她托办的事情王宝森一点不敢怠馒。果然,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左右 ,淮北拿着一家注册资金为100万人民币,公司帐户上还存有50万元周转资金的整 套电脑公司手续交到大鹏手里。 可大鹏不仅坚决拒绝接受,还破天荒地第一次对淮北大发脾气。仿佛受了莫大 的侮辱,淮北当时真的是惊讶极了,也费解极了。 陈希同打破了“醋罐子” 糟糕就糟糕在淮北并没有就此止步。大鹏对她必恭必敬的体贴入微总是不断地 使她产生错觉。淮北忽然发现爱一个人竟然可以放弃尊严,甚至想即使大鹏跟那个 叫丽娜的女孩子结了婚也没关系,只要他能爱她,就算做那种永久性的情人也可以, 她不在乎。 但其实她不明白,那种所谓的不在乎纯粹是理论上的。每当夜深人静,她想到 这件享的时候,想到大鹏和一个年轻女孩相亲相爱,便有那种心里的血泪汹涌地流 淌出来,无法遏止的感觉。淮北还奇怪地发现,无论是和她的姐夫陈希同还是那个 暂时利用一下的王主森(当然,她没有跟我明确提出这两个人的名字),在身体上 都有一种明显的排斥,她能够全身心接受的男人只有大鹏。 又一个周未,希同打来电话,要大鹏开车立刻送淮北赶到西山八大处,晚上将 在那儿举行一个小范围的舞会。大鹏迅速通知了淮北,待淮北梳洗打扮停当,便一 起上车急急赶往京城西郊。从晚宴到舞会结束,一小伙属于希同心腹的头头脑脑们 一直折腾到大半夜才尽兴而散。这期间大鹏同其他司机们一样,都是呆在车里等候 ,他们当然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级别且又很隐秘的活动的。后来接到接待人员通 知名位领导累了,就留在招待所过夜,众司机才都涌到客房去休息。 就在那半夜之后快到凌晨的时侯,正在熟睡的淮北迷迷糊糊地好像听见了门响 ,她似乎强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却见是大鹏走了进来,大鹏似乎只穿了那身打篮球 时的裤仅背心。巨大的惊喜使他说不出话来。大鹏从容不迫地脱去了衣服,他的身 体正是她想象的那一种,宽肩阔背,细腰长腿,只是下身的体毛令人惊骇的浓密, 并一直长到肚脐眼以上,与黑黑的胸毛连成一片。他走过来,脸上的表情在晨曦中 模糊不清,他的手刚刚碰到她的身体她便感到浑身瘫软,他解开她的胸罩,她的 乳房就尽露在灰白的晨噶中,她能够看见她的两个小小乳头坚挺起来,直直地翘着 。她的乳房丰腴饱满得连自己也十分吃惊,他的大手就放在她那丰腴饱满的乳房上 慢慢地揉搓,她情不自禁地呻吟起来,她痉挛般地扭动着身子,感到下身正在迅速 地变得潮湿、变得水如泉涌,在他进入她身体的一刹那,她亢奋得高叫起来,她的 裸体像鱼一样在他坚实的身体下拼命扭动,她觉得自己在一种极度迸发的激情中完 全熔化了,她在熔化中拼命地敞开着自己,她要让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接受他的爱 抚;她几乎在一种物我两忘的昏热中喃喃地脱口叫着:“大鹏,别离开我,永远别 离开我……啊,这多美!真好” 当她终于从昏热中清醒过来时,才骇然无比地发现压在她身上的人不是大鹏, 而是另外一个男人(我实在不想再提他名字)--她的姐夫,他显然已经停止了动作 ,一边用手揉搓着她的双乳一边无比迷惑地望着她:“好象伙,你怎么这么兴奋, 你刚才好像在叫谁的名字啊?”淮北噎了一下,看到自己姐夫那双青筋鼓鼓的手, 不知怎么一下子呕了起来,她使劲一翻身推开他的身体,浑身赤裸着冲进卫生间里 大吐特吐、吐了又吐,直到吐出青黄色的胆汁为止。 那个还歪在床上的男人似乎感觉到什么,粗黑而又坚硬的眉头渐渐皱紧了,使 得他那原本就带有几分霸气的脸,更增添了几分凶气。 人们都说女人打翻了“醋罐子”就会变得像母夜叉,岂不知男人打翻了“醋罐 子”更是不得了。没过三天,大鹏就接到了通知:调离办公厅,仍回总务处当汽车 修理工,大鹏惨白着脸,只是冷哼一声,一句活没说,当天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离 开了小白楼别墅。但他并没有回机关总务处,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淮北勃然大怒,她当然知道是谁在中间搞的鬼,她立刻乘车赶到市委大院,在 市长办公室里与希同大闹特闹,还差点被当作精神病人送进精神病院,没过多久, 淮北也自动离开方庄小区那栋舒适的小白楼别墅,但她似乎觉得怪没脸再重回马戏 团集体宿舍,便索性自己租了间民房,住在马戏团外面。那天她仍咬着牙去上班好 不容易熬到排练结束,人们刚一离开排场,她就一把搂住雄狮佩佩哭得昏天黑地。 雄狮佩佩似乎对她很是体贴,不断摇头摆尾地讨好她。淮北就是从那时起心里升起 了一个模糊的同时又是危险极大的念头--她要报复她的姐夫,为蒙冤的大鹏打抱不 平。后来她就开始在暗地与王宝森鬼混,甚至跟希同的秘书高启明、司机小胡等等 凡是与希同比较亲近或是容易接近希同的人鬼混。役多长时间,妹妹淮北变成了中 委大院高级干部群里名声很坏的女人。说到这里,我心疼如绞。我与淮北是一母同 胞的俩姐妹,却不论从哪一方面都是如此不同,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她那接近于 疯狂的心理。 再后来她便开始满北京跑着寻找大鹏。她几乎寻遍了北京市区里的每一家电脑 公司,终于在两个月后的一天,在牛街的一家叫--长星电子计算机公司里找到了大 鹏,不,准确他说,是从街上跟踪到了电脑公司的后院里。淮北像影子一样无声地 跟在大鹏后面飘了进去,她把自己驯兽师的基本功都用了出来,她踩着猫步跟进后 院躲在一个临院的窗沿下,她完全投人的样子极为可怜。淮北的位置恰恰可以看到 电脑台边的那位小姐,她猜出那大概就是丽娜。她尽量使自己跳出感情的圈子公正 地评价那个比自己年轻得多的姑娘。但是评价的结果却是,除了年龄优势之外丽娜 一无所长。她看到大鹏轻轻地搂住丽娜,温柔地亲吻她,好像她是一个极为娇贵、 极易碰碎的玻璃人儿似的。他们的嘴唇碰在一起。淮北清楚地看到大鹏在亲吻丽娜 对的那种令人心动的羞涩、专注和投入。妹妹淮北当时一准是疯了,她压很儿不知 道自己在窗外站了多久。后来倾盆大雨落了下来,电闪雷鸣中她仍一动不动地呆立 着。她大概一直站到半夜,然后才拖着两脚泥泞跌跌撞撞地回到她的住所,一进门 就昏了过去。她跌倒的时候,手提包也摔到了地上。一迭厚厚的文字材料和一些照 片掉了出来--这就是淮北费尽千辛万苦才搞到手的、自以为能够报复她的姐夫又能 为大鹏出口气的证据材料啊!她到处寻找大鹏就是为了把这些东西交给大鹏。 但大鹏拒绝接她的电话,这就意味着他拒绝了她最后一番好意,他恨她。尽管 淮北在跟我的谈话中没具体说那都是些什么材料,但当我听到这样的叙述时,仅从 她的口气中就已经感觉到了。我心里忍不住对妹妹淮北的这种行为无比感慨:傻妹 妹,你实在是大傻了,你几乎是用全部的屈辱和生命换来的那些所谓的证据,对你 的姐夫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他当时已经是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国务委员、跺 跺脚北京市就要抖三抖的大人物,想用你搜集的那点证据搞垮他,那简直就等于是 蚍蜉撼树啊!别说大鹏,就是北京市所有的老百姓加起来也别想动他一根毫毛,他 在北京几乎经营了一辈子,那根基有如一株老树,盘根错节,千丝万缕,那便是党 中央。要动他也不是轻而易举的! 但妹妹淮北像前一次谈话一样,根本听不进去我的一点劝告。她固执地认为, 她能为大鹏做的就是这点事了。为了大鹏她愿意去死。淮北死后我曾找过大鹏,从 他口中我知道了一些我与淮北谈话之后发生的事情。淮北后来确曾找过大鹏许多次 ,都被大鹏拒绝了。但有一次是淮北把他从围棋摊子边拉开,拉到夏夜的黑暗里, 他实在无法推脱了。淮北带着一脸哭相哽咽难言,他只好温软了口气想安慰她几句 ,没想到淮北顿时感动得无法控制,猛的一下紧紧地把他抱住了,可大鹏仍然很坚 决地把她推开了。 淮北说,不,我不在乎你跟别人好,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了,你就算骗骗我都 行啊!淮北说着就欲自己解衣扣,被大鹏一把捏住了双手。 大鹏说,你别这样,别这行吗?你这样做最终是既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你自己。 可淮北却像疯了似的一切都那么不管不顾,大喊着,我该怎么办我自己知道, 我自己负责!大鹏恨恨地盯了她一眼松开她的手转身就走,淮北追上去再次抓住他 ,也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摸出一把水果刀,虽然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水果刀,但在 月夜里仍显得光闪闪寒气逼人。淮北将那把水果刀对准了自己的手腕处,淮北说, 你要走我就死在这儿,大鹏显然是气疯了。他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处,夏夜的风把他 的头发直刺刺地吹起,完全像是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淮北再次扑上去,刚刚快要 碰到他的身体时,他便本能地闪开,就在这时淮北立刻毫不犹豫地用那把水果刀切 开了自己的手腕。 妹妹淮北其实一点也下了解像大鹏这种类型的男人。如果她不是那么热烈,那 么专横,情感能够平和一点、超然一点、淡泊一点,那么他兴许就很有可能与她建 立一种超乎一般友情的关系,他虽然深爱着丽娜,但让他这么一个出色的男人为谁 守身如玉毕竟是愚蠢的。最重要的一点:她不该在他面前过分强化她外在的女性特 点,那样会使他感到受了诱惑的挑战,而这种类型的男人骨于里人物感极强,他们 会本能地以挑战来对付挑战。 而淮北不了解这些,她甚至无意中放弃了她最能打动大鹏的内在素质:聪明、 率真和侠义。她永远不会想到就在她切开手腕的一瞬间也就切断了大鹏对她的最后 一丝情感。甚至连尊敬、关心这样的情感在大鹏心中也荡然无存了,大鹏虽讨厌要 死要活的女人,淮北所有的一切努力在大鹏眼里都只能是适得其反。但当时大鹏还 是受到了相当的震撼,大鹏一个箭步窜上去伸手捏紧了她流血的手腕,一挺腰板便 把她象麻袋般地驮在了肩膀上,淮北昏昏沉沉中感到一种莫大的幸福和满足--因为 她终于接近了他的身体,或者说他的身体终于接纳了她,可怜的妹妹淮北!她即使 昏迷状态中依然想爱情,她试图以死来换得大鹏的爱,但是这样做的结果恰恰使大 鹏原来对她的友情和怜惜也丢掉了。 最后的、也是最惨的人间悲剧 淮北出院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大鹏正式被市委机关除名。她证实了这个 消息的可靠性之后感到心像被割去了一块似的那么疼。她惊奇地发现,濒死的体验 并未能挽救她,那疼痛还是那么新鲜敏锐得让她无法忍受。 她很快又搬了家,在郊区租了一间孤零零的农舍。好长时间没有上班。 就在这段时间,不知什么时候,她背着所有人义无反顾地将那包揭发材料寄给 了中纪委。并且还留了份副本秘密寄给了大鹏。我去看她的时候她已不大愿意再说 什么,直到我起身返回的时候,她送我出来,才直盯盯地望着我说了句:“姐,我 要革命了!” 但她革掉的其实是她自己的命。 在一个漆黑的暗夜,淮北拉熄了灯,正四肢冰冷地躺在那张折叠床上,地似乎 是在沉思冥想,又似乎完全失去了知觉……就在屋外最后一线星光消失的时候,一 个男人愉偷闯了进来,他像一个处在欲望之巅的雄兽一样潜入了淮北的小屋,而淮 北恰恰精神恍惚浑身几乎赤裸地躺在床上。那个男人掀翻了那张床,他狂暴的程度 使正处于呆滞状态下的淮北在最初的几秒钟便感到了疼痛。他疯狂地蹂躏着妹妹淮 北。他竟然用捆行李的尼龙绳把她捆在床上,无忌惮地污辱她,把她像块烂抹布一 样丢在地上踩。妹妹淮北很快清醒过来,拼尽全力抗争,地与他搏斗的结果只是换 来了加倍的粗暴……悲惨的凌尽过后,那头雄兽扬长而去,屋外传来一阵远去的马 达声。淮北在晕过去之前的一刹那间,奄奄一息地给大鹏挂了个电话,她只来得及 说了一句话:“快……来救我……”就人事不省了。 大鹏当时还没入睡,正躺在床上看书,电话铃响起来以后他立即拿起了话筒, 他以为是丽娜要用电话向他问候晚安。但是话筒里传来的却是淮北的声音,而且那 极度恐惧、极度绝望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他的第一个直觉是怀疑淮北是否又在骗 他赴约?或是其他什么花招,是的,他已经领教过淮北的不少各式各样的花招,已 经不再相信她了。他气恼而沮丧。但一细想又觉得颇不对劲儿,没准儿真的是出了 什么大事了,要不就算她是超一流的大明星也不可能装出那种恐惧和绝望来。大鹏 忽地坐起来,把衣服扔在床上,然后迅速抓起了桌上的话筒。 大鹏给我挂了个电话,因为他觉得在这种时间、地点能够合法走进淮北房间的 人只有她的姐姐,当然,还可以报警,但是大鹏吃不准这件事是否到了那么严重的 程度。 我记得那天整个北京城都淹没在大雾之中。放下电话,我便掉了魂似的慌忙叫 了部车往淮北住的郊区驶去。一路上我连声健促司机开快点,再快点。可司机怎么 也不敢加速--那天夜晚的雾实在是大大了。临近郊区时,我完全看不清路,仅仅凭 借记忆寻找着那间小屋。我当然不知道,在我放下电话的同时,大鹏也驾驶着一辆 摩托赶往淮北的住处,并且比我还要提前二十分钟找到了淹没在浓重雾气里的小屋 。这座城市里的老人们后来纷纷议论说,那场大雾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凡是那天 夜晚外出的人似乎都闻到了一股近似毒气的味道,几乎都在第二天就病倒了。 我赶到的时候,小屋周围已经被几个公安干警封锁了,出大事了,我已报警 。我顾不上再跟他说什么,便推开守门的警察冲进屋里,里面有几只手电筒在亮着。 但光线仍很昏暗。我看见淮北一动不动地倚坐在床上,微弱的光线下,我看到淮北 乱蓬蓬的头发和模糊的轮廓,淮北一向明亮、像火一般的眼睛已经黯淡无光了,那 里面只有一种欲哭无泪的绝望。我扑上去紧地搂住了我可怜的妹妹。而大鹏则靠在 门边半天没动。他从来没有在哪个女人的脸上看到过这种完全破碎的表情,这种表 情比淮北平时那种表现欲要迷人和强有力得多,一句话,淮北的这种表情一下子打 中了大鹏,在这一瞬间他心里所有奔突的岩浆都固了。 他低垂下了头,很久很久。在他最后离开的时候,他又朝淮北深深地看了一眼 ,淮北在我的眼里像石像一样呆呆地坐着,在黑暗里,没有哭,也没有泪。我想, 在那一刻,大鹏也许第一次真实地感觉到:他,淮北和我,我们都同样是受害者。 在淮北住院期间,希同一次也没去看过她。倒是我与希同大闹了几次,我逼着 他给市公安局长下命令,组织专案组限期破案,抓捕案犯。但陈希同却鼻孔朝天连 向我吹了几股冷气:“你得了吧,什么屁事还要成立专案组?没听过去有句老话, 叫作‘天做孽犹可恕,自做孽不可活’让她自做孽去吧。谁也管不了她。”他那冷 冰冰的口气令我不寒而栗,但也气得发疯,我忍不住再一次丢掉了淑女凤范,扑上 去,当着他秘书的面,使劲扇了他两个耳光:“你他妈不是人!是畜牲!” 妹妹淮北似乎知道是谁强奸了她,但她始终表现得很淡然,闭口不提一个字。 淮北出院后不久,马戏团的领导便找她谈话,说她目前的状态已经不再适合于这样 的工作了。淮北点点头说她自己也这么想,淮北说她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能最后 搞一次告别演出。领导们很快研究并同意了这一要求。 我现在只能感谢上苍,我的父母没有参加淮北的告别演出,否则他们可能当场 就会死掉。那雄狮的血盆大口张得那大,好像要把整个剧场都吞噬下去。我在刹那 间觉得好像自己也被吞了进去,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个人在当时都会和我有同样的感 觉。等我清醒过来,我的妹妹淮北已经消失了,在妹妹原来站着的地方,是一滩红 色的血肉。还能看到她的裙子,还能看到的双腿。但她的头已经不见了,那双曾经 星星一样明亮、像火一样热辣的大眼睛正被雄狮佩佩慢慢吐出来。是的,佩佩在那 一瞬间的确含着微笑。 在痛苦的煎熬中几年过去了,我的丈夫陈希同终于东窗事发,这倒正就应他说 的那句老话:天做孽犹可恕,自做孽不可活。他自已做的坏事应该由他自己去承担 。不幸,与他一起受牵连的还有我的两个儿子,这是我终身最为感到悲苦的。 至于妹妹淮北死于演出的事情,也已立案,不久将诉诸公堂。起诉人是我的父 亲,而整个幕后的策划和操纵者却是一位青年律师。律师说他一直就是淮北的崇拜 者,还说他暗恋淮北大概有四五年的光景了。这位律师谈吐不俗,仪表轩昂,气质 远在大鹏之上,我见到他之后禁不住在心里连连暗叹,我想如果这位青年律师能够 勇敢一点、再机智一点,有办法向妹妹淮北示爱,也许一切都会是另一个样子,轮 回之中的确报应不爽。 这位律师从小就喜欢读福尔摩斯。可以说是一位业余侦探,学了法律之后更是 乐此不疲。尽管他已经自认为百炼成刚,但是在那次淮北的告别演出中他依然受到 极大的打击。他说他当时完全呆了,傻了,在一片混乱之中。他满脑子都是血肉模 糊的肢体,直到现在一想起这件事,他心里仍然是有一种极为惨烈的巨痛。一个他 只敢在远远欣赏的梦中情人刹那间死于兽王之口,这事实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于是,一个巨大的问号笼罩了他,因为淮北做了十几年的驯兽师,与雄狮佩佩 早已建立了十分良好、互相信任的关系,如果不是有非常特别的原因,是绝不会出 现这种意外的。他注意到,当时佩佩那十分神秘的表情:近乎于微笑、却又像是要 打喷嚏或者呵欠的样子--他从来没有在任何动物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于是他开始 调查,经过几番锲而不舍的努力,他终于得出了谋杀一这个令人心惊肉跳的结论。 首先,就在当时现场那一片混乱之中,他没有忘记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拿走了淮 北的一缕头发、几颗牙齿和撕碎的布片,他开始研究这些东西,他试图找到谜底。 后来他断定,在演出之前,淮北的头发上抹了一种刺激性很强的发胶或香水, 而在与死者用的同一种牌子的发胶或香水中却完全没有这种气味。于是他大胆断言 --有人在淮北用的发胶或香水中掺进了一种剧毒性药物(HRP一Cjbsa),这是一 种特殊的刺激性很强的药物,由于这药物的刺激,雄狮佩佩要打喷嚏,它张大嘴巴 打喷嚏的时候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结果是,它张开血盆大口把自己的驯兽师吞吃了。 我是医生,我深深地知道,HRp一cjbsa是种国家严格控制使用的剧毒药品, 各大医院都有严格的使用规定,手续十分复杂。只有身份特殊的人才能拿到。那么 ,这个身份特殊而又要蓄意杀害淮北的人究竟会是谁呢?每当我想到这个问题,我 的心里就会涌上一种莫名的恐惧--人啊,怎么可以这样残酷! 人啊,怎么可以这样没有人性! 这一点,我没有对那位青年律师讲,但对采访我的那位作家说了。 我有一种预感,对任何一位品格高尚的作家我都会敞开心扉,把我所知道的真 相告诉她,这是为了我可怜的妹妹淮北,但我在法庭上将保持缄默,不是为了他, 而恰恰是为了我自己。 最后,我想用四句顺口溜结束我欲哭无泪的痛苦回忆: 春风秋雨泪绵绵。 发落成灰心忧忧。 人生无定欲缠缠, 残花败柳恨悠悠…… 三 凄艳徘测: 与电视台播音员“芬芳”的故事 我写到这里,已经有了一种预感:我又要推出一位漂亮而又与众不同的女人了 。就像一部上乘的影片,如果放映了3分钟主角还没出场的话,观众就会走掉一半。 在这里,我要隆重推出一个女人,一个在我看来是美丽绝伦的女人,岂止是美 丽,她还生动、性感,冰雪聪明;她是那种令男人激动得阳痿、兴奋得喘息的女人 。她既是花又是果,是最鲜艳的浆果,饱满得快要炸裂,成熟得一碰就会滴出汁水 来。 她就叫芬芳。 应当说芬芳与淮北有相像之处——她们都楚楚动人,她们都激情奔放,她们都 是那种可以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不同的是性格和气质。芬芳要比淮北含蓄得多, 平和得多,她的内心世界更为丰富,感情细腻得像新出炉的上等薄胎的景德镇瓷器 。而且她追求远离功利的纯爱情,在这个物欲熏心、肉欲横流的庸俗社会里,芬芳 的确是显得那么清秀,那么超越,那么脱俗,那么一生不染。 依据我的采访材料,芬芳9岁的时候乳房就开始发育了。她与她的女同学们一 起在公共澡堂洗澡时,她总是小心翼翼地背对着她们。有一次一个女同学转到前面 跟她说话,没说几句那个女同学便大惊小怪地尖叫起来。那尖叫声里透露着无比的 惊奇,使另外几个女同学都情不自禁地围了过去。接着她们便看到芬芳的脸变得像 鸡冠花一样紫红,顺着那个尖叫的女同学的手指,她们看见芬芳的两手紧紧捂着双 乳,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一个与芬芳很要好的小女生轻轻拉开她的双手,她的乳 房就在她们的眼前暴露无遗了。她们几乎齐声惊叹起来:好美啊。那简直就是冰雕 玉琢的杰作,那两点淡粉色的小乳头,正是微微颤动的花蕾。我相信,她们当时在 场的几个女同学肯定都很想碰碰那对乳房。对于美丽的东西,女人和男人其实有着 同样的欲望。 按照芬芳的美丽和智慧,她这一生应当碰上无数优秀的男人。但恰恰相反,芬 芳迄今为止只跟两个男人上过床:一个是她的丈夫高启明(即陈希同8O年代的秘书 ,现已逃往国外),一个便是大名鼎鼎的前北京市市长、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 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国务委员陈希同。在这两个男人东窗事发之后,芬芳毅然辞别 了工作单位,悄然离开北京,去了遥远的边疆佤寨。她一直怀疑自己是个”夷人” 的后裔,也就是说有“少数民族”血统,她想趁此机会去验证一下,如果是那样, 她可能就此定居南疆不再回北京了。尽管受了这次打击,尽管芬芳也己年近40,按 照国人一般的标准已应打入“残花败柳”之列,但她仍然充满生机,美丽生动如青 春少女,我坚信她还会遇到真正优秀的男人。但是最近接到她从俪寨来的信,依然 没有爱情信息。 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对于完美的女人都有一种惧怕? 采访芬芳之前,我一直对她能嫁给高启明这样一个下三滥小政治相客,并且后 来又与陈希同有染而百思不解,因为芬芳绝不是那种为了金钱或其他什么功利目的 而甘愿卖身堕落的女人,她恰恰是最远离功利、最淡泊物质享受而甘愿追求纯爱情 的珍稀女人呀。但采访完她之后,尤其是最近读了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方恍 然大悟,琢磨出一个较为圆通的答案。《金阁寺》中所描绘的爱情故事,就是一个 美女居然爱上了一个内翻足的残疾人。三岛由纪夫先生是这样解释的:“她之所以 爱他,是出于她那异乎寻常的自尊心。她实在太美了,知道自己的身价在对方眼里 该有多高的位--。所以她对那些极为自信的求爱者感到难以忍受。她不愿把自己的 自尊和求爱者的自负放在同一架天平上。所谓佳配良缘只能令她生厌。当爱情中所 有的均衡都被她。的洁癖拒之门外时,她便把目光向了内翻足。” 高启明与陈希同,便极有可能都是三岛由纪夫先生所说的“内翻足”了。 这大概是芬芳爱情纠葛的唯一合理解释。芬芳的自尊来自她童年时的自卑和不 受重视。她小的时候兄弟姐妹很多、母亲从来没把爱的目光投向她,于是长大以后 ,芬芳就成为渴望爱情而终身流浪的弃儿。高启明的叛逃国外和陈希同的狠铛入狱 ,对她来说当然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但并没有摧毁她。临去南疆佤寨之前我们见过 一面,她虽然瘦了许多,但一双妩媚的大眼睛里仍然燃烧着火光,那种深邃的火光 灼亮着她的灵魂,好像随时都会焚烧起来。我相信,纯真的爱情仍能使她像猫那样 获有九条生命。 芬芳--的确是我们这个时代里少有的珍稀保护动物。 让我们来看创她的故事是否真的动人…… 一个婚姻的“幌子”:美人嫁给了“太监” 那一轮星座就挂在对面正阳门的古城墙上。 薄而纤弱的空气像丝绸一般抖动着,整个夜是漂浮在一片倒影和反光之中,玻 璃鱼缸一样地衬托出一对浮动的鱼--那是星乔的网结成的。星乔像珠串一般穿起两 个菱形的脉络,显得宁静而精致。 记不清多长时间了,芬芳眼里的星乔似乎蒙上了一层陈旧的颜色,看不见那银 色甲壳虫似的闪烁,只能看到失去光泽的星体,蒙受着一层陈年旧色,像一张旧照 片那样平面而泛黄。这种失去光泽的星乔令芬芳感到恐惧。于是,她的丈夫高启明 便说,是你的视网膜出了问题,你得去305医院看创。他反复说了多次。芬芳总是 答应着,但一到清早就忘了。毕竟,白昼比黑夜的时间要长。 芬芳在市电视台当导演,但这实在只是名誉上的,一部片子也没导过。没有哪 个剧组愿意接受她的本子,因为写的分镜头剧本没人看得懂。比如有一次她在开场 戏中这样写道,日外,河边。春天,踏着湿漉漉的脚步走来。又比如,她这样形容 主人公:他的外衣和灵魂都是灰色的,像一条灰色河流中的水分子……完全不是画 面语言,倒有点像文学里的意识流语言,演员非看晕了不可。背后常有人暗地开些 挖苦芬芳的玩笑,有些甚至很恶毒,但芬芳并不太计较这些,她自己也认为写得是 不怎么样。如果不是因为有一个大人物经常关照她,没准她早就被”下岗”了,至 少不能再滥竽充数地于导演。对此她也没什么,干不干导演对她来说似乎完全无所 谓。但她并不感激那个大人物,当年对他以身相许并没有想图他什么,也不知道他 后来能变成北京市说一不二的顶尖人物。 在她眼里,他永远只是个男人,一个她甘愿把青春和生命都献给他的男人。她 把这点看得很重,所以当他面带歉意地告诉她:“我不能跟妻子离婚,你必须嫁人。 ”的时候,她就把自己嫁了,并且很听话地嫁给了他亲自为她选择的男人--他的秘 书高启明,一个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半残废”。她当然明白他的意图:这样, 他与她私下幽会的时候就方便了许多。芬芳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屈辱,或是一种牺牲 。她所追求的就是那种心甘情愿地为对方牺牲一切的纯粹的爱情,这种纯粹甚至不 能被一点功利所污染。 至于婚烟,那是早已被世俗功利污染得通体漆黑的怪物,她把婚姻与爱情严格 地加以区分,她瞧不起婚姻,而以生命捍卫爱情。这种认识正是在她所爱的那个男 人,多次耐心的启发和帮助下建立起来的。 写到这里,读者无疑已经猜出,那个能够主宰芬芳整个感情世界的男人,当然 就是大名赫赫的“陈政局”--陈希同了。 芬芳上班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幸好,那一轮星座每天晚上都如期而至 ,可以很长时间地吸引芬芳的目光。不必说话,也不必麻烦别人,她从一本书上得 知,那叠在一起的两个菱形叫“双鱼星座”。从生辰上看,那正是属于她自己的星 座。绝妙的是,陈希同正巧也属于双鱼星座。 凡是属于双鱼星座的人几乎个个都是情种一这是西方星相学里明确指出的。高 启明呢,他属于“巨蟹座”--即鳖或龟什么的。 靠了与芬芳的婚姻,高启明得到了陈希同大力提携,很快有了自己的专车,也 变得像个人物了。一大黄昏,芬芳像平常那样走上阳台去眺望远方尚未出现的星星 ,一辆奥迪小轿车静静地驶来,幽蓝色萤火虫似的。一个年轻的司机轻捷的跳下来 ,很恭敬地打开车门,高启明便从容不迫地下了车。高启明挺胸凸肚的派头正好与 司机的谦恭态度形成反差。当时,芬芳强烈地感觉到她的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缺一双 男式高跟皮鞋。很奇怪,北京市那两年像是接到了什么统一命令似的,男士的鞋跟 一律不再隆起。芬芳为此曾专程跑到王府井大街一家进口皮鞋专卖店,花了七百多 元钱买了一双43码的高价男鞋,据说是日本直接进口的。她很激情地让高启明试过 了,即便是鞋尖塞满了棉花,依然是大。芬芳对一切数字都只有模糊的概念,包括 避孕套的大小型号。高启明便半开玩笑他说:“这他妈不是给我买的吧,你是不是 尽想着老头子了?”他俩背后管陈希同都叫”老头子”。 高启明很畏惧陈希同,每次陈希同一来家里,他便能马上很识趣地找个借口离 开,偶尔也会撞车,但他能假装全没看见。有一次陈希同到广州考察回来,一下飞 机没回家就直奔这里来,一进门就把芬芳搂进怀里,狂热地吻她,抚摸她,连他的 脸都在那一刻涨得血红,他的手烫得她皮肤生疼,她本来想以同样的热烈予以回报 ,可那天她心里直犯呐咕--高启明就在家里,正在卫生间里洗澡呀。心里有病便激 发不起热情,身体便也显得冰凉。好不容易待老头于狂劲过去,也就是脸上的红潮 刚刚退去,搂着她腰的双手还未撒开,她的目光越过他便看见高启明不合时宜地从 卫生间里走出来,边走边用毛巾撩着头发上的水滴。她以为高启明会发一下雷霆, 可高启明什么也没说,还作出一惊喜的样子朝他的上司大献殷勤。老头子放开她, 情绪显得很好,插科打浑地闹了好一会儿,便主动邀请他们俩一起去保利大厦顶层 的旋转餐厅吃晚饭。 在餐桌上,酒过三巡,高启明很谦恭地提出,他不想再在机关里窝着,想下海 办个公司,也好及早给老首长弄块“自留地”。陈希同听了点点头,哈哈一笑:“ 到底是年轻人,脑子活,点子多,很好嘛,我支持作,想搞什么项目。” “搞个大酒店,可能投资要大一些,大约三千万吧… ” “我给你五千万,满意不满意?” 高启明兴奋得浑身直打哆嗦,笑得满脸都是皱纹连声说:“您就像我的老爸。 ”饭后,陈希同让高启明立刻写个报告,明天到办公室好交给副市长王主森批钱。 然后便大咧咧地搂着芬芳上楼开房间去了。直折腾到晚上2点多才放芬芳出来。 半夜他们回到家,高启明竟一字不提。连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芬芳以为高启明是真的不在乎她与陈希同的这种关系,其实是高启明所谋者大 。他与芬芳完全不同,他一向把儿女情长看得很淡,甚至对女人没有什么兴趣,他 把自己有可能得到的金钱和地位看得重要得多,他知道芬芳在这方面,对他来说具 有多大的价值,要想实现自己的目标,他就心须假装做缩头乌龟,这也是他愿意娶 芬芳当老婆的主要原因。 那天是晚上,他看到芬芳放在桌子上的剧本稿子,白白的稿纸上爬满了不知所 云的黑字,才恍然发觉芬芳十分贫弱,除了爹妈给的一副美人坯子外,实在是个百 无一能的女人。在他的感觉里,芬芳可能还不如歌舞厅里的小姐。于是他的耳畔又 响起水煮牛肉般热辣的歌声--年轻丰腴的少女,乳房在灯光下如同旋转的星球,裙 裾飘动宛若金莲花的舞蹈。更重要的是,她们懂得最简单的交换价值:一只绵羊等 于两把斧头;一首歌等于一迭钞票;一个钟点能赚10O元人民币。 而芬芳却不懂这些,她为老头子所做的一切都是白干,太傻了! 他却不能白干,他要成百倍地收回利润。 那天晚上有一点与往常不同:他竟然觉得浑身热燥燥的,很有点蠢蠢欲动…  大概是晚饭时他多贪了几杯鹿血,多吃了一些鹿鞭吧?这也算是破天荒,于是他便 解开衣服走进芬芳的房间里。从结婚的那天开始,他们就是分房睡的。 芬芳看见高启明像皇帝临幸一个久居冷宫的妃子那样走进来,便知道结婚之夜 的那个哑剧又要重演一遍了。她放下手里的书,仍斜靠在床上,她对于高启明的这 种要求一向是既不鼓励也不拒绝。结婚前老头子就悄悄告诉她:“别害怕,没事儿 ,他是个太监,顶到头也就是个‘一二三,去买单’的主儿。”果然那一晚他出尽 洋相也没干成事情。 高启明这次先做了很多预备动作,之后才脱去内衣爬上床来,那姿势的确颇有 帝王之相。但是他好不容易刚刚就绪却又忽地爬了起来,在桌旁的台历上用笔认真 地画了个记号,芬芳看到他这动作就觉得全部的情绪都荡然无存了。--高启明每次 临幸都要在台历上画记号,说要记住时间以免芬芳将来赖帐。芬芳冷哼着没有吭声 ,她似乎早已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了。果然,待高启明哆哆嗦嗦地刚一伏在她的 身上,还未来得及入港,便涨紫了面孔尖叫一声萎顿下来,再看底下,一股热乎乎 的黏液流了芬芳一肚皮… 芬芳哭笑不得,只好惨白了脸,强忍住涌上来的呕吐, 推开他狼狈不堪地跑进了卫生间。 收拾干净后,芬芳披了件睡衣走到阳台上。 她似乎一时难以平静,那被调动起来的情欲在夜露中也无法马上冷却,她现在 可以接受任何一个陌生的男人,她的手指感到自己夜露中的身体,就像雪天里的泉 水一样光滑,自己寒气中的乳房则像成熟的果实胀得发痛,自己的发脂又像核桃油 一样甜香,而汗气却发出海风一般清新的味道,阴毛似萱草的阴影:那样不住地摇 动,觉得自己的生殖器像水母那样发出浓郁的海腥气味。她好想还在全身心地等待 着一个男人。 她就那样几乎全裸地站在夜空里,云气飘动,她觉得自己也跟着飘动起来。 陈希同搂着她说:“你真美,就像鱼儿… ” 高启明很快便担任了北京发展公司总裁,这仿佛是一种暗示:芬芳自由了。 但陈希同却也比任何一个时期都要繁忙得多,他晚上不太敢来,来了匆匆搂着 芬芳办完事便得离开。他对她解释的理由是:他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必须谨慎。她理 解他,也就不怪怨他。只是这样一来,她似乎就变成一个独守空房的人。夜深人静 的时候,芬芳无法入区,于是她学会了在百无聊赖的时候用照镜子来消磨时间。 芬芳的容貌,似乎算作争议很大。变化很大的那一种。有人说芬芳很美丽,而 另外一些人则说芬芳根本不美。芬芳心里有数,说她美的大半是男人,特别是五十 岁左右的男人;说她不美的则百分之百是女人,尤其是六十岁以上的老太太。比如 说像陈希同的夫人淮南,就在许多场合,当着很多人的面大肆低毁过她。她很不理 解陈夫人为什么对她那么的仇恨,她从来没想过要取代她那个位置。 其实,芬芳自己对自己的容貌也并不自信, 有一次,一个刚出道的演员来拜访她,送给了她一本香港出版的书。这是一本 奇怪的书,上面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图像,是女性分解了的各个部位。这本书囊括了 全球各个人种、各种肤色的女性。芬芳对着镜子一个一个部位地对照。终于发现自 己接近于西亚、北非那一族的女性(在我国则接近于云南的佤族)。书上这样写着 :地中海式体形,丰乳,突臀,细腰,大腿肥硕、略短,肤色较暗、毛发浓密。 芬芳于是开始冥想:或许她的某个祖先来自古埃及或古波斯,肩上搭着一条美 丽的地毯,背一袋黑面包干,骑着骆驼自西向东而来,先在古敦煌的石窟中落脚, 做了一段工匠,后来,一位被放逐的唐代公主爱上了工匠,就在那布满鲜花、绿草 和菱形环纹的藻井下面,公主散开发鬢,摘掉金银钗环,脱去云头履,波斯工匠拜 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第一次吻了她额前的五朵梅花。公主额前的梅花顿时金光闪闪 、晶莹亮丽。于是,在这佛国宝地他们生儿育女代代繁衍、这故事美则美矣,就是 多少有点落套,芬芳这样想。芬芳一点不想做皇族的后裔。最好祖先是亚历山大大 帝东征时的一名武士,在青铜色的盾牌后面他看中了一个东方舞姬。那舞姬身穿银 红绸衣,戴极大的珍珠,长袖飘拂,一臂上曲,一臂下弯,身侧左倾,舞姬跳的是 唐代名舞《绿腰》,静时如池柳依依、楚楚动人,动时如云飞鹤翔“雪回花舞…… 芬芳浮想联翩不能自己,仿佛自己便成了那个东方舞姬。她做了几个动作,再瞥一 眼镜子,忽然像发酵的酒一般涌动起来,芬芳知道自己一直在躲避着什么,这躲避 着的东西就像关在铁笼里的囚徒一般,只要一有机会便欲越狱逃跑。这么乱想时, 她的心跳便加速,血流也加快起业来。镜中,一种病态的红润渐渐席卷了她,一股 躁热空洞地涌起,她忍不住扯去衣服,无助地站在镜子前面像舞姬那样扭动身体, 她觉得一股热流正逼向那个隐秘之处,她闭上了眼睛,把自己想象成正在被武士占 有的舞姬。于是闭上眼睛的芬芳心目中的意像变得朦腚胧胧,神神秘秘,难以言说 …… 最要命的是,他--她唯一的情夫陈希同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他仿佛气宇轩昂 ,面露迷人的微笑,没说话就先一把拦腰将她搂住,然后便急不可待地按在了地毯 上,她真正希望是有过程,并且这个过程越长越好,可老头子却又是匆忙得恨不能 “一二三,去买单”,他这段时间正忙着修建四环路、立交,还忙着筹备亚运会。 正巧路过这儿,才偷偷溜进来,想顺便把事办了。老头子做得太急,太草率,已经 喘着粗气萎顿了,她的情绪才刚起来,她抱紧他不让他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不断 扭动着,呻吟着,那情景竟把陈希同逗乐了,掐掐她的脸儿,又捏捏她的乳儿,咧 嘴笑道:“小娘子,你可真美,就像一条鱼儿嘛……”情急之中,她只好伸出手去 摩挲他的那条”鱼儿”,她好像很熟悉那条鱼儿的特性,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它的敏 感区域,略一摆弄便把那条“死鱼儿”激活了。于是进入了第二轮,这一次果然不 同凡响,他们千得风起云涌,直到她完全昏厥过去,一点不知道老头子是什么时离 开她的。 很久之后,芬芳才从沉迷中清醒过来。她仰躺着,忽然明白上面的一片明亮根 本不是什么天空,而是仿云母天花板,四周是谏懒洋洋的墙壁。这个宽敞的空间里 只有她自己。糟糕的是,此时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那股热流依然在体内涌动着, 没有降温。她哆嗦着抓住身旁的杯子向镜子砸去。随着一声意料中的爆响,她看到 自己暗栗色的身体变成了碎片,她大笑起来,笑得泪水喷涌而出,她浸泡在自己的 泪水中,就像一条垂死的鱼儿。芬芳第一次对老头子产生了怨怼,第一次发现自己 并没有得到内心深处所渴望的东西,也是第一次开始审现自己的爱情--如果她爱的 不是一个大人物,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兴许要比现在幸福得多。 感情细腻、宁静,缠绵久远如汩汩溪流,这才是她内心所渴望的爱情方式…… 她开始对这个爱人不满意了。 不久,陈希同便感觉到这种变化。作为补偿,他指示高启明从公司里拿出一笔 钱来,亲自把芬芳的生日烛光晚会安排在了北京市赫赫有名的四星级饭店一希尔顿 大酒店里。 芬芳坚持着不过生日。过一年就要大一岁,老一年,芬芳掩耳盔铃地想忘掉自 己的年龄。但是高启明可不敢违拗了陈希同的安排。不仅要为她过生日,还要利用 这个机会大大地炫硒一下自己。所以他给芬芳娘家所有的亲戚都打了电话。亲戚们 不来往已经有好几年了。近来他们已从不同渠道获悉了高启明的发达,正在寻找重 新联络的纽带,因此高启明的电话让他们喜出望外,甚至都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他们早早便来到大酒店,拥着患早期脑血栓的母亲,显示出一派欢乐祥和的景 象。 最让高启明得意的是,作为北京市百姓父母官的陈希同破天荒地赏脸,前来祝 贺。当然市长大人表现得非常得体,他态度和蔼他说了几句吉话,并与芬芳的母亲 碰了碰杯,然后还挥笔留下一幅墨宝: 万家万户万盏灯火照栏阑 千金千银千杯美酒映玉禅 题完字,喝完酒,市长大人便与跟随作陪的酒店总经理笑谈一会见,便告辞了 ,他甚至根本没向芬芳多看一眼,给人的印象就像是特地来为他的前秘书、现任发 展公司总经理的高启明来助兴的,压根儿没芬芳什么事儿。 但市长的出面,无疑使芬芳的生日晚会格外增辉。 芬芳的母亲坐在上座。母亲伸出鸡爪般青筋毕露的手指兴奋地指向圆桌中心。 芬芳惊异地看圆桌中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特大号的生日蛋糕,塔式的,大约 有六层,每一层都有精致的奶油和生日快乐的字样。那种浅米黄色和巧克力色很幸 福地搭配在一起愈发衬托出几个字的鲜红欲滴,这种鲜红因为过分华丽而引不起食 欲,烛光珍珠般地滑落在亚麻绣花台布上。女眷们手腕上的银丝手镯和金色指环交 相辉映,显示出一种温润可人的怀旧情调。 可芬芳却在费力地思考,那蛋糕一定贵得吓人。 高启明真是个好丈夫,好女婿。母亲、哥哥、弟弟和所有的亲戚不约而同地说 。这个时候,高启明送走了市长大人回来了。他的后面跟着他自己的司机和市长的 司机。芬芳顿时明白,晚会过后,她就不用再独自个儿回那个寂寞的家了,陈希同 早已安排好了下一步程序。要在从前,她会兴奋,会庆幸自己傍了个成熟的男人, 成熟的男人就这点好:他总会在关键的时候做好安排。可今天,芬芳却一点兴奋不 起来。 高启明大概是有意制造这种戏剧性效果的。他在宾客全体起立的隆重欢迎面前 ,领袖似的挥了挥手臂,并且尽量挥得满洒和延期。大家当然一致称赞高启明。那 些经过过滤的溢美之词,足以使他把前些年在这个家庭遭受的蔡毒全忘得一干二净 。他的面孔第一次漾起油光,粗重的金项链闪闪发光,他的全身都像镀了金似的发 出光。患脑血栓、说不清话的岳母用慈祥的目光打量着心爱的女婿。哥和弟弟还有 嫂子、弟媳们则把一种嫉羡交加的眼光投向芬芳。高启明发现了这个,便知道自己 已经赢得了满分。于是他心里不出声地笑了。 只有芬芳发现了一个被他忽略了的细节--他实在不该和陈希同的那个司机小石 一起进来,更不该与小石同坐一排。尽管高启明西装笔挺而那个小石只是随便地穿 着便装,高启明精心设计了最时髦的发型而那个小石只是留着最普通的头发。高启 明被市长司机小石修长的双腿衬得像被裁掉了一截。连高启明得意而又矜持的笑容 也被淹没了--小石的笑容灿烂得足以使整个房间都变得明亮起来。 芬芳觉得,高启明更应该走在那个司机后面,坐在司机对面。 生日快乐!司机小石朝芬芳问候,态度自然而谦恭。 谢谢。芬芳礼节性地点点头,随即觉察出那双明亮的眼睛背后潜藏着危险。 灵与肉颤动时.她眼前浮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生日晚宴之后是算命。 这也是只有陈市长才能安排的最精彩的节目。 那位给人算命的巫师来自古埃及或古波斯,是个颇为神秘的老妇人。她走进包 厢便静静地铺开一块地毯坐在了上面。那块地毯极为精致,密密麻麻地绣着枝叶茂 盛的树林。林木深处有金黄色的林妖在舞蹈。 陈希同曾偷偷地带芬芳来会过一次这巫师。芬芳第一眼看到巫师的时候就联想 起俄罗斯童话中的老妖婆。好像这老妖婆与地毯上美艳的林妖们有着一种什么神秘 的默契似的,她们浑然一体。巫师容貌丑陋而破败。看不出她的年龄。她面前的小 桌子上摆着一个多棱多面的水晶球,水晶球把她破败的脸分割成规整的几何图形。 关于这位巫师,北京上层人士中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闻。这些传闻使一贯奉行 唯物主义的芬芳也暗暗心惊。陈希同所以要选择这家外资大酒店,大半正是为了这 位巫师。但市长大人在芬芳或其他人面前从不承认这一点,高启明显示出一副随遇 而安的样子,他神情淡漠地看着芬芳走近那个神秘的老女人。那女人坐在那里,严 然一位神话中的人物。她的头发高高盘起,上面插着一支毛绒绒的鸟羽,从额头沿 面颊一侧垂下,遮住了大半个脸。她穿了一件黑衣,细工洞明,透出肌肤的芳香, 似乎又有些海藻的腥气。她用一只眼睛诡秘地盯着芬芳,那只眼里发出幽暗的银蓝 色的光,像是伏卧着的银色晰蝎。 她用可笑的汉语发音问了芬芳的姓名和阴历生辰,接着他说:姑娘,请你说一 句话,随便说一句什么。 芬芳想了想,此时芬芳的大脑呈现出一片空白。芬芳看着水晶球中朦胧显现的 月桂树,月桂树的纹路很像是精美的刺青。 “刺青是世界上最美的杀菌药。”芬芳说。 巫师微笑了一下。巫师的笑容居然十分动人,她把自己藏在水晶球后面,球体 慢慢转动着,每一道晶莹的折射都令人胆战心惊。 --你很聪明。巫师说。 --那没关系。 巫师惊讶地看了看眼前的中国女人,接着说:你的家庭看上去很好,但其实你 并不爱你的丈夫。 --那又怎么样? 巫师把声音压到最低:今年春天,你会遇到一个男人,一个让你灵肉都震颤的 男人。 --个男人?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芬芳心里一动,竭力避开水晶球的折射。这时 她明显感觉到那折光似乎照着一个影像,那影像似乎就立在她的身后。 巫师笑起来,用极难听的汉语发音慢慢地说:你真的不知道么?你一生都在想 男人。 芬芳几乎晕厥了。她慢地回过头去--一身后真的站着一个人,是小石,陈希 同的那个司机。这时他正睁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怯生生地盯着她。巫师的话无疑他是 听到了,芬芳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脸上,而小石的脸也像被返照似的红的。这真是 个尴尬的场面。 --你有什么事吗?芬芳避开那很亮的眼。 --我·     我也想听听。我今天也过生日。 --你也是双鱼星座? 那双亮眼眨了一下,像水晶球泛起的涟漪。 呵--这么说你比我小整整一轮。芬芳的眼睛在睫毛掩护下悄悄地打量他。这个 年轻司机的面容几乎是完美的。他前额光洁明亮,鼻粱修长笔直,瞳孔不是黑色, 而是一种透明的湖水色,有许多亮光汪在里面,要从这湖水中溢出来。芬芳从没见 过这么漂亮的男人。更奇怪的是他身上有一种与他身份并不相符的高贵,虽然他羞 涩谦卑又小心翼翼,不留神的时候仍会流露出一种落难王子般的高贵气质。 芬芳奇怪这种高贵从何而来?或许,蛋糕是他买的吧?芬芳这样想着。 生日蛋糕的确是小石买的,当然是奉市长大人之命买的。后来高启明证实 了这一点。小石得到了市长的指示,要买一只最好的生日蛋糕,几乎跑遍了大半个 北京城!还是他自己垫上的钱。芬芳真是应该谢谢他呢。可芬芳拿不准小石究竟是 为了她呢?还是为了讨好陈市长或是高总经理。小石在后来送她去市财政局培训中 心的路上,曾转动着方向盘喃喃了几句,芬芳也没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些什么。黑暗 中也没看清他的表情。其实芬芳当时的位置只能看清他的背影,她印象中小石平时 总爱穿一件印有“今宵属于你”的白色文化衫。这几个字使她联想到头上插着的“ 草标”,或许仅仅是烟雾弹吧。她可以看到握着方向盘的大手和胳膊是多么的富有 力量和弹性。 那一夜,她在陈希同的身下痉挛时,脑海中显现的却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 这个身影一经显现,她便无可遏制地狂放起来,而且迸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 几乎把陈希同吓了一跳。完事之后陈希同曾很奇怪地问她:“你今天怎么这么兴奋 ,是不是吃错了药?” “书上说,这叫灵与肉的颤动,我也不知道。” 芬芳在回答的时候,眼前又一次显现出一个年轻人的身影,就像水晶球折光中 显现出来的的那个年轻男人。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她不禁猛地、无比惊骇地闭上了眼睛。 “金丝笼”里骚动的魂灵 一个月之后的一个晚上,高启明正巧去了深圳,陈希同抽空又来找芬芳幽会, 那天他大腹便便地从浴室里走出来,边用毛巾擦着肚子上的水珠边对芬芳讨好地说 :“古人云‘悠悠新春思春情,’怎么样?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兴海湖度假村钓鱼好 不好?” 芬芳当然说好。台里前些时交给她一个任务:写一个有关夫:妻两地分居十几 年后在政府的关心下终于鸳鸯重合的电视剧本。芬芳愁苦了一个多星期,案头的工 作也没大进展,所以她近来有些不好意思见领导,正想躲到一个地方会散散心。何 况,她知道小石也必然要同行。 不知从何时起,陈希同已经离不开小石了,他的新任秘书陈健只帮他干些工作 的事情,而生活中的许多琐碎的事已由小石大包大搅了。小石不但是他的司机,还 是听差。保姆和马并,然后,陈希同兴致勃勃地给小石打了电话,让他提前通知兴 海湖度似村的头头,准备好他们去玩的项目。陈希同知道小石肯定会钓鱼,早就听 王宝森说过,说小石是个钓鱼的行家。 那一天天气特别好,一点风沙没有,而且城市上空出现了少有蔚蓝色,还有一 丝丝白云飘浮在蔚蓝的天空里,看上去像是一束弯卷的玻璃纤维。刚刚落过雨的湖 水很明朗也很明丽,倒映出岸边沙沙作响的杨树。再远处有一片桃林,盛开着粉红 色的鲜艳花朵。好天气总是能带来好心情。度假村的经理和一群随从簇拥着陈市长 走到湖边,三顶华丽的遮阳伞。三只舒适的小折叠椅和钓竿、捞网等一应俱全,一 接到小石的电话,他们早已给准备好了。陈希同很满意地点点头,脸上也自然露出 了笑容,他表扬和鼓励了一番小头目们之后,那些人便很识趣地回避了。那天,偌 大的兴海湖只有他们三人在游玩,其他游人一律不准入门。小石很利落地先给市长 和芬芳整好了钓竿、穿上鱼饵。三人并排坐着,陈希同在中间,芬芳和小石在两边 。市长不时地讲些符合市长身份的笑话,气氛很愉快。第十六分钟的时候,市长陈 希同的鱼漂忽然动了。陈希同与芬芳一起欢叫着把鱼钓上来,不想却是一条一尺来 长的白鳝!陈希同红光满面地大喊:“快摘钩,快摘钩儿!”小石扑过去把白鳝按 住放进网兜里,然后把网兜一头拴在岸上,一头浸到水中。陈希同十分得意,反复 向芬芳和小石两人说明钓到白鳝是何等的不易。吃中饭的时候,度假村的经理动用 了最好的厨师,用最丰美的午餐款待陈希同一行,还按陈希同的吩咐,让小餐厅把 那条白鳝烹了,三个人吃得赞不绝口。 吃罢饭陈希同按惯例一定是要小慈一下, 由度假村的经理亲自陪同市长开房间午休,于是芬芳与司机小石便有了单独交谈的 机会。 这是个新开发的旅游区,因此不象北京其它老景点那么破败、肮脏,显得既干 净又安褴。水是新鲜的碧蓝,偶尔漾起雪白的泡沫,鲜奶一般醇浓。中间隔着一张 空椅于和一支寂寞的钓竿,小石和芬芳都充分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小石连着钓了四条鱼,芬芳的钓竿却毫无动静。不断扩散的水的波纹容易使人 产生错觉,芬芳觉得鱼漂好像动了一下,她急急地拉,竿弯了,根本拉不动。芬芳 暗暗祈祷这是一条与众不同的大鱼。芬芳使尽了全身力气仍然拉不动,却被一种反 作用力拉得鱼竿脱手。钓竿就那么累飘飘地在风中转了半个圈儿,一头栽入湖水中 。芬芳觉得自己跟着栽进去似的。 小石走过来,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笑意。芬芳只好捂了脸,低 垂了眼眸吃吃地笑,她不敢承受小石投过来的目光,只软软地抬起一只手臂指着正 在漂移的鱼:“真糟糕,掉水里了,”芬芳这时并不知道她的这种样子非常迷人。 小石格格一笑,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没关系,只要你没掉水里就成了。”芬芳 的两腮立刻滚烫起来。芬芳那只举起的手臂流露出一种不用言说的优雅意味儿。那 是极优美的线条,像水流划过的弧线那样。芬芳的肤色有些发暗,这时在阳光下变 成了浅黄色,半透明的,石榴花一样的美丽。这种半透明的黄足以引起任何遐想。 小石看到这种黄色就恢复了某种记忆。小石记起那天的晚会,在巫师的水晶球面前 ,芬芳蓦然回眸,脸色就像湖边盛开的桃花一样鲜艳,她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像一只 被追逐的梅花鹿一样美丽。小石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芬芳已经三十六岁了。她当时说 她比他大一轮,但他说这话其实只是为了掩饰她的惊慌。小石沿着湖边断砖砌成的 斜面下到水中。芬芳俯视着他。她刚好可以看到他宽肩阔背上不断活动着的肌肉群 。他那筋节突起的手臂正伸向水面的钓竿。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让芬芳怦然心动。人 体内一定隐藏着某种密码,只有高度契合才能互相感应。不知何时开始,芬芳发现 只要她一接近这小司机身体,便会有一种强烈的异样的感觉,因此芬芳开始有意地 躲避--在她这个年龄(尤其是她所处的微妙地位)已经不允许做这种毫无可能性的 游戏了,但是,她身体内部的那个囚徒,那个饥饿的囚徒却常常不合时宜地冲出她 的精神化的牢笼--越狱逃跑。 小石把那根钓竿捞上来了。小石告诉芬芳,刚才的钓竿拉不动不是因为有了大 鱼,而是芬芳不小心把鱼钩嵌进水底的石缝里去了。小石还说,需要立即换一个鱼 钩。后来他们又继续平静地钓鱼。 午后,度假村才零星放进来几位垂钓者。 小石点了支烟,伸出一只大手。小石说,芳姐你给我看看手相吧。不知从什么 时候起这司机背着人居然就叫芬芳姐姐了。芬芳犹豫了一下,拉过那只大手,用手 指轻抚小石手掌上的纹路。芬芳发现小石的掌心似乎蒙上了一层白霜,而所有的掌 纹都断袭了,模糊不清。小石有点羞怯地说,芳姐你看不清吧,我这只手被汽油给 烧过,要不等我刷干净了再请你看?看来得用刷猪毛的刷子-----芬芳噗哧笑出声 来。小石这种大男孩式的腼腆让人心醉。每到这时候他的一双大眼睛也胀得绯红。 芬芳又让他伸出另一只手来,芬芳貌似认真实际却心不在焉地端详了一遍之后,说 你三个月之内要有一次大灾,这灾和一个女人有关系。小石顿时惊呆了,问这灾怎 么才能躲得过去,芬芳摇摇头继续说,你这辈子有三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能解救 你,可另外两个会让你更倒霉。小石睁大眼想了半天,什么?三个女人?他问。芬 芳的目光软软地淌过去:怎么了?嫌多了,还是嫌少了?小石摇摇头,大眼睛里全 是茫然。芬芳觉得他这种表情美得出奇。芬芳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让我好好瞧 瞧。芬芳又拉过他那只被汽油烧过的手。 芬芳再一次握住这只手的同时,她就觉得事情要糟糕了。一种情绪忽然以不可 阻挡之势涌动出来。因为涌得太急太快,她感到头晕目眩。那只绝对沧桑的粗糙的 手充满了性感。他近在咫尺,每一次呼吸都使她心旌摇荡,他的身体还没有碰到她 ,她便感到全身震颤,她渴望这双手来捏碎自己,她被这强烈的渴望压迫得抬不起 头说不出话--而在“老头子”陈希同面前,她甚至毫无羞怯感。也不知从什么时候 开始,她对陈希同的渴望渐渐淡漠下去。陈希同那雪白肥满的腹部让她渐渐感到了 恶心。她现在与陈希同做爱的唯一要求就是关灯(从前可不是这样,相反,是她要 求亮着灯,她觉得灯光下做爱男人的表情才更加丰富动人)。在黑暗中她可以把老 头子想象成任何一个男人,唯独不再是老头子。 小石等了很久,等到不正常的那么久了,小石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妙。握住他手 的那只手温润如玉,那只温润如玉的手起了一阵微微的痉挛。接着他看到那张死死 沉下去的脸。满头秃发纷垂下来,遮蔽了她的表情。她的表情使人幻想湖水中一根 青草的容颜。因她的头垂得太低了,以至她的胸部悄然暴露,从他的位置可以看到 她的两个乳房的上半圆,那半透明的杏子黄的石榴花,乳房弧形的圆润纯金一样温 暖。小石觉得嘴唇陡然十渴起来,他慌乱地往嘴里塞了根烟却忘了打火,后来总算 把火打着了,而火苗毫不留情地的伤了他迟疑的手。 午后的阳光变得很有力度,云彩的斜影在远处山脊上摇晃,偌大一个湖面好像 只有他们两个人。天空在俯视着一种美丽,这种撕人心肺的无言之美。 就在这时,市长大人伸着懒腰从宾馆里走出来,朝湖边走来。 陈希同远远看见芬芳和小石很近地坐在一起,芬芳似乎还拉着小石的一只手。 他很奇怪这两个人在一起会有什么话说。芬芳吃了一惊似的站了起来。陈希同倒是 很大度,微微一笑,拎起小折叠椅子说,你们慢慢聊着,我到那边去钓鱼。说罢扛 起鱼竿向对岸走去。 当陈希同快要走到对岸的时候,小石犹豫地站了起来,他间芬芳,芳姐你过去 吗?芬芳坚决地摇了摇头。芬芳的拒绝是希望小石也能同样拒绝,但是小石说,那 芳姐你就先一个人在这儿钓吧,我得跟陈市长过去,也许他会有什么事需要我。芬 芳沉默良久说,其实你不过去也没关系,你陪我和陪他都是一样的,也许你陪我他 会更高兴些。芬芳说这几句话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但是小石笑笑说,还是过去陪 陪陈市长好些。说罢便扛起鱼竿拎着椅子走了,太阳把他长长的影子一直投到芬芳 眼前。芬芳胸中溢满了的东西慢慢便流出来了。对着空旷的湖水,他泪流满面不能 自己。 芬芳恍然意识到,从前的自己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就迷失了。 当天晚上,芬芳病了,剧烈的腹疼伴随着间息性呕吐。 老色鬼与小色鬼 高启明接到电话,迅速派车把芬芳送到了305医院,经检查只是一般的腹泻没 有什么大问题才把芬芳重又送回家。可芬芳就是觉得腹疼难忍,而且这疼点是不断 变化的,犹如一条看不见的鞭子不断变化着落点。高启明认为芬芳是中了邪了。 由于芬芳的生病,陈希同不得不临时改变了计划,他原计划是钓完鱼之后,回 市里的香格里拉饭店吃晚餐,今天是黑龙江省驻京办事处宴请他和副市长王宝森的 。用完晚餐自然还会有新鲜节目,玩够了,乐够了,估计就快要过午夜了,然后带 上芬芳再去市财政局培训中心开房间,在温柔乡里美美地度过后半夜。 在去香格里拉之前,陈希同先让小石把他悄梢地送到了希尔顿大酒店,他单独 一个人再次走进那个来自古埃及或古波斯巫师的房间。以前王宝森曾偷偷带他过来 一次,但让这巫师算命,这是头一回。巫师今晚的精神似乎不佳,她隐在水晶球后 面的脸显得十分疲惫。她听陈希同说明了来意之后就让他把右手放在小桌于上,陈 希同有些犹豫,他说好像应该是左手吧?不是说男左女右么,巫师听了之后就抬头 看了他一眼,巫师说,你的命很硬,在你前头有个姐姐,在你后头有个弟弟,但是 都役活下来。对吗?只这一句话便使陈希同高高凸起的腹部收敛起来。事实的确如 此,但他尽量不动声色。巫师接着说,你夫人的命虽然硬一些,但是硬不过你。你 是个老色鬼的命,你这一生拥有女人无数,也拥有钱财无数,但到了危机时刻,能 够真正与你一心的没有几个……你的夫人运气也不属上乘,她一生的大部分时间像 在地狱里一样痛苦,你们虽然不大相合,但不会高婚。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我 一生拥有女人无数,但到了危机时刻会怎么样?…… 巫师并不抬起沉重的、鱼一样的眼皮,我是说,你不会得到一个真心爱你的女 人,懂了吧?不过,凡是与你交往过的女人,包括利用过你的女人,在背叛你之后 都会遭受痛苦的煎熬,比如说,她们当中会有人遭强暴,会有肚子疼…… 遭强暴?! 肚子疼?! 他不由地大吃一惊。 巫师诡橘地笑了一下,当然啦,我这只是打个比方。 陈希同心神不定地看着水品球后面的那张破败的脸,那么,我的事业呢,我的 前景会怎么样? 巫师显然已经很不耐烦。巫师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疲惫地指了指眼前的蜡烛 ,那蜡烛正呈现出燃尽软化的滴落状态,那巫婆的话陈希同虽然并不相信,但却像 阴影笼罩了他的心田,香格里拉的晚宴便吃得味同嚼蜡,酒也像是洗脚水。直到席 散回到培训中心,他的情绪仍是十分低落。他的铁杆心腹王宝森见了,以为他是在 想芬芳,可芬芳病了当然不能再来作陪,于是他灵机一动,忙悄悄唤来司机小石, 吩咐道:“你马上跑趟西直门,去苗苗寨把浪浪小姐接过来。” 小石当然知道,所谓的“苗苗寨”就是西直门立交桥下面的一家歌舞娱乐城, 那个叫浪浪的小姐早就与王副市长有一腿,关系非同寻常。小石没与浪浪小姐说过 话,但在培训中心也见过几次面。那小姐最显著的特征就是长了一对巨乳,不识几 个字,却说话嗲嗲的显得风情万种,几乎每一丝媚笑。每一个表情里面都富有挑逗 意味,是属于那种能引起任何男人强烈性冲动的所谓的“尤物”。 陈希同风起云涌地与浪浪玩了两个轮次之后,心情略有好转,他捏弄着浪浪的 一对巨乳好奇问浪浪:跟多少个男人上过床?浪浪媚笑着说,我打你个老色鬼,怎 么能对小姐问这样的话……要不是顾着你的面子,我早跟那个小色鬼上床了,那小 色鬼看我的时候,眼睛里直冒火星。他问哪个小色鬼?她说就是你的那个司机嘛。 陈希同忍不住哈哈大笑。尽兴之后,浪浪趁着他高兴心情好,便趁机说她有个表哥 在701厂上班,那厂子效益不好,他想调到机关也弄个小科长什么的当当,陈希同 点点头,说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不过想当个什么长,还得看他干得怎么样。浪浪 见陈希同答应了,当下喜出望外,俯下头去便用嘴日为他“品萧”,只一会儿功夫 便把他品了个浑身酥软。 半夜2点钟,陈希同起身悄悄离开了熟睡中的浪浪,下楼叫起小石,说别惊动王 副市长他们了,立刻送他回家。小石急忙穿好衣服发动了车。 一路上陈希同沉默下语,好像是精疲力尽又好像情绪不好,小石也不敢多言。 他已经习惯了市长的这种沉默,但是今天市长的沉默里面还有一种明显的愤慨,小 石知道这与算命有关。当时小石站在房间外面的客厅里,几乎一字不落地听了那巫 师对市长及市长夫人命运的预测。小石并不认为那外国老妖婆比街头巷尾的中国骗 于高明多少。但奇怪的是,他一向认为高不可攀的两个聪明人竟然会如此轻信。直 到快进市府宿舍大院院门时,陈希同才长叹一声说,芬芳这丫头也真是荒唐,她居 然相信那个老妖婆说的话。小石急忙附和说那老妖婆一定是在外国骗不下去了,才 到中国骗钱来了。陈希同哼了一声,冷笑道:“你真的这样认为吗?”小石的脸不 由得一下白了,幸好有夜色掩盖着。小石说,首长,真的,您千万别相信这种骗了 骗人的鬼话,现在咱北京市街头上这种骗子多了去了。到了家门口小石停好了车, 将车门拉开,扶着陈希同的手伺候着他钻出车门。陈希同点点头拍拍小石的肩膀说 ,年轻人你说得对,看来你比我、比芬芳那女人要明白点儿。小石的脸这回却变红 了,小石呐呐他说,首长您也不能这么说,不是我明白,是芬芳大姐太善了。陈希 同这才微微露出点笑容来。他走到台阶上时忽然举目向天,天空晴朗星河灿烂他轻 轻地咕噜了一句:也下知芬芳那丫头的肚了还疼不疼了?小石听到这话就知道,市 长现在是想念着芬芳了,看来那浪浪小姐终究是上不了档次,解决不了市长的心病 。 司机小石突然对市长此刻的心情极为理解,甚至觉得他与市长有点同病相怜。 其实,小石也常常在想念着芬芳大姐,芬芳上他以前从未见过的那一类女人。芬芳 对于小仓来说是令他充满新鲜感和神秘感的女人。他觉得这女人聪明而天真。时而 忧郁时而开放,令入迷眩。并且常常引起他的冲动。们司机小石是个个实际的小伙 了,他知道自己下该对芬芳存有非分之想。对于小石来说,芬芳不过是飘在天上的 云彩,虽然美,却够不着。小石从来不勉强自己上够那些明摆着够不着的东西。何 况,这甲还牵涉到他的饭碗。 小石的家距市府宿舍大院还有大约十多分钟的路程,但小石驾着空车出来后却 没有回空,而是把深蓝色的奥迫车调过头朝西二环路驶去。在西二环路的尽头与北 二环交界处有一座四星级饭店,那饭店的女总裁叫何平,也是市长的情妇之一,也 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女贪污犯。这饭店此刻仍然灯火通明。小石把车停在饭店门口 ,然后步行走向临近花园的一扇小门,那是内部职工的专用门。小石推门进士,却 沓无人迹。小石正在惘然四顾。一个苗条身影从他身后的石榴树旁闪了出来,这自 然是个女人,一个小石正在寻找的女人。小石从一类女人身边逃开,走向另一大女 人。 司机小石的故事是这个时代最缺乏想象力的故事。小石已婚,与妻了不睦,于 是有了情妇。情人叫莲子,是新大都饭店贵宾厅的服务员。在妻子回娘家的时候, 小石把情人莲子偷愉接到家来。第二天清早,在陈希同上班以前,再把莲子送回。 所以小石总是显得很忙。但是小石乐此不疲,小石打算在莲于满22周岁的时候再考 虑抉老婆的事。现在距此还有整整两年,小石还有足够的时间从侧面考察她。小石 对莲于是认真的,这似乎无可指责。唯一的不公平是蓬子并不知道小石是有妇之夫。 现在莲子已经坐在了小石家的沙发上,喝着小石倒给她的“中国红”,那是一 种甜稀稀的国产红葡萄酒。莲子总是惊异着这房间的凌乱。小石告诉莲子这是他姐 姐的家,而姐姐长年在外出差,很少回来。莲子喝着红葡萄酒的时候,小石把床简 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小石才坐在莲子的身边,像一个熟练工那样把自己的手伸向她 的衣扣。小石着迷于这个过程,他从来不愿意让女人自己动作。他喜欢把一个穿着 华丽的女人一点一点剥得精光。在做这事的时候他从来不看对方的眼睛。即使这样, 他的脸上也常常泛起羞涩的潮红,他的神态很让女人着迷和误解,以为他是完全没 有经验的重男子,其实没有经验的正是她们自己。 莲于的上身已经闪烁在灯光下,但她仍然没有放下那一杯红色的、甜稀稀的液 体。她怯生生地问他的姐姐什么时候回来。他含糊地咕咯了一句就抓住她的一只乳 房,她的乳房小而娇嫩不能盈握,但是十分洁白,与浪浪那骚货的完全不同,显然 是属于一种典型的小家碧玉式。他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另一对乳房--芬芳的乳房, 那是一对饱满得欲滴出汁水的,黄色石榴花一般美丽的乳房。 --市长的情妇给我算了命,说有个女人会给我带来灾难,是你吗?小石边说边 紧紧拥抱住了莲于,莲子合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 --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 这样的回答让小石心硅摇荡。他喜欢她这种彻底的服从。他迅速脱去衣服。她 淡粉色的乳头正饥渴地向他翘起,仿佛等待着吮吸,他吱住了那一点粉红,这时他 感到他身下的那个身子开始扭动。她的乳头在他的嘴里勃动着,娇嫩得仿佛人口即 化。那一点淡淡的温热直化人他的心里。他嘟嚷着说交托高总经理给你从香港买一 瓶法国香水了,你就等着吧,她双眼迷陵的同时还没忘了间是什么脾子的。他简单 回答了一句反正是名牌你会满意的,然后他们就被一种强烈的欲望和激情淹没了。 畸异的感情“花朵” 实际上,刁惯对莲子提到的香水是托芬芳买的。芬芳接受了电视台领导的指示 ,去上海审一部电视剧剧本,临行时她去与陈希同话别。背着陈希同小石悄悄托了 她,还脸红脖子粗地哺呐说,那香水是买给他姐姐的。芬芳答应了,但又问他,非 要法国进口香水吗?价格贵不说,香气往往太浓烈国内人不习惯,香港产的“香雪 ”牌香水就不错,她那儿就有,愿意要她可以送给他一瓶。但小石还是坚持要法国 香水。 芬芳在上海役呆几天,见过了那位剧作家和剧作家的夫人拿了本子就返回了北 京。临返回时他役给高启明打电话,却给陈希同打了个电话。陈希同当然不能亲自 去接她,只能派司机小石接车,芬芳撒娇似地抱怨了几句,其实心里挺高兴的。 不想回北京的火车晚点了整整4个小时。 本来应当是晚上10点左右到站,可现已经是深夜两点。芬芳在站台里没看见接 自己的人,出了站也役看见,心里便一下冰冷到了极点。 她独自个儿提了行李袋出站,往大街上走,希望能拦一辆档次高些的出租车, 黄面的她是从来不坐的。一路踉跄着,行李袋里是一堆号码不明的农服(那是带给 高启明的)和一瓶法国进口香水。一路上芳香使列车的乘务员们充满了愉悦之情。 但是现在这香气正毫无意义地消失在夜气里。 自从高启明当上了公司老板以后,便不再像从前那样把每月的工资如数交绪芬 芳,只有在高兴的时候才给地点零花钱。而芬芳是从不与陈希同要钱的,这一出差 稀里糊涂一下便把带着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她突然觉出自己的处境其实很尴尬抛一 边想曹,一边穿过一条小胡同,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垃圾堆和垃圾所散发出来的臭气 ,正是这条胡同隔绝了闹声。当她的两只臂膀已感酸痛的时候,她忽然发现,有个 男人就站在胡同那边,一动不动。就像被浇铸在那里似的。他长长的影子被风刮得 飘忽不定。 芬芳顿时感到一阵委屈,她努力把骤然涌出的泪水吞咽下去。那个年轻的男人 走过来,一声不吭地接过她的行李袋,在黑暗中他们互相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芬芳 觉得他充满着与生俱来的亲情。芬芳贸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役有投入他的怀中 。芬芳只好想出一句话来掩饰自己:你要的香水我给你买回来了。 小石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老远我就闻见香味了,谢谢你芬芳姐,玩得还好吗, 这时他们上了车,深蓝色的奥迪车就停在胡同口那边。芬芳上了车还役忘了说买这 香水可不容易,是我目着生命危险买的,小石踩离合器的脚略微停顿了一下,小石 没听明白香水与“生命危险”有什么关系。芬芳看见小石发愣的样子便决定不再说 什么,然后就笑了一下。她的笑让小石觉得这句话纯粹只是个玩笑,于是,小石心 安理得地把离合锗踩了下去,又踩了一脚油门.飞驰的奥迪车把一种优雅的芳香洒 了一路。当天晚上,少女莲子一进小石的家门便立即闻见了那股醉人的芳香。莲子 冷落了那杯红葡萄酒,只是揭开了香水瓶盖子不断地嗅着。在被小石双臂环拥的时 候仍然把那只香水瓶抓在手里。香气使他们那一晚格外亢奋。小石把香水喷向莲子 的耳廓和莲子的腋窝,肚脐……直到她的全身都发出一种水百合花的芳香。小石觉 得这香水像洞滑剂一样使莲子更加柔软和光滑。小石点燃了一支烟。小石说这瓶香 水要“悠着点使”。小石说高启明那工八蛋光答应不办事,说过多少次要从香港买 一瓶香水就是不见影儿,这瓶香水还是市长的情妇从老远大上海买来的。莲子微微 带一点醋意地一笑说,这阵儿你好像老提市长的清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漂亮吗 ?小石深深吸了一口烟说,聪明,特聪明,也漂亮。但也够傻的,傍着市长大人却 又不想当官又不想赚钱,真是有病,我要是她,早发了!她这个人,是真不错,可 也挺怪的。 在小百与莲于偷情的时候,芬芳正在审读那个题为《南国红豆》的电视剧本。 剧本的作者是一对夫妻搭档,在影视界正是如日中天,剧作家前些年就获过几次大 奖,后来就传闻他与原配妻子离了婚,娶了现在这位当导演的夫人。他的婚姻应当 算作珠联壁合了。迄今为止他们结婚后己经合作推出了四部作品,两部获奖,另外 两部众说纷坛也挺有影响。所以电视台领导格外重视他们的本子。 芬芳仔细看了本子,却完全不知所云。唯一给她留下印象的,是剧本平均每隔 两页便有一处形容女主人公“雪白的颈子”,芬芳在上海就注意到那女导演的颈子 并不白,因此她想这“雪白的颈子,,可能是别的什么部位的代名词,不过因为其 它部位不太好提,所以以“颈”来代替而已,女主人公在短短的6集戏里就遭到了3 次强奸,而每次激起男人兽欲的都是“雪白的颈子”。芬芳觉得,若真是如此,这 样的“颈子”实在罪大恶极,不如用锅底灰抹了,就像过去良家妇女对付日本鬼子 那样,或者,干脆斩断。 芬芳第二大到了台里把自己的审读意见对一位新调来的室主任说了,她的最后 评价是“庸俗”。但这个意见立即遭到了室主任的迎头痛击。室主任说,芬芳,你 怎么总是与领导和群众的想法格格不入呢?电视剧就是大众传媒,就是俗的艺术, 就是面对广大群众的,你工作了这么多年连这个基本点都没搞清楚么?也难怪你总 是完不成任务了!一席话说得芬芳元地自容。室主任接着说,有问题可以谈出来让 他们修改嘛,没听说电视剧本一次就能成功的。于是,芬芳按照室主任的意思写了 封邀请信寄到上海,邀请那位著名的剧作家和他的导演夫人一起来京洽谈修改剧本 一享,那位剧作家很快就回信表示乐意合作。可芬芳私下仍对室主任的观点不以为 然。 在一次赴陈希同的约会时,她不知为什么把这件事与司机小石说了,小石表示 得很气愤,说芬芳姐,咱是谁,咱怕淮?受他这气,你应该把事跟市长说一说,至 少要让那傻瓜知道您的背景。芬芳一愣然后便真的生起气来,说小石你怎么这样庸 俗?这与背景有什么关系,这是纯粹的艺术分歧嘛,以后不许田我再说这样的后! 小石便沉默了。他第一次觉得这女人貌似乎聪明,其实骨子里实在是很傻,比莲子 还要傻。可他心里又承认,这傻里面确实又狼可爱,让人忍不住想保护她。第二天 使瞅了机会很婉转地把这件事告诉了陈希同,陈希同哈哈大笑起来,说芬芳就是这 样,这就是芬芳嘛,很好,我欣赏的就是她这一点。 可只过了一天,陈希同便亲自去了市电视台,全台的人都几乎受宠若惊,用最 隆重的方式迎接了市长的到来,陈市长对电视台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井对将来 的远景作了展望,只是在最后临时才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问台长芬芳最近工作怎 样,台长憎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点着头说,不错,不错,芬芳最近正在 接手一部戏。陈希同市长微微一笑,说芬芳还是很有艺术才能的,你们应该重视她 ,充分发挥她的才能嘛,我把她放在这里,就是希望她能为北京的电视事业有所作 为的,千万不要让一些平庸之辈毁了她哟。那天芬芳刚好陪同室主任赶往飞机场迎 接来京修改剧本的剧作家夫妇,不在台里,当然也就不知道陈市长对会长说的这一 番话。 那是个下着小雨的午后,室主任为了表示诚意亲自去机场迎接。室主任带着芬 芳很虔诚地在候机厅出口并排站着,准备列队欢迎剧作家夫妇。室主任不断他说一 些并不可笑的笑话,芬芳也很迎合地笑。后来室主任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芬芳也 觉得喉头埂住了,笑不出来。雨越下越大,雨伞和雨具已全不管用,这时室主任发 现一行人热热闹闹地从候机厅走出来。在雨雾中,这群人面目模糊奇形怪状。芬芳 依稀认出剧作家那五短的身材和肥胖疲软的脖颈,芬芳还没来得及确认,就看见室 主任已经一步跨了过去,风把室主任的雨伞一下子掀翻了,但主任已然顾不得许多 ,远远地便向剧作家夫妇伸出手来。主任精心吹过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上显得很 滑稽。对方怔了好一会儿才跟室主任寒喧起来。主任瘦小的身子在剧作家横阔的身 里面前十分狠琐可怜。当导演的夫人也急忙伸过手来,大雨中女导演仍然不忘自己 优雅的姿态和得体的言词。在这种场合下芬芳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芬芳的苯拙惹得室主任非常不满,面带温怒地拦了一辆“夏利”出租车,并且 带头第一个钻了进去。在车里,事情似乎已经转危为安,至少芬芳这样以为,心情 便也渐渐由阴转晴。谁知在路过某个公共汽车站站牌的时候,室主任用手胡乱擦了 擦车窗往外看了一下便语调激动地招呼芬芳下车,说这是离芬芳家最近的一个汽车 站,芬芳还没反应过来便在大家众口一辞的”再见”声中下了车,简直就像是被什 么人撵下来似的。下车之后她发现站牌周围空元一人:这路车早已改线路,不从这 儿走了。也不见一辆出租车,她只好冒着风雨顺路往前走。她怎么也没想到这路程 远得怕人。直到天黑她才好不容易走进市区。她又累又渴,冷风凄雨如同幽灵一般 包围着她,她紧抱着双肩在风雨中发抖,那柄尼龙雨伞被冷风揪得仿佛随时准备从 她的臂腕里飞走,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纸骛那样。当时芬芳的双脚结结实实地泡在 雨水里,寒气从脚心钻上来,在毛孔中渗人奇痒。她忍不住在身于上抓了两下,这 才发现身上的斑点正在成片成片地涌起,那密密麻麻的红斑,让人看着就揪心。 芬芳在风雨里苦苦地想,怎么也想不明白新调来的主任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 据她所知,这位新主任挺会做顺水人情的,而且打出租车的票领导是能够报销的。 芬芳不明白新主任为什么讨厌她到必须撵她下车的地步。直到这时,她都设想过应 该用陈希同的威风压一压室主任的威风。 其实主任新到任的时候还是挺重视芬芳的,起码是非常感兴趣。但是芬芳完全 不懂与这种领导相处的诀窃,她听不懂室主任对她作出的种种暗示:在市长面前多 多美言,等等。她也不知道领导说话不算数恰恰是一种领导艺术的成熟和灵活、更 加不知道被领导利用的时候应当感到一种幸福而不是屈辱,否则你就真正是不知好 歹了,也很容易让领导扫兴,最重要的,你得学会尊重领导,你得明白领导喜欢什 么,讨厌什么。可这一切芬芳都做不到,岂止是做不到,有时还背道而驰,这也就 难怪室主任对她越来越失望了,他甚至怀疑台里有关芬芳与陈市长有染的传闻是否 真实。 世上有一种女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男人的同情和欣赏,这种女人可以穿着银 色的绣花马甲,一边修剪着手指甲一边向男人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风,同时或嫣 然一笑,或泪水晶莹--表情视需要而定,那么她的全部愿望都可实现。但世上也有 另一种女人,缺乏一切女性的假面和道具。而她们的心灵又总是很丰富,总是很顽 强地在塑造世上不可能存在的男性,她们从不为现实现世的功利所动,却甘愿为虚 无缥渺的幻象去死。这种女人自然成为一些庸俗男人们敌视与排斥的对象。芬芳正 是属于后一种女人,在她清醒的时候,她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那天晚上,芬芳终于坚持走到了一个公共汽车站旁,冰凉的雨水不断地从她的 额发上滚落下来,脸上身上布满了成片的红斑。一辆深蓝色的“桑塔纳”小矫车驶 过,随随便便地往她身上溅了许多泥水,仿佛她已变成了个”准站牌”似的。事实 上她一动不动的样子,也的确没有什么生命的感觉。 但这泥水却猛地及时提醒了芬芳。她在附近找到一家公用电话,她带着一种十 分蛮横的态度敲开了大门,在主人惊奇的日光下她拨了号码,十五分钟(可能连十 五分钟都不到)之后,芬芳就看见那辆深蓝色的“奥迪”高级小轿车,从茫茫雨雾 中飞快地疾驶而来。 司机小石救火似的拼命赶到了。 接到芬芳电话传呼的时候,小石正在机关大院与其他司机搓麻将,市委领导又 在开会,司机们没事便钻进车库里搓麻将找乐子。小石听到了腰里的BP机尖叫起来 ,便先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很晚了,外面又是风雨交加。正是因为这样的天气小石 才决定今晚不去接莲子回家了。但当小石看过BP机之后便立刻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 。小石说我得出趟车我有点急事,还没等别人反应过来,小石已经抓起别人的一件 雨衣冲了出去。他不知道芬芳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因为BP机上显示着:快来救我 !小轿车停住了,雨点打在车身上像枪弹一样沉重,尽管有雨刷不停地运动。车前 方仍是白茫茫的一片。小石像平时一样为芬芳打开车门,但是他马上大大地吃了一 惊:一向尊贵可爱的芬芳姐浑身透湿,脸上一片片地隆起的红斑使她的面容大变, 她双眸噙着泪水,嗓音发颤:“好,好,我知道你会来的……我知道……” 司机小石一边拉开手闸一边惊异地问: --芬芳姐,你这是怎么了?芬芳姐? 芬芳坐在他的身旁流相不语。 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 司机小石的请还没说完,一声抽泣好像从冥间绽出,然后是压抑的撕心裂肺的 哭声。是啊,去哪儿?哪儿是我能去的地方呢?呜咽着说出这几句话,芬芳更感觉 到心底深处的疼痛,司机小石完全不知所措了。芬芳伏着身子,丰满的双肩和细腰 在剧烈地抽动着,泪水像蛛丝一样沾在他的身上,他浑身燥热起来,但他坚持着一 动不敢动。 --回家吧?高总经理也许在家等着您呢。陈市长今晚开会,大概不会有时间… …小石喃喃地说着。但是这句话立即引得芬芳的泪水更加汹涌了。不,他不在,他 才不会回家呢,至于那个陈……陈,更不会把我放在心上……小石叹了口气说那怎 么办呢?芬芳姐你别哭了,别哭了,你再哭我也会哭的。芬芳抬起哭肿的眼睛看他 ,小石果然眼圈是红的,小石的那一双大男孩似的眼睛十分疲倦。芬芳扑在他拉手 闸的那只胳膊上哭得喘不上气来。芬芳觉得整个世界上只剩了这个年轻男人。她想 向他诉说,诉说她每天难以忍受的孤独与寂寞,那些屈尽、难堪和不公正像一只巨 大的网罩着她,而外面是冰河,碎裂的冰块时时刻刻都在吸收着她身体的热力,把 她的生命一点档地抽走。她看到这个,却无法改变,她需要在冻但之前寻找一个证 人,在上帝面前为她作证。 司机小石的克制已经达到了极限。假如再有两分钟的时间。他就一定会紧紧地 把这个痛哭的女人搂进怀里。可是,芬芳这时抬起身来,芬芳慢慢地停止了哭泣。 于是,小石的全身也跟着松驰下来。 车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小石拉开手闸踩了离台器。街灯昏暗的光线显得迷离。 小石放了一首曲子,乐声里他看到芬芳猛然不动的身影。有一颗晶莹的泪珠就挂在 她的颊上,小石明白地看到自己的处境。小石每天都在为生计奔波,他只是个为市 长赶马车的“车倌”,他不能不顾忌他的顶头上同--市长,市长就是他的衣食父母 ,是他未来计划的最终决策者。莲子几乎每天都在问:“咱们什么时候结婚?” 那天夜里,司机小石最大胆的行为也不过是抚摸了一下芬芳的头发。芬芳的头 发很黑,又粗又硬,不像莲子的那样,黄而稀软,渗透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柔情。但 是,即使只是摸了一下芬芳的头发,那也相当于越了雷池,吃了禁果,他应该为此 负点责任。 小石不再问芬芳去哪儿,他突然变得十分清醒,他加大了油门,顺着东三环路 向南,然后向西,一直把芬芳送到了305医院,他经常送市长和市长夫人到305医院 就诊,医院的领导都认识他,他便打出市长的牌子把芬芳安排进了高干病房,他觉 得芬芳是那样的柔弱,那样的弱不经风雨,他决定要尽自己的力量保护这个女人。 深蓝色的“奥迪”车驶出305医院时已近午夜,小石独自个儿把车开得飞快, 驶抵市委大院,幸好领导们的会还未开完,他便坐在会议室外等着,一根接一根地 抽烟。直到市长开完了会,他便背过众人将芬芳的事情全部向市长作了汇报。 陈希同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但小石已从他那有情的背后,看出了市长的勃然大 怒。果然,陈希同就在那个深夜,在电话里怒声怒气把电视台台长训斥了个狗血喷 头。 第二天,芬芳从医院直接到台里上班。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室主任已被撤职, 交由人事处重新安排,而新任室主任的人选,在任命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是芬芳。 芬芳先是大大地一惊,然后便开始脸红,红得就像丹顶鹤的鹤顶。她没说什么 话,也不去看室里其他同事们的神情,径直走到主任的办公桌前,迅速拿出那叠《 南国红豆》的剧本,拔出钢笔,毫不犹豫地在上面签署了自己的审读意见和处理意 见,最后的决定当然是--枪毙!这是芬芳当室主任以后唯一的一次使用权力。后来 芬芳如像逃犯似的逃离了电视台,逃回到家里。这也是芬芳逃避世俗的唯一方法。 她第一次想努力做个好妻子。她每天离高启明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就 拉开架势,剥高启明最爱吃的豌豆,在这豌豆上市的季节芬芳剥腕豆把手指都染成 了绿色,而不管豌豆剥出来的数量是多少,最后肯定要被风卷残云地吃光,连最后 剩的凡片青豆衣也要被高启明冲了汤喝。 有陈希同,王宝森和整个北京市政府作后台高启明的生意越做起大,常常在大 酒店里吃饭,顿顿几乎都是香槟大菜,故而非常眷恋家里的素食。芬芳炒菜放抽很 少,又不习惯放酱油,因此她炒的莱都能透出一股鲜嫩和鲜绿。高启明几乎是受宠 若惊了,他发誓说,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菜。吃芬芳的菜就是一种享受。但是, 这种享受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种惯性过程一一完全不可逆转。偶然芬芳没有按时做 好饭菜,高启明便不满得像要天场地陷似的。 难圆的“爱情”梦 这期间陈希同来看过芬芳几次,他见芬芳一副贤妻良母的架势感到非常吃惊, 他问芬芳为什么不去上班?室主任,虽然官不大可终究也是个官,当官的不上班当 兵的谁来管呢?芬芳则一言不语,她感到伤心透了,她最不愿意别人觉得她所得到 的一切都是因陈希同与她有那种关系的缘故,为此她宁愿自己受委屈。可她最不愿 发生的事偏偏发生了,她觉得自己被这可怕的世俗污染了,她的感情被可鄙的功利 玷污了,她一点都不愿再理陈希同。平时一个人呆在家里,便觉得这家简直就像是 一片暗夜,自己仿佛已落人暗夜中的大海里,连最后的碎片也被人带走了,她只能 静静地、眼睁睁地被海潮淹没…… 芬芳觉得整个房间里有一种青苔的气味儿。在她无事可做的时候,她会突然想 起关于“刺青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杀菌药”之类的废话。想起这个,芬芳就会联想到 那个春天出现的男人。她祈祷那将是爱情灰烬中的最后一次回响。 那一片晶莹而光芒四射的香水瓶和巫师的水晶球一样,都是她的迹象物,是她 的箴言,她小心翼翼地走向那个男人,但是他比她还要胆怯。在那个风雨变加的夜 晚,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听到了他狂烈的心跳,但他却像一个生了病的兵马俑 那样一动不动。而在那之前,他脸上曾挂着灿烂的笑,在一片茫茫湖水旁他伸出一 只手,他说芬芳姐你给我看看手相吧。 芬芳想这原因无非有两个,一是他怕丢掉饭碗,一是他并不爱她。无论是哪一 种原因,都当就此止步了,芬芳决定克制自己的欲望,唯一的办法便是远离那个男 人。有时身份的悬殊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羞辱。但要想离开那个小男人,就必须离开 那个老男人,这一老一小似乎是连在一起的。陈希同来看他,司机小石就会远远地 瞅着地。而且眼圈红红的。 但她是摆脱不了陈希同的,至少眼下还不行。 有一天陈希同因筹备亚运会颇有建树受到了中央的表彰,心情特别好,便抽空 来看芬芳,他的心态当然是那种皇帝临幸某个嫔妃,而嫔妃应该受宠若惊才好的心 态。他让司机小石在车里等候,自己轻轻走上楼,楼里安静得骇人,他轻轻推开门 .陈希同第一次觉得这房屋简直寂静得像一座荒芜的坟场一样,似乎没有任何生命 的迹象。连窗台上的那一盆吊兰也萎黄了。卧室的门虚掩着,从门缝里看到一双雪 白的脚搭在雕花铜床的架子上。每个脚指都那么精致,浅粉色的脚指甲微微颤栗着 ,仿佛涂了蔻丹似的发亮…… 陈希同好奇地把一只眼睛贴近门缝看过去,他看到芬芳几乎全身赤裸地躺在床 上,头向斜后方耷拉着,一头长发垂向地面。垂直的发丝像榕树的长髯一样延伸下 来,乳房在胸部柔软地摊开,一条浅色的条纹从肚脐一直伸展到小腹,那些好象萱 草样的阴毛凝然不动,在那片阴影里好似潜伏着什么动作,随着有节律的动作,她 的下巴更加绝望地翘起。如果不是偶尔还发出一两声呻吟,陈希同觉得芬芳看上去 像是死去了似的。芬芳的皮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明亮和鲜润。陈希同 忽然想起故宫博物馆的玻璃匣子里陈列的前清干尸。那是风干了几百年的人尸呀! 陈希同感到一股凉气慢但敲击着他的后背,他竟然没有走进去临幸这位妃子,而是 轻轻退了出去。 陈希同觉得芬芳需要帮助。 正巧,役过几天亚运村启用典礼要召开,凡是参加了亚运村建设的建筑单位都 要设宴款待北京市的有关官员们,陈希同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于是安排司机小 石去把芬芳接过来散散心。 高启明作为北京发展公司的总裁也应邀参加了典礼。他看见芬芳来了,便知道 市长大人晚上一定会有活动,便把芬芳悄悄捡到一边说,好长时间没见到你笑了, 你今晚一定要对老头子多笑笑、多聊聊,删高兴。芬芳冷漠地问为什么?高启明说 这几天就要定香港分公司的总裁人选,当然应该让我担任这个职务。芬芳仍是一样 冷漠他说那与我有什么关系,高启明急得一跺脚,唉,我的小祖宗,这你还不明白 吗,喝完酒之后可能老头于会请你唱卡拉0K,你一定要父点心思让老头子高兴,啊 ,听话,我将来会报答你的。 热闹的酒宴持续了三小时,之后便是陈希同圈子里的人聚在一起娱乐。那一天 ,芬芳喝了很多酒。芬芳那天穿的是法国摩根丝的曳地长裙。浅驼色的摩根丝在灯 光下闪闪发光变成了肉色。芬芳感觉到了陈希同和司机小石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芬芳想酒真是个好东西,人可以躲在它后面,进可攻,退可守。芬芳抓起一只话 筒说,这首歌就献给我们的好父母官陈希同市长。王宝森、铁英、李敏、陈键等几 个人马上鼓掌欢呼起来。陈希同听完这话就笑了,笑得满脸都是皱纹,十分满足。 芬芳在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名妓的感觉。芬芳设想自己是莫罗笔下那位金碧辉煌的 莎乐美。每当她把自己想象成什么角色总比真实的感觉要好些。莫罗的莎乐美穿着 阿拉伯后宫式的衣裳。那大概是最早的三点式。那些衣裳总是缠绕着富丽堂皇的金 银丝,有硕大的绿宝石镶嵌其问。 芬芳的歌唱得很好,嗓音柔柔的,甜甜的。而且纯纯的。 接下来她与陈希同合唱了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陈希同的音量极大,底 气十足,而且在唱歌的时候一只手那么肆元忌惮地搂在她的细腰间,那种名妓的感 觉在芬芳的心里更加强烈了,所以芬芳在唱歌的时候总感到脸的一侧在发烧,烧得 滚烫。芬芳甚至不敢转一转眼珠。饱经世故的其他几位头头脑脑们当然一如既往地 笑着,鼓掌,欢呼,可芬芳猜不出司机小石此刻会是什么表情。唱完歌大家便举起 雕花酒杯庆贺,高启明恭敬地给陈希同斟满酒说,我们的发展公司马上就要在香港 大展宏图了。我高启明愿为各位领导竭尽全力,效犬马之劳,让公司赚大钱,让我 们大家发大财,祝陈市长和在座的每一位领导事业有成,迈上更高的台阶,干杯! 干杯!父父父父父! 这时芬芳发现小石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拿起陈希同刚放下的那只话筒。屏幕 上出现了一个穿三点式泳装的女人,那女人在沙滩上不断地挺胸收腹作波浪状。芬 芳很奇怪几乎所有的影碟都离不开一个三点式的女人,而每一张女人的脸都相似得 让人吃惊。那些女人的皮肤苍白像被水浸泡了很久的白色着皮纸,她们显得那么贫 弱没有一根线条有生命的色彩,或许这就是被男人们企盼的那种贫弱吧,若真的这 样,就恰好说明这一代的男人也同样贫弱疲软,他们害怕眩目的生命色彩,他们害 怕那种强烈的色彩会把他们淹役。芬芳与小石的歌声合作得天衣无缝。此前芬芳并 不知道小石还有这么好的唱歌天赋。小石的歌喉像亚热带的熏风吹过槟榔树一般发 出沙沙的声音。小石唱得极为投入,在“让我将生命中最闪亮的那一段与你分享, 让我用生命中最嘹亮的歌声来陪伴你”“希望你能爱我到地久天长,希望你能陪我 到海枯石烂”这类滚烫的句子出现的时候,芬芳看到小石的脸微微有点红,眼睛立 即也有了一种潮红。那潮红湿润得仿佛可以诊出水来。芬芳从来没有在任何男人股 上看到过这种生动美丽的表情。芬芳忽然感到一股热流再次不合时宜地涌动出来。 她死死盯着那个拿着话简的健壮的胳膊,她想扑上去,掐他,把他掐紫,她想让这 强壮的双臂紧拥自己,然后坠人久久想象中的境地而被虐待,让自己的身体能似海 水一样在他粗大的双手里流动变形,地下再俱怕羞辱,这年轻强壮的男人才是帝王 。她渴盼着一种他施加给她的剧痛。她要在那剧痛中敞开自己,让那个禁闭在牢笼 中的囚徒发出高亢凄厉的歌唱。 那天晚上,芬芳彻底脱胎抉骨像变了个人--陈希同按照惯例玩完后让小石把他 与芬芳一起送到市财政局培训中心,可芬芳死活不干,坚持要回家,惹得陈希同大 为光火,一晚上的好情绪化为乌有。陈希同问芬芳,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呀,你 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能想出来!可芬芳什么也不想要,她从未图过他什么 ,这一点既是陈希同欣赏的,同时也是陈希同感到恼火的,面对这样一个什么都不 要、什么都不图的女人他觉得自己居然毫无办法了。只好叹口气,摆摆手让小石先 送芬芳回家。 就在小石送完芬芳载着陈希同返口市委宿舍大院的途中,他们出车祸了。 出车的直接原因是,陈希同半途中突然高喊了一声:“停车!” 因为市长叫得突然,而当时的车速又太高,性能优良的“奥迪”300型轿车立 刻便在原地打了几个圈,陈希同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就听见司机小石一声惨叫,然 后轿车嘠然停止,车内便像死了一般沉寂下来。 市长与司机都被立刻送往305医院。检查后的结果,陈希同市长奇迹般地丝毫 无损,而司机小石则惨了,因为急刹车和快速打轮碰撞而造成右臂肘关节错位,需 要住院治疗。 芬芳第二天得知了这个消息,立刻一改平时懒散的作风,像慢镜头拍摄的《摩 登时代》里卓别林的飞快动作,用高压锅做了一个清蒸鱼,然后放进保温桶里,这 鱼还是前两大与陈希同一起新钓到的。一路颠簸,裙上洒了许多鱼汤。芬芳就带者 许多鱼汤污迹推开了305医院骨科病房的房门。芬芳第一眼看到小石的时候觉得他 变丑了。大约是伤痛和惊吓的缘故,裸着上身的小石在病床上坐着,医生正在给他 检查。小石的右侧肩膀被马马虎虎地包扎起来,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他受惊的眼睛 求救似的望着医生,而医生十分淡漠,像搀弄一个人体模型似的摆弄着他。小石的 身体随着医生手指的触碰痉挛着。这时芬芳轻轻叫了他一声。 芬芳并没有看到她所渴望的那种目光。小石只是很费劲地微笑了一下,尽量平 静他说了一句“你好”。然后对医生和周围的人说这是我姐姐。但医生和周围的人 都像是役听见似的。芬芳看到小石黝黑健壮的身体元助地暴露在众人面前。医生仅 看原始溶洞中的骨殖那样随随便使地看了看小石的调光片一眼,然后对芬芳说,他 这种错位只有两种办法,一是做手术,用钉子来固定,二是不做手术,用绷带来固 定。小石还没听完就说我不做手术。这样便只好用绷带来固定了。医生叫来两个穿 手术服的壮小伙子,两人一边一个把小石抓牢,医生便拿了器械和绷带开始操作。 也许说上刑更准确一些,因为小石虽然不曾喊出声,从他身体的挣扎和淋漓的汗水 来看,他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周围的人都盯着他那黝黑的不断扭动的身体,那 身体现在已经汗湿发亮。芬芳从众人的眼光中看到怜悯背后的一种快感。仿佛发生 在那个肉体身上的剧痛带有某种戏剧性或表演色彩。那是一种埋藏很深、很难表述 的东西,使人想起古罗马斗兽场的腥风血雨。 那一天小石与芬芳呆到很晚才回家。捆扎之后小石吃了半条清蒸鱼,是芬芳一 口一口喂的。芬芳喂了一半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芬芳问你太太怎么没来?小石勉 强地笑笑说,我和她有大半年都不说话了。合不来。芬芳说难怪你从来不提你的太 太。小石好像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小石说我们可以走了,大夫说我可以自由行动 。芬芳拿了些药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305医院大门。外面天已全黑,在黑暗中小 石忽然停脚步,小石说,芬芳姐我眼里进了沙子你帮我擦擦吧。芬芳这才看到小石 的眼睛亮晶晶地似有泪水游动。芬芳掏出手绢擦了一下,又擦了一下:小石的泪水 变成了汩汩不息的河流。倾刻之间芬芳觉得自己也化成了一团水,水一样柔和顽强 地汇人那条河流。 那天之后,他们之间好像比以前换了个样子。小石几乎每天都要给芬芳打电话 ,一听到那沙沙的声音叫一声芬芳姐,芬芳的心里就温柔地缩紧。后来芬芳说你别 叫我姐姐了,小石间那叫什么?芬芳说随便,就是别叫姐姐,当你的姐姐我觉得累 。小石温存地低笑了一声,小石说那就让我好好伺候你。等我好了以后开车带你玩 遍北京城,你愿上哪儿玩都行。芬芳说,你就不怕你的顶头上司陈市长骂你把我拐 跑了?对方沉默了一分钟之后说,如果你不怕我就不怕。芬芳怔了一会儿心狂跳起 来。这句话从小石的嘴里说出来很像是一个宣育。他忽然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默契 ,一种同谋式的默契。这种默契令她神往同时又胆战心惊。 如果不是小石想看录像带,芬芳大概不会再次堕人世俗的陷阱。小石在电话里 说芬芳姐要是方便的话帮我借几盘录像带,就是那种警匪枪战片子,也许看着别人 流血我身上会好受一些。芬芳当时扑哧一声笑了,芬芳当天就回到阔别已久的办公 室。小石现在在芬芳心里至高无上,是受宠的王储,芬芳在有这些感觉的时候心里 总是很充实。因为台里规定只有台长签字才能借到资料室的资料盘,于是芬芳径直 去找她一直不愿见面的台长。她发现自己竟然也如此实用主义,只是促使自己实用 的动力与旁人有点不同罢了。 台长很痛快地同意了,并且很破例地借给了她五盘。但最后问她能否响应台里 的号召,带头献点血。台长刚才同意得痛快,倒弄得芬芳难以封口不答应,芬芳只 好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说,好吧,我献。芬芳由台长亲自陪着走进了献血室。 冷冰冰的针管触到她的胳膊时,她忽然感到她不过是被笑咪眯地押送进了屠宰场的 一只小牲口,顿时她觉得那针管寒彻骨髓。芬芳想抽回自己的胳膊,可是已经被一 只铁钳那样的手紧紧地摄住,这时她闻见一股麝香一般浓烈的死亡气息,她看到紫 葡萄一般的血的时候就想起那只濒死的一凸一凹的牛眼,那血是如此相像,在许多 目光停点中浓艳得无法化解。 几乎就是芬芳走进献血室的同时,司机小石的家门被敲开了。小石以为是老婆 忘了带什么东西。小石受伤之后妻子仍然坚持上班。因为上班的地点离家很近可以 随时回来,午匣是肯定要在家里睡的。这时大概是下午两点多,妻子午匠后刚刚又 去上班。妻子对他的伤势采取一种冷漠淡然的态度。 但是走进来的并不是妻子。这是个苗条秀弱的年轻女于,白色鸟羽一般轻盈地 风了进来,看上去是刻意修饰了一番,一只鲜红的木制发卡束着一头柔软发黄的头 发,同样鲜红的高领无袖长裙勾勒出她纤柔的线条,愈发衬出两只铰白的裸臂和臂 上戴着的银丝玛瑙手镯。 她是莲子。 小石觉得心脏好像一下子下会跳了。小石的惊慌立即感染莲子。莲子你怎么了 ?小石做梦也没想到,没有自己那辆深蓝色的“奥迪”30O,莲子居然也能从五十 多里之外的西三环路找到这里来。小石说,我不是告诉你让你别来么?我姐姐马上 就要回家了,今天就回来,你还是快走吧。莲子垂泪说,人家不是不放心想来看创 你么。只这一句话小石便软下心来,莲子这种女人的无知无能和似水柔情都同样能 打动男人的心。小石说那你先喝点水吧,你自己倒。但莲子仍然元助地站在那里, 两只裸臂像受伤的鸟翅一般垂落着,头微微地向后仰,每当这种时候小石便要伸臂 环拥住她,但小石现在清醒地知道今天无比危险,妻子随时都有口家的可能,小石 狠狠心说我姐姐一会儿就来,喝完水你就走吧,但是莲于眼泪汪汪他说,你真的不 想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你姐姐么?小石坚决地摇摇头。莲子走过来轻轻抚着小石的胳 膊上的青紫说了一句话,小石听了这句话后急得几乎晕过去。 莲子说我怀孕了。 就在小石处于混乱状态的时候,莲子静静地卸去了自己的衣服,然后从容地在 自己身上洒上香水。莲子说看来我得有好长时间来不了了。小石说,不,你得先答 应我去做人工流产,你得先答应我,莲子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莲子的泪水在枕边汇 聚成一个冰凉的沏泊,小石于是把一切危险都忘了,小石不顾一切地疯狂地动作起 来。那个柔软驯服的身体因他的激情呻吟着,直到他精疲力尽地撑起身子,他才觉 得自己太粗暴了。他问莲子他把她弄疼了没有,莲子白得透明的脸上似乎十分迷乱 ,莲子说没什么我里外整个都是你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今天我还能怎么样呢 ?小石听了这话就觉得心里热流直烫到眼窝时,他像抱孩子那样把莲子搂进怀里, 莲子乖乖地偎依着他,像一只受伤的小鸟。小石愈发觉得自己罪恶深重。 就在这时门响了。 小石惊慌失措地抓起衣服,他无论如何也穿不上,倒是莲子从容不迫地整好衣 服去开了门,小石甚至忘了阻止她,小石就那么拿着衣服架着赔膊在床上发呆。他 听到门开了,有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在问:“小石在吗?” 芬芳觉得敲开这扇门非常艰难。仅敲开一扇天堂或地狱之门一样艰难。她等了 那么久。她身体的一部分好像还在继续滚着血, 只是血的颜色已经不那么浓艳了, 它成了一些浅色的汁液,生命就是由这样一些汁液构成的。如今他们走了,于是仅 仅剩下一些躯壳,像浸在池中的蓖麻一样招摇欲坠。那个年轻女人像一个秀弱的影 子一样飘了出来,带着一股熟悉的优雅香气。芬芳觉得视觉上再度出了毛病,她很 难看清这个女人。在盛夏下午的阳光下,她觉得这个女人缺乏立体感,或者干脆说 ,她像是一幅女人的卷轴,就那么平平地贴在了门边,被阳光挤出一条瘦瘦长长的 影子。芬芳其实并没有特别注意小石的惊慌,她过度集中于对那个年轻女人的思考 ,更确切他说,她在进行关于某种香水气味的回忆。所以当小石向她合盘托出的时 候,她甚至在很长的时间里在想,那女人的苍白使人想起浮冰,一种可以被溶成月 光那么雪白的浮冰。芬芳的脑子里忽然又冒出一句鬼话:她是被紫鲨鱼吻过的多边 形浮冰。芬芳之所以有这样美丽的想象,是因为当年轻女人转过身去的时候,芬芳 看到她后背的拉链开了,有一抹雪白从华丽的红色中闪出。 年轻女人在临走时用极度疑惑的目光盯着芬芳,芬芳同样不明白那目光的意义 。在那种香气消失之后,芬芳才闻到一股精液的气味。她看看那个凌乱的床,那是 一场大风席卷而去的苍凉基地。于是芬芳用一种墓地般的声音问小石,芬芳说我记 得我曾经给你带过一瓶香水,你说你车上要用的,怎么一直没见你用?小石的头深 深地垂下去,芬芳猜他现在的表情一定生动美丽像个初涉世事的童男子。小石说芬 芳姐真对不起我没对你说实话。那香水给她用了,她挺喜欢。芬芳点点头。芬芳说 她可能不知道这香水的来历,要是她知道了也许更喜欢。芬芳淡档地说这香水是用 很多鲜花制成的,那些鲜花都是一色的雪白,加了很多香料和优质的酒精。发明这 个配方的人就是希尔顿大酒店的那个女巫师,就是那个给我算过命的巫师,他说过 我在春天会遇见一个男人。芬芳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她看见小石的眼睛异乎寻常地 惊谎,小石向他走来,小石说芬芳姐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芬芳看到小石的手 伸向她的额头,她就忽然闻见精液的气味,她飞快地挡住他的手,她同时大叫了一 声:“别碰我!”她用了那么大的力气,四壁仿佛反复响起回音。 不知过了多久,小石才轻轻他说,芬芳姐,这事儿我早就想告诉你了就是一直 没有机会。你那次给我着手相说我有三个女人,当时我就想说我只有两个,一个是 我老婆,一个就是她,我和她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了。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我想 只有你才能救我……她怀孕了,你能不能帮她联系个医院…… 做人流吗?芬芳的嘴角上挂着一丝冷笑。 小石点点头。 为什么不生下来?这可是你自己的骨血。 那怎么行呢?我老婆那边怎么办?芬芳姐,我对她可是真心的,是真心要娶她 ,可现在不行,可能要拖一两年之后才具备娶她的条件,现在这时候,你就救救我 们吧!芬芳姐,只有你能帮助我……芬芳摇摇头。芬芳说我做不到。而且……芬芳 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也可能以后我们就见不到了。 为什么呀?芬芳姐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想跟高启明离婚,还想跟陈希同分手,我一离开他们,也就不 会与你有任何联系了。 干什么呀?芬芳姐?都快40岁了还离什么婚呀? 快40的人就不是人了?芬芳说完这句话就向门外走去,在到门口芬芳又回过头 ,在阳光下芬芳的脸色一片青灰如同戏装中的鬼魂。芬芳对小石一字一字他说:你 欠我的,你得还。芬芳的脸色和声音吓得小石胆战心惊。芬芳走出很远才感觉到右 臂的沉重,她看到那五盘带子仍然拿在手里。那里面好像浸着血液、牛的一凸一凹 的眼睛,还有精液的腥气席卷而来,迷惘的阳光把行人分割成了碎片,然后定格。 她与陈希同分手时说:“你逃不脱这时代的侄圈!” 陈希同玩过无数个女人,但芬芳对于他却始终是个谜。 他们临分手的那一夜可以说是个疯狂之夜。对于芬芳来说,一切都是有备而来 的,对于陈希同来说却以为芬芳这丫头走火入魔了。这种感觉他当然没有对正躺在 床上的芬芳讲。 那天晚上芬芳喝了整整一瓶法国红荡葡酒,之后吵着闹着义逼陈希同陪她喝光 了一瓶大肚子法国“人头马”,然后他们走进房间开始第一轮的鏖战。陈希同以为 最多两轮就可以让芬芳昏昏入睡,没想到那大晚上芬芳亢奋异常,居然那样主动地 一次又一次地要他、直要得他精疲力竭,再也勃不起来。陈希同觉得芬芳的形象在 他眼里越来越模糊,他开始惧怕这个模糊的形象了。他觉得躺在床上的这个女人就 是一种情欲的化身,她像一团烈火一样可以毫不费力地吞食他,他过去天天盼着她 会燃烧起来,会像油田里的冲天大火永远不熄灭。她现在真正的燃烧了,他却异常 骇然起来。他发现芬芳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冷气,即使在他与她干那件事的时候,她 的眼睛也只是盯着天花板,瞳仁里有一种对任何事情都不再有一丁点儿兴趣的冷漠 。这使他感到害怕。半小时前,他明明听见她嘟嚷着,但他问她说什么的时候,她 却断然否认。而等他刚一转头便清楚地听到她在说什么“紫鲨鱼……浮冰……精液 ……香水……” 他断定芬芳是走火人魔了。 因此当芬芳坐起来穿好衣服,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我们今天要分手了,今后你 是你,我是我,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了。听完这些话陈希同还仍然以为,这丫头又 是在发癫症,或是她在幻想什么故事情节……但芬芳说完这些话之后,真的走了, 她再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后来的几天里,陈希同不断地给芬芳打电话,甚至还到她家里去找她,但芬芳 都一概采取不理睬态度。直到他向她表白他是爱她的之类的话时,芬芳才把显得十 分空洞的目光射向他,平淡地向:你爱我?那你跟你的小姨子淮北是怎么回事?你 跟新大都饭店的总经理何平又是怎么回事?你跟苗苗寨的那个婊子浪浪小姐不是挺 亲密的吗?请你自重,别再对我说那个神圣的字眼儿,更不要公然亵读了那种圣洁 的感情。那你就不怕因此而失去你所拥有的一切?这大概是陈希同对芬芳发出的最 后通谍。芬芳漠然地一笑:我难道曾经拥有过什么吗? 陈希同脸上肌肉微微搐动着:你确实很聪明,这句话充满了智慧。 芬芳收敛了笑容,又说了一句让任何人都感到惊心动魄的鬼话:这个时代的智 慧是一种通往绝境的智慧。你也逃不脱这个时代的怪圈。不信,就等着瞧吧。 芬芳在说这些鬼话的时候平静如水。陈希同惊奇地发现,芬芳又有了新的变化 ,这个女人的脸仍然像过去一样妩媚动人,但那丰富的表情却已荡然元存。没有一 根线条能够泄露她的内心秘密。就是过去那双可以一览无余的看到她内心世界的眼 睛,现在也不过像一面玻璃镜那样嵌在脸上,从里面折射出的正是对镜者本人。 似乎再无话可说了。陈希同只好告别了。他在站起身的时候忍下住又说道:芬 芳,你的这句话可以选进名言录了。但愿你心如口说,心口一致。 陈希同走出去之后仍然在想芬芳的变化。芬芳这个女人在他心里始终是个谜。 往往是他自以为已经完全掌握了她的时候,她忽然有一种新的谜一般的变化。陈希 同刚刚从吕平县调进市委时,到市电视台检查工作时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芬芳。 这个女人并没有标准美人的脸,却从整个表情和体态上充盈着一种生动和妩媚 ,给人一种“异邦异族”的感觉,或者说像个混血儿。陈希同开始的时候并没对芬 芳动非分的念头,但后来忍耐不住了。 应该说动这种念头对于像陈希同这样的人物来说很不容易的。他大权在握,官 运亨通,北京各界的美女如云般围绕着他,每天都有人来向他献殷勤,献青春,甚 至献肉体。唯有芬芳好像一直把他视作一团空气,陈希同觉得这个女人是在用轻蔑 毁灭着他,这使他有一种失落感,也使他涌起一种征服欲。 于是,他这才三天两头往电视台跑,绞尽脑汁跟芬芳套近乎,费尽千辛万苦才 总算把她搞到手,但她在与他的交往中,她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独立性和个性,他则 无法像摆布其他女人那样随心所欲地摆布芬芳,因为芬芳从未向他提过任何要求。 金钱、地位、物质享受等等似乎都对她毫无诱惑,唯有真情对她才有作用。 可他缺乏的正是这一点,而且越到后来越缺少真情了,不仅仅对芬芳,对其他 那几个女人都是如此,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陈希同在坐进“奥迫”300小轿车里之后,仍未能从低落的情绪中跳出来,直 到司机小石怯生生地问了句:咱们去哪儿?他才恍然清醒过来,他果断地挥挥子: --去希尔顿大酒店,去找那个该死的古埃及老巫姿! 一个月之后,芬芳接到了台长的通知。撤销她室主任的职务,调离市电视台。 她似乎早已知道这个结果,坦然接受,并当着台长的面把那印着电视台大印的调职 通知撕了个粉碎。台长尴尬地说,芬芳,这不关我的事,也不关台里的事,是上面 ……她点点头说,我无所谓。 又一个月后,芬芳与高启明办了离婚手续,准确他说是高启明与她提出了离婚 要求,她仍然是坦然接受。高启明果然当上了北京发展公司(香港)集团的总裁, 去了香港。芬芳也很快搬出那栋豪华小楼。租了一间民房,再也没有回市电视台去 。 1995年的一天,突然闻听副市长王宝森在怀柔县畏罪自毙的消息,不久便有两 位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的要人前来拜访她,要她举报有关陈希同、王宝森还有高启 明的问题。她终于洗清了自己,从陈、王贪污受贿大案中摆脱出来。她决定离开北 京,去她早已神往的那个遥远的边疆佤寨。 芬芳从车站买票回来已经很晚了。她买了一张去边寨的卧铺,她曾经跟着中国 文联采风团去过一次边寨,但那次实在是大匆忙了。她似乎总忘不了那古朴的佤寨 ,忘不了那夕阳下的有着美丽岩画的山,那神话般的小作坊,那鲜花般的佤族小姑 娘,还有那敲响的木鼓,篝火和舞蹈,甚至那流出紫葡萄一般浓艳的鲜血的祭牲… …这一切都成为一位民族老人的背景。那老人是位阿佤族长,每一根白头发里似乎 都闪着忧伤的光泽,老人把一枚戒指放在她的手心里,老人说,孩子你戴着吧,魔 巴摸过的金玉石会保佑你的。 芬芳看到广场的花园里有几个孩子在玩,在秋风里追逐着,有一个男孩手里拿 着一把弹弓。芬芳好久没见过这玩意儿了。现在的孩子都被变形金刚占有着,很少 对别的什么感兴趣。芬芳走过去拍拍那个男孩的头,芬芳说让我玩玩好吗,男孩子 点点头有些好奇而又有些困惑地看着她。芬芳说阿姨小时候打弹弓可准了,就是现 在你也未必玩得过我。男孩指着遥远的夜空说,阿姨要是能把星星打下来我就服你 。芬芳笑了,芬芳指着远远的星座说,你知道吗?那叫双鱼星座,那是一条公鱼和 一条母鱼,男孩说阿姨你错了,应该说一条雄鱼和一条雌鱼。芬芳笑笑说还是你说 得对,你看阿姨把那条雄鱼打下来。男孩说,不行,那两条鱼是叠在一起的,一打 就都打下来了。芬芳说那就同归于尽吧!然后她夹了一粒石子把弹弓高高举起,芬 芳用尽全身的气力把石子射向那星座。那粒小小的石子向夜空飞去,像流星一样瞬 息即逝。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天边的一扇门悄悄地开了,上帝本人探出头来。上帝看见 了那个不安分的夏娃的后裔。上帝隐约记起在伊甸园里夏娃的恶劣表现。为了偷吃 智慧树的禁果,上帝给予了夏娃最严厉的惩罚,让她妊娠,让她流血,让她忍受比 男人大得多的苦痛。但一切已经迟了,因为她已在男人之先吃了那禁果。上帝想到 这里不免有些沮丧,他不再看那个不自量力的女人一眼,就关上了天门。 从此,天堂的大门就对女人永远关闭了。 这里,芬芳射向天幕的石子已经陨落,天边传来遥远而空寂的回声…… 四 欲火中烧,陈希同的三次“艳遇”…… 在陈希同所有的风流韵事中,这段艳史是最难讲的。这样一位道貌岸然的中央 级领导去了一次敦煌,短短的时间里竟然一连发生了三次艳遇,简直令人口瞪口呆 。如果不是当事人亲口告诉采访者,谁也难以相信!但现在不是陈希同打动了我们 ,而是他所遇见的三位姑娘--那么充满独特意味的三位女性打动了我们。 当然,严格的讲是两次,他与阿兰充其量是精神恋爱,顶多算是镜花水月心猿 意马,幸运的是我后来居然有机会结识了阿兰,她是陈希同在敦煌三次艳遇的女性 当事人之一。 那是在泰国都市曼谷,1996年的夏天。在中国被帐幔遮挡起来的欢喜佛,在曼 谷的阳光下却成为城市的雕塑,那一对对青铜色的男女像苍老的树枝一样扭缠在一 起,充满了异国风情。我和阿兰一见如故、一拍即合,好像有谈不完的话题,话题 的内容当然是有关陈希同和那两个裕固族姑娘——照阿兰描绘的那么美丽绝伦智慧 超群的女性。 阿兰证明说,确有玛卓其人。作为一名专业画家,阿兰一直具有超越性别的审 美能力。他说她见到玛卓后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想说服她做自己的模特儿。他说玛卓 的美丽是无可挑剔的。当时玛卓“盛装而坐”戴一顶圆筒平顶帽,帽顶垂下大红缨 络,搭在胸前的辫子上,缀满了彩珠、银牌、珊瑚、贝壳……珠光宝气中托出一对 月牙儿般的亮眼,赭石色缎子般光滑明洁的皮肤。 至于乌米红,阿兰却避而不答。几次追问,她才淡档地说,乌米红是出家女, 非凡人也。凡人对她也难以评说。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她之所以不愿意提及乌米红,是因为一段刻骨铭心 的伤痛。 而在陈希同眼里却恰恰相反:玛卓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条美丽的响尾蛇,虽然美 ,却令他恐惧和怀疑,他对她只有欲望没有感情;让他真正动心的是乌米红——乌 米红出家修持的本尊神是绿度母,陈希同觉得乌米红本身就是绿度母——大智大慧 ,藏传佛教中是受尊敬的女神。 我们现在就把这两位与陈希同相遇的女性实录下来,让读者辨别真伪…… 美丽的“响尾蛇”,为什么要“缠”上陈希同? 夜晚的鸣沙山,被一种钢蓝色的雾霭笼罩着,有如梦境。那金字塔般的峰峦显 示了敦煌佛国的神秘与孤寂。在它的脚边,静静地淌着同样钢蓝色的月牙泉。这种 奇异的色彩使人想起凝结在一起的蓝色金属。 太阳下的鸣沙山完全是黄金的杰作,夺所有雕塑家倾倒。但夜晚的鸣沙山却令 人无法识破,即使最杰出的雕塑家来到也一筹莫展。它完全属于自然的隐秘,属于 星星,属于恻隐动人的阴柔之美。 陈希同悄悄离开簇拥着的随行人众,独自一人来到呜沙山下。他脱去鞋,光着 脚,脚上的脚垫似乎被绸缎般的沙磨得光滑起来。在越来越陡的坡度上他变成了一 只壁虎,手足并用粘贴在沙粒凝成的镜面上,在一片钢蓝色的月光辐射下,他仿佛 看见镜面上自己扭曲的影子。于是那一片透明的钢蓝色发出透明的音响,仿佛神秘 的雨滴滴落在钢铁上一般寒冷。在这寒气袭人的夜晚,他爬上山顶望着赭石色天空 上那轮蓝色的残月惊异不已。 他发现那残月残得并不规则,残得十分古怪,它完全变成了一块多棱多角的蓝 色金刚石。它挂在天际充满了一种残缺之美,那无数淡紫色的星星和它比起来,都 显得黯然失色。 那片残破的月亮下果然站立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时间他几乎认为她便是敦 煌第73窟里那个怪异的守护神。但在清冷的月光下他很快看清了她。这是个极为美 丽的少女,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美丽这词的话。不但美丽而且十分妖冶。在丰乳突臀 的中间那充满性感的腰肢轻轻扭动,极易使人想起一条美丽的响尾蛇。她的皮肤光 滑丰润,最重要的是在月光下泛出明亮的茶褐色,这茶褐色的光,几乎震慑了陈希 同,因为久居京都的他从来也没见过这种类型的女人。 后来他终于看清了她那张充满西域色彩的脸:双眉人鬓,鼻梁高耸,两片丰润 饱满的嘴唇贪婪地半张着,露出里面银光灿烂的牙齿;那双眼睛好像非常之深,在 月光下呈现出透明的琥珀色,间或一闪,他便疑是一颗星星落人她的眼中……她就 是玛卓。 那天,若不是阿兰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与另一位画家去们林窟的话,陈希同也 许就丧失了与玛卓的那一段缘分了。那天陈希同由甘肃省文管局、敦煌文管局等等 一大群地方官员陪同着参观完石窟后,便独自来看鸣沙山的夜景。 他也回来得很晚,他觉得有些疲劳,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承认自己对文物 和宗教的兴趣实在是不大,他打算少呆几天就打道回府了。在临上床之前,他想看 一看白天由敦煌文管局长私下送给他的一幅尉迟乙僧的真迹,那幅画价值连城。上 面画的是有关吉祥天女的传说,他恍惚想起夜晚在鸣沙山偶遇的少女有些像画上的 吉样天女。 但他没拿到那帽画,因为藏那画的盒子已然空空如也。他不禁大大地吃了一惊 ,急忙又细细地找了一遍,如此三番完全没有什么希望,他便想喊秘书陈健过来问 问,可又一想,那样极有泄露天机之嫌。不如明天再悄悄查访。于是他熄了灯,连 澡也没洗便钻进了被窝--这时,他突然听见哧的一声娇笑,紧接着,他触摸到了一 个温软如绵的肉体。 那一瞬间,有老佛祖作证--陈希同惊得全身的毛发都直竖起来。他颤微微地跳 起来,跌跌撞撞地去按电灯开关,差点被鞋绊倒,好不容易开了灯,雪亮的灯光下, 他看见被窝里躺着玛卓--正伸出一条美丽的手臂掩着脸,可以看见她的嘴角微微翘 起,仿佛在笑,一副千娇百媚的样子。 “你这丫头!--开什么玩笑?”陈希同惊过之便是大怒。 玛卓掀开手臂,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美丽眼睛,翘起黑麻线一般的长睫毛。盯着 他。 “快走!别在这儿给我惹麻烦。”陈希同有些狂吼起来,他的狂吼也许是在压 抑着某种欲望升腾起来的恐惧。他当时是背着那姑娘,面朝窗子大吼的。 后来他便听见背后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接着他又听见疲惫的、软塌塌的脚步 。他看见一个美丽非凡的裸体从他身边走过,像一道茶褐色的光一般沉沉地飘动, 他看见像古希腊瓷瓶一般细腻柔美的曲线在腰部收紧又在胯部散开,在腰胯之间用 着丝绸一般的茶褐色的头发,那发梢好像散发着香气,并且像水母长长的触角一般 轻轻地拂动了他一下。 那美丽的茶褐色瓷瓶倚在门框上,发梢微徽抖动,一只手拎着一件鲜红鲜红的 绸衣,那绸衣在空气中发出一种奇怪的音响。 “你……怎么了?”陈希同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怪异,好像嗓于被粘住了。 “我要把那幅画带走啦,你不后悔?”他听见她低柔的声音。他不顾一切地抢 前一步将那红绸衣扯开--绸衣里面包着画儿。他抓住那幅画的同时,感到一双冰凉 的、金属一般的手指抓住了他。 她抓住了他,便把他抓得死死的,不让他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碰到了她的肉 体,便如同中了魔咒一般,所有的理念和理智都从他的头脑里消失了,只剩下一片 空白。 玛卓的身体是光滑、冰凉的,大理石一般。哪怕欲念燃烧得像火的时候,她的 身体也凉得像冰。恍惚间陈希同忽然感到她仿佛是一条神秘的黑鳗,是水族的后裔 ,正把他引向一个邪恶的迷宫。他找不到随行的官员、秘书,找不到一切人和他自 己。 到处都是她的折光,她的茶褐色的金属一样寒冷的光。他满眼里见到的都是这 个金色的女人,一个金光灿烂的裸休女人。明妃吗,还是劝善的观音?他觉得这个 女人十分神秘,她貌似少女却好像已活过了一千年。 她竟然能冷冷的不动声色地做爱,好像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然而又贪婪可怕得 像一头母兽,满身全是动物的气味儿。 这种气味儿把陈希同的理性、智慧、道德等等属于文明人的一切统统一扫而光 ,他感到连自己的灵魂也在这一瞬间被扒得精光。在这种一无所有中,陈希同感受 到一种巨大的从未体验过的快乐和自由--如果这两样东西确实存在的话。 那一天外面刮着黄风。陈希同始终听着那风沙的声音却以为自己在耳鸣。半夜 风沙小了些,他突然惊醒过来。他身边躺着的那个女人熟睡着,嘴唇贪婪地张着, 露出里面银光灿烂的牙齿,额头上日出的细细的汗珠。把额发一缕缕地粘在一起。 他看着她,一种极度的满足涌上心头,他渴望能够再次得到这样奇特而又令人 心颤抖的满足。 第二天玛卓很晚才来。 像飘进来一朵红云。玛卓那天全部用极明艳的红色来妆饰自己,愈发衬出她皮 肤像那金光灿烂的返照。 看得出她是刚刚沐浴过,还散发着一种淡谈的温馨。头发湿淋淋的,前额上没 留一丝刘海,在灯光下,他看到她的前额高而光洁,天庭和印堂处尤其明亮。再加 上鼻梁高耸,双月入鬓,陈希同才恍然猜出她一定是个裕固族姑娘。 玛卓熟练地脱去红衣,露出贴身内衣,她的内衣仍然按照古风缝制,是裕固族 的一种讲究的绣衣。 背心前后各绣了一只黑羊,大约是什么吉祥物或符咒的意思。只是那背心十分 之短,连乳房的下半圆也遮掩不住,那实在比上面袒胸的衣服更富于诱惑。 陈希同已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用大薄扇扇着,连看也不看她,感觉到她的体温 迫近,他突然想说句什么,但是没能说出来,他的嘴唇被一个人热柔软的唇紧紧压 住了。那吻长得令他窒息,狂野得使他心悸。 他睁开眼,金光灿烂的皮肤几乎耀花了他的眼睛,他推开她,似是推开一道光 ,他推开光线,把自己留在黑暗里。 “你咋了?”惊异已极的声音。 他沉默,那道光线仍然在眼前晃动。“你到底咋了嘛?”委屈已极的哭声。 他抬起头,看见她抽泣的下巴像月牙儿的下缘一般翘起。她的眼泪来得真快。 目光向下滑落在她的胸部,她高高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每抽泣一声,乳房的下半 圆便跟着耸动一下。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强烈的欲望。他想听见另一种哭声,想看见她脸上出现另 一种痛苦,想让被另一种泪水淹没。他忽然变得凶狠无比,把她的双臂反拧到身后 ,用一只胳膊牢牢夹住,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抓紧她的头发但是要一把掀掉她的头 皮。 金子一样的头发像一面太阳的旗帜晃痛了他的眼睛,玛卓在挣扎中爆发出动人 的被征服的欲望,那是一种比性欲本身更加迫切的快感。这时,陈希同突然闻到一 股异香,有如迷幻药一般使他的身体仿佛在幽香的波涛里沉浮、碎裂、熔化。好似 有水晶末子一般的繁星在她的肩头闪烁,后来又出现了一个桔黄的月亮,就亮在她 的肩头。他去摸,却够不着。 “小丫头,你是个妖精。”陈希同挣扎着喘息他说。玛卓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他这才知道那闪烁着的是她的目光。她从极端的眩晕中苏醒,听到的第一句话却是 :“我要回北京去了,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她睁开眼,整个身体仿佛还在有节奏地搏动着,像起伏的沙丘湍急的河流。从 一片迷雾后面她看到那张脸,冷得像从不长庄稼的盐碱地。她张张嘴,没有发出声 音。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 是的,玛卓听懂了。她的两道长眉高高扬起来,然后就皱成了一个黑疙瘩,那 一双亮得如同星星一般的眼睛一下子陷落成两眼黛沉沉的深井,井底有一丝星光, 冷冷地,反射到他的脸上。 “那你得交出那幅画儿来,你们不能带走它!”玛卓宜起了身于盯着他说:“ 那画儿不是我拿的,是管石窟的领导送给我的,你别管这事,快走吧,你想要什么 就直对我说,我什么都能给你办到,就是别再提那幅画儿。” 陈希同艰难地说。 玛卓呆愣了好久,忽然把头一摆,狂笑起来,满头金发像无数条金蛇般疯狂舞 动。陈希同只觉得像无数条钢鞭抽打自己的脸,疼痛使他暮然清醒。那笑声使他立 刻想起看守73号窟的那个老女人,那是在草原上吆喝牛羊而练就的一副好嗓子。 “好贪心的汉族人,好狠心的当官的,俺娘说得对哩,汉人没有不贪财的,当 官的没好人哩!告诉你,俺压根儿就不爱你,不喜欢你哩,……俺娘说你拿了那幅 画儿,俺是来找你寻回那幅画儿的1”玛卓边说边迅速穿起了衣服。 陈希同冷笑了一下:“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谁吧,别说你一个小鬼丫头,就是你 们省委书记也不敢对我这样说话。我走的时候,不光要拿走这张画儿,还要再多拿 几幅72、71窟的画儿,不信你就走着礁吧。”他说着还伸手推了玛卓一下。 那金蛇一般舞动的头发忽然像死蛇般垂落下来。漆黑的,遮了半张镀金一般亮 丽的脸。一只黑洞洞的大眼睛从黑而长的睫毛下面,冷冷地凝视着他。 几年之后,当陈希同东窗事发、坐在监狱里回想起那个瞬间的时候,仍然感到 那目光的冰冷。那冰冷之中还隐藏着一种戏剧性,是人为的戏剧性。就好像一个蹩 脚的导演导疯的一幕并不高明的戏剧,却偏偏要两个演技高明的演员出演似的。两 个人的临场发挥都不错,却无法打破一种既定的格局。这肯定是个缺乏想象力的瞬 间。 于是,他真的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因为这时除了耳光之外,已经没有任何舞 台语言了。而打耳光的那只手,好像是在继续一种施虐性的游戏,打得非常重,打 得非常狠。他感觉到彼一种冰凉的金属憧击了他的感觉。从一开始他就怀疑这小姑 娘长着一双非人的手,在他们上床做爱的时候实际上他就一直心里恐慌,他一直在 有意无意地避开那双手的触摸。而这时,他整个人却被那冰凉的金属般的感觉所笼 罩了。 这是陈希同有生以来的第二次挨耳光。第一次是他的小姨于淮北打的,而这次 居然是被一个裕固族少女打了耳光。很长时间,他眼前只有一片冰凉的金属的感觉 。至于那一片红云究竟是何时走的,是怎样拿去了那幅画儿,他竟然一点不知道。 陈希同对一个被他砧污的修持教女说: “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没有人敢碰我!” 几天之后,陈希同来到莫高窟。 乌米红就是在那时走进陈希同视线里的。 这沉默少言的姑娘安静得像一棵植物。除了那一头秀发有时像树叶一样发出沙 沙声外,再也听不见一丝响动。 乌米红的故事是那样漫长,长得就像一条寂静的深灰色的河流。 伦巴家族是西域一带的名门望族,在二十世纪初期英军人侵西藏的时候,达赖 咧嘛逃亡象古;伦巴家族曾一度主宰西域一带的生杀大权。 伦巴家族居住在古丝绸之路的大路旁边,是双层石结构房屋,在家里便能见西 去的客商们和骆驼队。家里每问厢房都有一座“小庙”,木刻的神坛前长年燃着袖 灯。七碗“圣水”每天都要更换多次,因为神灵随时会来饮用的。家里供养着四位 法师,每逢家里有重大事情发生便要他们轮番祈祷。族长次仁·伦巴常常带乌米红 到度母寺去。老贵族是度母寺的施主之一,不然的活,也无法享受这种特殊待遇的 。乌米红戴上黄金和宝石的发饰和长达6寸的玉石耳环(耳环的大小同佩戴者的身 汾高低相关),随着伦巴家族的男女老少骑马同往度母寺。 被薰黑了的石往支撑着庞大的屋顶。屋内香烟缭绕,四壁供奉着金色佛像,像 前有坚固的金属围屏,屏上开着粗疏的网眼。每一尊佛像都被祈祷者奉献的珠宝所 覆益。纯金烛台常年燃着蜡烛,烛光已照耀一千多年,至今未曾熄灭。那一片此起 彼伏的鼓声、金号声、法锣声、风笛声和海潮般的诵经声,真令人心醉神迷。 小小的乌米红常随爷爷爬上度母寺的房顶,仰望着一片湛蓝湛蓝的天空,她梦 想着一个大风的季节,乘上一只装上油灯的风筝飞过大漠戈壁去看妈妈。 十岁生日的那一天,家里来了许多客人,奶奶腌制了许多上好的石南花。在西 域一带,石南花长得高大而美丽,人门把尚未完全成熟的花蕾采来精心洗过,放在 盛有糖水的玻璃缸里密封起来,花在缸中缓缓生长充满了蜜露,打开以后便是上好 的蜜饯。当然,还有粑粑和奶茶,这是裕固族人离不了的东西,而乌米红却始终不 大喜欢吃。 乌米红的命运就是在那一天被确定的。 两位德高望重的度母寺喇嘛披若金红色的袈裟,手持星象图表,开始发出一种 低沉得如同大法号一般的声音。这声音渐渐高扬上去像一很金属丝在大风中被刮出 尖利的音响,在这金属丝终于断裂的刹那间,乌米红听见爆发出的“拉德瑞密巧南 奇格”几个字。她看到那两位喇嘛高耸尖顶的法师帽发出黄金般的光泽。 十年之后,京都高官陈希同到来了,在度母寺参观,是乌米红陪同他。 于是他开始暗暗观注她,并且眉目传情,向她暗送秋波。 每天晚上,乌米红部如月光一般无声元息地飘来。 在那短短的几天里,陈希同常常恍然如梦。与玛卓那次完全不同,这次性爱的 经历几乎没有什么肉欲的成分。乌米红是安静的,即使在高潮迭起的时候也总是一 声不吭,好像真要达到了“静候”的高度,这使陈希同似乎有了一种“性交崇高感 ”。 他想起养在京都的那几位“外室”和情妇,甚至还想起了夫人淮南,每次做爱 几乎都是她主动求的,可是她实际上宁愿处于一种被动的地位。有一次她对他说: “只要是我主动,我就一点快感也体验不到了。求求你,你也主动一次好不好?” 他对于这种说法完全莫名其妙。可是后来他遇见了玛卓,他懂了。他忽然感到,一 个文明人也许应当与一个自然人发生性爱,假使两个人都充满了后天的教化,便很 难达到真正的爱的高潮。因为教化有时便意味着障碍。 而与乌米红,他感到走得更远了。他不仅能得到快乐,还能得到一种神秘的、 耐人寻味的体验。他屡屡被她缠绵的深灰色长发拉人一个深灰色的梦境之中,那个 梦境充满了诱惑,有一轮孤月高悬在深灰色的天空,那月亮残破,一点不规则,像 一块金刚石一般多棱多角--那是鸣沙山顶的月亮。月光下的鸣沙山一片寂静。那种 寂静裹挟着他,似乎告诉他生之艰难,死之必然。他便常常在这漆黑的夜里去体味 死亡的美丽。 那一天乌米红解开了前颈上的带子,那一条明亮的杏黄。她光洁饱满的额上有 一块大而圆的疤痕。那块圆疤的中心只有一种薄薄的物质在跳动,那简直不像是皮; 而像是一块透明的红色玻璃纸皱巴巴地贴在那里。 “这是什么?”陈希同好奇地用手指了指那圆疤。 “这是天目。”乌米红轻轻地答道。 “天目?于什么用?” “唔……用来看苍生,看轮回,看命运。”她深色的眼睛里没有表情。 在乌米红十岁生日那天,在两位年高德昭的喇嘛为她卜算之后,她被带到一间 黑黝黝的小屋。有三位穿金色袈裟的喇嘛走进来。在西域,僧侣穿着的颜色与僧职 高低是相关的,一般的僧人都是红色袈裟,从栗红到砖红不等。只有受聘于度母寺 的高级喇嘛,才有资格在红袍外罩上金色袈袋。 黑暗中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看到他们拿来一包草药,一位喇嘛把草药贴在她 的额前,另一位喇嘛则用绷带紧紧地固定住。然后让她一个人在黑暗里呆了很久。 她很害怕,忽然想起爷爷曾对她说:“孩子,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有眼通的人, 在度母寺,保存着你的转世记录……你要吃很多苦,但是最终,你会成功的……” 三位喇嘛再度在黑暗里出现。他们打开一只盒子,拿出一件闪亮的钢制仪器, 形状像个钻子,上面似乎还有许多细齿。年纪最大的那个喇嘛俯视着她,低声地、 庄严他说:“孩子,今天我们帮助你开天目,这个手术可能很疼,你必须完全清醒 才能完成。” 说罢,便示意另一喇嘛抓紧她,然后把那架仪器对准她的前额穴位,开始钻动 。她咬紧牙关,在钻子刺穿头骨的时候,好像轻轻“吱”了一声,操作仪器的喇嘛 立即停钻。然后接过另一位喇嘛递过来的硬木条,把木条轻插上刚刚钻开的小孔中。 这时,她觉得头顶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几乎晕倒,可就在这时,她好像闻见 一股无可言状的异香,看到了眼前突然呈现的五色之光。 乌米红将这些身世告诉陈希同后,陈希同感到心惊胆战,他忍不住说:乌米红 ,别在这儿呆了,跟我去北京吧,那儿是首都,是文明的地方。可她播了摇头,凝 望着他幽幽他说,你的前程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辉煌,你如果愿意放弃你居的北京, 留在这里静修,你将得到绿度母的佑护,可得善终。陈希同笑了,笑得异常得意, 他说,得了吧,乌米红,你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我的权力有多大,更不 知道我马就会有更远大的前程,你是个世外人,这些我也可不必告诉你。我只想要 你记住:--我叫陈希同,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没人敢碰我!” 临离开莫高窟之前,陈希同又忍不住一个人前往度母与乌米红告别。他知道乌 米红将是他一生中遇见的最纯洁、最超脱、最美丽的女人,将来退休之后,如有可 能,他将再重返莫高窟,来度母寺找乌米红静修。乌米红的美是一种单纯的美、一 种单纯的黑色或深灰色的美。 那天,夕阳刚刚西下,陈希同在度母寺看见乌米红正端坐在月牙泉旁边,夕阳 的余辉给她的轮廓镀了一层金黄,满头深灰色的头发,在黄昏的风里飘曳,散发出 淡档的香气,乌米红面容恬静,双眸半闭,像一尊庄严而又有个性的女佛。 他想起有一天她讲过,她在修持绿度母。藏传佛教中一向把女性视为智慧的象 征,而千百年来,藏传佛教的信徒们最尊崇的女佛便是绿度母。 绿度母就像我们常说的观世音,但似乎比观世音更神通广大,管的事儿也更多 。陈希同从度母寺的一幅唐卡中看到,绿度母肤色碧绿,模样几倒是相当美,半裸 着,被一些红色紫色的缨络珠宝缠绕着,端坐在五彩莲花之上。 乌米红对他说,她之所以选择绿度母修持法,是因为上师告诉她,修绿度母可 以不但为自己,还能帮助他人脱离苦海。可惜,你已深陷苦海而不自知,但愿我的 清修能减轻你的罪孽……她现在坐在这黄昏中打坐,是为了帮助我脱离苦海吗?陈 希同苦笑着这样想。 然后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其实那无数的快乐便是浸泡在这苦海之中的,脱 离了苦海,也就脱离了苦与乐,爱与恨,生与死,情与欲,进入到一个无苦无乐无 爱无恨无生无死无情无欲的世界里,那个世界也许很好,但却永远不是我陈希同所 向往的。也永远不是我陈希同想去占领的领地。 他知道乌米红正在心中作关于绿度母的观想。她昨晚还告诉他,她在初次灌顶 时便观想着绿度母--那是她的本尊神。绿度母右手下垂执握接引众生的施舍印,左 下持蓝色莲花,仿佛正手持宝瓶置于她的头顶之上,温热清香的甘霸从宝瓶中淌出 。沿着她深灰色的头汩汩而下,然后渗透全身,这一刻绿光萦绕,她一定会觉得她 自己变成了绿度母。像绿度母一样,为了他人不离生死,不入涅磐。 突然,陈希同有生以来第一次眼窝潮湿、热泪盈眶,直到最后潸然泪下了…… 亦凡书库扫校 王宝森的原则,窝边有草何必乱跑,归难消受美人恩。他是天下最仗义的嫖客,也是世 上最忠诚 的奸臣。 一个沦落风尘的三陪小姐拥有倾城倾国的风貌,就拥有了倾城倾国的财富,傍大款不如 傍大官。 王宝森情妇的落网与自白竟引起了首都娱乐界三陪小姐的一次革命,使她们 的“傍肩观”得到了 一次巨大的改变,金钱不能买到一切,而权力可以拥一切,傍上 一个象王宝森这样的男人,才是 她们的最终目标,才是祖上结德,才能真正体现出美 色的价值。 而王宝森也得到了最大的实惠,他深韵奸臣之道,利用怀中美色,大施美人计,平步青 云,呼风 唤雨,唉——英雄难过美人关。 在最后的疯狂中,他能“舍身救主,丢卒保车”也不枉了风流快活在人世间漾洒走一回, 虽遗臭 万年,却也是个最“忠诚的奸臣,…… 第四章 狼狈为奸 王宝森的原则:窝过有草何必乱跑。最难消受夫人恩,他是天下最仗义的嫖客,也 是世上最忠诚的奸臣。 一个沦落风尘的三陪小姐拥有倾城倾国的容貌,就拥有了倾城倾国的则富,傍大款 不如傍大官。王宝森情妇的落网与自由竟引起了首都娱乐界三陪小姐的一次革命,使她 们的“傍肩观”得到了一次巨大的改变,金钱不能买到一切,而权力可以拥有一切,傍 上一个象王宝森这样的男人,才是她们的最终目标,才是祖上结德,才能真正体现出美 色的价值。 而王宝森也得到了最大的实惠,他深韵奸臣之道,利用怀中美色,大施美人计,平 步青云,呼风唤雨,唉——英雄难过美人关。 在最后的疯狂中,他能“舍身救主”,丢卒保车”,也不枉他风流快活在人世间漾 洒走一回,虽遗臭万年,却也是个最“忠诚的奸臣”…… 一 痛苦的初恋和第一次打胎 1968年5月,我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型的干部家庭,如今算起来,刚好二十个年头。 我刚满一周岁时,奶奶曾偷偷抱着我到街上找一个叫“瞎嘴”的算命先生给我算命 。那时候算命先生的遭遇很悲惨。经常被批斗,说他宣传封建迷信。但奶奶信他,她就 偷偷抱着我找他。给他带了三个馒头。 算命先生端祥了我很久,说:“从面相来看,这孩子今后可能要受很多委屈。不过 ,仍是个富贵命,她会遇上贵人的。但在三十岁上,‘白猿撞黑虎’,有场大灾,恐怕 很难躲过去。” 这些事情,是我长大后奶奶亲口告诉我的。不幸的是,我这三十年的经历,都被算 命亢生言中了。算命先生说的贵人。大概就是给了我无比幸福和漫长痛苦的王宝森吧。 “人生如梦”再也不会有谁像我这样体会得这么深刻的了。 我的父亲是个知识分子型的国家干部,要不是他坚持马列,走上革命道路,他也许 会成为什么专家学者之类的人物。即使他以后参了军。以后又当了干部,他也一直喜好 文学和艺术。 我家的藏书很多,古今中外的名著。凡是翻译过来的。应有尽有,有些还是二三十 年代的版本,纸己发黄。 我父亲的一生有两大嗜好,买书和看书。我一直怀疑。他的独特的思维方式与看的 书大多有关。这种文人气质不大适合当领导干部。然而他却在副局长的付置上干了整整 30年,文化大革命前,他就是老十一级干部,文化大革命后,直到他离休依然是副局长 ,好在他人不计较职位的高低,所以对此毫无怨言。 文化大革命时,他虽然受到了冲击,当过“黑帮”、“走资派”、挂过牌子做”喷 气式”,到干校住”牛棚”,但是唯一庆幸的是我们家没有被抄。所以,我父亲的藏书 得以幸免于难。 别瞧我父亲的思想挺“左”,但是对于书,却采取极其宽容的态度,甭管是胡适、 周作人的,还是霍秋臼、陈独秀的,他都保囹着。要知道,文革期间,这些人写的书都 是反动书籍,抄出来,定你一个历史反革命都不为过。可是他却不怕。当然像莎上比亚 、但丁、巴尔扎克、雨果、托尔斯泰等外国作家的名著,他更是小心谨慎地收藏着了。 小的时候,我父亲是绝对不让我和哥哥动他的书的,他对我们看书从来都有选择的 。中是到了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他和我母亲调往外地去了,家里就剩下我和我二哥。 我当时上初中,经常旷课,躲在家里看书,书是那么有吸引力,以至于使我常常忘 了吃饭和睡觉,我看书并不是为了以后当文学家,而是书里的那些故事情节吸引了我, 唤起了我对生活的联想。我常常沉浸在小说所描写的人物的悲欢离合之中。 有些书,在当时算是禁书、黄书,比如斯汤达的《红与黑》、小仲马的《茶花女》 、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莫伯桑的、一生》。但是这些书早在我中学毕业前 ,就已经看过了。我参加工作后,工厂里的小青年当中传阅过一本掉了封面的《茶花女 》,结果被团小组长发现了。 “你怎么看黄书,”那团小组长倍几横,一把把书夺了过去。看《茶花女》的那个 小伙子一时不知所措,“这是黄书吗?” “怎么不是?这是资产阶级写的,写妓女的。”团小组长振振有词。 正好我在旁边,我问团小组长:“写妓女的就是黄书吗?” “当然。”团小组长瞪了我一眼。 我说:“那《红楼梦》里也写了妓女,也是黄书吗?” 那小子是农村来的,根本没看过《红楼梦》,在他的概念里,凡是外国小说都是黄 色的。他没跟我争辩,却在全体青年大会上点了我的名,说我小资产阶级思想特严重。 不过,说我“小资”情调重的不是他一个,我中学毕业时,教师写的评语里就有这 句话。 我当时并不认为这是不好的事,尽管我没人团没入党的原因,就是因为有些人认为 我“小资”情调严重。有一次工厂的青年小组开生活会,当时都兴”斗私批修”,反省 自己的私字一闪念。我说,我除了爱看书,没别的缺点。大伙听了不以为然,因为都知 道我爱看外国小说。所以他们认为我中毒太深,不可救药。其实,我那时的确是个挺听 话的工人。我每月都超额完成规定的工时。 读名著的好处是使我过早认识了性这个当时极为敏感的问题。 其实,我上中学时,连生理卫生课都取消了,男生和女生的界线分得特清,男生不 能跟女生说话,女生也不能跟男生说话,“性”完全是禁铜的,然而世界上许多事情却 是物极必反,越禁锢,人们越好奇,越容易发生出轨行为。 我的同班一个男同学,我当时叫不上来他的名字,上初二时,把自己的妹妹强奸了 ,而他还在男同学中炫耀。 你说人的性能禁铜吗? 那时的男学生在学校不同女生说话,可放了学却到大街上拍“婆子”,有点模样的 女生都成了他们追求的重点,我在学校是自视清高的,没有一个要好的同学,独来独往 ,虽然一些男生在背地里评论我是“校花”但是他们准也不敢沾我,有一次,我上冰城 时装城买东西,两个坏小子把我截住了: “姐们儿,咱们交个朋友。” 我说:”可以,咱们怎么个文法?” 他们嘿嘿乐了:“ 玩呗。” 我说:“玩?你们俩还嫩点,回家学两招儿再来找我。” 他们一听,傻了眼,知道我不是好惹的,焉焉地走了。 我对性的了解,都是从书本上看来的。也许正因为我对性认识的比较早,所以我把 它看得并不那么神秘,甚至看得很淡。 可以说,我20岁以前,从来没对任何男人动过心。虽然有些男人对我献殷勤表示某 种好感,或者有意取悦于我,对我作出暗示,我都能不卑不亢地使他们对我敬而远之。 我倒不是有什么思想觉悟,或是有守身如王的传统思想,主要是没遇到自己的青春偶像 ,对他们提不起胃口来。 17岁时,我坠人了情网,也尝到了爱情的苦果。 我从小就爱唱歌跳舞,是少年宫舞蹈队的。进工厂当工人后,我很自然地成了业余 文艺宣传队的演员,那时的文艺宣传队队员,平时在车间十活,逢年过节才抽出来集中 训练,然后参加局里或者市里的文艺汇演。 当时厂文艺宣传队的队长林永峰,是乐队的指挥,他三十八九岁,长得挺精神,也 挺能干,他帮助我不小,每次编排舞蹈他都讣我当主角领舞,因为他的年龄比我大的多; 我并不介意。 在宣传队,我的身材和相貌是比较出众的,也挺显眼。乐队有个拉小提琴的小伙子 叫陈东方,当时迷上了我。他这人比较内向,腼腆的像大姑娘,他长得也像女孩子,那 时人们的思想又不像现在这么开放,所以他对我的爱,是一种单相思,直到后来他因为 我得了精神病,住进了哈尔滨市第二人民医院,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年“五一”汇演,林永峰和另外一个人编了个名叫“彩云追月”的舞蹈,这是根 据一首民乐改编的。我是领舞的,陈东方是乐队第一小提琴下,乐曲中有他一段独奏。 从徘练到演出,他的眼睛总是痴痴地看着我,引起了林永峰的注意,林永峰单独找他谈 过后,谁知,他伴奏时依然神不守舍,以至于在劳动人民文化宫演出时,他的那段独奏 ,演砸了。当然,只有内行人能听出来,他的那段独奏没有按谱子拉。 演出结束后,林永峰十分恼火,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顿。“十一”文艺宣传队再集中 时,林永峰没有让陈东方来。 陈东方的父亲在国内是挺有名音乐家,母亲也是搞音乐的。为此,他的父亲还找到 厂工会,对不让陈东方进宣传队要个“说法”,林永峰这家伙,毫不留情他说陈东方有 流氓动机,他对陈东方的父母提到了我。 那时,人们对这种事特敏感,陈东方的父母回到家又把陈数落了一顿,从此陈便不 上班了,整天在家里拿着我的照片看,最后发展到精神分裂,脱光了衣服,跑到大街上 ,见到长得漂亮的女的就搂就抱,以至于不得不把他送到医院。 我对陈东方的单相思一点也不知道,只影影绰绰地感觉得他对我挺有好感。想跟我 有那种意思,可是当时像陈东方这样对我倾幕的男子挺多的,所以我没有在意。直到他 得了精神病,我才感到挺对不住这个小伙子的。 其实,陈东方长得比较帅,人也挺有修养的,假如他当时真的大胆追我,我们的事 也许就成了,我也不至于后来堕人泥潭,死心塌地地作了王宝森众多情妇中的一个,也 就不会有我的今天锒铛入狱的结果了,人与人的搭配,可能真是有一定的缘份,天意难 违。 陈东方得了精神病,我当时曾有心嫁给他,也许这样能使他恢复正常,同时也弥补 我良心的缺憾,但是很多人劝我,别这样犯傻,一个正常人怎么能跟一个神经病人在一 起生活呢?何说有神经病的人是不允许结婚的。 事后,我才发觉林永峰不让陈东方进宣传队是别有用心的,他早就想在我身上打主 意了。遗憾的是我沉溺于某种幻想,对他的卑鄙失去了警觉。 “十一”的汇演结束后,我们宣传队的全体演员到外地秋游。林永峰显得对我特别 关心,下山的时候,一直在我身后,帮我拿东西,还时不时搀扶我一下。其实,他对我 的这种特殊关照,在宣传队早就有些风言风语,只是我这个人一向对别人的议论满不在 乎罢了。 坐车回来的路上,他凑到我跟前,悄声说:“评委老李告诉我,你跳的独舞‘幸福 的时刻’有可能获这次汇演的一等奖呢。” “是吗?太棒了!”我听了,真是喜形于色,这个独舞是他编排的。“这也有你一 份功劳呀!”充满感激之情望着他。 他下意识地捏了一下我的手,说:“瞧你高兴得,像个可爱的小鸽子。” 我的脸倏地红了。车上人很多,又都是一个宣传队的。我觉得他的这个动作,有点 那个。但他却装得十分自然,大声说了些别的事情,把刚才他的那个有失分寸的动作带 给我的慌乱,给掩饰过去了。 我提前下了车,他也下来了。他不该在这儿下车的,我很纳闷地问:“你想进城办 事?” “不,我今天晚上没事,想陪你呆一会,跟你一起分享一下获奖的喜悦呀!”他很 平静他说。 我们一起往城里的方向走。 “分享喜悦?奖可还没拿到手呢。”我说。 “那不是手拿把攥的事儿,老李是评委,他跟我的关系没得说。” 走到一个路口,他指着一家饭馆说:“爬了一天的山,你累了,我也感到挺乏,我 请客,咱们喝杯啤酒吧,顺便想跟你说点别的事儿。” 我很少下饭馆,尤其是跟男的。但是此时此刻,我是不能拒绝他的邀请的。总得给 人一点面子,尽管我一向挺清高。 进了餐馆,我们找了个位子坐下,他显得挺慷慨,一下子点了七八个菜,葡萄酒上 来时,他给我斟满一杯: “喝,这一段时间,演出太辛苦,太紧张,我们难得有时间放松一下,来,我们于 一杯。” 他举起了酒杯,我们碰了一下,他一口气把杯里的酒干掉,指指我: “说好干掉的,别剩下。” 我努着劲,把酒干掉。 我这人一喝酒就脸红,加上那天身体特乏,空着肚子,一下喝了那么多酒,很快上 了脑子,眼前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他似乎挺尽兴,一连又劝我喝了几杯。 我记起他刚才说要跟我说一件事,就问他:“什么事儿,弄得这么神秘?” 他迟疑了一下,说:“我觉得你挺有舞蹈天才的,你的基本功扎实,又有文化素养 ,是个好苗子,你难道就不想再往专业方向发展吗,难道就想当一辈子工人吗?” 我说:“我从来就没想当一辈子工人,但是将来于什么,我还没想好。跳舞也不能 跳一辈子呀,何况我父亲并不打算让我搞文艺。”我说的是实情。 他沉吟了一下说:“听说最近北京的‘海政’要招文艺兵,你想不想去?” 我笑了:”别开玩笑了,人家‘海政’能要我?” 他一本正经他说:”只要你想去,我会想办法。你的年龄并不算大,再说你不跳舞 ,也可以搞声乐嘛。你的嗓子不错。‘总政’、‘战友’我没人,‘海政’我倒有路子 ,我有好几个战友在那儿呢。” 我知道他原来当过海军,在‘海政’也呆过,因为作风问题而转业的。但是我不想 靠他的路子去“海政”。我说:“我压根儿就不想吃文艺这碗饭。要去,我早就不在工 厂呆着了。” 我听了显得有些不高兴,马上换了别的话题。 那天的酒,我喝的实在不少,走出餐馆,凉风一吹,身体都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了 。他喝的也挺多,但他的酒量大,没事儿。 我的身体有些发飘,脚像踩在棉花垛上一样,他过来搀我。我的头不由自主地靠在 他的胸前。 迷迷糊糊地往前走,大约走了半个钟点,我有些支持不住了,对他说:“你把我送 回家吧。我家离这儿挺近的。” 他却说:“你这样回去,我不放心,再说,你父亲见你这么失态,也会责怪你的。 这么晚了,他一定以为你在外边怎么样了呢。” “我觉得也是,可这么晚了,我能上哪去呢?” “回厂子吧,末班公共汽车还赶得上。” 我是怎么坐的公共汽车,怎么进的厂门,都记不得了,我当时真的醉了。大概是快 到厂门口时,我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心里觉得好受些,神志也有些清醒了。 进厂后,我让他送我回女宿舍,他犹豫起来,沉思了好半天才说,“还是到我的宿 舍呆一宿吧,我们宿舍这几天就我一个人。你现在回女宿舍,别人也会对你起疑的。” 鬼使神差。真是鬼使神差! 听了他说这话,我身不由己地跟他进了男宿舍。 应该说这个林永峰玩弄女性是有手腕的,在我后来接触的男性中,他可以称得上风 月场上的“油条”。 在那天夜里,他把我安顿到床上,没动我一下,真的,他自己是在另一张床上睡的 。 假如那天夜里,他真动了我,我一定会告他强奸罪。当时我这人虽然思想比较开化 ,但在这个问题上却一点也不含糊,朋友就是朋友,同事就是同事,在性问题上不能越 轨。除非你要娶我。我也要嫁你。 林永峰对我太了解了。对我,他显得格外谨慎,也格外用心。 我们俩的事发生后,我才知道,在我之前,他先后跟五个姑娘有过那事,而且做得 都那么老道,虽然他跟那五个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事后也没有去管,我想他跟她们 动手比对我要得心应手。 用他的话说,我在女性当中是挺难对付的。 我的过失,偏偏就在那天夜里他没有动我这一点上,他赢得了我对他的信任。我甚 至觉得他是一个非常正派的人,所以当他在这件事发生后不久,跟我含着眼泪讲他不幸 福的婚姻和家庭状况时,我对他深表同情。 作为一个过来的女人,我在这里奉劝那些温柔善良的姑娘们,当一个人你不喜爱或 者并不想嫁给他的男人,在你面前诉说他家庭不幸、夫妻不利之类的话时,你千万别相 信这些鬼话。十有八九,这些男人没憋着好屁,想在你身上打主意,占便宜。我并不反 对婚外恋、“傍家儿”,我恨那些伪君子,你想跟哪个女的好。就直来直去,光明正大 ,别拿你妻子说事,让人家蒙受不白之冤。这种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人顶缺德了。 我恰恰是中了他的圈套。当时他十分悲痛地告诉我,他与妻子的结合是一种人生的 误会,当时他年幼无知,屈从了父母的包办,以后他长期过着军旅生活,他的妻于不甘 空室的寂寞,背着他跟别的男人怎么样啦。他的妻于是怎样的一个生性刁钻,极不通情 达理和缺乏文化教养的人,他们之间在志趣上又是怎样的格格不入。“跟她在一起生活 简直是一场苦难。” 他哭得十分伤感,那样于着实让人可怜。我就是有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他的泪水融 化。我当时像是喝了迷魂汤,忘记了他是演员出身。 我不想过于细腻地描绘我们之间的那种提起来很不愉快的、交往。总之,他跟我海 誓山盟地提出跟那个丑陋的刁钻的妻子离婚,然后娶我。 在某一个夜晚,我充满激情地投入到他的怀抱。 他很会来事,一直用甜言蜜语来哄我。我瞒着我的父母,把这一切都遮掩得那么落 落大方,没露什么马脚。直到几个月后,我发现怀孕了,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我很珍视这一段时间我们结下的友情,荒唐地以为这个孕育之中的小生命是我们爱 情的结晶和果实。人一旦沉溺于爱河之中,往往会混淆真诚与虚伪,即使明知是虚伪, 而也要把它视如真诚,宁肯自己欺骗自己。 我想到了不久以后体内的小生命会“显怀”,这是很让我难堪的事。我的自尊心不 允许我再这样稀里糊涂地活下去,何况“显怀”之后,引起人们的怀疑和诘难,会让我 无地自容。 我一直想跟他好好谈谈我们的事情,但是,每次见面,冷静的思考都被那种暴风雨 般的激情淹没了。有时来不及平静下来谈一谈,便被他的欲望的冲动,搅得我心绪不宁 ,以致于感情冲破理智的闸门,而尽情地渲泻。 他的性欲是那么没有节制,我对这些开始感到厌倦了。男人与女人的性接触,一旦 离开了感情的因素,就会成为一种纯属单性的行动,以至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使我联 想到动物的交配,令我作呕。 最后一次性接触,我抽了他一嘴巴,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清醒。 他惊愕地望着我,一时感到不知所措。 “你……你……”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十分陌生的人。 然而,他脸上的狞笑倏尔即逝了,他一定是被我的正颜厉声吓住,而惶惧起来。 “我们谈谈吧。”我让他穿上裤子,规规矩矩地坐下。 他厚颜无耻他说:“先干,然后再谈。” “你他妈的真是畜牲!我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你不知道吗?” 我给了他一拳。 他无可奈何地系上了裤带。 “有什么好谈的,”他悻悻他说。 “你打算怎么办,我的肚子大了。” “打胎去吧。”他轻漫他说。 我的眼睛凝视着他。我想不到他会如此漫不经心。 “打胎?这孩子可是你的。” “我的又怎么样,你总不能让我……别忘了我那边还有孩子。” 我陷入了一种绝望之中了。 过了好一会,我说:“你不是发过誓吗?离吧,跟她离婚,我们正式结婚吧, 你别让我再过这种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日子了。” 他低头抽烟,不说话。眼里涌出两行泪来。 我的心又软了。我过去抱住他,用手梳着他的头发说:“你不是早就下了决心 了吗?你不离婚,我怎么办?我现在让我怎么再做人呢?” 他痛苦地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说:“我对不起你。” 我从他的脸上微妙的变化之中,看到了欺骗的影子,难道所有这一切都是一场 游戏吗;难道我成了这场游戏的牺牲品吗? “一句对不起就能把我打了吗?” 我有些愤怒了。 “我已经做过努力,不行,真的不行,离婚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么你当初……” “我是真心爱你。” “别再用这套假模假样的甜言蜜语骗我了。我是三岁小孩吗?我只要你一句话 ,想不想真心娶我?” 他吞屯吐吐他说:“怎么不想呢?可是… ” 我当时已看出他的虚伪,他的卑鄙。我一切都明白了,我真是这场游戏的牺牲 品。可是怨难呢?怨他。是他欺骗我?可我又欺骗了谁呢?欺骗了单位的同事,欺 骗了我的父母,欺骗我自己的灵魂。我又怎能对世人宣布,我,一个多情的十八岁 的大姑娘受了男人的诱骗。那种结局也许比随这种欺骗的痛苦更让人感到可怕。 用世俗的眼光,我是一个不光彩的“第三者”,是一个不正经不正派的女人, 是我搅得一个和睦的家庭产生破裂,各种罪名会像污水一样朝我拨来。我会身败名 裂,真成了什么罪人。 女人啊,在道德伦理的天平上,女人总是最轻的法码,女人总是不幸福的。 我的愤怒很快平息下来,理智让我冷静地思索着今后的路。 我心平气和地对他说:”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不是虎妞那种贱女人,你知道 我平时的高做,但是我对你的确是一片真诚,我把女人最珍贵的东西给了你,你占 有了我的青春,我的心。但是我决不勉强你,爱情这东西不是商品,来不得半点假 冒伪劣。你比我年纪大,你是过来人,你知道该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我 不退你离婚。你的妻子也是女人,女人的心都是相同的,尽管你平时总对我说她怎 么坏,但是我想离婚对任何一个女人都是痛苦的。虽然爱情本身是自私的。我现在 心里很矛盾,我们走到这一步,已经掉进了痛苦的深渊,也许你很快就可以解脱, 但是你想过我吗,我怎么办?如果你是一个有良乙的人,会做出你的选择的,别的 什么话,我也不说了。” 他走了,样子很痛苦地走了。 让我懊恼的是,几天以后,厂里组织职工看电影,在电影院门口,我看到了他 和他的妻子。 本来那天我不想去,因为这部电影只看片名就觉得挺没劲的,可是同宿舍的一 个姐妹愣拉着我去。我当时心绪不佳,便陪她一道散散心。 他先看到我的。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又白又胖,长得挺俗气的女人,我开始并不 知道她是他的妻子。 他主动走过来,装作像一般同事的样子,很有分寸地跟我打招呼。我不能那么 小家子气,也跟他寒喧了几句。 “这是我们家那口子。” 他把那个胖女人介绍给我。 我一时很茫然,不明白他玩的什么把戏。直到那个胖女人把丁伸过来,我还 迟疑地想着。 “你的裙子真漂亮,哪儿买的?” 那个胖女人上下打量着我,啧啧了两下。 我不以为然他说:“一般,商店买的。” “好马配好鞍嘛,这裙子穿在我身上,准不是样儿啦。” 胖女人的大嘴咧到了耳朵根,咯靠靠笑起来,唾沫星子喷到了我的脸上,我感 到一阵恶心。 “走吧。”我拉着同宿舍的那个姐妹转过身去。 “我们先进去了。”他冲我淡淡一笑,挽着那个胖女人的手臂,上了电影院 烷的台阶。 “酸不酸呀!”同宿舍的那个姐妹撇了撇嘴。 又是在演戏。我突然意识到他这是诚心做给我看的,有意来刺激我。 “这部电影没劲!还是别看了,我请你吃西餐去吧。” 我拉着同宿舍的姐妹,坐车到了动物园旁边的餐厅。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抛在 桌子上。 那天,我喝得醉成了一瘫泥。 这场戏怎么收场呢? 如果我是一个坏女人,使个招,就会让他身败名裂。可是又何必呢?我不恨任 何人,只恨自己,既然自己偷吃了禁果,那么这杯不幸的苦酒就该自己把它喝下去。 几天以后,我到妇产医院打了胎。 痛苦折磨着我。托我爸爸同事的女儿在哈尔滨第二人民医院,开了一个月的病 假--我再也不想再见那个人了。 让我感到窘迫难堪的是,当我在家歇了一个月,重新上班以后,厂里开始对我 风言风语,我搞不清打胎的事怎么会传到厂子里。因为我去医院打胎托的是一个熟 人,而且用的是一个假名,行动相当秘密,厂子里的人不会知道。这件事到现在也 是一个谜。我始终怀疑是他把这事传去的,可是他传这事,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实在让人感到困惑。 最先找我谈话的是车间主任,他就是前面我讲的那个团小组长。也许他还没忘 困看《茶花女》而辩论的那个茬儿,这下抓到了什么把柄。也许他为了继续往上爬 ,在脸上贴点金,把我当成垫脚石。也许他是出于男人们常有的那种阴暗的嫉妒心 。不管因为什么吧,总之他想整我。 “说说吧,你到医院打掉的那个孩子是哪来的?” 他像审贼似地盯着我。 “这是我个人的私事,没必要告诉你。” 我一向看不起他这种人,我的居高临下的傲气使他十分恼怒。 “未婚先孕,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错误吗?嗯。” “你少跟我来这套。你说什么性质?” “我看你受资产阶级思想的毒害太深了。” “那又怎么样?” “你应该向组织但白交待,深刻检查。” “你别拿组织来吓唬我,我一不党,二不团,一个普通工人,即使真生了个私 生子,你叉能把我怎么样?” “对失足青年,组织上应该挽救,你不要执迷不悟,在资产阶级的泥坑中越陷 越深,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我就这样啦,你看着办吧。” “这可是你说的。” “没错,是我说的。” 我当时怎么那么任性呢?咳,想不到这次双方部不愉快的谈话,真使我掉进了 不幸的深渊。 第二天,我就被停职检查了。车间主任在会上宣布了厂部的决定,散会时,许 多熟讽的面孔冷峻起来,一束束鄙夷的目光,像刀于一样戳在我的脸上。车间主任 的样子显得很轻松很得意。我知道我的命运操纵在他的手心里。 他真要置我于死地吗?假如我向他低头的话,会不会给我一条出路?可是我的 名誉已经扫地,当时厂里的人对我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我跟社会上的流氓勾搭上 了,有人说我在外边搞着五六个男人,有的说我已经打过三次胎,还有甚者在我的 宿舍门口挂了一双破鞋。一些过去很要好的朋友,见了我也要退避三舍,仿佛我身 上有什么瘟疫。 我不想对任何人解释,这种事越描越黑。 我第,一次流下了伤心的眼泪。同宿舍的那个小姐妹似乎很理解我,当时厂 子里的人只有她还对我表示亲热。我已经懒得上食堂了,她每天结我打饭,并且一 直陪着我,以至于车间主任找她谈话让她跟我划情界限,她也不改初衷。 我很想找厂长找书记,把一切都说个明白,但是,当我看到林永峰跟厂长拍肩 搭臂,耀武扬威地在我面前走过时,我气得简直要发疯。 我曾经约林永峰谈话,想不到此时的他,见了我像个陌生人,“没时间。”他 冷冰冰他说。好像把我们的事已一笔勾销,而且显得那么坦然。 我从这张虚伪的面孔上看到了一个极其丑恶的灵魂,这种人难道还值得为他而 折磨自己吗? 厂部在研究对我的处分问题。同宿舍的姐妹告诉我,那个车间主任已打了报告 对我行政记大过。 我不准备再找任何头头脑脑,这种龌龊事本来很难启齿,即使他们能同情我, 免于对我的处分,又能怎么样呢, 我已经没法在这个工厂于下去了。在他们对我的处分没下来之前,我写了一份 辞职报告,不管他们批不批,我悄悄离开了工厂。 我的青春埋葬在这段痛苦的记忆中了。 二 女人的姿色就是资本 我的辞职完全是出于无奈,有点逼上梁山的味道。 辞职以后干什么呢? 我一时六神无主。说真的,我当时对今后的生活道路,并没有明确的目标。 在工厂我干的是熟练工种,可以说一无所长。我读了不少书,可是除了文学就 是艺术,我没有当文学家或艺术家的奢望。我真不知道怎么在社会上闯荡。 我父亲并不知道我在厂里发生的事。他一直以为我在厂里干的不错,是个本分 的工人。他是一个正直的人,尽管他思想比较传统,川他刊对了女严格要求。他不 希望我们成名成家。只苛求我们明明白白生活,但坦荡荡做人,而我偏偏恬得不明 不白,做人也难以坦荡。我怎么能向他把自己遭遇的一切说清楚呢?他如果知道我 败坏的名声和不明不白地辞职,也许要疯的。 我跟他编了一套假话。我说我想考大学,请假在家复习功课。父亲信以为真, 还给我找一些参考书。 其实,我根本没有考大学的念头。我连初中数学的简单运算也不会,考大学离 我距离大远了。 但是,我倒想学学外语。当时国内正掀起了外语热,学会外语,也许能找个像 样一点的工作。 我成了无业青年。但是,无业又不能跟家里人讲。早晨,我按上班时间出门, 傍晚,我按下班的钟点回家,我父亲一直蒙在鼓里。 白天的时间怎么打发呢?我参加了一个英语辅导班,每大坚持听电台的英语讲 座,当时,哈市公园有个“外语角”,我就泡在那儿。 一天,我在街上碰到了一个在文艺汇演时认识的男青年路远,他也是跳舞的, 跟我不是一个上厂,但属于一个系统。他问我现在下什么?我说。 “瞎混呗。” 他说:“趁年轻应该于点事业。怎么能昏大黑地地过日了呢?” “你倒很有抱负,你现在干什么事业呢?” “我已经下在工厂上班了,调工作了。” “调哪几去了?” “在哪儿干什么?” “干校对。其实十什么倒是次要的,关键是那里环境好。“他问:“你还在原 来的工厂吗?” 我说:“不在了,我正在找工作。” “你气质不错,各方面条件也好,找个好工作不会成问题。” “也难。” “你的条件是不是太高。” “哪儿呀,有个能挣钱的地方就行。” “那我帮你找找看。我们出版社正缺人,不过,当编辑之类的可能不行,咱们 没文凭。如果干校对怎么样?” 我说:“当然可以。” 他把电话留给我,我也告诉他我家的住址。这本来是意想不到的一次邂逅。我 并没把它当回事,没想到一个星期以后,他骑车到我家里来找我。“你调工作的事 我跟出版社谈成了。办公室缺个秘书,你干不干?”他显得很兴奋。 “你看我行吗?”我当然对这份工作挺可心。 “怎么不行?我爸跟出版社的头儿是老同学,只要你想去,可以让他说句话。 你的字写得不错,你不是还在学外语吗?秘书不过是抄抄写写呗,我看你可以胜任 。” “那就麻烦你帮助疏通一下。”我挺痛快地答应了。 从路远对我的态度,可以断定他并不知道我在厂里发生的事。出版社算是文化 工作的障碍。我当然不会对他讲这些不愉快的事。 果然不出所料,在正式调工作之前,出版社到街道去看我的档案——我辞职后 ,档案已转到街道。我的档案里究竟写了什么,我一点不知道,总之,人家看了档 案以后把我拒之门外了。 路远来找我,表情挺沮丧。 “你看这事闹的,本来是说好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显然现在他已经 知道点什么关于我的并不好的评语。 我淡漠地说:“没关系,全赖我,当初没把我的事告诉你。其实也没什么,搞 对象,受了骗,怀了个孩子,打胎了,听到点风言风语,不愿在工厂干了,辞职了。 就这么点事儿。” 他觉得挺晦气,很勉强地挤出个微笑,叹着气说:“其实也没什么,谁没有栽 跟头的时候呢,出版社也太挑剔,又不是政府机关,当个破秘书还值得那么条件苛 刻。算了,以后有合适的再说吧。这年头,找工作不难。” 我对他的热心说了一些感谢的盾。反过来,他对我也冠冕堂皇地说了几句安慰 的话。我们谁心里都清楚,这种交往到此已该划一个句号。 我为什么要提这个人呢,因为后来我走了另一条道路,跟他有很大关系。我没 想到几年之后又遇到他。 路远的相貌平平,个子也不高。他绝不是女青年向往白马王子。他当初怎么能 进文艺宣传队当了舞蹈演员,我始终觉得奇怪。也许是他的身条还算匀称,腿脚还 算灵活,又猴了巴即的原因吧。不过那时工厂的文艺宣传队是都是业余的,昙花一 现的事儿,只要能折腾就能上台,并不需要什么艺术细胞。路远的长处是活动能力 很强,社交面极广。他父亲原来是文化部门的干部,五十年代打成右派,一直郁郁 不得志,后来到酱袖厂当了会计,到了给右派平反时候,他已经退休了。所以,路 远并没有得到父母什么恩泽。他能”出息”全凭自己的能力。 当时在青年中掀起了一股出国潮,有人把这叫”国际大串联”。据说只要在国 外找到经济担保人,手里有一万块钱,就可以申请出国自费留学。其实,所谓留学 不过是个幌子,一半的人是“镀金”,一半的人是“淘金。”不过它的诱惑力极大 ,只要有点路子的人,都把出国当作最佳选择。路远也选择了这条道。 路远在一家业余大学毕业拿到大专文凭的时候,我正当临时工。 自从他那次帮我调动工作吹了以后,我们一直没有来往,我早把他丢忘了。 几次调工作的事中途夭折,使我对谋职已经绝望。档案里的“污点”,堵住了 我进取的路。要想在社会上立足,只能靠自己奋斗,我不想像乞丐一样为找个像样 的工作去求情作揖。 后来,我也上了业大,不过那是英语专科班,毕业以后,国家不承认学历,而 我对学历和文凭看得并不重要,只要能学到知识就成,我学了三年,毕业时,已经 能用英语对话,也可翻译一些简单的外文资料。无业的事,后不能永远对父母瞒下 去,在业大,我认识了一个在食品厂工作的同学,由他帮助,我在食品厂的办公室 找到了工作,虽然是临时工,但总算有了落脚之地。 业余时间,我经常到旅行社当兼职导游,我不是为了挣钱,而是想提高一下英 语对话能力。我们班里的大部分学生也是这么干的。 可以说,这一段时间,我的生活过的比较充实。尽管我的年龄早已应该结婚了 ,但是我自从有了那段感情波折以后,对所有异性已失去了兴趣。我一个人独往独 来惯了,不希望成立小家庭来束缚自己。尽管,有些条件很不错的男性对我的相貌 不无好感。 追我的很多,可是,我很难感情投入,跟任何人都保持一种正常的交往。 我想不到有一天路远会闯入我宁静的情感世界。 像第一次在大街上邂逅一样,这一次,我们也是偶然相遇。 那是一个星期天,我陪着一个旅游团从一个公园出来,听见有人在喊我,回头 一看,是路远。几年没见,他发了福,个子更显矮了,我几乎认不出来。 “你够牛的。当导游啦?”他挤咕着一对小眼睛上下打量着我说。 “兼职的。”我淡淡一笑,“你现在干什么呢,大学毕业啦?” “咳,业大的文凭。马尾巴串豆腐,提不起来。你现在在哪儿上班?” “食品厂,还是临时工。” “还当工人呢?没劲!到我那儿干得了。” “你还在出版社?” “早调出来啦。我自己单挑,也跟出版有关系。” “当个体户了?” “就算是吧,不过是文化上的。说真的,你跟我干吧,一个月给你开一千块钱 工资。” “别唬人啦。” “真的。我现在正出一本书,事成了能赚笔大钱。我正缺你这个能人呢。发了 财,十五的月亮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你正陪团,我不跟你多说,晚上,你 到XX饭店。 路远在房间等我。见我没有爽约,他很兴奋。 “大驾光临,不甚荣幸!我这间屋子省电了,你真是光彩照人!你怎么一点也 没变呢?还那么漂亮!” 他给我倒了一杯咖啡。 “我讨厌别人说这种恭维话。你约我来难道是想让我听这些吗?”我半开玩笑 说。 “我哪儿敢呀,你这朵玫瑰花只能欣赏不能动手掐,我可不想当第二个陈东方 。” “别贫了,说正经的。”我瞪了他一眼。 “好好,这年头都讲快节奏,连跟名相识侃两句的时间都没有了。约你来,是 想让你帮我当高参。” 说着,他拿出一大摞资料。 “看看这些,你就明白我现在干什么呢。别瞧这间屋子不大,却是丛书筹委办 公室,主编就是鄙人。” 我信手翻着资料,不无疑惑地问道:“你这是什么名堂?” 他点上烟,不假思索地讲起来。 从出版社出来,他调到一家报社当了两年记者,没写什么正经文章,倒是在社 会各界认识了不少名流。他以为干记者这差事太苦,花挺大力气采访,爬格子,挣 的稿费不够一壶醋钱,而他的活动能力并不比那些发了财的个体户差,所以他辞了 职。他是从有人编《名人录》上得到的启发,要编一本中国当代服装行业大全》, 全面介绍现在全国各地的服装加工企业,当时,商业部、轻工部、纺织部等十几家 部委正筹办全国服装博览会。他想利用这个机会,把这本书打出去。 “这套书分上下两册,16开本铜板印刷,从封面到内文全是彩色的。印刷厂已 找好,是香港的印刷公司。扉页上有国家领导人和各界名流的题词。” 他拿出一本杂志在我面前比划着。 “你让我来干什么?”我不解地问。 “让你来办公室当主任。”他说。 “别逗了。” “真的,我这个主编是空手套白狼,懂吗,全国300人以上的服装厂家十几万 ,经营服装的商场店多如牛毛,谁如果要上《大全》,想占个页码是5000块钱,半 个页码是2500,封页封底上万。这儿有价目表和合同书。不但介绍企业,还可以介 绍厂长,经理,登他们的彩照5000块钱,对于一个企业来讲不过是脑袋顶上拔根毛 儿的事儿,何况还登上厂厂长的照片,谁不愿出风头呢?” “你这可真是大胆的计划。如果这本书能上几百个、几千个这样的厂家,那可 就是上百万元啦!我不知道这干违不违法?” “你真是个雏儿。我路远违法的事能干吗?你看这是印有五个部委的联合通知 书,上面盖着章呢。” “我真怀疑这事儿能不能成。这可不是小事,你的胆太大了点儿。 “这胆儿还大?你不知道那些发了家的大款,过手的买卖儿十万上百万,都是 哪来的钱?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皮包公司,买空卖空,这手跟人家购货,那手跟 买主要钱,在中间过道手,齐活。行话叫‘空手道’。要想嫌大钱,就要干大买卖 。就我这点经济基础,干大买卖不想招儿哪成?” “我可没这个胆儿。” “那你跟我干没错。我们当年可是一个舞台上蹦达起来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有好事,我总要想着你点,放心吧,锅里有排骨,决不会我吃肉你啃骨头,更不会 让你喝汤。我现在手头需要至少5个人,3个打外,联系厂家,2个打内,接个电活, 发个电报什么的,事不多。你如果有心想干,来了,让你主持内务,我全盘统管, 你在家帮我顶着,因为我下一步准备全国各地跑一圈,在这之前,开个新闻发布会 ,把旗号打出去,到那时,事儿可能会多起来,我想在报上卜登个招聘广告,打算 招4个大学生,要能干的。怎么样,如果你一时难以定夺,我给你两天考虑时间,成 与不成给我个回话。这种事,你不干,也会有人抢着干。你在食品厂不也是临时工 吗?在那儿挣仨瓜俩枣的,当什么事儿,在我这儿干。个月顶你一年的工资,何况 书出来后,你跟我一块分红。” 他说的头头是道,充满自信,由不得你不信。 正如他所说,我当时的工作并不尽人意,我在食品厂干临时工转正一点没戏, 工资资金一个月全加起来300多块,没什么意 回家想了想我决定跟路远一块干, 反正在哪儿也是临时工。 我坚决不要他给我安的什么主任之类的头衔,我这入对当官毫无兴趣,更何况 这种徒有其名的官。我说,我只干实事,跟他一起干,见见世面。 他对这些觉得无所谓:“我这儿又不是政府机关,安个官衔不过是个招牌,就 跟商店的字号差不多。你在名片上印上董事氏,印上主席,别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 他对我的这种“天真”的想法嘲笑了半天。 他显得特忙。不断有电话找他,不断有人登门造访。 我来后不到一个星期,他便把一些接待工作交给我,自己夹着包到各地去游说 。 登报招聘的事没办成,因为手续不全。他通过熟人关系,找了两个小姑娘,文 化水平并不高,其中一个是个体服装店的售货员。他把这两位娇里娇气的小姐交给 了我这个同样娇里娇气的大姐。不过,我的任务是内勤,并没有多大压力。 我这也算是“下海”吗? 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想法是很幼稚的。我算不上是大家闺秀,但从小生活在较 优越的家庭环境里。我的个性使我迫求的生活方式与众不同,我不想按照千百万妇 女走的生活模式去生活,恋爱结婚当妈妈,好像女人的一生离不开这“三部曲”。 我要跳出这种圈子,我渴望独往独来,超凡脱俗。 但这种生存观念铸成了我势必要在生活道路卜受到王码一些挫折。我第一次爱 情的打击和我的一些想法都使别人难以理解,觉得我很怪。其实,我那时的一些想 法在现在看来已不足为奇了。社会还是发展的,我觉得以往我们一直生活在封建思 想的包围之中,干什么都要求千篇一律,甚至做人也要求千人一面。女人不结婚就 违反了常理,女人结婚不要孩子就违背天伦,女人与自己相爱的人睡觉就触犯了天 条,违背所谓的道德规范。这些陈腐的思想禁锢久了,人人都变得循规蹈矩,没有 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意志,没有自己的创新精神。 拿我来说,刚跟路远干,我就是受这种传统思想束缚着,按原有的思维方式来 规范自己,总是耽心,总是胆小怕事,总是听从他的摆布,总是怕担责任。越是这 样,越没有自己的思想和意志,精神被别人取代了。 路远的脑袋瓜很精,其实他根本不懂什么商品经营学,也不懂得什么出版学, 他不过是在出版社干了几年校对,以后又当了几天记者。他马马虎虎在业大混了个 大专文凭,居然风风火火地干了起来,按当时他的思路,不单是我,他的朋友,包 括他的父母都觉得他在胡闹,成不了气候,为他捏把汗。有的人甚至说他是骗子。 然而,他却不管这些。 “大不了倾家荡产。反正我也没成家,光屁股个人,坐牢,也没事儿。”有一 次,他笑着对我说。 “你是不足想坐牢时拉两个垫背的。”我挤兑他道。 ”你记住我这句话,在世界上干什么事,舍不了孩子套不着狼。要想干成一什 事,必须得有豁出去的思想。像高台跳水的运动员。你会跳水吗?不会。我也不会 。但有一回,我跟几个哥们儿到一个游泳池游泳,他们挤兑我,说谁不从七米跳台 上跳下去,谁上笨蛋,我一咬牙,从七米跳台来了个‘冰棍’扎了卜去。以我说, 谁不从十米上跳下去,就是孬种。那几个哥们儿寒颤了,结果,我一个人上了十米 跳台,往下一着,是有点打怵,腿肚子直转筋,十米,闹不好就弄成肉饼。可是我 已经上来了,就不能再从梯子走下去,咬牙闭眼,我跳了个‘冰棍’。腮帮于让水 拍了一下。跳下来的那种感觉是一种非常轻松自然的喜悦,其实,关键是克服心理 障碍。跳‘冰棍’,是个人就会。在此之前,我连一米跳台都没上去过,人,只要 能豁出去,没有干不成的事,但是真想豁出去的人却很少很少。 我非常赞同他的观点。胆小怕事,做个老实规矩的人,我们从小就受到这种模 式化的思想教育。不敢越雷池一步,我们的父母也正是以自己的孩子老实听话为一 种荣耀。这与西方人教育孩了的方式恰恰相反,他们把孩子养到十八,就放任自流 了,任他们自己到社会上去闯荡,相比之下,他们比我们有个性,更有魄力和创造 力、想象力,很少受什么思想的束缚。 其实,我对路远编这本书的疑虑是多余的。由于他是国内第一个编这种书的人 ,很受厂家的青睐,这是八九年的事,当时的企业家门虽然已意识到广告对商品推 销的重要性,但是还没有产生较强的广告竞争意识。而花几千块饯做一个很像样的 广告,厂长还把自己的照片登出来,何乐而不为呢? 不到半年,已有2000家企业“应征”人书。财源滚滚而来。 正是“三伏”天,路远从深圳跑回来,手里拿着一摞合同一脸得意之色。 “今天我请你们到‘神仙豆花庄’吃四川火锅,然后去歌舞厅玩一玩。咱公这 本书已经大功告成,香港方面很快就开印。” 他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在小燕的脸上摸了一把。 小燕就是路远招来的那个在服装店干过的姑娘,她一直在我的手下管帐。平时 她跟路远眉来眼去的,早被我看在眼里。两个月前,路远带她到广州跑了一趟,回 来后,俩人的关系已经有点公开化了,甚至当着我们面敢满不在乎地动手动脚。小 燕也像小孩撒娇似地与他调情。 小燕刚20岁,长得并不特别出众,但是自皙细嫩的脸上嵌春一对含情脉脉的 杏核眼,眉毛细长,总是拿着那么一股自由不凡的劲儿,很讨男人们的喜欢。 路远一直没有搞对象,不知是没找到称心如意的,还是另有打算,把小燕调来 ,他有自己不可告人的隐衷。别看他对我十分敬重1 有时也流露出一种若即若离的 亲切感,但是他也在我身上打主意,我们之间太了解了,而且我比那两个姑娘在这 方面要成熟得多。他对我总是敬而远之,我倒是很能理解他,男人们到了这把年龄 ,情爱本身已没有什么诱惑力。 男人过了三十岁,很难在他们身上找到纯真的感情,所谓投人不过是一种需要 ,情感和生理上的需要。性欲的冲动,总要找到一个发泄的对象。这种性冲动个没 有什么可遮遮掩谮的。 照别人看来,小燕的行为是不正经,因为我从她跟路远的眼里流露出来的那种 亲呢的神情已经断定他们肯定在一起睡过觉了。我并不觉得小燕被路远“糟贱”了 ,尽管我可以断定路远最终不会娶她,性这东西很难说得清。 三 真正男人的味儿 我看了许多名著,我也听过许多绯闻轶事,我本人也经历过这种事,但是对异 性之间的接触,包括发生性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到现在也说不清楚,不单是我 ,那些心理学家、社会学家也不清楚。所以不能把两个人发生性关系,当作谁奸了 谁,谁糟踏了谁。如果不是一方强迫另一方,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强奸--那绝对是一 种丧失人性的犯罪行为,那么,可以肯定双方在发生关系时都有一种默契,尽管可 以排除感情因素,但发生性关系本身都是双方自愿的,否则,也不会发生那种关系 。 所以对路远与小燕的关系,我并不以为然,我当然更不会去嫉妒,囚为从我本 心来讲,我是看不起路远的。他自然早已意识到这一点。 我的宽容--其实这种宽容也是多余的,人家的事,我没必要去分神去添乱--并 不是纵容。我曾劝过小燕,当心别出事,因为她还年轻。小燕比我想的要开通的多 。 “神仙豆花庄”在附近十字路口附近,是四川成都姓刘的女的开的,她以独特 的经营方式和地道的川菜风味在冰城一炮打响。在经营中,她结交了许多社会中流 和上层人物,生意十分火爆。路远跟她很熟,听他说是当记者时采访认识的。 这顿饭吃的挺开心的,除了我们几个人外.还来了几个帮助编书的和一个”香 港人”。 这个”香港人”叫孙幼样,40岁左右,个子很高,举止挺斯文,一双沉静的眼 睛时不时注视着我,在别人说话时用很生硬的普通话恭维我几句。我觉得他有点矫 揉造作。 路远似乎对他挺崇拜,一口一个陈先主、陈老板。在向我们介绍时,路远说是 香港很有地位的商团董事长。 吃过饭,我们一起到文化宫舞厅去跳舞,那儿个帮助编书的老先生因为对跳舞 不感人趣提前告辞了。进舞场时,只有路远、小燕、孙幼祥和我们自然形成了两对 舞伴。 孙幼祥的舞跳的不错,我是业余舞蹈演员,水平不比他差,我们配合的挺好。 整场舞都是在欢快和谐的气氛中进行的,尽管我的容貌和舞姿在舞场上历来是引人 注目,一些男士频频邀我作舞伴,但是那天晚上,我只跟孙幼祥一起跳,并没转移 “目标”。我想孙幼祥一定为此而感动,不然,舞会散场后,他不会那么执意邀我 去吃夜宵。 我谢绝了他的好意,自从那次感情挫折以后,我在心理上对男人筑起了防线。 他好像并不勉强,很有礼貌地给我留卜了他住的宾馆的房间号和电话,邀请我有时 间到他那儿坐一坐。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交际,假如没有以后发生的事,我也许不会 再去找他。 在这次聚会后的一个星期,路远找我谈话,他拿出5000块钱,说:“这是你在 这里工作一段时间的劳务费。咱这个编委会的牌子从今天起算是撤啦,出书的事已 交给香港方面负责印刷。样书出来后,由我设在广州的一个办事处帮助校对,这木 书正式出版后,也由他们分送给厂家,少量的拿到市场销售,你的使命已完成,这 点钱你先拿着,等书出来后,我要整个结一下帐,到时咱们再分红。半年多,你帮 了我的大忙,我是非常感谢你的。我本来想借出这本书赚到的钱作为资本,办一个 中外合资的出版公司,拉你也人伙,但是,情况有点变化,我马上要出国了。” 我听了一楞,问道:“出国,你出国干什么?” “做买卖,我的护照已办好,签证马上就卜来。” “邓小燕呢和小方呢?” “她们俩也得自谋生路,另找‘饭碗’啦”。 我一切都明白了,他雇用我们的目的就是为出这本能赚大钱的书,一旦书出来 了,我们对他来说也就没多大用了。 事后我才知道。他玩了个阴谋。他编这本书的目的就是为出国自费留学筹措经 费。在编书之初,他已申请到澳大利亚自费留学,而目找好了经济担保人。所谓经 济担保人是他通过孙幼祥花一万块钱,找的一个亲戚。而他之所以在这本书没有出 版之前就匆匆忙忙地散摊子,是因为澳大利亚那边马上要开学,他要去那所大学去 报到。 他去澳洲的目的正如他所说是淘金做买卖,而所谓的自费留学不过是虚晃一枪 。不过,他的这一招并不新鲜,许多“自费留学”者都是如此,只不过他很精明地 筹措到了一大笔资金。我估计这本书的出版,他至少赚了30万。因为自从他走后, 我就没再过问这本书,直到现在我也没看到这本《大全》。他给我的劳务费算是比 较高的,他给小燕和小方才3000块钱,当然他跟小燕私下另有交易,我想小燕不会 便宜他的。 “看来那天在‘神仙豆花庄’,我们吃的是散伙饭了?” 不知怎么搞的,对路远的出国,我感到黯然伤神。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压抑 着我。 “谈不上散伙,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许有一天,“你什么时候走 ?” “很快。你不打算出国吗?” “从来没想过。” “你外语比我强,想想办法,也出去闯闯。”他冲我诡秘地一笑。 “我上哪儿找那笔学费去?” “其实,你比我有条件,真的。” “我有什么条件?” “你的姿色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可惜你不能很好地利用和开发这个能源。” “算了吧,你别瞎说了。” “真的。上次你见到的那个孙幼祥,一眼就相中了你,你不知道他在我面前怎 么夸你呢,这家伙是个馋猫,看见你,直流哈喇子,他可是个阔佬,你不“傍’他 一家伙?” “傍大款”是当时都市女青年的一种时尚,“傍”是依靠的意思,也就是当大 款的姘头,敲他的钱。我自以为还没沦落到那种地步。 “你别瞎说八道,正经点儿。” 我愠怒起来。 “你呀,怎么说呢,太传统了,这年头,‘正经’,是最致命的缺憾。人这一 辈子于么活得那么累呢?干么要委屈自己呢了?‘正经’,玩深沉,想想吧,‘正 经’值多少钱?我马上就出去开‘洋荤’去啦,我把这句话撂在这儿,留给你慢慢 品去吧。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在你面前可是一本正经的。” 他径自笑起来,胖脸上的肉堆到了一起,眼睛像黑夜里闪动的小火炭,把我的 “正经”吞噬了。 “你打算下一步干点什么?” 沉了一会儿,他问我。 “你可以跟孙幼样一起干,他的公司正准备在北京设个办事处,想招个业务代 理人,我觉得你挺合适。孙幼祥挺不错的,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跟你干了半年多,你一拍屁股走了,5000块钱就把我打发了 。你还想让我再受刺激,得了吧,我不再给你们这些人当雇佣工具了。” “可是你到哪儿不是当雇佣伽工具呢,到哪儿子都是为了挣钱。挣钱,应当不 择手段,只要能把钱挣到手就行了,还管那些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当初, 咱们把这句话批了个体无完肤,现在一搞商品经济,才明白来。这活有道理,这句 处世哲学不正在通行吗?你走在大街上看去吧,人们未来往往,行色勿匆,尔虞我 诈,你争我夺,不都是为了赚钱发财吗?” “我看你真是越来越圆滑了。” “走看瞧吧,有一天,你也许比我更圆滑,我觉得你真做起买远来,比我可精 明。” 他脸上露出十分滑稽的表情,似乎对我下的结论很得意。 其实,他跟我谈话时,早已经办好了签匠,甚至连飞机票都买好。 他在XX饭店包租的房子已退掉,一些善后工作已经办理好了。只等到时坐飞机 走了。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么小的细节上都瞒着我,也许是他巧用缓兵之计,怕我 冷不丁知道他要出国而产生其他想法。但是我有想法又怎么能奈何他?他这一手做 的真有点多余了。 他临行前,在北京饭店搞一次宴请,基本上是次“神仙豆花庄”的原班人马。 席间,大家频频举杯,为他壮行,几乎所有在座的入都祝他在异国他乡发财,打下 一份基业来,他喝得满脸绯红,仰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大有众星捧月的味道。惟有 孙幼祥的脸上阴不阴阳不阳的,举杯问盏时,把目光膘向我,那眼神像是在说悄悄 话。 路远不失进帆地把我推荐给孙幼样的“驻京办事处”。 “陈小姐可是个人才,有她给陈老板当业务代理,万无一失,真的,贵公司准 能财运亨通。” 他喝多了,说的话语无伦次。 “只可惜像陈小姐这样的贵人,看不上我们公司啦,不过她不来,我们的办事 处的位子也不会空着的啦。” 孙幼样半推半就他说。 我不置可否地应酬着,对去孙幼祥的办事处工作,我表面上不愿意,内心里却 有些动心。因为,我当时很难找到很称心的工作。 “陈小姐跟我是老朋友了,还请陈老板以后多多关照。兄弟在这儿拜托了。” 路远举起酒杯,跟陈幼祥碰了一下。 “那是一定的唆,只看陈小姐赏脸的啦。” 我那时并不知他们俩演的是“双簧”。 小燕像是死心踏地了。她毫不掩饰,也毫无顾忌,依偎在路远身上…… 临走时,这小丫头会意地冲我莞尔一笑: “大姐,可别错过这个机会。我看陈老板对你可有点那个她这会几例成了我的 老师。我猛然一惊:“这二十年等于白活。干吗呀?这么跟自己过不去。瞧这小妞 ,不也活得挺潇洒吗?在别人看来,她简直一个傻蛋,把心拴在一颗飘忽不定的男 人心,值吗?可是,她却那么不在乎。嘴里还哼着童安格的《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我感到茫然。并不是因为路远要去澳洲,也不是因为从小燕赠给我的灿烂的微 笑里看到人生的苦涩。我为自己找不到生活的坐标而感到空虚。 人有时需要找到一个精神寄托。即使像换乘火车的旅客把沉重的旅行袋放在小 件寄存处那样,可以得到暂时的轻松样,尽管只是一时的解脱,但却可以心里踏实 一下,可以得到一个慰籍。 在夜幕笼罩的街头,望着川流不息的车队,那忽闪的尾灯,夜的弥温消融了的 心绪。我感到生命的困顿和活着的疲劳。也许女人到了我这个年龄真该寻觅一个静 谧的小巢,哪怕它并不舒适并不温馨。但人在奔路了一段路之后,总该走进一个宁 静的港湾,让思想喘一口气。 我突然感到此时孤零的心很需要一个男人有力的臂膀和沉实的胸廓。 孙幼祥朝路远和小燕坐的汽车扬了扬手,直到那辆“的士”与其他车汇合成一 车流,消逝在长安街头,才转过头来,冲我神秘莫测的笑了笑。 “到我那里坐一会儿好吗?我们谈谈筹备办事处的事。” 他的脸让酒气熏得微红,眼里流露出游曳不定的神色。 “明天吧,明天我们再谈。” 我抬手腕看了看表,10点多了,此时去他的房间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明白,我 心里在也清楚。 他似乎看我心里的那道屏障并不牢固。 “那么你现在要回哪里呀?”他试探着问。 “回家。打‘的’回家。” “好吧,我送你一程好吗?” “那……” “别不好意思了,我们已是朋友了吗。” “还是我一个回去吧,哈尔滨的晚上还是比较安全的。” “走吧,干吗这么不好意思呢?” 他在路边招了招手,一辆“丰田”停在了我们跟前。我上了车,他也上了车。 “为什么对我总躲躲闪闪的呢,难道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没有。”我凝视着他,车在前行,街灯忽明忽暗地掠过他的脸”我发觉他淡 漠的脸上透着一种宽厚的温和,这种蔼然的神情正是我当时需要的。 当他的于放在我的膝上时,我产生了一种陶然的醉意。一种恍惚,使我忘了以 往的庄重。我的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他迅疾在我的颈上吻了一下,这一切显得很自 然。 直到我跟着他走进宾馆的房间,我才像从沉沉的梦境里醒来。 其实,我那天的警觉是多余的,我在他的房间里只喝了一杯茶,值夜班的服务 员便佯作倒开水,提醒孙幼祥,他这是单人房间,那意思是把我当成了”野鸡”, 来下逐客令。孙幼祥也怕引起饭店的注意,为我单开了一个房间。 然而,我已经自投罗网,很难挣脱孙幼祥那双魔力的手了。 孙幼祥的阴险在于他含而不露,他表面挺文静,挺体面,其实骨于里很坏,他 的坏就在于把内心的肮脏掩盖得那么深,让人觉得天衣无缝。 我是在他带我到广州以后寸发现其庐山真面目的。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他是 香港的阔老板。他跟我不断地吹嘘在香港有多少家企业都属他的名下,他的个人资 产上亿元。他有五部汽车,三栋别墅。他想在内地投资办实体。他装模作样地要在 北京租用宾馆开办事处,让我当业务代理。我当时傻的可怜,对他说的这些都深信 不疑。 侥幸的是我没有跟他发生那种关系,尽管他多次跟我动手动脚,但当他解开裤 带的时候都被我的历言正色所震慑。我对他显那么的不了解,我怎么能轻易地让他 占有呢,尽管我的思想比较开化,尽管我那时很需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帮助和抚慰, 但是我不能把一颗真诚的心交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虽然他在某种场合也能博取我 的欢心。 一个人如果无休止地对你表白着什么,那么,你就需要冷静了,因为这种关于 什么的表白,恰恰证明后面一定掩藏着秘而不宣的事情。 我悔恨自己当时缺乏冷静。尽管他的表自有些近乎于天方夜谭,但是我还是信 以为真了。 在广州,我们住进了一家中档的饭店,不断有些样了猥猥琐琐的人来找他,背 着我谈论着什么事情。我问他时,他总说,在谈生意,可是在这家饭店住了几天, 并不见他跟我提什么生意上的事。有两个晚上,他没有回来住。 我跟他是分住个房间的,对他的鬼鬼祟祟的行踪,我感到疑虑。 广州夏天的夜是比哈尔滨要凉爽,海风轻轻地吹指着路边的棕榈树。白天燥热 的暑气顿消。广州人的夜生活十分丰富,街上人头蹿动,热闹非凡,我懒怠逛街, 在房间呆着也挺烦躁,便走到楼下,跟几个服务员聊起来。 “你是王先生的什么人?”一个颧骨高高、眼窝深深的女服务员操着生硬的普 通话问我。 “王先生?”我听了一怔。 “是呀,就是跟你在一起的那一位。” “你说的是孙幼祥吗?” “孙幼祥?他哪里叫孙幼祥的啦,他姓王嘛,” “哦?”一种异样的感觉爬上我的心头。“你认识他?” “怎么会不认识呢呢?” “他是广州人?” “哎呀,你怎么连他是哪里人都不知道呢?他怎么是广州人,他是番禹的啦。” “他的企业是不是在广州?” “他哪里来的企业呢?”这个女服务贝讪笑起来。 “那他是干什么的?” “这个,你怎么好问呢,他是于什么,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是北京来的吧。” 我点点头。一种欺骗的感觉困扰着我。 “真的,你能告诉我,他是干什么工作的吗?” 那个女服务员跟旁边的两个同行相视一笑。 “我们怎么知道呢,你不要明知故问好吗?”她耸了耸小鼻子说。 我缄默地承受着这几个姑娘的讥笑,茫然若失地走出宾馆的院子。 “哎,赵小姐####!” 孙幼祥不知怎么蹦出来的,站在对面的巷口招呼我。我突然觉得他陌生起来, 站着没动。 刚才那个女服务员说的话,仿佛对我当头一棒,我猛然惊醒,我怎么稀里糊涂 地跟着孙幼祥--不,他姓王,为什么要冒充孙幼样?鬼才知道。跟他到广州来十什 么呢?我第一次到广州,人生地不熟,他会把我怎么样,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来不及理顺凌乱的思绪,孙幼祥--我们还暂时这样称呼他吧,已站在我的面 前。 “怎么啦?你不舒服了吗?” 他露出关切的样子,用手模了摸我的额头。 我把他的手支开,没好气他说。 “我很累,也挺烦,想回房休息一下。” 我这是在找借口。不知怎么,我突然觉得他像电影里黑社会的人物,心里对他 产生了畏惧。 “生我气了吗:是不是?我一到广州就忙着咱们公司的业务没有抽时间陪你玩 一玩啦,算了吧,别生气了,今天晚上我们去OK一下,跳跳舞吧,明天,我们到珠 海去。” 他不容我回答,伸手要了辆“的土”。我还没醒过味来,已经让他拉进了汽车 。 汽车走了几条街,停在一个闪着霓虹灯的歇舞厅门前,他搀着我走了进去。 我哪有心思跳舞呢,孙幼祥似乎从我异常的神态上发现了什么,一直陪着笑脸 拿好话哄我,他越是这样,我越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得了,不跳就算了,我们喝点什么吧。”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们走进 一个灯光昏暗的酒吧间。 喝了一杯饮料,我的心理好受些,盘算着怎么赶快脱离开孙幼样,回北京,我 身上的钱不够头火车票的。找当地公安部门,可是孙幼祥并没有对我有什么违法的 行为。怎么办呢?我当时真乱了方寸。 正当我六神元上的时候,大约有四五个人进了酒吧,屋里灯光昏暗,看不清他 们的面孔,他们喧哗着,照直朝我和孙幼样走采。 孙幼祥站了起来,过去跟他们打招呼。他们说的是粤语,我也听不懂说的是什 么,反正越说越急,最后大声吵起来。我搞不清怎么回事,也不好过去劝,更不敢 趁机走。突然对方一个人给了孙幼祥一拳,孙幼祥还了手,于是几个人打成了一团 ,杯于,椅子乱飞。 我惊恐万状,急忙站起来躲到了一边,大声地嚷起来,刚喊了一声,一个杯于 照我的后脑勺砸过来,紧接着冲过来两个汉子,拳头重重地打在我的脸上,我眼前 一黑,倒在了地上,以后发生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等我醒过来,发现已经躺在柔软的沙发上了,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把居室照 得很亮,房间的陈设极简单。 这是哪儿呢?我正疑惑,一个四十来岁的人,微笑着走过来。 “你终于醒了,吓得我够呛哩。” 他长得不好看,但样子挺善。听口音不像是地通的老广,倒像是北方人。 “这是哪儿呢?”我打量他。 “广州城的郊外。”他颇显同情地说。“这帮流氓真够狠的,瞧把你打的。” 我抬了抬胳膊,还能动,只是脑袋嗡嗡咖身上也隐隐作痛。 这个男的扶着我坐起来,给我拿来毛巾握了擦脸,又端来一杯热奶,让我喝下 去。他不让我多说话,让我吃了几片药,接着睡。 直到晚上,我才觉得头脑清醒一些,他好像有在我身边陪着。 他告诉我,他姓黄,也是哈尔滨人,是到广州倒服装的,头天晚上在那家歌舞 厅跳舞时,看到孙幼祥跟几个流氓打了起来,我也被打昏了,{他跑过来看热闹, 歌舞厅老板叫来了警察,把孙幼祥和那几个流氓带走了,他见我是北方人,把我保 护起来,打“的”拉到了这间临时租的住房。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 我很感激他救了我,并且说在广州能认识一个老乡很荣幸,我对他说,我是让 孙幼祥给骗到这来的,很想请他帮忙,赶快回哈尔滨,旅馆里的东西也不要了,我 想明天就走。 他说:“你别急。有我在你身边,你不用怕,你现在被打成这样,怎么好回哈 尔滨见自己的亲人呢?”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答应在他这儿住几天等伤痛好一些,再回 北京,他说:“到时候,咱们一起走。” 我在他的这问房子里呆了七八天。他一直照顾我,非常殷勤,他告诉我,他在 哈尔滨有家,孩子已经上学,爱人是工厂的工人。 我觉得他很实在,起码没骗我,在我看来,一般像他这么年纪的男士,见了我 总要用好话来哄我,编出一套假话来,或者是跟妻子离婚或者是跟妻子感情不和, 而他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孙他跟妻子的关系很好。他越是说这种话,我反而倒挺喜欢 他。 在他这儿呆到第八天吧,我们俩就在一起同居了,因为就这么一间房,原先晚 上他一直是睡在地上,让我睡在单人床上的。不知是出于对他的感激,还是真喜欢 上了他,我那天晚上,让他上了床。 人总是有七情六欲的,何况年龄相仿的异性同居一室? 他的身体特强壮,我第一次体会到男人的味儿。 这也就是我堕落的开始。 回到哈尔滨,我们俩也没断了来往,直到他因为生意上的事,跟人动刀子,进 了大狱。 他一直挺喜欢我,不断地给我钱。在哈尔滨,也给我在兴华路租了一个一居室 。自从我跟他相好以后,我已经没脸回家见爸爸了,我也没心再去找上作,整天在 社会上闲逛。 有一个姓黄的哥们儿,叫标子,是个体餐馆的老板,原先是汽车公司的司机, 老到我这儿来,姓黄的“进”去以后,我跟他”傍”了几月。他的路子特野,各大 宾馆都有认识人,当他把一个日本人领到我的一居室时,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彻底堕 落了。 标子不断地给我引“狼”人室。他从中抽了多少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的标价 ,起码每夜不少于200美元,碰上富的主儿,我也敢要2000。后来,我干脆往进了 宾馆。 我想起路远对我说的一句话:女人的姿色是王码一种资本我为什么不很好地利 用我的资本呢?当时,正是出国热的时候,我想出国,而要出国就心须确钱,想办 法办护照。 我的生命降低到这种地步实在是一种悲哀。为了减轻这种悲哀,挣了钱,我便 挥霍,买各种高级时装,进高级餐馆。真是荒淫无度。直到有一天,我感觉下身不 适,到医院查出得了那种病,我还跟老外睡呢,我的欲望真是难以遏制。 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呢?很难说得清。 九二年底,我的身体彻底跨了,我住进了医院。当死神朝我走来时,我开始忏 悔自己的灵魂,我决心洗心革面了。 四 三个有聊的男人 可是“要洗心革面”,以我当时的处境来说,又谈何容易? 二个月后,迫于生计,我在哈尔滨的一家夜总会里做了女招待,也就是人们通 常说的“三陪小姐”。在下决心之前,我给自己定了一条原则:卖笑不卖身。 我在夜总会工作的近一年里,又接触了三个男人,这三个男人,对我的影响都 不小。 光顾夜总会的人,可说是五花八门,但是多的是三类:一类是手中有权的,一 类是手中有钱的,一类就是所谓的文化人。这三类人,每一类有一个人给我留下了 深刻印象,使我终身难忘。 第一个人是某单位的科长。我曾经梦想嫁给他,就在想入非非的时候他消失了 …… 他是个大学生,学的是经济管理专业。我认识他的时候,他28岁,比我大4岁。 那是我到夜总会一个来月的时候,还在夏天,是晚上八点多钟,他进来了,身 后还跟着两个年纪大的,都官模官样的,我记得当时一看电到他,心里就一动,他 长得很帅一米八的个头,脸方方的,浑身显得很结实。只见他从身边走过,径直上 到老板跟前,说显要包厢,还要三位小姐,老板给他点两位长得漂亮的姑娘。 那俩姑娘一来就一个一条胁膊挽他,科长科长叫着,看来他们早就认识。他对 两位姑娘说:“去陪我的上级领导去”,那俩姑娘就分别依偎到两个年纪大的官身 边去了。 老板的目光投到我身上时.老板和他说了句什么,他扭头看了我一眼,转回头 ,紧接着头又转回来,又长时间地看了找一眼,听老板说: “欣梅,你士陪陪科长吧,他歌唱得好,舞也跳得好,你可要好好向他学习呀 !” 进了包厢,科长看着我,笑着说:“你叫欣梅?刚来的吧,怪不得不认识你, 来啊,别愣着,给我们领导敬酒,给六个杯了都倒上小半杯。” 我按照老板教结我的辞令,举杯说:“欢迎先生们光顾呀,来,我敬先生们一 杯!” 那两个老家伙怀里揽着他们的伴,眼睛都在我身上瞄来瞄去,怪声怪调地说了 几句什么,将怀里的酒一饮而尽,我那时还不会喝酒,只在唇边抿了抿。两个老家 伙不依不饶,嚷嚷着:“敬俩岂有不干,要全心全意啊!”“干了干了,酒可助兴 。啊?” 我被逼得没法子时,灵机一动,转脸对若科长说:“我刚来,还小,实在不会 喝酒,请科长先代我喝了吧?” 他一愣,看了我一眼,无言地接过我的杯子,一饮而尽,我心里一阵感激。 这样喝了一阵了酒,就开始唱卡拉。我点了一首喜欢唱的《湘江之歌》,我一 拿麦克风,歌声一亮,顿时把他们都镇了,先是无声,接着就是鼓掌喝彩。我唱完, 他们又嚷嚷着让我来首通俗的。我想了想,就来了首《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唱 得他们兴高采烈。 唱了一阵歌,那两位姑娘陪着两个老家伙到大厅跳舞去了,我默默地坐着喝芒 果汁,用香甜的汁水冲刷心里的腻味感觉。 我感觉得到,当两个老家伙老当益壮地出去跳舞时,我身边的年轻科长时不时 地瞟我一限,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他迟迟没来拉我去跳舞,大概是看我脸色不好 情绪低落吧。 过了一会儿,他试探性他说:“欣梅,唱支歌吧,你的歌唱得非常好。”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麦克风,鬼使神差,我竞唱了一首邓丽君的《我和你 》。当我唱“衷心的谢谢你,一番关怀……”时,我瞥见,他自作多情般地注视着 我,脸上很生动,很得意,好像我真的对他充满感激充满深情似的,其实那时我刚 刚认识他,只不过对他的长相有好感罢了。 不过,他脸上那充满十分欣赏、赞许、爱怜的表情,鼓舞了我,使我唱得很投 人。 一曲下来,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很会抓时机,夸奖我几句,然后说;“咱 俩也去跳支舞吧。” 我即刻同意了。 到了舞池,我发现他的舞姿果然很好,跟他跳舞很轻松,灯光例行黑下来,我 想象他会有什么动作。说心理话,我那时的心理已经习以为常,不管什么男人动我 ,我都会满不在乎。 我等着他的侵犯,他却没有动作,只是把我略搂些,原地随着和缓的音乐慢慢 地摇,接着就问我话。多大啊,家乡啊,为什么来干这行啊,等等。我听得出,他 的问话是发自内心的。 灯光渐亮时,我看到他的一双眼睛光闪闪地凝视看我。 那无晚上结束时,他从包里掏出900元钱,给我们每个姑娘300元小费,那时我 对他一无所知,只觉得这人年轻有为。出手大方。 那天晚上他给我的印象是不错的。我们送他们到门口,他握着我的手,说:“ 我还会再来,欢迎吧?” 我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 干夜总会那行,接触人多,陪的人多,再一累,心里好多事情就搁下了,年轻 科长尽管给我留下了印象,毕竟也象流水客人一样,十来天过去,就淡忘了。 那天晚上,我已经被老板安排陪一个港客,刚端饮料进包厢,心里琢磨着如何 对付这港客的时候,领班进来了,对港客说:“先生,对不起,欣梅小姐家里来人 了,不能陪你了,红红小姐陪你。” 说完,招呼一声,打扮比我艳丽的红红进来了。看着港客很满意,领班示意我 随她出去,到了老板那儿,我问:“我家里谁来了?” 我以为家里人从哈尔滨找到北京来了,没想到领班说,你家没人来,是那位年 轻的科长来了,缠着我要你……去吧,在七号包厢里。 我进入七号包厢,只见里面已有七个人,已有三位这天又带来了什么人,三个 油光肥头的家伙,己有三位姑娘陪那三个家伙。 我一出现年轻科长刷地站了起来迎接我,我也脱口说了一句:“是你啊!” 凭着女性的敏感,我知道他执意要我来陪他着什么。他那天晚上待我就像我是 他的什么人似的,表情、言语、举止,都有一种自然流溢的亲近感。而且,和第一 次相处不同的是,他不再动员我为他的上级敬酒陪舞,相反他自己和我碰杯,替我 点歌,拉着我跳了一曲又一曲。 旁边那几个家伙拿眼睛瞄我,那样子分明也想和我跳,科长装作看不见,这样 那几个象伙一直没能插上手。 凌晨两点多结束时,他给我们几个姑娘分小费,分到我这儿,动作极快地把卷 着的钱塞进我的口袋。回到宿舍,我掏出钱一数,整整一千元,我知道,另外几位 姑娘,绝对不会这么多。 此后,他来夜总会的次数多了起来,相隔的时间越来超短。而且,没有需要他 陪的人时,他一个人也来,他每次来,都点名要我,后来干脆预约,告诉我他来的 日子,让我等着他,到了日子他准来。 他单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谈的内容越来越深,爱好、兴趣、心情,想嫁个人 等等,无话不问。我们那时谈得确实很投机。他同我对他的印象,我也如实相告。 说不清从哪次开始,他给我的小费,不再给钱了,改成了戒指,项链什么的, 他亲近我的动作,也不像其他男人那样近乎兽性的轻薄,而是显得温柔又十分动情 。我知道他是真的迷上我了,我也一大比一天地关心起他来,一夭见不到他就想他 。 我心里装了他以后,自然就关注他的一些事情,我问他结婚或者订婚没有,他 说没有,我听了隐隐地高兴。我问他一次次招待领导,花那么多钱,从哪里来,他 听了一笑,说这算什么,那样子就好像他掌握着数不清的钱。 我虽然不懂得政治,但也知道一个干部胡乱来,要犯法的,我把这种担忧告诉 他,他不以为然地看着我说:“欣梅,你是个女孩子,哪懂得官场上的学问,你就 把心放在肚子里,你还不相信一个懂经济管理大学的脑袋瓜?” 秋天的一个晚上,他在这里唱够了歌,跳够了舞,告别时拉住我的子说:“兰 子,今天没给你带东西,明天是星期天,我带你上街,给你买两套冬装怎么样?” 瞬间,我琢磨着他的用意,我认为他这是想进一步和我发展感情,就无言地点 了头。 第二天,他开着皇冠车来接我,到了商场,他带者我就进精品屋,我看中一套 外罩,3000多元,我说太贵了。他却毫不迟疑地付了钱。到了另一处商场,买了一 件镶玉的毛衣,2000多元。他还要给我头首饰,我说你送我那么多首饰够戴了,你 自己买点什么吧。 我帮他选了一个高级刮胡刀和一个高档打火机,总共1600多元,我替他付钱, 他扯住我不让,我说:“你要是看得起我,就接受我这点回报的意思。” 他见我十分认真,同意了,对我感激得不得了,那样儿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会一下子拥抱住的。中午饭,自然相当排场,吃完已是下午两点多钟。上了车, 他让我到住处看看,我忐忑了一下,答应了。 他的宿舍是个两居室,舒适但显得零乱,借着酒劲,他比往日更剧烈地亲近我 。我觉出他的动作不对劲了,我使劲推他…… 他忽然停止了一切动作,把我从床上扳直身子,直视着我的眼睛,问我:“兰 子,你对我讲实话,你和男人做过那事没有?” 我听了假装生气,怪他不相信我,我反问他:“你把看成什么东西了;你是不 是接触一些干我们这行的姑娘,和你干这事很随便,就认为我和她们一样?” 他凝视了我好一阵子,说:“欣梅,你能保证在咱们结婚前,不和任何男人做 这事吗?” 我又以问代答:“刚才我对你的态度不是吗?你对我这么好,我很喜欢你都能 把握住,何况那类男人?” 他听了,沉默一下,又说:“欣梅,不是我不放心你,是不放心那地方……不 行,我得给你换个环境……到我们单位学打字怎么样?” 我说,”不行,我受不了那个约束。” 他又想了想,说:“那,我给你投资,你独立办个小公司吧。” 我一听,立即高兴地说:“再好不过了。” 回来后,我一直兴奋不已,等着他给我办公司,等着他娶我,万万没想到,从 那天起,他再没露面,再没消息。我往他单位打电话,接电话的人就生硬的两个字: “不在!” 一个月后,有人送一封信,我一看是他的笔迹,立即拆开来看,看一半就大旋 地转了,扶着墙才没瘫下去,他被捕了,信上说他肯定是死刑,今生无缘了。 我躺了两天,心里很不平静。 有了那次教训,我再见到这类男人,心里都不舒服。我以为来夜总会的人中, 总能碰上个值得交的。后来证明我的想法又错了。 他是我同乡,是黑龙江人,一个比城里人还精明的农民,来哈尔滨后靠他的精 明成了款爷。就在我对他动心时,他在一场风波里退却了。 他的绰号肉丸,肚皮大,屁股比女人的还圆。他经营着郊区的一家电器厂,鼓 捣些成本不高价钱不高一上市就热销的新鲜玩艺。 那天晚上都十点多了,他不知在哪儿灌足了酒,迷迷登登来到夜总会,我本来 已经陪一个内地来的代表团了,因为他向老板嚷着要小姐,老板就对我说:”你那 个代表团是文化人,好对付再说你们一块四五个姑娘,你就应付一下那个胖男人, 跟他说今晚上忙,你得两边跑着。” 这样我两边忙活,一会儿陪胖男人,一会儿跑代表团那儿应酬。 刚坐到胖男人身边时,尽管他珠光宝气的大款样儿,但那肥劲着实让我腻味, 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只是出于工作职务,例行公事似地为他倒酒,嘴里说着机械 化的劝酒辞。 他显然看出我不热情,就小眼睛转来转去跟我套近乎。先是说我漂亮,机灵, 让人一看就着迷。 我把这些话当成鬼话,根本不往心里去,就揶揄他说:”再漂亮也不如你长得 帅气呀。” 他听了,哈哈一笑:“别笑活人啦!我有自知之明啦!哈哈!” 他让我唱歌给他听,我就唱了有《同为天涯沦落人》,我喝了香摈酒,本己兴 奋,加上唱那首歇时联系到了自己的人生经历,所以非常动感情,觉得自己眼睛湿 热热的,我唱完了,扭头看看肉丸,只见他正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感觉到他此时对我真动了怜惜之情,因为他眼睛里那种男性对女性贪婪色调 几乎看不到了,充满着对我要负起什么责任的意味。 他靠到我身边,用一只肥手抚摸我的肩时,我也觉得他此时是无邪的,因而我 心里没有涌起被陌生男人抚摸的那种不自在的感觉。他关切地问我的工作、生活、 心情。问得很细,我听起来非常感动,他说他已经在北京站住了脚,目前的经济实 力足以和一般的公司抗衡,我有什么难处尽管和他说。 我听了,心里更加感动,并且为自己遇到一个大靠山而暗暗高兴。我又为他唱 了几首歌,还主动请他去舞池跳舞。凌晨两点多了,外边大厅里没有几个人了,肉 丸还恋恋不舍的样子。我理解他,同时也想攀住他,就和他在包的小空间里跳舞。 分别时,我心里再没有刚见到肉丸时的那股腻味劲了,只是充满了对他的感激 、期待和依恋。 肉丸果然没让我失望。他三大两头到夜总会来找我,一来就泡到很晚。他跟我 说:“欣梅,自从认识了你,其他消遣的地方我 看来,他这人平则是很爱到这类场所消逍的。有时,他不光一人,还拉着他的 商业伙伴一起来,他们在包厢坐叫几个姑娘。肉是专门找我的,而且不许他的伙伴 来“争”我。 他们玩够了包厢,就也大厅里包一个圆旧,一曲又一曲地给我点歌。我唱歌的 时候,他或他的伙伴给我献花,为我鼓掌喝彩,他们这一闹,整个大厅里就突出了 ,再说我的歌本来就唱得好,其他客人被肉丸他们一影响,也为我鼓掌喝彩。 次数多了,我就渐渐有了名,越来越多的客人知道夜总会有个欣梅姑娘,人长 得漂亮,歌唱得好,舞跳得棒,这就有了经济效应,来夜总会的客人日渐增多。老 板自然高兴,给我的红包更多,脸上表情和话语里对我更加器重。 有一天我把这情形对肉丸说了,然后笑着说:“丸哥,没想到你的光临,提高 了我的地位和身价。” 他一听,先是一乐,接着一愣神,再接着一拍肥肥的脖颈,呵呵笑着说:“哟 嗬,我懂了,干你这行的,需要捧啊!这还不好办,不消两月,我把你捧成大红人 !” 他真的开始了捧我的行动。也就是文化人们说的炒。肉丸利用各种机会和场合 ,吹得我天花乱坠。什么欣梅姑娘本来就是一个歌舞团的,嫌挣钱少辞职不干了; 什么香港三家制片公司来挖我去拍片不久就见不到她了;什么天生丽质,连女人见 了都为之倾心;什么上海的一个大款花两万块钱为我点了一首歌等等。 这些在我听来肉麻的话,居然有那么多的大款相信,纷纷跑来“一睹欣梅姑娘 芳颜”,“花几千块钱点她唱歌值得”,弄得夜总会生意兴隆起来。 老板深谙此妙,赶忙为我置办了高档服装,专门为我配了乐队,挑了三位姑娘 作为我的陪衬,这样我一出场就有“腕星”的排场和气势。捧到这步肉九还嫌不过 瘾,又自己掏出一部分钱,动员我们老板拿出一部分钱。在报上专为我登了广告, 我稀里糊涂当了一回名人。 那段时间,夜总会场场爆满,我虽然很忙,很累,可心里充满着说不出的喜悦 。 那段时间。我有个感觉,就是肉丸光在我身上投资,并没有从我身上出格地索 取。这使我想入非非,是肉丸出于老乡关系?是肉丸放长线钓大鱼让我主动奉献? 是他真的看中了我,把我当作恋爱对象来看? 我悄悄地观察和揣摸,就是猜不透他的心思。他对我那么好,又从不要求我什 么,使得我有一种欠债感。于是我想回报他一下,就上街花一千多元买了一条领带 ,在一家大饭店定了一桌菜,打电话约他来。 他接到电话就急匆匆来了,见我请他的客,还送他礼品,显得表情复杂。感激 ,不好意思,受宠若惊,什么都有吧。 吃着饭,我关切地问他些情况,家里人好吗?近期生意顺利吧?等等。我的关 切,显然深深打动他,话语就又丰富起来,我乘机问他订婚了没有。这方面也是我 的一个考虑。我那时对他动了心,觉得肉丸虽远没有先前那位科长让女人一见就心 跳的男人风度。也没有那种文化程度和社会地位,但他挣自己的钱花自己的钱,让 人心踏实。 肉丸听到我问他这个问题,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我一下,支支吾吾地说了一 通让我捉摸不透的话。 吃完饭,他提出到他的企业去看看,我同意了。 坐他的车到了郊区,在他的工厂和办公窜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他的住处。他没 租公寓,就住在公司后面一栋平房里,里面收拾得还算干净,他床边的柜子上放着 一件女式衬衣,红格白地,特扎我的眼睛,我故意盯着那件衬衣看。 肉丸果然有了反应,走过去拎起衬衣,丢在卫生间里,说:“是帮我收拾房间 的姑娘的,怎么放在这儿!” 我笑着说:“放习惯了呗!” 他不再和我说这事了,岔开话题,问我:“怎么样,我这企业办得还行吧?” 我当时不假思索竟来了这么一句:“你的企业行不行,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听了,不言语,来到我坐的沙发眼前,紧挨着我坐下,抚着我的肩膀,说: “欣梅,凭心说,这半年我对你怎么样?” 听他这样问,我就沉默了一下。接着,我转头看着他,说:“九哥,你对我好 ,我心里清楚,我会报答你。” 他把我往怀里搂紧些,说:“我是把你当成我的……自家人看的,你却说我的 企业和你没关系,我的企业办好了,你也跟着沾光不是?你应该为我高兴啊?”我 侧转头看他的眼睛,问他:”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人?” 他重重地点头,然后就搂着我动作起来,我觉出他这大的动作不对头,我推他 ,根本推不动,他一身肥肉太重了,就用话语刺激他:“九哥,你这样做,是欺负 人。你对我,就是为了这目的?” 他听了,动作放缓了些,喘着气说:“兰妹,我这是喜欢你。” 我说:“你要是真喜欢,就得结婚再……” 听到结婚二字,他忽然一愣,停止了动作,他疑惑地问我:“欣梅,你对这事 看得这么重?” 我语气坚决他说:“那当然!” 他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似乎他脑爪里早有定律,凡是于我们这行的都不干净 。我觉得受了侮辱,赌气说:“既然你这么看我,那你对我还有何真情?” 听我这么说,他愣怔怔地看我,正不知如何是好,门锁忽然彼钥匙打开了,紧 接着就是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我扭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高个于姑娘,面庞娇白, 身材苗条,一双秀气的眼睛火瞪档地看着我们。 肉丸脸上顿时一片尴尬,赶忙起身,坐到旁边的沙发上。那姑娘气冲冲地奔到 肉丸身边,伸手就拧住肉丸的耳朵,挖苦道:“死猪,我有话在先,你搞女人,到 外边搞去,别弄到家里来,我怕骚气!” 我听了,立即明白了她和肉丸的关系,而且听出她的口音也是我们同乡,我立 即起身,整整衣服,理理头发,赶紧离开,到街上叫了出租车,回到自己的住处。 想想刚才的一幕,又气又恼又心乱,我气肉丸骗我,明明已成家,还说什么收 拾房间的。我又有些失落感,和肉丸的交往也成一场梦。 晚上上班,我气色不好,老板关切地问我出了什么事,我无言地摇头。有人点 我唱歌,我在台上唱着唱着,忽然看到坐在一个角落的肉丸,他蔫头耷脑地坐在那 儿抽烟。 我赌气不看他。肉丸坐在那儿不走,一直等到客人离去,他还坐在那儿,我终 于忍不住,走了过去,说:“不在家陪你熄妇,跑这里沾骚气干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抬头的时候,我看到他脸上有几道被抓伤的痕迹。见他不说话 ,挺伤心的样子,我又动了感情,转身到柜台替他拿来一瓶啤酒,为他倒了一满杯 。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我看着他问:“你怎么不说话?” 他终于开口了:“兰妹,你下午看见的她,其实我还没有和她结婚,她也是咱 们老家的,从小和我一块长大……” 我听了心里就酸溜溜的,抢白道:“那还等什么,青梅竹马,天生一对。哪天 结婚?我去喝喜酒。” 肉丸听了,不说话,看着挺难过的样子。 我要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想了想,有了主意,对他说:“现在只有你一个客 人了,我为你唱支歌,你也走吧。” 我上台,唱的是《等你一句话》,歌词再明白不过了:“等你一句话,等你一 句话,爱我还是爱她……” 肉丸当然明白我的意思,我下台,到了他身边,他就抓住我的手,说:“兰妹 ,我爱你……” 我紧接着问:”那她呢?” 他又卡壳了。 这时我有了勇气,说:“你是不是准备和她结婚?” 他垂了眼睛,喃喃地说:“她很纯洁,只装着我一个男人。” 我一听就火了,这话外之音,不是干我们这行的肮脏吗!我摔开他的手,说: “你快走吧,省得沾上骚气。” 他又抓住我的手,说:“兰妹,咱们同乡,还是朋友吧。” 我冷冷他说,“你所谓的朋友就是情人吧?你是要我做你老婆以外的若干情人 中的一个吧,谢谢!谢谢你了!谢谢你看得起我。” 他还要说什么,我使劲挣脱手,说:“行了,大经理,我全明白了,不用再说 了,放心吧,今后你尽管和以前一样到我们这里来,我也会和以前一样陪你唱歌跳 舞。我于的就是这份工作,对谁都得伺候……好了,我们工作人员还得休息,不能 光为你一个客人不关门吧,你走吧!”我转身离开他,走到柜台边,我用眼睛余光 瞄着他。他在那儿愣了一会儿,走了。 那天夜里,我一直哭到天明。 第三个人是个自由撰稿人,靠猎奇成了所谓高产的作家,他为我编织一个彩虹 似的梦,就在我梦醒之中,他露出了本来面目。 他第一次到夜总会来,找到老板,要几个有代表性的姑娘。老板问他,“什么 样的有代表性?” 他就从文化程度、家乡地区、年龄等方面划了几个框框。因为我做过文艺宣传 员,就被他挑中了。他把我们四位姑娘领到了一个包厢,为我们点了饮料,发给我 们每人一张名片,说: “首先说明,我可不是来找你们玩乐的,而是来体验生活的,找你们采访的, 我要为你们写书,为你们树碑立传,让人民大众正确认识你们,你们要信得过我, 就把平日憋在心里的烦恼,冤屈,不平,都倾吐出来吧。” 说着,他就掏出一个微型录音机,放到位于包厢中间的茶几上。 我还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客人,看看他的名片,一大堆头衔,其中一个是市作 家协会会员。对作家,我还是有着仰慕之心、好奇之心的,我忍不住看了他几眼, 他中等个头,有张宽阔的脸,眼睛很大,眼神有着男子汉眼睛里难以见到的温柔。 起初,我和儿位姑娘都有顾虑,不多谈自己的情况。他却很健谈,用他的情绪 感染我们。他对我们的心理看得很准,有的放矢地用语言解除我们的顾虑,当我们 谈起一些伤心事时,他脸上充满同情的神色,眼睛发红,神态投入。这使我受到很 大感动,就多讲了一些事情。 当我讲起自己的不幸,少年时代的许多设想都碎梦了时,他眼睛同情而专注地 看着我,用关切的语调问我,少年时代的设想有哪些。我就告诉他,设想之一就是 当记者,当作家。他庄重而认真地点头,对我的这一设想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说: “你有这么好的设想,人难能可贵的。其实,你的这一志向,与大学没直接关系, 大学校园培养不了真正的作家,高尔基你知道吧?只有小学文化程度,还不照样成 了大作家。作家最需要的是什么?是生活,是独特而深刻的人生经历……你在夜总 会工作,这经历是得天独厚的。” 接下来,他热烈他说了许多鼓励的话,还坦诚地告诉我,他也是高中毕业生, 没上过大学,靠一支笔写出来的。我被他这么一说,情绪自然高涨起来,和他言来 语往地交谈起来。那一晚上几乎光我们两个交谈了,另外三个姑娘干愣楞地听我们 两个说话。她们对这话题没有一点兴趣,坐着都有些发困了。 凌晨三点他走了之后,我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就回到现实中来,认为自己这 点水平,写作文都拿不到高分数,怎么能够写发表给人们看的作品?还是当我的女 招待,在夜总会的歌台上赢得鲜花、和金钱吧,等我沉沉地睡到午后一点多,懒懒 地起来,恍惚中洗梳完毕,已是赶去夜总会上班的时刻,心里哪还有当作家的念头 ? 可是,我没想到,他又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包东西,对老板说今晚只要我一个 。老板告诉他,我是夜总会的大红人,台柱子,客人们少不了我,昨晚上我不露面 ,客人们已经不满意了。他听老板的话,脸上有些不自然,沉吟一阵子,掏出几百 块钱给老板。说:“这样吧,我只和赵小姐谈半小时话,然后她就应付那些客人。 老板见我在旁边点头,也就答应了。我把他领到一个两人用的小包厢。坐下后 ,他就打开带来的包。我一看,眼一亮,心一下子激动了。他为我带来十来本介绍 写作知识的书、十来本方格稿纸和一支高级钢笔! 他带这些东西的用意,我当然体味得到。他是把我想当作家的一闪念当了真了 !我充满感激地对他说:”谢谢你,你这么关心我,其实,我哪里是当作家的料呀 !” 他又鼓励我一番,说:”你少睡点觉,少玩点,把你的真情实感、亲身经历、 所见所闻,写下来,越具体越好,不必在乎什么文体。文无章法,只管倾心写,随 心所欲地写,一吐为快地写。什么时候写好一篇,就给我打电话,我来看创。根据 你的文章,我给你讲怎么修改,改好了,我负责推荐报刊上发表。好,今天就谈这 些.我走了。” 他走了之后,我那晚上着实不平静。他的行动,在我心里烧了一把火,成了一 种督促,一种动力,还使我有了一些自信心。我想不写出一些来,对不住人家。 第二天,我提前几个小时起床,梳洗完了,就坐在梳妆台前,铺开稿纸。写什 么呢?我想到了刘晓庆的〈我之路》,就在稿纸上写下了这个题目。可是,我哪写 过正式文章呀,又怕写不好让人家笑话。想了半天,也没写出一句话“越写不出越 烦躁,越烦躁越写不出,急出一身汗。看看应该准备上班,就把钢笔扔到梳妆台上 ,心里乱乱地出了宿舍,原来写文章是受洋罪!我热情没了,又打退堂鼓了。 十来天没他的消息。 我没写出文章,也不好意思给他打电话,这样又把写作的事搁下了,心里没这 档事了。他给的书和纸.也被我塞进床下的箱子弹去了。 就在我连他也淡忘的时侯,有一天下午一点多,有人敲我宿舍门。我从门镜里 看,是他!我知道他是为我写作的事来的,不知所措地开了门,像欠了他什么似的 不好意思地看他。 他进屋后往沙发一坐,坐得很重,可见他此时很疲惫。我给他递饮料的时候, 瞧见他一身大汗还没下去。 他说:“跑了一上午,落实了三家刊物稿子的事。我把你的情况向编辑部介绍 了,他们对你很感兴趣,期望着你为他们写稿。” 我一听脸就涨红了。我眼不看他地说:”真得谢谢你和那些编辑们。不过,我 ……实在写不出来呀!” 他噗时一声笑了。说:“我就知道你还没写出来。万事开头难。想写什么,你 有过思考吧?” 听他这样说,我就好拿眼看他了。我把自己想了一天没写出来的那个构思说了, 他一听,紧跟着问:”你打算写哪些事情?说说看。” 我这人写不行,说是相当流畅的,我一口气把要写的事情说了出来,绘声绘色 的,他听得兴味盎然,我自己也觉得事情真实感人。 我讲完了,他忽然从衣袋里掏出微型录音机,说:“你刚才讲的,都录在里面 了。你照着录音,原原本北变成文字,写在稿纸上,就是一篇好作品。” 我惊讶得张目结舌。接着又是一阵感动,并抱歉地看了他一眼。 我照他说的,从录音机里把故事抄在稿纸上,一万多字。我把稿子送到他的公 审,他粗租地看了一遍,就刷刷抖着稿子说:“好了! 保险是头条,题目上封面。 多起几个题目.发三五家没问题!” 果然,三个月后,那篇稿子发了国内六家刊物,都是醒目的大标题,还配了我 的照片。我对这成功相当兴奋,那时还不知道,稿子被一些刊物抢着发表,并不是 我写得好,而是我的经历和身份能抓住读者。为了感谢他,也为了得到他更多的扶 持,我用稿费给他买了一个真皮高档采访包…… 我和他来往多了起来,说心里话,和他交往,与那些只会挣钱买车玩的男人不 一样。他在物质上并没给我多少,但有一种精神和心理上的满足。在他的帮助下, 我又发表了几篇自述式的文章。 那段时间,我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感觉里。往歌台上一站,觉得自己的确比过去 高贵了,面对那些俗不可耐的酒肉之徒,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我自以为能发 表文章,就是了不起的人。过去我在杂志上看别人的文章,就是了不起的人。过去 我在杂志上看别的文章,常常看得掉泪,现在我写文章给别人看,会不会也感动千 万读者呀! 我还好像看到了一种十分美好的前景:我成了著名女作家,写出了一摞名著, 戴着眼镜,给大学中文系的学生们讲课,我的崇拜者们拿着我写的书,围着我让签 名。……在如梦如幻的想象中,我当然把他也编织进来。我设想他做了我丈夫,我 们在靠近城区的地方盖一栋别墅,买了一套打字机,共同构思,分工写作,效率该 多么高呀!写作之余,一起外出旅游,甚至出国访问。我们还会经常接待崇拜者的 来访。 在这样的心态下,我很自然地把他视为我的意中人了。我给他买营养品,织毛 背心,辞掉一切约会,专和他多呆一些时间。 我作为女人,当然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我在默默地等他主动提出来。他和我单 独相处时,并不像有些男人那样动辄就想那事。他有着别具一格的方式。他那温柔 的男性眼睛,久久地和我对视。他把我揽在怀里,轻轻抚摸我,几十分钟:都是柔 柔和我对视。他有时还把头靠到我的怀里,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听着音乐,打起鼾 声,这是怎么回事!我真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我再也忍耐不住了,委婉地向他提出了婚嫁的事,他的脸上表情骤然一变:“ 结婚?欣梅,你……” 我的头垂扭到一边,脸热热地说:“你是觉得我不配吧。”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说:“你是好姑娘,要不,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只是 ,你的职业,我是说,将来要是换一种……现在,要是娶了你,在文化圈里就……” 我明白了!他骨子里也一样认为女招待下贱,也是用定论看我,认为我早就不 是干净姑娘了。他对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培养,一个他的情人,他在累乏的时 候,当作避风港口调节休息一下。如此而已! 这对我的刺激太深了。一个作家,心口声声要为我说话的人,也这样看我! 我 对他的兴趣全无,因此对写作也产生了反感。 回首那两三年里,我的几次感情投入,要么交上不该交的人,要么交上表面喜 欢我内心里看不起我的人!我把这一切归罪于我的职业,我再也不干了,否则毁了 我一生! 正在这时,我从报上看到北京的一家模特儿队公开招聘模特儿,我毫不犹豫地 背起行囊就出发了。 我不相信,我的命运就没有转机的时候。 五 我的模特儿生涯 也许是老天对我的报应,就在我去北京的前夕,我大病了一场,几乎花掉了全 部积蓄。 在我住院的时间里,我感到内心非常的空虚和寂寞,没有人来关心我,也没有 人来看望我。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那么冷酷无情。 这时,我想起了我父母,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会堕落成为这种女人。每当我的眼 前浮现出父亲好严厉的怒容时,我便觉得周身战粟起来。 我已经无颜面对生我养我的亲人了。 人生走到这一步,完全是自己作的孽。我谁也不怨。 我感到绝望,但是却从没想到过死,我不信我的命运这辈子就到头了。 我也学会了欺骗,为了不让我的父母对我牵肠挂肚,我设置了一个“障眼法” 。他们在此之前一直以为我在外头学外语,在某个公司打工。我给你们写了封信, 说我现在已经出国了,在美国洛杉矶一边上学,一边工作。我托了一个朋友,转交 给我的父母。 我到了北京的时候,已经是1992年8月,我已经24岁了。 我身高一米七三,这几年虽然几经沧桑,但我的身条和面容依旧出类拔萃。对 于我当时的状况来讲,我想的是尽早另外找一个职业,稳稳当档地求发展,我的梦 早已彻彻底档地粉碎,甚至可以说是我自己动手打碎的。属于梦想的美好事物被拥 有者自已打碎,就必然是血淋淋的粉碎。 我开始是从电视上了解时装模特儿这一行业的。看着那些甚至还不如自己漂亮 、不如自己身材高的女孩子们潇洒地走来走去,我的心中充满了敬佩和羡慕。那时 我手边正巧有一本世界名模传记,那是一位曾辉煌数十年的女模,当她40多岁的时 候,还曾经登台演出引起轰动。 传记作家评论,这位名模以她的表演开创了一个服装的新纪元,成千上万的人 们通过观看她的时装表演而被时装的内在美打动,众多的时装设计师以由她来展示 自己新设计的服装为荣,她的表演生涯和表演经验影响了整整一代美国人。当我读 这本传记的时候,我心潮起伏,跃跃欲试,我仿佛看到了一条路,一条通向名模的 路。路上铺满鲜花,路的前面是一团锦绣。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一种人生的辉煌 与成功,一种美丽的人生。一个各方面都符合模特儿条件的女孩子,不可能不跃跃 欲试了。 就这样,我的梦又燃烧了起来。 我顺利地成为了一个业余模特儿。那一年我虽然已24岁了,在年龄上不占优势 ,但模特儿队里的姐妹们对我的身材都既羡慕又嫉妒。 当时,我被自己的设想冲昏了头脑,我想,忘掉从前吧,一切从头开始。当时 的计划是,两年之内进入国家级的模特儿团体,成为全国名模,然后,找机会去法 国。世界服装文化的中心在巴黎,那里是模特儿们走上峰颠的地方,也是我的新的 梦想升起的地方。 我进模特儿学习班学习的时候,便付出了比其她模特儿多几倍的努力,当别的 模特儿只是每周两个晚上到练练走台步的基本功时,我却已将全部的业余时间都投 在了相关书刊的阅读上。 售价并不低廉的《时装》杂志,我是每期必买的,我陶醉在那一套套精美的时 装里,陶醉在模特儿的神采里。我在想:如果自己穿上这其中的某套服装,将以怎 样步伐,怎样的神情登上T台,才能传达出服装的语言。 一个尚未上过丁台的女孩子,就已经开始研究服装语言了,我不知道等待我的 舞台并不需要我表现这种语言。 我在到处寻找世界名模们的传记,但这种书实在不多,令我失望,那仅读过的 那一本名模传记其实已经教会了我一个名模应该具备怎样的素质。模特儿学习班还 没有结束,我便报名到美术学院参加了一个美术鉴赏学习班,在区图书馆参加了一 个“周末音乐欣赏沙龙”。 美术与音乐,是服装模特儿必不可缺的两大素质,是任何一个从事艺术的人甚 至任何一个有较高生活品味的人都应该具备的两大素质。 我的时间排得满满的了,但我似乎还不满足,我知道,两年内成为中国名模的 计划需要我付出的更多。我开始自学化妆,我相信好的时装模特儿有属于自己的化 妆师来提供只适合自己的化妆方法,现在我没有这个条件,那么,就让我自己当这 个化妆师吧。 我说过,我在很小的时候读过一本本世界文学名著,文学可以提高一个人的整 体品味,也许我的气质就从此而来吧。而一个有着良好素质的时装模特儿将在舞台 上于举手投足间不自觉地显出她非同一般的潜质;我还学习过表演,我相信艺术是 相通的,各表演门类更是一种“近亲”的关系,这些对一个模特儿的影响将是潜移 默化的;我把自己每天早晨和每晚临睡前的时间都给了英语,我知道中国模特儿难 以走向世界,很大的一个问题便是语言不过关,现代社会不懂英语是不行的,何况 ,我还想去巴黎呢,想成为国际名模呢,学英语必须从早做起…… 我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更没有退路。我不是要成为名模吗?那就按着那位被写 成传记的美国名模的样子去做吧,一步一个脚印,一点也不能疏忽。 我的这一系列举动受到了模特儿学习班里同学们的不解甚至嘲弄,“我们不就 是‘野模’吗? 下那么大功夫就真能当名模吗? 中国的名模都有那么高水平吗?况 且,你有那个能耐吗?” 对这样的议论不加理睬,我心底未尝没有产生过“燕雀安知鸿皓之志”的自信 ? 我的模特儿班刚结业,便有一个“穴头”找上门来,说要组织一支演出队,每 月管吃管住另给1500元,表演场次为25元场,超一场另加80元。模特儿班的老师说 :“你们能赶上这样的好机会真不错,不妨出去见识见识。 我便随队一起走了。我们先到了石家庄,住在一家饭店里,演出地点也是石家 庄,住在一家饭店里,演出地点也是这家饭店。我愣了,我问那个穴头:“我们不 在剧场舞台演出吗?” 穴头说:“剧场舞台,模特儿哪有在那儿演出的,那不饿死了吗?” 于是,我长了第一个见识:中国的服装模特儿主要的表演场地不是在剧场的舞 台,而是酒吧、歌厅之类的场所,甚至于饭店。即使是国家级模特儿队的名模也不 例外,不同的可能是我们出入的饭店为星级饭店。中国几乎没有专门的服装表演, 除了每年一次的大连国际服装节。 我和我的姐妹们在这家饭店住下的当天晚上,便有服务员到我们的房间聊天, 左顾右盼地像在找什么。这次一共来了8个模特儿,服务员们将我们上下打量着,窃 议着。模特儿们不解,服务员们更是一脸困惑。终于,一个服务员忍不住开口了: “那个像山口百惠的呢?"另一个也说:“那个像粟原小卷的呢?”模特儿们愣了, 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发现对方像日本电影明星呢。 饭店的服务员们说:“你们来之前,领队寄来你们的照片联系,我们大家传看 了,大家都盼着见你们呢。” 我说:“那些照片在哪儿呢,能拿给我们看看吗?” 不一会儿,模特儿们便看到“自己”的照片,那是一个个身穿三点式的女郎, 摆手弄姿。有模特儿认出,所有照片都是一部日本出版的泳装画册上翻拍的。模特 儿们气坏了:“这不是糊弄人家吗?” 事后我们才一点点了解到,这个领队是复员军人,敢想敢干,这是第一次干模 特儿队,借了一个表演证便出来了,没有钱,便找朋友四处借了几万块钱前期投入 ,连服装都是找别人借的。他之所以找到这些刚刚结业的模特儿,就是因为知道我 们没有经验,便于“管理”。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我们这些女孩子中大部分第一 次出门,面对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除了唯唯诺诺别无选择。 到饭店的当天晚上便要演出了。上午,领队带着8位模特儿小姐去看演出场地。 我怀着好奇的心情走进了那家饭店的餐厅,我看到,我们将在一圈餐桌间的一块不 足二十平方米的空地上展示我们的服装。 随后,领队将当晚演出穿的服装送到了我们的房间,我一看就惊住了。除了泳 装还是泳装,唯一的一套紧身上衣加超短裙,也因为暴露过多而添一种欲盖弥彰的 感觉,不是泳装胜似泳装了。我们立即提出抗议:“我们不穿这种服装!” 领队说:“不穿这个穿什么?你们不了解情况,现在的演出都是穿这个的,这 是最能显示女性的身材美,也是一种艺术的享受。” 我们还是不同意穿,领队便说:“大家来这儿的飞机票都是我买的,你们不穿 ,人家就不给咱们钱。现在我是连回去的钱都没有了,咱们就在这儿挨饿吧。” 有的女孩子一听就哭了。从来没出过门,本来就提心吊胆的,现在就好像在一 个孤岛上,更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在这儿有亲戚的模特儿给亲戚打了电话,来人把 她接了回去,送回了哈尔滨市,这个女孩子再也没有外出演出。甚至再也没有作模 特儿。一个刚开始走向T台的女孩子便这样结束了自己模特儿生涯。 而其余包括我在内的7个模特儿,没有别的选择,僵持了几天,只得同意穿泳衣 出场,但只穿传统游泳装,不穿三点式。 我们通过这件事吸取了一个教训,在什么样的场合演出,穿什么服装演出,都 应该在来之前谈好的,否则,就只有哑巴吃黄莲了。 我无法忘记第一次穿着泳装走进餐厅时的情景,餐厅的营业面职很小,从更衣 室到表演场地的通道很窄,与一个个餐桌离得很近。我们在这种通道中穿着泳装走 过,心里十分不适应。我虽然操过皮肉生涯,还是感到如芒在背,感到那一束束盯 着自己身上的目光分明是一双双手,仿佛要剥去我身上仅存的衣服,又仿佛是一架 架照像机,要把我那裸露的身体永远摄入眼底。 我在那所谓的T台上走动了,我极力将自己的目光调整为一种空白,对周围的 一切都视而不见。但是,没有用处,我仍不免脸红心跳,不免心惊肉跳,我觉得自 己此时此刻和全身赤裸在人们面前走动没有什么两样。我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没有地缝,甚至那小小更衣室也不是久留之地,换了一身泳装,我就要立 即出来。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当是做一回鬼吧,就当是堕落一次吧,这 次演出后回到哈尔滨,再也不跟这种团体出来了…” 几天之后,我和其他几个模特儿都渐渐适应一些了。我们适应了自己穿泳装出 场,却开始留意到观众的反应了。 演出都在进餐时进行,客人们一边吃饭一边看模特儿演出,正应了那句老话: “秀色可餐”。这些吃客兼看客们对模特儿的反应有两种:一种是熟视无睹。此类 人多是一些姿色荡尽的女人或在亲朋、上下级面前装模作样、摆着架子的男人。模 特儿们对熟视无睹的感觉是心理极度不平衡的,我当时的想法是:“你吃着,我干 着,你竟连看也不看一眼,鼓掌更是指望不上的了,也太不平等了。” 而另一种反应,同样令我忍受不了,那就是品头论足,污言秽语。这种人占了 绝大多数。我和我的同伴们刚到石家庄的时候,从这些人的表情和调笑中就能感觉 到一种色迷迷的情调。 两个星期后,我记得曾听过两个进餐男青年的议论。一个说: 那位个子高的挺白,可就是太瘦了。” 另一个说:“我就喜欢看瘦的,性感。” 第一个就说:“你这是什么眼光呀,瘦怎么会性感呢,你看穿红白条泳衣那个 奶子、屁股都大大的,那才叫性感呢。” 另一个就笑着说:“你小子还蛮西欧口味的,也是,太瘦的干那事儿时咯得慌 … ” 听了这话,我的泪水咽在肚子里。 每天晚上,我们回到自己房间后,都会有几个电话打进来,说:“小姐,挺远 的来,不寂寞吗?”“是不是需要陪伴吗?”涉世不深的女孩子们不知道如何保护 自己,她们吓得锁好房门·缩作一团。 那段日子,对于每一个女孩子来说都将是终生难忘的,我们开始认识社会,我 们的心灵也开始分化…  与我同龄且住在同屋的一个女孩子,也是刚作模特儿的,初到珠海时同样对泳 装和餐厅演出感到恐怖。但仅仅一个多月后,有一天,这位小姐夜里两点多才回来 ,回来后便兴奋地给一直给我讲自己被一个大款儿请出去吃饭的经历,讲自己在五 星级饭店餐厅里的见闻,讲那令我眼花缭乱的娱乐、闲暇方式。讲话间,得意之情 溢于言表,甚至有一种因为被阔佬请吃饭,请玩的幸福感。 在石家庄的两个月里,那个小姐后来几乎每天晚上都很晚回来,直到发展到夜 不归宿。我亲眼看着一个如白纸一样的女孩子走向了堕落,我感触更深的是:涉世 之艰难。一个女孩子出来闯世界,真是太难了;一个对自己要求严格的女孩子出来 闯花花世界,就更难了。 有一段时间,领队为了讨饭店老板的高兴,每天都让模特儿们去陪他吃饭。一 开始让我去,因为我发过誓要改邪归正,就严辞拒绝了,领队就找到一个不会说不 会道的老实女孩子去作陪。 头一天中午,女孩子回来的时候已经被灌醉了,走路都东倒西歪了,但领队还 是逼着我去演出。我当时想:这就是模特儿的命运吗? 在石家庄演出,我们还和领队围绕着演出费问题发生了一次“斗争”。来之前 ,领队讲每星期天发放一周的演出费,但是到珠海三个星期了,演出费一分钱也没 发。我们找他要,他做出一付可怜样说:“请大家理解我,我欠人家的钱太多,要 先把借的钱还上。” 最后不得已,我们集体罢演,才在到石家庄一个月后拿到了自己应得的报酬。 我回到北京后,决心以后再也不到外地演出了。我也了解了北京的服装模特儿 市场,虽然剧场的舞台演出一两年也没有一次,但是也没有饭店里的演出,公安部 门不允许。歌舞厅内的演出,我想还是好接受一些的。毕竟我要演出,不然怎么还 算得一个模特儿呢?” 歌舞厅里的骚扰我也遇到许多,但我总结出来,只要自己洁身自好,只要自己 顽强一些,还是可以抗拒各种诱惑的,但不久有一件事又给我的心灵构成了强大冲 击。 在我常去演出的一家歌厅里,乐队的一个吉它手长得英俊潇洒,总是含情脉脉 地对我表示爱意。我也是风月场上过来的人,面对一个小伙子的痴情不可能芳心不 动。于是,两个人由普通朋友发展成恋人。可是,我想不到的是,我和那个吉它手 初次接吻的时候,他便动手扒我的衣服,我这一惊非同小可,我挣脱出来跳开了。 当我以惊惧的眼光看着吉它手时,他说: “你太保守了。” 我是一个“保守”的人吗?如果他知道了我的过去,是不是还会这么说呢? 吉它于和歌舞厅里其它女孩子包括模特儿也打情骂俏,我并未介意,我想这仅 仅是年轻人的调笑,我尚未“保守”到连这个也不能接受的地步。但是忽然有一天 ,我撞见了吉它手和一个女模特在歌舞厅的一个雅间的地毯上滚作了一团…… 我当天便告诉吉它手:“我们的关系结束了!” 吉它手看着我,还是那句话:“你太保守了!” 我转身就走,吉它手在身后不屑他说:“看你能假正经到什么时候!模特儿们 不都是随便让人睡的吗?” 我的眼泪哗哗地流淌下来了,此时我想的是我的命运就真的是这样的吗? 我曾经结识一个参加过模特儿大赛的模特儿,她的名字叫贾亚虹,后来我们成 了一对知心的好朋友。贾亚虹在大赛中被淘汰了,如果不是这样,她就可能已经是 一个名模了。 贾亚虹对我说:“不要做什么名模梦,不要想在模特儿大赛中取胜,除非你心 甘情愿地作某个大款儿的情妇,模特儿大赛从某种意义上就是金钱的比赛,有一个 后台的模特儿,可以由飞机从香港送来当今世界最新款式,最豪华富贵的服装,可 以请最有名的化妆师化妆,可以请最出色的发型师作头发,可以由自己的后台买下 大把大把的选票或是请评委们吃饭、给评委们送礼以‘增加了解,加深感情’,甚 至可以使记者们大作宣传,不用参赛就足成为名模。而一个幻想单纯凭借自己对服 装的理解、自己的表演语言表演风度成为名模的模特儿将得到的是什么呢?是不被 人理解。中国懂服装表演的人有几个呢?没有钱,一切都是行不通的,一个傍大款 和一个没傍大款的模特儿,永远不会站在同一条起路线上!” 这一系列经历,包括所见所闻,都使我开始静下心来思考一些事情,思考模特 儿行业与此相关的一切。 首先,我发现,自己作模特儿前头脑中对这一职业的那份美好幻想已完全毁掉 了。当时,模特儿在我的眼中就是艺术家,一种传达服装语言的表演艺术家,也很 神圣。而如今,我眼中看到的服装模特儿职业已经被沾污了,面目全非,肮脏不堪 。 国际上对模特儿的理解是要求具备很高的全方位的艺术修养和造诣的,是服装 的专家,设什师们设计服装时将听取她们的意见。而中国的模特儿素质普遍低下, 国际上对模特儿的那种高标准要求,中国的模特几无论如何也达不到。我们对服装 语言缺少理解,在镜头前的表演也无法达到一种与设计师思想一致的默契。模特儿 不再有充分的理由作为一种艺术而存在,而完全成为一种行业和职业。 中国没有举办高层次服装演出的社会环境,服装模特儿在中国堕落为一种歌厅 文化实在是一种必然。经济、政治、文化氛围、国民素质,都妨碍着这一艺术门类 的发展。而歌厅文化的结果是,模特儿表演艺术品位无法提高,因为歌厅不需要那 样的品味,只关心女性的肉体暴露程度。 我看过香港和法国时装表演的录像,作为一个模特儿,我一眼便看出即使是中 国最高级别的服装表演与之相比也是一天一地。舞台的布局、演出的编排、服装的 设计、音乐的使用,构思大胆新奇,令人耳目一新,观众时时都处在一种情绪激昂 中。而中国的服装演出,看得到这些吗? 我也曾幻想,外界怎么样不去管它,只要自己努力,也不乏成为一个出色的模 特儿的可能。但我立即又否定了自己这种不切实际的幼稚想法。一个人可以抛开社 会而存在发展吗?尤其是模特儿这样一个随时需要社会整体配合的职业。 我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认同了贾亚虹的观点,我很快得出一个结论:中国不具备 产生真正的世界名模的条件,即使是成为国内的名模,也需要付出太高的代价。我 问自己,是不是愿意付出这种代价而成为一个名模呢? 我的回答是否定的,我知道,对自己讲,付出的与得到的是不平衡的,那么, 即使最终得到了,也将有一种太大的心理阴影一直伴随自己。美的东西通过丑陋的 手段得到,还有美吗? 我还想,自己年轻漂亮的时候可以作模特儿,那么不再年轻漂亮了呢?不能再 做模特儿呢?中国的社会还没有为一个模特儿离开T台后安排一个理想的归宿,不具 备一种完善的社会体制。这也说明许多名模何以在我们事业的峰颠时期纷纷找机会 转轨了。歌坛、影坛、甚至商业领域,何处不见中国第一流模特儿的身影呢?与其 如此,何必当初?难道当名模就仅仅为了积累“转轨”的资本吧? 我不再做我的名模梦了,我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懂得拥有一个可望不可及的美 丽梦想不如不拥有它。因为人的青春和生命都是有限的,世界上可以做的事情还有 许多。“我不能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梦想里。” 我于是亲手打碎了自己的梦想。我如果想捞钱,我有的是另外的手段,就像我 从前做的一样。 我不再做我的名模梦了,但我还想在T型舞台上走走,因为我以此可以钓到能 “捞钱”的“大鱼”…… 我期待的“大鱼”终于上钩了! 北京“夏威夷之夜”大酒家的歇舞厅正在举行时装表演大奖赛。大奖赛分三轮 进行,这是第二轮。谁能登上时装模特皇后的主匹,可以得到数额不菲的奖金。 歌舞厅里贵宾席上坐满了评委、腰缠万贯的大款和蜚声影视、歌舞坛上的大腕 ,四周走道中还站满了买了票却找不到座位的男女顾客和观众,因为有香港和上海 市里的歌舞双星前来助兴,连加座也一抢而空。大家先观看着助兴节目劲歌劲舞。 当助兴节目结束,像强地震般的音乐戛然而止,随着阵阵悠扬的乐声,表演台猩红 色的地毯上渐渐展现出一个个活生生的希腊美神。 几个轮回表演下来,在时装模特的队伍中就剩下我和另外两个小姐了。我们3 位时装模特小姐谁能当上真正的时装模特皇后,最重要是第二轮比赛能否赛出最佳 成绩而入围进入第三轮决赛。这其中的关键在于泳装表演;赞助大奖赛的大款提供 一套特别时装--“夏威夷之梦”,谁穿上它表演效果极佳,比分就可明显拉开距离 ,进入第三轮决赛就稳操胜券! “夏威夷之梦”实质上是新潮的巴黎变型泳装。特别暴露和性感,就连香港选 美都无人穿试过。正因为它太暴露有涉黄之谦,故使这次大奖赛的范围只能局限在 “夏威夷之夜”大酒家的小范围内举行。但市民们消息很灵通,前来高价买票观看 的人驱之若骛! 我当时的举动一定令人吃惊不小。当我穿着特别性感的“夏威夷之梦”走到桌 旁向出资赞助的香港大款敬酒,将香港老板乐得屁颠档的,他一手拿酒杯,一只手 像鸡爪似的伸向我的最为动人之处。我默默地接受了。 我的梦既然已破碎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达到目的,就得不择手段,这 是《红与黑》里主人公于连的一句名言,也是今天的我真实的写照。 “夏威夷之梦”表演一结束,在香港老板授意下评委们亮分,我和另一名女孩 子我并列榜首,而一直领先的另一名女孩子却屈居第二。 散场时,我们3人都分别得到了香港老板一张烫金的名片,名片上有他下榻宾 馆房间号码、电话号码,还分别写上了单独约见的时间。老板的女秘书将名片分别 送给我们时,都露出了令人颇感神秘的微笑。这微笑中好似蕴含了我们3人命运之 转折的丰硕契机--就看她们3人会不会把握。 我应约来到香港老板杨怀康先生下榻的五星级宾馆总统套间,这里似宫殿般的 辉煌气派,令见过许多世面的我也大为吃惊! “赵小姐请,杨先生在卧室等您!”一位穿着艳红撑蓬裙的服务小姐以官廷的 礼节向我招呼着,然后她款款地后退,像一盏荷花灯似地飘走了。 卧室里,意大利真皮沙发前茶几的水晶板上事先已倒好了两杯法国香槟。杨怀 康先生穿着匠衣坐在沙发里。他是个秃顶的60多岁的干瘪老头,一见我走进来,他 暮地就像服了一贴兴奋剂,两只眼睛马上在我的浑身上下探索起来。 我看到他的身体动了一下,缺了牙的嘴惊得半天役能合上。我笑了笑,他连忙 掩饰地端起一杯得摈到我的手中: “请喝法国女上香槟,赵小姐。” “先生约我来,有什么事?请直说。” 我只是用嘴唇在杯口上抿了一下,便单刀直人地问。 “赵小姐真是快人快语。这次我杨某捐资200万赞助大奖赛,其目的是想将赵 小姐您摔上时装模特儿的皇后宝座,可是您大使我……唉,赵小姐是否要让百万巨 资拱手送结无名之辈了!” 杨怀康普通话里带着浓重的广东腔。接着,他说他对全世界的时装模特儿中, 唯一只对我崇拜得五体投地。 讲到这里,杨怀康倏地打开了录像机,彩色荧上立刻映现出美国某地区选时装 模特儿皇后的场面: 她们并不是一本正经地在舞台上表演,而是一个个模特儿小姐各自穿着自己设 计的各色泳装走到一个很矮的圆台上面、侧面、背面向观众展露出女性精彩的世界 。一个老板用手随便摆弄模特的腰、圆臀,用手掌推动着她们的胯部和或侧、或大 转体,她们一个个地艳笑着,观众们大声地对她们呼喊、喧嚣、打唿哨!老板根据 观众对模特儿小姐的性感反应强烈的程度差异面给她们一个个评分。 “人家西方这个样子就是美嘛!我们太保守、太保守了!”杨怀康有点激动起 来。接着他向我许愿:只要我在第三轮比赛前后一切按老板他的旨意办,保证我登 上时装模特皇后;我还可以任选一家宾馆长包一问房或另买一套四房一厅的住房。 “真的吗?!”我高兴得叫了起来!我高兴得将身子移到杨怀康的身旁坐了下 来,挨得很近。杨怀康顺手搂住了我的腰,我很巧妙地将他的手推了出来,问: “我总不能凭您一句话,您怎样才能使我相信?” “赵小姐,你需要什么?!金钱?公寓?汽车?我杨某都可以毫不皱眉地给您 照办!不过嘛……” 我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我很知道他话中“不过”中的文章,我妩媚地对他一 笑。但我一贯奉行一条“必须先得到而后付出”的原则,因此我当即向杨怀康表态 :他必须先扶我登上“皇后”的宝座,让我得了大奖,我一定会让杨怀康得到他想 要得到的“一切”,否则这”一切”就免谈。 我为了与杨怀康单独的会见,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今晚杨怀康约我单独见面 ,我已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这个十分难得的机遇,因为这位大款不是 北京的个体暴发户,而是海外的亿万富翁。我当时想得很实际:我青春当时,我要 进出坐小轿车、吃要上酒家宾馆、穿要高级时装、戴要金银珠宝、住要豪华公寓, 这一切父母不能给我,而我自己又不能凭本事得到。 “董事长,让我先敬您一杯。能陪陪董事长是我的荣幸。”我端起一杯“路易 十三”的美酒递到了杨怀康的手中,他没喝酒倒有些先醉了,因为他的双眼自我一 进来就没有离开过我的躯体。这时他的双眼正由我的胸部逐步移向超短裙摆下面。 杨怀康再也控制不住了,便一把将我拉人怀里,我梦吃般他说:“董事长,您 可……可不要亏待我啊!” 杨怀康陪我在豪华公寓里过了将近一个月卿卿我我的生活,一位青春似花,一 个年老衰败,毕竟这种老夫少妻的生活很不美满。 杨怀康后来离我而去,闺下我一个人空守这四房一厅,保姆只能帮我做家务, 并不能解除我精神上的空虚。 开始分开的那一段时间,杨怀康每天都有电话来,每个月还回上海来往上几天 ;后来,渐渐地由三天来一次电话稀少到半个月一次,三个月回来一次稀少到半年 也很少回来,正值青春年华生命旺盛的我,我哪里能耐得住这一份寂寞?! 我几次要求畅怀康带我出国去旅游,可他口口声声答应,却每次都没有兑现, 最终是送上一份首饰或一套高级时装,给予我作为车补偿。我哪里知道,杨怀康在 国外另有拜金主义的情妇,他怎能带我去揭穿自己的秘密呢! 有一次,我实在守不住空房中的孤独,不遵口头协定(杨怀康不在哈尔滨,规 定我夜间不得外出跳舞、不得唱卡拉OK,甚至不准我再参加时装表演),我觉得长 期一人空守着一大套房子,精神上倍觉孤独,我又不能邀上好友来公寓聚会,觉着 自己像一直跌进了一口深深的井--一直往下沉,往下沉!我要跳出这口死井,反正 我手头有的是我一人花不光的钱,于是我毫无顾忌地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波特曼大 酒店歌舞厅,又是唱又是跳又是喝XO洋酒,说我此刻在享受人生,还不如说我在发 泄内心的寂寞、孤独与空虚! 这一天我百赖无聊在睡懒觉,保姆替我准备好早点后到超级市场买食品和饮料 去了,门铃响了好几遍,我才懒惰地拢了一件睡衣,趴着拖鞋跑去开门,见是位好 面熟的英俊青年。 在我独守的空房里,一下子有很帅气的异性造访,我马上兴奋起来,蓦地对他 产生好感。他是来给我送我遗忘的精致的鳄鱼皮包来的,原来他是开奥迪出租车的 司机,昨天我去逛时装精品屋将皮包遗忘在车里,昨晚太晚了不便送还,今天上午 他特地不做生意将皮包送来了。我经常坐他的车,彼此很熟,只是双方没有好好交 谈过。 “赵小姐,请您当面将皮包里的钱点一点,是不是缺了?”出租车司机恳切他 说。 我大致上查着了一下鳄鱼皮包内数千元的美金和港币完好地存在,便顺手抽出 一迭美金送给他,司机却执意不收,这倒使我觉着他不爱美金,倒是与众不同!颇 有几分傻得可爱。于是,连忙招呼他进房去坐坐。 “不,我还要去做生意呢,我可没赵小姐这份清闲的福气。”司机说完就要走 。 “哑,你回来!说算我租你的车,陪我稍为坐一坐还不行吗?” “承蒙小姐看得起我,我愿意坐一会儿。但我绝对不收出租车费,无功不受禄 嘛。”司机跨进了我的房间十分诚挚地说。 其实他早已被我的美艳吸引了,以前在车里几次想与我攀谈,他却欲言又止, 因为他怕自己在我这种女人的心里没有地位。 我是在杨怀康买下的公寓里第一次接待上门来的客人,还特男!是一位男客, 因为平常按大款杨怀康规定是不准许我约任何男人登门的。 我向保姆说明他是送还钱包来的,叫保姆烧了一桌菜留年轻司机在家吃中饭, 因为两人都年轻,司机比我大5岁,年轻的异性总是能相互吸引的,更何况他英俊 潇洒,我因为一人憋在家里,有时一人唱唱卡拉0K没有劲,今天刚好我邀这司机唱 卡拉0K。 他起先不肯,我带头唱了几支歌,接下来0K机里是《无言的结局》曲目,因为 要男女对唱,司机只得说:“我陪赵小姐唱,试试看。唱得不好,请赵小姐多多包 涵。” 可是当他一唱完,我高兴得跳了起来:“想不到你唱得这么好,歇声浑厚动听 ,而且很动情。你真不比一般歌手差嘛!” 在我的盛情邀请热情赞扬下,他又唱了几支流行歌曲,特别是他唱的《涛声依 旧》,不但特别动听,还呈现了浓郁的诗意和感人的氛围,简直把我唱得陶醉了! 我们彼此谈了对当今流行歌曲的看法,又谈到了港台的男女歌星、美国的歌星,我 们变得很投机,我觉着一下子遇到了难以寻觅的知音。 半个月后,我们俩终于燃烧起来了。 这天晚上,豪华的卧室里,丝绒窗帘低垂,开着空调,亮着蓝幽幽的壁灯,高 级音响里飘逸出来悠扬舒展《魂断蓝桥》中的乐曲,我穿一袭白色透明轻纱,邀司 机跳舞。 他被我吸引着,心速加快;我感到他魁梧、雄健,对他有一种渴求。 当音乐转换成快速激起的乐曲时,我俩的舞步也加快了节奏,不知为什么,我 突然像打了个趔趄似地倒在他坚实的胸壁上,他一下子变得亢奋起来……英俊年轻 的出租车司机在我这儿度过了疯狂的时刻。 当第三次我俩幽会时,两人正在热烈地拥抱,忽然大款杨怀康出现了! “嗯,奇怪?这老头电话里不是说要下个月才回来吗?怎么……”我一点没心 理准备,顿时傻了眼。我哪里知道,公寓里服侍我的保姆,是杨怀康老谋深算专门 安排来监视我的,我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保姆暗中打长途电话给杨怀康了,他这次是 事先准备好特意来察看究竟的。 结果杨怀康将我赶出了公寓,还索回了他私下给我的50万,我身上所戴的珠主 都被退了下来。我带着羞辱和幽愤离开时,心中暗鞍哀叹:“这套公寓将来还不知 哪位姑娘又来钻入这个金钱的陷饼?!” 我孑然一身地离开了杨怀康,又回到了夜总会的T型台。 六 终于傍上了大官——王宝森 1993年7月的一天,对我来说是终生难忘的一天。 就在这一天,我认识了北京市常务副市长王宝森。 那天夜里,我在“帝都”演出后正在后台卸妆,酒店的一个副总经理突然找我 : “有人要见你,在二楼‘樱花’厅。” “什么人,今天我太累,谁也不想见。”我说,那一天我的确有点累;再说, 这些一掷千金的大款们,我也见得多了,都一个样。 “他是一个你从来没见过的人,他找你有要紧的事,你真的不去?” 副总经理的口气由软变硬。以他的身份,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不同凡响。于 是,我站起身,好奇地跟着他朝二楼走去。到了“樱花”厅,副总经理轻轻推开屋 门,顺手将我推进屋里,他自己则不敢逗留,朝里鞠了一躬,必恭必敬地走了出去 。 “请坐!请坐!” 屋里响起一个男人殷勤的招呼声,在我听来,是那样陌生,而又觉得有几分神 秘。我睁大眼睛,好奇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铺着彤红金丝绒的三人沙 发上,坐者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四方脸、厚嘴唇、粗眉毛,稀疏的头发一丝不苟 地朝脑后梳去,表情和蔼。不怒而威。 我暗鞍猜想,这一定是一家大集团公司的老板。 不知为什么,他的表情使我非常慌张。算起来,我也算个久经岁月的女人了, 但在那一刻,我有一种起身欲走的感觉。 那个男人却一把抓住我的手,用那种非常有磁性的男中音问: “你真的不认识我?” “你……”我睁大眼睛,摇摇头。 “我姓王,是北京市常务副市长,你真不认识?” 我惊慌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实际上,在那一刻,我完全惊呆了,甚至不知道 自己在做些什么。 “难怪呀,姑娘过分漂亮,兔不了有几分自傲,往往不大注意观察别人,”他 说着,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皮小本本,打开,递到我的眼皮底下,指着上面的 照片,幽默他说:“你看,这就是我的工作证,如假包换。” 我怔住了!我做梦也役想到,赫赫有名的北京市副市长会找上我,跟我在一间 房里单独谈话! 王宝森拍拍沙发,亲切地招呼:“欣梅,还站着干什么,坐,坐呀!” 我选择沙发的另一端小心谨慎地坐下。 王宝森站起身反锁了门,坐到我身边,指着面前冰盘里的水果说:“随便用, 不要客气哟。” 坐在沙发上,我觉得大气也不敢出了声。过了一会儿,他的粗壮的手臂缠了我 的腰间…… 在我一生的记忆里,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次改变自身命运的演出,忘不了那次演 出后自已终生命运发生的变化。虽然那天晚上王宝森并没有过多地从我身上索取什 么,可是,就在他将手臂缠在我腰间的一刹那,我明显领悟到了一种用心。我瞟了 他一眼,牢牢地认准了这位权势倾城的人物:王宝森。而且,直觉告诉我,这个机 会稍纵即逝,我要牢牢抓住。他可能是我的一切:房子、汽车、工作、挥金如上花 天酒地的生活…… 时隔不久,我拨响了王宝森办公室里的专用电话。 “您是王市长吗?”我抑制着自己的心跳问。 我感到接电话的人一怔,马上接着说: “听不出我的声音啦,在‘帝都’夜总会‘樱花厅’……” 他想起来了,“有事吗?”他温厚地问。 “我在华声宾馆住着呢。请您到我房间里来一下好吗,我有一件小事。” “可以到我办公室来嘛。” 我对他撒起娇来:“政府的门多难进啊,再说,也快中午下班了,您就过来一 趟吧,好不?” 一个小时后,王宝森来到华声宾馆我专为他开的房间。 “王市长,我们交个朋友,好不?”王宝森一进房间,我就极亲近地伸过一只 手。 “为什么不好呢,朋友越多越好嘛。”王宝森的整个身子陷进沙发里,他燃起 一支香烟,轻轻地吐出一口烟雾。 “王市长,”我将身子贴近了他,娇语细声地说,“我想参加北京专业模特儿队 ,可人家就是嫌我是外地人,你这个大市长也不为民作主……” 王宝森将这张纸往茶几上一按,眯起眼睛,盯住了我。突然,他好像有些不能 自制了似的,语无伦次地说: “怎么会呢,我得过问一下……像你这种人才,十分难得嘛……”他顺势一把 拉过我,揽住我的腰,抱紧了我使劲亲吻起来。 这一次,我并没有满足这位市长的全部性要求。我并不是出于厌恶,也不是出 于什么算计,当然更不是出于羞涩,尽管这一切都在我的希望和意料之中,但我还 是感到有些惊骇、有些瞠目:一个堂堂的北京市常务副市长,一个在人前总是发指 示、批文件、作报告,被周围人前呼后拥的省级大干部,竟会一下子现出如此模样 ! 我不禁迟疑起来,竟搞不清自己到底该不该一味地顺从下去……不过我更多的 还是兴奋我在心里肯定地说:“我终于靠上了权力的护佑。” 这之后,我加紧了对王宝森的感情进攻,凭我的魅力和直觉,王宝森正陷入色 欲而不能自拔。 他与我频繁约会,时间一般都安排在晚上7点到9点,这次聚散后又约好下次的 时间。为此,他专门买了一个传呼机,他说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呼到他;他还专门在 “帝豪”酒店开了一套房间,专供我和他使用,外面没有一个人知道。即使是在上 班时间,他也时常耐不住要想办法脱身出来,与我缠在一起…… 一次,我为了试试王宝森对我的迷恋程度,在他正开会的时候,我在他的传呼 机上留言,在“帝豪”等他。 放下电话,我就坐在沙发上等他。十分钟后,王宝森走进房间。一进来,他就 抱住我亲热地亲吻。 “我们一起洗澡吧。”我给他擦着额上的汗珠说。 “……”王宝森迟疑。 “那有啥……” 待两人出浴后,腾腾雾气中,王宝森抱起我躺到了床上......。 在我当时工作的“帝都”夜总会,王宝森频频光临。我注意到,他那双色眯眯 的眼睛总是盯着女人转。跳舞时,他总要尽量将身子靠紧女伴,贴上那柔软的胸脯 ,吮吸那浓郁的香气。 一次,我带了一个同在“帝都”做事的要好的同伴叫杨青的一同去见他,我冲 王宝森笑笑,说:“你们俩个自己商议吧。” 我假装进卫生间洗澡去了;但我留了一条门缝。 从门缝里,我看到王宝森挪坐到杨青身边,欲心如火。最后,他扳过杨青的身 子,乱摸一通,又强迫她搂住自己亲吻…… 杨青生得俏丽风骚,两只大眼含情蕴意。当时,她正急于在北京市找工作。攀 上王宝森这个常务副市长,无疑使杨青看到了希望。但她也明白,自己是要付出的 。 跳舞时杨青双手勾着王宝森的脖颈,身子靠紧他,许下一愿:“只要王市长为 我找到工作,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 看出来,王宝森只等待时机了。 后来,还是杨青告诉我的,有一天,王宝森约杨青在“帝豪”见面。这天,王 宝森见杨青独自在这里,他乐滋滋地挨着杨青坐下,搂住她就吻。 “我的工作呢?”接过吻,杨青问。 “我正在想办法嘛… ” “我的工作解决了,我会好好感谢你的。” 王宝森马上接过话,“你用什么感谢我?”他用欲火燃烧的眼睛盯住了杨青, 指着里面的卧室说,”我们到那间房里去吧… ” 到了床边,杨青一下跪在地上,搂着王宝森的腰,近乎是哀求的语调:“如果 能解决我的工作,你想干啥我都同意… ” 王宝森急不可耐地抱起了杨青,就在曾与我搂抱过的这张软床上,他又搂住了 杨青…  我和杨青是相通的,也是默契的。这以后,只要遇到我身体不适、情绪不高, 王宝森就与杨青相欢… 有段时间,他竟几次与我和杨青轮流淫乐,一个完了,一 个又进去…  我的“奉献”,使我腰缠万贯,而杨青呢,当王宝森吞枪自杀时,当这一切都 不得不结束时,她长达5个月的“奉献”,得到的就是王宝森为其安排工作批的两张 条子! 一九九四年夏天的一天,王宝森突然对我说:“你搬到我那儿去住吧,我不喜 欢你老呆在这种地方了。” 我一愣:“你那儿… ” 说实话,对他的这话,我非常犹豫。因为像他这样年纪的人,肯定家里老婆孩 子都有,假如我搬到他家里去,还不是天天受欺负? 我把我的想法给说了。王宝森哈哈大笑:“你看看再作决定,好不好?” 我不置可否。于是,王宝森驾驶一辆崭新的保时捷朝北京西郊稻香湖公园驶去 。我坐在他旁边,不停地跟他打情骂俏: “这车真漂亮!” “没有你漂亮,它再漂亮,也不过是冷漠的钢铁之躯,你温暖、芳香,你才是我 的保时捷,是不是,欣梅?” “我?哼,谁知道你有多少辆这样的‘保时捷’呢?” “吃醋?你吃醋的样子最招人疼。欣梅,今天是你的生日吧?”王宝森一边开 车,一边用手抚摸我的大腿。 “多谢你还记着。” “这辆车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80多万吧?” “喜欢就送给你,生日礼物。” 王宝森刹车,与我对换座位。他在挤过去时抱住了我亲吻。 我推开他说: “这是公路上,小心警察。” “警察算老几,交警要钱也得我批。他们敢得罪我这个财神爷?” 我坐到了驾驶座上,发动引擎,汽车箭似地飞出。开快车,是我最大的刺激。 我一向喜欢刺激。 王宝森摸着我的大腿说: “你配得上这辆车。” “车哪儿来的?” “一个公司进的贡。我给他们搞了六千万贷款。” “哎,当官是好,保时捷要卖,谁买得起!” “当官也没你好呀,要费脑筋,要担风险。你呢,靠上我,不就全有啦!” “谢谢你,我的市长。” 红色的保时捷在十字路口红灯停下,一名交警走过来,敲车窗: “驾照!” 我惶恐不安,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驾驶执照。 王宝森对我使了个眼色,扭头对交警说: “有什么事?” “你们越速行驶,把驾照拿出来。” 后面赶来一辆交警巡逻车,下来两名警官,其中一名手里拿着对讲机。 交警向警官敬礼报告: “报告,保时捷拦住了。他们态度很不好。”警官拉开车门,厉声说: “下车,把车开到边上来。” 另一名警官认出是王宝森,急忙上前道歉说: “没事了,走吧,走吧,对不起。” 王宝森朝我努努嘴。我一踩油门,飞快地窜出。 红色保时捷开到稻香湖公园门口,我刹住了车,王宝森说: “还是我开吧,你不认识路." 王宝森贴着我的肚皮蹭过,我掐着王宝森大腿说: “你压疼我啦,该死的。” “陷害首长是不是?”他幽默地说。 “首长?在我这儿你是马掌。”我娇嗔地打他。 王宝森坐到驾驶座上,熟练地操纵方向盘。 红色保时捷驶入公园内,在一个挂着“XX培训中心”大牌子的门口拐了进去 。这是一个非常豪华的大院子,大约有十几幢外表装修气派的别墅,金壁辉煌, 古色古香。 我惊讶地往窗外使劲看,一幢幢豪华别墅在眼前一惊而过。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的秘书亲自抓的项目,耗资一个多亿。” “这里面住的都是什么人?” “没什么人,这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王宝森轻描淡写地说。 “你自己的?”我顿时目瞪口呆,“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别的地方还有我的60个单元。” “你住得过来吗?” “我还嫌不够用呢,驾不住手下的人多。宋江为什么能成事?王伦为什么不行 ?王伦心狭量窄,不能容人,宋江的政策是仗义疏财,所以能成霸业。我当上副市 长,不能忘了朋友,房子是我给朋友预备的。朋友多,当然房子也得多。” 他顿了一顿,又说:“当然,还有你们这些宝贝,我怎么舍得让你们这些天生 尤物生活得不顺心,暴殄天物呢!” 保时捷停在一幢欧式楼前。楼门口有警卫站岗,警卫向王宝森的轿车敬礼,王 宝森径直开了进去,其它别墅都是高二层,这幢别墅却是三层,位于其它别墅的中 央。我心里明白,这是主楼。 王宝森下了车,绕到另一个车门,打开,请我下车。 我们进了楼门,来到三楼。王宝森拿出钥匙,打开门。 “请进,我的小姐。” 我抬眼打量:屋顶有灯池,四壁贴壁布,雕花大厅,大理石地面,豪华的家具 ,每一件都美仑美奂。 “真漂亮!” 王宝森带我一间间欣赏。 “漂亮极啦!简直是人间仙境。” “从今以后,这些都是你的了。”王宝森抓住我的手说。 “我的?” 我瞪大眼睛,诧异的神色逗得王宝森很开心。 “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与保时捷配套。” “真的?” “不就是一幢别墅吗,还骗你?” 我就像在梦境里似的,良久,我双手勾住了王宝森的脖子。满目含情地说: “亲爱的,你真好!” “别墅是你的,住房证、房契,我都能给你办好,滴水不漏,但有一个条件… …”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我脱口而出。 “不许你找另外的情人,不管他是谁,都不能踏进这房子半步。这房子,只属 于我和你。” “我答应你,本来我和你的事也没打算让别人知道。” 我抱住王宝森,轻轻地说: “你真是一个宋江。” 王宝森双手掐着我的细长脖子,笑着说: “宋江是宋江,不过宋江也怒杀阎婆惜呢!” “你……”我的脸憋红了,但挣脱不开,“你要干什么……” 王宝森掐着我的脖子,把我压倒在大理石地面上。他扯下自己的领带,把我双 手反绑在后背。 “床上玩腻了,咱们来个新鲜的!” 他一把扯开我的外衣,又解开我的裤扣,扔掉高跟鞋,扯下裤子。 “宝森!宝森! 你要干什么!” “保时捷!别墅!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200多万呢!不出点代价,能符 合多劳多得的分配体制吗?今天咱们来个刺激的!” 王宝森走后,我穿好衣服,又好奇地走出别墅四处察看。警卫毫无表情地朝我 敬了个礼,吓了我一跳。 我绕着这个别墅群走了一圈,大约走了四十分钟。这里真是应有尽有,卫星电 视接收设施、游泳池、网球场、高尔夫球场;前花园有假山、喷泉、花坛、亭台, 与后花园的人工湖、荷花池交相辉映,让人恍觉人间天上。 这样的惊喜来得太大太快,一刹那,我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童话里的公主。 我怎么能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从今以后就真地属于我了呢?我掐了一下自己胳膊上 的肉,疼痛感再次使我回到现实中来:这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从今以后,我真的是一个骄傲的公主了! 七 权与钱的区别:挥金如土的生活 如今,人们都说,有了钱,什么都有了。可我不相信这句话,因为钱买不来一 切,只有权才有可能拥有一切。这是我做了王宝森情妇后的切身体会。 现在,钱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现在不管我想干什么,都能称心如愿。比 如做美容吧,我就拥有个人专用的美容师和发型师。而在从前,这些只能从国外言 情小说中看到。哀城最有名的美容院是苏姗美容院。 苏姗美容院是中日合资的,拥有先进的美容设备和美容技术。可以做电拉皮, 也可除眼袋,不过一般要八百元外汇券。至于按摩,净面,整发型,都有一批靓丽 的小姐和标致的小伙子来做;特别招人喜欢。 而我是苏姗美容院的常客。去之前,我向服务生打听价格,服务生说,做一回 得花千把元。 我一听很开心:千把块钱算什么?我现在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有多少钱,1000元 还不是缸里滴水?做,一定做。近来,王宝森炫耀似地带着我出入各种场合,既然 有机会,我为什么不展示自己的青春和美丽? 我穿一套黑色红领的半遮盖式巴黎裙,戴菱形耳坠,胸前别一支水晶形花朵, 款款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时引得几十双目光全聚焦到我身上。 我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成了众大注目的中心,都成了每次宴会中的一个话 题。 我开心极了。我开始体验到了化妆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因而把它当作扬长避短 ,体现自己内在的魅力的手段。化妆不仅能美化容颜,更能给自己打气提神。我越 来越感觉到王宝森还有其她多个情妇,我要用自己的实力将她们击败。 的确,因为常进美容院和美容室,我感觉越来越好,王宝森也更加宠我了。 除了做美容外,逛歌厅舞厅,一掷千金,也是我最乐意做的事情。 在一个周末的夜晚,我照例开着王宝森给我的“奔驰”来到繁华市中心的“梦 幻歌舞厅”。 车刚停下,两名身着红装的侍应生早把门洞开,弯腰朝里做了个“请”的姿势 。 “谢谢!”我踏着富有节奏的毂毂声朝里走去。 “赵小姐,您来了!”歌厅老板,三十多岁的陈清华连忙上前来与我寒暄。 对于“梦幻歌舞厅”来说,我不仅是他们的常客,而且是他们的一位贵宾。歌 舞厅开业那天,我特地要人送了只花篮来,红色缎带上用金粉写着贺词还有我的名 字。在一大片花篮中,我的花篮最高最大,而且花卉是刚从花店里买的鲜花,价钱 至少3000元以上。 陈清华知道,我之所以如此大方,不仅因为有钱,愿拿钱交个朋友,买个气派 ,图个名声,也因为闲得无聊,闲得难奈。 理所当然,我被邀请参加开业式,我的头像和花篮出现在电视镜头里。那一天 ,我的微笑分外动人。 打这以后,我就成了“梦幻歌舞厅”的一条鱼:几乎每周都要花两三个晚上泡 在这里,来得早,去得晚,有时我兴致来了,唱个不停,歌舞厅还要为我加点半小 时二十分钟的。 这天,我穿了一袭考究的法国进口的连衣薄呢裙,从领口至下摆的龙舌兰的花 边儿使得整个人儿成了“花中人”。在陈清华不停的“你真漂亮”的夸赞中,我慢 慢来到一侧坐下,要了一杯咖啡,慢慢儿品咂着,同时用目光悄悄扫视着来宾,试 图从中发现几个熟人或生面孔。 ”梦幻歌舞厅”装饰得很特别,宛若一个泉水池,四周是椅子,电视投影屏幕 ,中间是舞池,那舞池稍低一些,一片蓝光洒在其中:宛若一泓碧水。当那灯光旋 转之时,舞池便加流泉湍动,潺潺有声。 因为在舞厅做过,还做过职业模特,我的舞跳得特好,华尔兹,探戈,拉丁舞 ,恰恰舞,草裙舞都很娴熟,甚至还会跳大秧歌——一种新创的迪斯科节奏的热情 奔放的“俗舞”。 歌舞厅的门票不算贵,真正挣的钱是点歌舞费。一支歌由名角唱,分三六九等 ,名气越大,价钱越贵,至于客人愿多出,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这个陈清华真是经营有方。有点歌时,他让主持人在介绍客人的身份的同时, 也把花多少钱点的一支歌的价码报出,以表明其“富”的程度。 一阵狂舞之后,开始点歌了。 香缘是一个歌手的艺名,她二十二三岁模样,圆圆脸,圆圆眼,再加上名字也 带一个“圆”字,歌儿唱得甜甜的,点她唱的便特别多。 主持人介绍道:“香缘是我市去年青年歌手大奖赛中涌现的新星,曾获得通俗 唱法二等奖和民族唱法一等奖,是不可多得的歌坛才女。下面我们应9号陈先生之请 ,给朋友们献上一首《再回首》。陈先生是用200元点的这支歌,陈先生是商潮中的 经理,今日来听歌完全因了一桩生意成功的快意!” 语音刚落,香缘便开始唱了: 再回首 云遮断归途; 再回首, 背影已远走; 再回首,…… 荆棘密布…… 一曲终了,掌声如潮。又一名客人点歌了,歌名是《潇洒走一回》点价是250元 。 于是,香缘说了声“谢谢”,便唱开了: 天地悠悠 过客匆匆 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 生死白头 ... ... 留一半清醒 留一半醉 ... ...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 何不潇洒走一回 如此这般,歌厅便活跃了。有点“香缘”的,有点“美豆”的,有点“郁冰” 的,有点“风雷”的。 我始终在那里听着,我的心陶醉在歌声里,当歌手演唱时,也不由自主地哼着 ,我点了凡首歇:《外婆的澎湖湾》、《晚风》《在雪地上撒点野》《不了情》。 只是,每当听到别人说:“为XX女士点一首××歌”“为××先生点一支××歌” 时,心头便感到一种失落。 唉,王宝森虽能给我一切,但他从我身上索要的只是性满足,除开他给我的, 我还有什么呢?独步人生,这生活也是残缺的了。想到此,烟便抽得更猛,咖啡也 喝得更苦。 不过,我的心里也有一份得意:嘿,你点他点,我一点你们便吓破了胆!什么 潇洒走一回?什么不了情?我要点一首,就让你们再也不敢进歌厅来,老老实实在 家里呆着! 在这种场合,似乎所有的人都有钱,只有大富小富之分,没有穷富之分。由于 钱多,人们也十分“面子”“排场”。作为一种表达方式,即使在点歌中,也包 含了某种“比富”的成份。 大约一个小时后,一名身着花花公子衬衣的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上前去,递上了 单子。 主持人介绍道:“下面,我们应16号钱先生之请,由香缘小姐给诸位朋友献上 一支《我的爱和别人不一样》。他是用2000元点这支歌的!” 一时间,客人们惊呆了。场内出奇地静,人们一齐将目光移向了钱先生:长头 发,长方脸,金丝镜,金利来领带,还有金色的笑容……哦,钱先生有钱,钱先生 为香缘小姐捧场了! 那香缘小姐新换了一袭拖地白纱裙,款款地走上台来,嗲嗲地说:“我非常荣 幸地为钱先生唱这支歌。钱先生是来自广州的富翁,一个专事服装和水产生意的大 老板,他点这支歌说明他的爱情和别人不一样。是的,他不仅爱我们北京这座城市 ,而且爱所有在座的朋友,我想,他会得到许许多多的爱……” 说罢,香缘便分外动情地唱: …… 我的爱和别人不一样 你却舍得让我受伤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 MYLOVE 明天不会有人记得 今夜的凄凉 而我的梦却只有这一场 歌罢,掌声骤起。 我坐不住了。什么,鼓掌?2000元一支歌算什么?你广东佬有什么了不起? 你 钱老板有什么了不起?美的你!我3000元点一支你听听! 我在心里想着,手里便刷刷地数上了3000元,点的是《南泥湾》。我想,你那 些爱呀,伤呀,都听腻了,我点个老歌新唱,开开荤,让大伙儿鼓鼓掌,挫失你的 雄气! 不一会儿,“美豆”出场了。 “美豆”比“香缘”长得高,苗条可人;扮相也俊,就如一只白天鹅。她径自 走上歌台,用清纯方正的普通话介绍道: “下面, 我为赵小姐演唱《南泥湾》。赵小姐是我们北京很有身份的女士,她 是用3000元点这支歌的。” 于是,歌厅里响起了美豆那高亢的女高音: 花篮的花儿香, 听我来唱一唱, 如今的南泥湾, 与往年不一般, 不一般 顿时,掌声响起来了,人们为《南泥湾》鼓掌,为美豆鼓掌,为300O元鼓掌, 也为我赵欣梅鼓掌…… 那位钱先生坐不住了。他的表情告诉我的是:你个女流,用300O元点歌压我? 男人岂能在女人底下服输?不,我钱老板要显示自己的气派,更何况我还要征服那 位香缘小姐的心呢,岂能就此罢休?于是,他立即填写了歌单,价码增加到6000元 。 哦哦,翻了一番,你赵小姐比得上吗? 这世道在变。人有钱了,便有那么一种“格”,就想用钱去寻找那一种“格” ,买回那一种“格”,这种点歌的方式叫做“斗乐”。 果然,香缘小姐又出现在灯光下了,她甜甜地说着:“谢谢!”目光流盼出不 一般的柔情,陶然说:“今天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歌声结友情,歌声结友谊,通过 我的歌,我认识了诸位朋友,也记住了朋友的名字。我想把钱先生介绍给大家,他 叫钱正一,是广州天河区的有名的企业家,也是我所结识的最尊贵的客人,现在我 就为钱先生演唱<<南泥湾》,他是用600O元点的!” 一边听着那歌儿,我一边在冷笑。自从跟了王宝森,我一直泡卡拉OK,一般的 消费是1500元以内,每回都听得死去活来。醉生梦死,不想今日这专利因了钱先生 而打破了,心里没了往日那份顺劲儿和快意。我想把感觉找回来,然而不可能,于 是便迁怒于那钱先生。你花6000元,我也不能低头,非压过你外乡人,这广东佬不 可! 我暗暗打走了主意:点一支8000元的,煞一煞他的威风。 在比点中,谁占上风谁就最痛快了。 我本能打开精致的牛皮小包,发现里面的现金已不很多。所幸是怀里揣着一张 支票,临行满可以结算清的. 我想:你钱老板要压过老娘?没门儿!今儿个我这个 风头出定了! 我又填写了歌单,点的仍然是《南泥湾》,不过价码变成了“8000”,当那名 男侍应先生接过歌单时,不由笑了一下:乖乖,这么多钱! 人群里一阵骚动,一串轻松诙谐的笑声飞出。人们发现了一男一女两个贵宾的 竞赛和争斗。他们是受益者,受乐者,他们感到有趣、有味。 美豆出场了。她新换了一套巴黎时装,看那缀满荷叶边的款式,看那细丁丁的 鞋后跟闪着银光,看那两手持裙的样子,都表明她要为这个点歌的客人唱的,绝对 是比钱先生价码高得多的《南泥湾》: “朋友们,这支歌是赵欣梅小姐点的,她献出了8000元,也献出一颗爱心,可 见她对歌、对我、对我们歌厅喜爱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她点的是《南泥湾》,我 在此祝她快乐陶然,心想事成,谢谢!” 我高兴了,开心了,哈哈大笑了,我的笑声犹如一支交响曲中的圆号突现在所 有音峰之上:看,我用8000元换来了一个“十年少”的欢乐! 一曲歌罢,钱老板已是汗津津的了。他决没料到现场存有一个沉默的对手,他 原先只想捧香缘的好,点她的心,以此为机缘去同这个小姐接近,他决没料到我居 然与他对着干,非要出这个风头不可。 他把秘书召到近前,在他耳边嘀咕几句,那秘书便到点歌台前商量去了。 香缘自然心领神会,她朝前走,一直走到人群中间,然后说:“朋友们,在为 钱先生演唱《月亮知道我的心》之前,我特地加唱一首《人说山西好风光》。” 这香缘也真有办法,她请客人随她的歌拍手,跺脚,鼓掌或击桌,一下把气氛 搞活了。 唱完了《人说山西好风光》,她才亮出价码:“下面这首歌是钱先生用1万元点 的,l万元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可贵的是他的胆,是他的魂,是他奋勇争先的气概! ” 满厅的掌声。 我早已拿定了主意:拿2万元点一支歌,一支一般化的歌,至少使“梦幻歌舞厅 ”半年内没人上这个数,一定使钱先生灰溜溜地离开这里,尴尬而去…… 我站了起来,打了个手势,一个服务小姐飘到了我身边。 我把歌单递给服务小姐,让我转告美豆,一定要拿出看家本领,运足丹田,把 那首《边区的太阳》唱个红彤彤! 陈清华早已心领神会,他让服务员熄了灯光,所有灯全熄灭,只让舞池中央洒 下圆圆的红光。而在此时,美豆新穿了一袭缀满云母片的旗袍,使之全身闪耀着光 芒。 她动情地对客人说:“朋友们,能为一个花2万元点一支歌的客人演唱,是我今 生今世最难忘的事情,是我歌唱生涯中永难忘怀的记忆,也是我们歌厅历史上的最 高纪录。我想,朋友们,赵小姐花这么大的价钱点首歌,不仅说明她高贵无比,而 且说明她对毛泽东感情至深……现在,我就为赵小姐,为所有的朋友唱这首《边区 的太阳》: 高楼万丈平地起, 延河水呀流万里, 边区的太阳红又红, 咱们领袖毛泽东, 毛泽东! 当那最后一声“东”字升起时,美豆的高音几乎要掀翻屋顶。 歌声达到了高峰。 点歌点到了高峰。 2万元点一支《边区的太阳》,往下还有人敢点吗? 那个钱先生已经坐不住了,常言道:“男不和女斗。他没有胆再点下去了,我 有的是钱,又是个本地人,我会不会与歌厅老板串通诈他呢,再说,即使不串通, 他的钱包也瘪了,他只好认输。 为了下台,也为了友好,钱先生主动走上前来,与我握手: “赵小姐,厉害###!”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钱先生把一张名片递给我: “赵小姐,有缘结识你很高兴,欢迎到广州敝公司去玩,也欢迎合作。” “好,好,一定领情!”我高兴得笑弯了腰,“去广州玩是可以,不过呢,我 不是做生意的。哈哈,我是个闲人,只想玩,只想开心,开心……” 把那位钱先生弄得莫名其妙。 这个晚上,是我最得意的日子了。当我回到那幢别墅,那个豪华的住宅,泡在 浴缸里用手揉搓着肌肤时,仍然双目紧闭,沉浸在那比点歌的情境中,洁白的肥皂 泡包围着我,就像那音乐的流韵包围着我…… 其实,这样“千金一掷中为快”的事在我生活中屡屡发生。 人生是什么?人生就是卡拉OK,就是那灯光与乐曲组成的和谐。 人生是什么?人生就是卡拉OK里的鱼,快乐地游呵,动呵,跳呵,乐呵! 对于我来说,在作了王宝森的情妇前后,是人生水银柱的一分界线:前面的是 痛苦的辛酸,后面的是痛快和享受。 痛苦与痛快只一字之差,然而命运迥然而异。 我的客厅里有一幅醒目的条辐,也是王宝森颇为欣赏的: “快乐是女人天性,及时行乐。” 王宝森为什么欣赏这幅条幅呢?我心里自然明白,他不希望我还有什么进取心 之类,这样,我就会俯首贴耳地终生做他的情妇了。 然而,由于时间长了,王宝森对我有点腻了,他就跑到外面去猎艳,有时候公 然将女孩子带到我这儿来玩。我忍不下那份冷落,也忍不下那份寂寞。既然你王宝 森能出去猎艳,我为什么不能到外面去找情人?只要做得隐秘,不让他发现就得了。 我跟郭玉刚也是在卡拉OK时认识的。 郭玉刚身高一米八,留着人字头,穿着皮夹克,太子裤,给人很潇洒很有力量 的感觉。 当时,他坐在我的对桌:只把眼来瞄我。 我装着没看见,只把目光移向一边。 这使他跟我无法接近。 后来我去唱歌,唱的是外国摇滚歌曲《在某个地方》: 今晚 天空一轮苍白的月色 在某处有个人 想看我爱着我 在某处有个人祈祷着 期望我们能在那地方 找到对方 一曲歌罢,我回到原位,见郭玉刚上台了,他没有立即唱,而是说:“刚才这 位小姐的歌深深打动了我的心,我真想与她结识,所以.我为她献上一首《爱将征 服一切》” 让我们离开这里,我和你 我们相依相携 我们能做到这一切 我们顽强不屈 别担心 爱将征服一切 你是否真想知道 这爱将持续多久 它久长得可使 倒霉的日子统统过去 可我们怎么能完善一切 噢,为什么,为什么…… 当他走下台时,他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坐到了我身边。 我连忙欠身,点头致意:“谢谢,谢谢你的歌,你的情。” 他趁机掏出名片,自我介绍:" 我叫郭玉刚,是一个自由职业者,理所当然也 是个自由人。” 当下,我们就热烈地交谈起来。 不一会儿.郭玉刚向服务小姐要了两杯咖啡,一碟花生米,两人边呷边聊起来 。 他一切做得大方,得体,同时,他身上挥出的男性的活力,青春的活力,使我 感到一种强烈的对比:王宝森有钱有权,但没有青春,没有风采,更没有年轻人的 洒脱…… 我的心里不由有几分动心。 就在那天上午,我从一位熟人那里得知,王宝森不仅养了我这只“金丝雀”, 而且就在昨天晚上,他还与其他几个“金丝雀”鬼混。 一种报复心理使我决计去找另几个男人,在王宝森不在时补补那缺憾。跟前的 郭玉刚出现,使我拿定了主意。 分别时,郭玉刚显得情意绵绵,一个劲地挽留,但我却执意要走,只留给他一 个电话号码:“如果有什么事,你打电话找我好吗?” 他把我送到台阶下,然后挥手告别。 回到别墅大厦,我的心仍在跳。我真地看上了郭玉刚吗?心自问,我自己也说 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郭玉刚看上我了。 一个风雨天,我正寂寞无聊地在屋里看电视,电话铃响了,是郭玉刚的声音: “赵小姐,这段时间可想死我了,我是个没有恋爱经历的人,头回见上你,便迷上 了,真的,小姐,我喜欢你,从头发到脚后跟,包括每个毛孔,真的,真的真的… …”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却一时缄默,浑身火一样燃烧。当他表示要来访时,我 脱口而出:“下午2点见,金山宾馆10层2O号,就这样,我等你。” 金山宾馆的那房间,我已经订了很久了。我早就料到他会来找我,我不想他到 别墅这儿来找我,如果让王宝森发现,一切都完了。让我害怕的是,我可能连性命 也保不住。 由于要见郭玉刚,我激动得中午觉也没睡,我打扮停当,就直接去了金山宾馆 ,呆呆地坐在房间等,等待门铃声响起来。 当时针指向十三点五十五分时,门铃响了。 我连忙打开门。 一阵风似地闯进穿了风衣的他。 几乎同步进行,我们紧紧搂在了一起。 接下来自然是床上的运动。 从十四点到十六点,我们一直玩耍在床上,他的温情,他的力量,他的技巧, 使我感到第一回做了真正的女人。 我暗暗嘲笑自己:作为女人,我竟不知男人与男人竟有如此区别。 与此同时,我的那些钱也如流水似的花了。 郭玉刚很有一手:当他确信某个女人已经迷恋他后,便来个隐而遁之,使这女 人长时间饥渴不止。 这样,再一次相逢时,我便要千方百计讨他的欢心,为他花许多钱,甚至给他 钱使,以图肉体之乐。 我自然逃脱不了他的圈套。但几个月交往后,我便觉出了他花钱很厉害,好几 万元十几天花得所剩无几了。 我只能回到王宝森的怀抱,向他献媚,讨他的欢心,然后获取财源,得以使自 己逍遥自在。 但我绝对料不到的是,这郭玉刚却是个专吃“软饭”,的男妓。得知了这一点 ,我便渐渐与郭玉刚断了往来。我跟郭玉刚断绝关系,并不是因为他吃“软饭”, 而是担心他不干净,有性病。 但当王宝森不在时,我的身边总不能是空白。不久,我又认识了张先生,张先 生是一家国有公司的总经理,没有多少钱,但有的是公款。而且张先生四十多岁, 是个非常粗壮的大西北人。 这个人床上功夫行,花钱却不怎么地,因为他花的钱是公家的,好几道手续。 他只能从小金库里偷偷花一部分。 张先生和我分手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他得知了我是王宝森的情妇,本来我不想 告诉他,但他一个劲儿地逼着问我,我的钱是从哪儿来的,我“傍”上了谁。 我说:“你就别问了,问了对你没好处。” 他说:“不管对方是谁,我就不相信他的钱就那么多,比我XX公司还厉害,我 们公司在北京是很有名气的。” 我看不习惯他那种趾高气昂的样子,就激他说:“难道你们公司就没人管?” 他打个哈哈说:“除了北京市市长,我谁都不怕。” 我说:“说出来你不相信,就是北京市市长。” 他果然不相信,以为我跟他开玩笑。我把和王宝森交往的一切都给他讲了,他 听得目瞪口呆。 “这下,你信了吧?”我不无得意地问。 他脸色苍白,虽然房间里开着空调,额头上还是不断地冒着豆大的汗珠。过了 好久他才能开口讲话,他跪在我脚边,结结巴巴地说:“求求你,欣梅,不要把我 们的事讲出去,好吗?不然,我一切都完了。” 我鄙夷地对他点点头,他掏出纸巾不停地擦着汗,战战兢兢地逃出门去。 从此之后,他就再也不敢来找我了,我对他非常失望。为了不再出现这样的事 ,我开始将猎物描向外国人。 然而,我的行动没有逃脱男妓们的眼光,因为在我寻找猎物时,他们也在打我 的主意。 有一日.我从法国人迈克尔的房里出来,便被乔某盯上了。 我上了“保时捷”,他也上了的士。 当我下车时,他也下了车。 我见他跟踪我。问道:“先生,你跟我做什么?” 他说:“我喜欢你。” “这是从何说起?我与你不认识。”我冷冰冰地说。 “怎么不认识?”乔某说:“你认识郭玉刚吗?他是我的哥儿们,他同你的交 往细枝末节我都知道,喏,我这里有录音呢,要不要我告诉其他人?”乔某打开微 型录音机,里面传出我在郭玉刚身上的娇滴档的对话。 我知道乔某是在敲诈我,但是,若与他弄翻,决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我思量半天,决计满足乔某的要求。我想,男人也无非是些发泄的动物,但我 要求销毁录音带。 乔某当场答应。 在金山宾馆,乔某自然达到了目的。几个小时后,在我的一再要求下,他把那 录音带扯出来,用打火机烧了。 而我刚兴高采烈地请他喝拿破仑,吃炸鸡。 吃饱喝足,可他赖着不走,说:“我烧了这盘带子,还有复制的。你得给我一 笔钱,否则… ” 我这时知道上当了。就这样,7000港币1500美元被乔某拿走了。 乔某一走便没再来骚扰,但我却生了一种病:一到晚上便思念乔某:他是个很 特殊的人,在以后的性生活中我找不到那种感觉。 八 我和陈希同父子的交往 我就是在这么空虚和无聊的状态中度过了二年多。 有时候,我多想找个人聊聊,可是,这诺大的别墅,除了警卫和司机,能叫出 声的,只有那几只狼狗了。滚滚红尘,人海茫#,我对外面的世界也厌恶了,对每 一个人都失去了信心。 我天天呆在别墅里,看看书,看看电视。王宝森来了,就跟他作爱,在床上取 悦他。我感觉得出来,王宝森也对我渐渐兴趣降低了,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在别 墅呆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我心情烦躁,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一九九四年秋天的一天,王宝森带了几个人来别墅区打高尔夫,我也参加了。 这几个人当中,有一个中等个子的老头,一直很感兴趣地盯着我,我觉得很面熟, 好像在哪儿见过,不过一时想不起来。也可能是我过去在夜总会见过吧。 对此,我没有多想,王宝森也没有介绍,不过,我看他对那老头挺恭敬,我就 猜想那老头可能是中央的一位大官。 中间还有一个说广东普通话的,看样子,是一个富商。 王宝森简单地向那老头介绍了一下我,那老头和蔼地看了我一会,回过头跟王 宝森打趣道: “你这家伙倒蛮有艳福的,我看全北京城里再也找不出这样的女孩子了。” 我趁机跟他搭了一句话,我说:”谢谢首长夸奖。” 那老头用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就像普通的老人对待小孩子一样,说:“一看 ,你就是个机灵鬼。” 我们一共六个人一起来到高尔夫球场,那老头手拿球杆,跟王宝森和那个富商 说: “我提议,每杆赌60万,怎么样?” 那个富商连忙随声附和:“好,一言为定,每杆60万!“ 王宝森说:“陈书记球艺高超,怕我输不起哟。” 听到这里,我心里猛地一激凌:陈书记?莫非那老头就是北京市市委书记陈希 同,我再仔细看看他,果然便是我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陈希同。 他们一共打了两个多小时,中间,有一次,白色的小球离球洞只有一米多远, 陈希同见我在他身边,就把球杆递给我说: “小赵,替我来一杆!” 我说:“首长,我不敢。一杆60万,打不进了,我可赔不起。” 陈希同拍拍我的后脑勺说:”叫你打球,谁说叫你赔钱了?” 我只好拿起杆打。由于没有经验,用力过猛,球被打飞了。我跑过去捡起球, 扛着球杆,来到陈希同身边,故意噘着嘴说: “我不打了,进不了洞,没劲!” 陈希同乐呵呵他说:“哟,小姐脾气使出来了?看我的。” 他拿起球杆轻轻一拨,球滚进了洞。一个秘书模样的年轻人跑过去忙要捡,被 他厉声喝住了。 “别动手!”陈希同大声说,“多管闲事,我自己捡。” 陈希同将球拿出来后,在我眼前晃晃说: “小赵,打高尔夫最大的乐趣,是把球从洞里掏出来的时候,这个乐趣我绝不 能让别人同我分享。” 凭女性的直觉,我觉得陈希同在故意讨我的好。我拿眼瞅瞅不远处的王宝森, 他大概也感觉出来了,一脸的不悦。不过,他的不悦只是一刹那的事情…… 我猜想陈希同以后会找我的,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下午他就给我打来 了电话,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方法知道的这个电话号码,他是跟王宝森要的? 我应陈希同之约来到一家五星级宾馆,在那里,我们几乎没有什么客套,就进 入了实质性的阶段…… 在跟陈希同交往的过程中,我又认识了他的儿子陈小同。这个花花公子当初给 我的印象并不好,但自从我们那次共进晚餐后;双方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夜幕已经降临,北京的夜色具有那种长者的温厚和慈祥。 我和陈小同用完晚餐后,相拥着进入舞池,舞池里梦幻般的灯光和挑逗的音乐 ,激发了我们的想象和冲动。 陈小同搂着我轻柔的腰肢,盯着我的面孔,故意把胸脯凑了过来,再凑近,把 我的整个胸脯都挤压着。 我用含情带笑的目光去望他,我的周身有种痒痒的感觉,很想有人透过我的衣服 抓弄几下。我半依偎在他的怀里,慢慢挪动着舞步。我闻到了他的急喘声,还有那种 强烈的男人气味。 我有点醉了。 他半搂着我进了房间,把我抱了起来打了几个圈,这是年轻男人的魅力,王宝森 和陈希同所做不来的。 “快放下我,我会头晕的。“我娇嗔着说。 “头晕?待会我还要让你销魂呢!”陈小同浪荡地说。 第二天早上,我们醒了过来。 陈小同抚摸着我的胸脯说: “你是最使我满意的女人,想不到你有这么多技巧和姿势。” 我把头靠在陈小同的怀里说: “你也不错,想不到你能坚持那么长的时间,让我都吃不消。” 我们都笑了起来,滚成了一团。 陈小同曾带着我,参观了人民大会堂和故官。我们互相拥着,俨然一对热恋中 的情人。这种感觉,也是在王宝森那里找不到的。 还记得我们参观八达岭长城的时候,在长城上,我把头偎在陈小同的怀中说: “你还有其她情人吗?” “有,有很多。”陈小同平淡地说。 “你的情人中有我这样漂亮的吗?” “自然没有。” 陈小同的回答令我满意。虽然,我知道陈小同这种花花公子是靠不住的,开始 的问话仅是试探他而已。而现在信得过靠得住的男人有几个呢?男人一有了权力和 金钱,就会变坏。他们总不安于现状,叫想追求新鲜感。那种老实的男人多半是没 权也没钱的,他们无法不老实,他们没有什么可以拿出去追女人,去获得女人的欢 心,而这样的男人谁又愿意跟他一辈子呢? 有一次,陈小同说:“今天下午我们请假去海滨浴场吹吹海风,怎么样?” “今天下午,那好吧。” 海滨浴场,这里来避暑的人熙熙攘攘,人山人海,我穿着比基尼游泳装,丰满 的曲线在不很耀眼的阳光反射下,发出紫红的光辉,我是整个浴场最引人注目的对 象,男人们的眼光尽往我的身上瞧。 陈小同斜躺在我身旁,两眼一直没离开过我那高耸挑逗的胸脯。 “我们去游泳吧?”我用含情脉脉有语调对他说。 他也正有此意,我们便双双跳入了海中。 我像一条美人鱼随波荡漾着,陈小同潜下水,向我身上摸来。先从腿部开始, 慢慢地向上滑行。 我早已发觉,故意加快了速度,挣脱了陈小同的手掌,并咯咯地笑了一声。 我们游到一个浅滩上,站立在不会淹到颈部的地方。我们都有点累,我故意向 陈小同抛了一个媚眼。 陈小同乐得心花怒放,走近我身后,从后面慢慢地抱住了我的躯体,然后把我 托了起来:大口地喘着粗气。 水中的世界是隐密的,我们便尽情地抱着,嘴唇紧贴在一起,有点飘然欲仙了 。 “我们去租一个帐篷吧。”我急不可奈地说。 “好,快点。我有点控制不住了。”陈小同急忙说。 我用指头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娇笑着说:“没用的家伙。” 我们上岸租了帐篷,走到较远的很少有人来的水滩上支了起来,然后从里面把 拉链拉上,只剩下两人的世界,一男一女。 我感觉自己坐在一辆车上,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着,浑身爽快无比。又感觉到 像在空中滑翔、两旁的风呼呼地乱过,身体达到一个高度兴奋疯狂的状态。 海面上一切已风平浪静,我们都疲累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忽然,我们被一阵敲击声所惊醒,赶忙穿上衣服,理了理头发。 原来,夜幕已降临,浴场工作人员来清理沙滩,发现这里还有一个帐篷,便走 过来。 自此之后,我无法抑制跟陈小同做爱的那股欲望,每当这种欲望向我袭来时, 我就打电话跟陈小同约会,然后痛快地发泄一通,那股欲望就暂时地熄灭了。 但不知何时,它又会更加强烈地涌起,把我折磨得心神恍惚。 一天夜里,在和王宝森一阵风流过后,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他知道了我和陈 希同陈小同之间的事情。 “欣梅,还记不记得我给你说的话?”他冷冷地看着我说。 “什么话?”我一愣。 “不许把别的男人带到这儿来。” “我没有呀。” “好乖,可是,陈市长那里,需要你给我说句话的时候,你不会推辞吧?” “别抬举我了,谁不知道你和陈市长是好搭挡,两人穿一条裤子还嫌肥,还用 得着我给你说话?” “也不尽然。有些话,枕边风更灵验。”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还用得着我挑明吗?” 我从王宝森怀里挣脱出来,娇嗔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话,好像我和他有一腿似的。” “不是有一腿,是两腿。我早就知道,我不计较,而且要你对老爷子再好点。 你要是带陈希同来这里我也不计较,不过,最好事先‘括’我一下,别撞上就行了 。” 那天晚上,自从王宝森走后,我就一直纳闷儿,到底是谁告的密,是陈希同自 己给他讲的?不太可能吧。 反正从那时开始,王宝森到我这儿来的次数就更有限了,我在别墅的日子也就 更寂寞了。 有一天上午,我突然想起了初在北京当模特时结识的好朋友贾亚虹,连忙找到 她给我留下的她哈尔滨老家的电话,一拨,通了,她果然已经回了哈尔滨。 我问她:“你现在哈尔滨干啥?还去夜总会吗?” 她说:“不去夜总会还能去哪儿?我想趁现在年轻,多干几年,有点积蓄,今 后的生活也不用发愁了。 停了一会儿,她又问我:“喂,你怎么样,现在干啥,能过得去吗?要是过不 下去就给我讲一声,咱们毕竟是姐妹,外面的男人都靠不住。” 我心里一阵感动,觉得鼻子一酸。我很久都没有这么感动过了,以至于我对着 话筒讲不出一句话来。 “喂,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我说:“亚虹,说说你的想法,你想挣多少钱呢?” 亚虹顿了一下说:“三十万……够了吧……” 我说:" 亚虹,你听我说,我给你五十万,真的,我不是开玩笑的,我有个条 件.” 亚虹的口气显然不相信我说的话,不过她还是问我:“什么条件?” "你来北京住一阵子,陪陪我。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北京住一大套别墅,都 快把人闷死了。你快过来吧,我说过的话保证算话.” 这下,亚虹半信半疑了,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傍到什么大款了?” 我不屑地笑了一声:“ 大款?大款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你到底傍上谁了?” “你来了就知道了。” 我给亚虹卖了个关子,我知道她准会来的。 三天后,亚虹在北京国际机场给我打来了电话,我派司机去接她。 亚虹一到我这儿,她的吃惊远远超过了对我的亲热。我带着她在别墅群四处走 了走。在惊叹之余,她还是穷追不舍地问: “欣梅,告诉我,你到底傍上谁了?” 我说:“你猜猜,谁有那么大的排场?” 她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拍着手说: “我知道了,欣梅,你这是傍上了高干子弟了!” 我心里头暗自好笑,我说:“你大着胆子再往上猜猜。” 亚虹兴奋地说:“一定是高干本身,是哪个手握重权的局长!” 我说:“亚虹,我告诉你,你不许告诉别人。这个人,就是北京市常务副市长 王宝森!” 亚虹目瞪口呆。 我说:“你住在这儿,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想玩什么,我都给你,你不要多 嘴就行了。” 就这样,我的好朋友亚虹在别墅区陪了我两个多月。我们尽情挥霍,玩乐,毫 无顾忌。亚虹说,这是她这一辈子所过的最好的日子。 可是,好日于也有尽头。 就在这年的5月,晴天一个霹雳,王宝森自杀了! 九 在惊惧和逃亡的日子里 1995年5月6日中午,我驾驶着”保时捷”和贾亚虹从外面回来。刚进大门,发 现司机在院里等我。虽然王宝森给我配了一个司机,姓张,但一般情况下我都是自 己驾车,没有特殊事情我是不会招他过来的。他今天来干什么? 他见了我,一副忐忑不安、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我说: “你有什么事么?" 他吞屯吐吐地说:"王市长……王市长他……”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一沉,预感到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发生,忙问:“王市长 怎么了?快说。” 他低下头说:“王市长自杀了。” 犹如晴天一个霹雳,在一刹那,我像一根木头似地站在了那儿,一动也不能动 弹。我恍恍惚惚地说: “不可能……自杀?不,他不可能自杀!” 可能是我的表情吓坏了司机,他结结巴巴地说: “赵小姐,这是真的……王市长是吞枪自杀的,公安局已经封锁了现场。” 还没有听完他的话,我已经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沙发上,亚虹在使劲揉我的胸,掐我的人中。我觉得 头昏脑胀,神情恍惚。 亚虹惊喜地叫了一声:“欣梅,你终于醒过来了,可把我急死了。” 我看着亚虹逐渐清晰的面容,长长叹了口气。 王宝森的死,对我的震动很大。我并不是为王宝森痛苦,说实在的,这个秃顶 的老头儿.我对他根本不存在什么感情基础。可是,王宝森的死不仅对我意味着呼 风唤雨的日子到此为止,而且,我能猜得出来他是为什么自杀的,上面肯定会查到 我这儿来。到那时,我的一切包括生命在内,都完了。 亚虹当然能理解这一点,在我仍没有一滴眼泪时,她早已泪水涟涟。她是真心 对我好的朋友,我不忍心让她跟着我受伤害。 我想起了当初答应亚虹的话,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跑到里问找出一张五十万元 的存折。交到她手里,我说: “亚虹,谢谢你陪了我这两个多月。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是真心对我好 的。这是五十万元的存折,你收好它,来世我们还做好姐妹。” 说完这话,我己泣不成声。 在我的再三请求下,亚虹才肯收下存折,但她决不肯在我危难的时候弃我而去 ,这越发使我感动。 从那时起的三天多时间里,我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等着末日的降临,警 卫撤走了,只剩下冷冰冰的大铁门终日紧闭着。亚虹陪着我站在窗前,盯着在窗前 走过的每一个人。 第四天的上午,亚虹突然提醒我说:“你不是说过跟陈书记也有关系吗?你为 什么不找找他,说不定他能帮帮你。”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陈希同呢:其实,在这时,别说 是陈希同,随便我认识的一个对我此刻有用的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陈希同已没有了往日跟我约会的热情,这也是我预料此中的事情。我接连约他 六次,他才肯答应跟我会面。 还是在他长包的我十分熟悉的那家五星级宾馆里陈希同终于走了进来,他一个 人进来的,连秘书也没有带。他一开门,我就把他拉了进来。 为了演好今天这场戏,我做了充分的准备。当时,我披着粉色睡袍,刚出浴, 头发还湿着。我拉着他的手,娇嗔地说: “我的书记大人,您总算露面了,您这尊金佛真难请啊。” 我替他从鼻梁上取下墨镜,又帮他脱下外衣。 “这阵子忙得喘不过气来,窝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 我扶着他半躺在双人大床上,给他解开鞋带,脱下皮鞋。 “给我来杯酒。”他懒洋洋地说。 “还是玛爹利?” 他点点头。我从酒柜拿出一瓶开过瓶的玛爹利,倒了两个半杯。我坐在床上, 偎依在陈希同身旁,递过一只酒杯。 “来,为您健康。” 陈希同把酒杯放到茶几上,凝视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这么瞅着我干吗?这么多天不见,我丑了?” “欣梅,”陈希同抚弄着我的头发,“几天不见,你眼角有鱼尾 纹了!” “王宝森死了,又没有人关心我… ”说到这里,我的眼圈红 了。的确,这时我非常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欣梅,听说王市长的死与你有关,他是为你才挪用了大量公款,最后畏罪自 杀的,唉,不要江山爱美人,这也是王宝森的悲剧呵。”我听得愣了。 “欣梅,听说,他那套别墅群就是专为你建的,是吗?” “这是造谣。”我终于忍不住跳下床,“人死了,有什么脏水,死人也不能说 话。可把脏水泼到我身上,我不干,我还活着,我能说话!我在认识王宝森之前, 他的别墅就已经建好了,凭什么说他是专为我建的?" “别激动。你了解我,没根据我是不说话的,欣梅,你告诉我,王宝森是不是 为了你才自杀的!” “不可能。我在他眼里算个什么东西,只是他的玩物罢了!他怎么会为了我自 杀?” “反正王宝森跟你有关系,他挪用公款也跟你有关系。” 陈希同掏出烟,我一把把烟卷抢过来。 “你不说清楚,我不让你抽。” “让我说清楚?也好,我正要弄清楚呢?” “当然啦!凭什么要我背黑锅,好像是我害死了王宝森!” “那好吧。” 陈希同站起身,从大衣兜里掏出一盒录像带。 “你把它插进去,自己看吧。” 我接过录像带,插进录像机的进带口。 电视屏幕出现了我和王宝森全裸着在床上做爱的镜头,伴有两个人的对话和呻 吟声。这是我和王宝森在床上做爱时录下来的镜头,我们自己欣赏着玩的,怎么会 到了他手里? 我惊呆了,陈希同在沙发上冷笑。 “欣梅,你到上面来,我喜欢你在上面。” “美的你,你又想舒服又想省劲。”“你这个小娇精… ” 我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关上录像机,电视屏幕上闪动者白色的斑点。 陈希同冷笑说: “这回,你满意啦。” 我瘫在地毯上,面色苍白,喃喃地说: “你怎么搞到的?怎么会有这东西?” “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现在科学技术这么发达。” “怎么会有这个… ,怎么会有这个… ” 我的意识陷入突然的强烈刺激引发的错乱。突然,我脑子里电光一闪,我想起 来了,陈小同曾经到别墅区那儿去过一趟,他在卧室里跟我鬼混过一场,这录像带 ,肯定是他偷出来的! 想到这里,我疯了似地爬起来,退出录像带要撕。 “没用的,这是复制的,原版带也不在我手里。” 我无力地趴在床上,伤心地哭泣起来。 “放心吧,”陈希同抚摸着我的后背,“原版带虽然不在我手里,但我能控制 住。这件事,我会替你保密。但我不能包住你,你得离开北京。” 我说:“行,我离开北京。” “还有,”他顿了一顿问,“王宝森对你感情专一吗?” 我不知道他这时候为什么会问到这个问题,我说: “他对我专一不专一,您还能不知道吗?他一心只想他的前程,对我不过玩玩 罢了。他还有别的女人,一个香港明星。他不像你对我这么专一。陈书记,你能理 解我的苦衷吗?” 陈希同长吁一口气说: “我能理解你,但谁能理解我呀,最近我承受的压力特别大,那么多立交桥摆 在马路上,还不都是我没日没夜干出来的。可有些人就是不愿意承认这一切,抓住 鸡毛蒜皮小事作文章,上中央告我的状。我怕恕,老子谁也不怕,说空话、说大话 、说套话的,敢拉出来和我遛遛,看谁的实际工作干得多?我房子住大些、住好些 ,有什么大不了,不看看我给老百姓盖了多少房子?几个小区都是全国的样版嘛! 王宝森出了问题,自杀了,就是我的错么,林彪还是毛主席选定的接班人呢!唉! ” “别生气了,走,好好洗个澡,我给你搓背去,好好放松放松。”我不失时机 地讨好他说。 我给他脱去外衣外裤,把他推进卫生间。我靠在门上说: “搓背时叫我。” 这时,我回转身来,把录像带插进录像机,看看究竟还录了什么。 电视机传出我和王宝森快乐的呻吟声。 看着看着,我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羞红发烧的脸,问我自己:天哪,这到底是怎 么回事?我能躲过这一关吗? 从那家五星级宾馆出来后,我决定去找陈小同,录像带的事情,肯定是他干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我约了陈小同在金山宾馆见面,他一进门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他: “小同,我得罪过你吗?” “咱们的友谊牢不可破,你又说什么梦话?”陈小同油嘴滑舌地说。 我点上一支烟,吐出几口烟雾,不冷不热地说: “既然是朋友,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王副市长对得起你,更对得起你爸爸,你 不该背后玩家伙!” 听了这话,陈小同浑身动了一下,神色紧张,他故作镇静地说: “欣梅,你越说越玄乎,我背后玩什么家伙了?” “录像带!” 他的神色缓和了,但他依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神态问: “什么录像带?” “你别跟我打哑谜,我和王副市长的录像带。那一次在别墅,你背着我,偷偷 地把录像带偷走了!” “哪有这事,你分明是冤枉了我。” “明告诉你,是你父亲让我看的,不然我也不知道。除了你进出过我和王宝森 的房间,再者说了,谁有胆子敢偷拿王副市长的录像带?录像带是不是你给你父亲 的?” “没有哇!我根本不知什么录像带,要紧吗?你和王副市长的事情,录下来又 有什么大不了?” “好,你不承认,我走!” 我站起身来作欲走状,陈小同连忙陪笑拦住我: “别冲动,这样吧,我想想,要真有,我把录像带还给你就是。” 我坐在沙发上哭泣着说: “你一定要还我,其实我知道在你手里。你和陈书记知道倒没关系,都是自己 人。要是让别的人知道了,就是证据,传扬出去,我就毁了… ” 陈小同抚摸着我的长发说: “欣梅,你放心,真有这盘录像带,也绝不会落到旁人手里。来。喝杯酒,提 提神。” 不得已,我接过陈小同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怎么样,心情好多了吗?” 过了一会儿,我发觉全身发热,我脱去了外衣说: “怎么这样热?” “屋里温度不高呀。” “是心里热,还有点发痒,是不是酒劲太大?” “不会吧,你向来是英雄海量。” 这时候,我突然明白了陈小同给我的酒里下了春药,这个花花公子,到了这个 份上还不忘寻欢作乐。 “我给你按摩脚心,去火的.” 陈小同蹲下身,脱去我的高跟鞋,又脱去我的长袜,给我按摩脚心。 事到如今,我也只得再侍候他一场了。我仰靠在沙发上,呻吟着说: “没想到按摩脚心这么舒服。” “还有舒服的呢!” 他一把把我抱在床上…  事后,陈小同说,他保证将录像带销毁,但我一定要马上离开北京。 “如果王宝森留给你的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一些。你走得越远越好,不 然的话,后果你可想而知。”陈小同威胁我说。 陈希同父子俩都威胁我离开北京,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因为我在北京的存在 对他们一直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其实,即使他们不逼迫我,我也再不愿呆在北京了。自从王宝森自杀后;我就 一直处于惊魂不定之中,深夜里常常在恶梦里惊醒,我无法在这种惊悸的状态下生 活。 当天夜里,一回到别墅,我就拿起电话托一个熟人订了一张去深圳的机票,然 后就连夜匆忙收拾价钱的细软。我做这一口的时候,亚虹默不作声地看我。 我对亚虹说:“好姐妹,北京我不能呆了,你也回哈尔滨去吧,今后我再跟你 联系。” 亚虹问:“你要去哪里?” 我停下手里的活,摇摇头说:“暂时先去深圳落脚,具体到以后,我也不知道 要去哪儿.哪儿才是我的落脚之地。” 说完这话,我觉得十分伤感,两颗泪珠漫漫从我的眼角溢出。 没想到亚虹说:“我跟你一块走,你到哪里。我也到哪里。”我心里又一阵感 动,我说:“亚虹,谢谢你了。从今后,我可能就是一个漂泊无依的人了,怎忍心 再连累了你?” 亚虹说:“看你,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说这种话。你要把我当好朋友的话,就 让我跟你一起走。” 我紧紧握住亚虹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一会儿,我拿起话筒,又追加 了一张机票…  第二天中午,我和亚虹到深圳。 在机场出口处,有一个男人接我们,他说: “我姓张,是深圳市政府的,其它你不必多问,跟我走就行了.我会把你们带 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姓张的开车一直把我们拉到一个叫“和平饭店”的地方,我以为他要在这儿 安顿我们,没想到汽车又拐了一个弯,停在了和平饭店的后面。 我们下了车,姓张的带我们来到一处,是一个发廊,名字叫“世外红紫发廊” 姓张的男人跟发廊里的一个女人嘀嘀咕咕了很久,才向我介绍说: “赵小姐,这是发廊的老板,陈萍,以后就由她照顾你了。” 陈萍朝我伸出了手,“欢迎你,赵小姐。” 这时,姓张的男人说:“我的任务完成了,赵小姐,这儿不比北京.你要多耽 待一点儿。” 姓张的男人说完就走了。他走后,陈萍领着我们来到她20多层高的住处,把我 们安顿了下来。 陈萍一走,房间里只剩下我跟亚虹两个人时,我百感交集,再也忍受不了了, 一头扎在沙发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亚虹见状赶紧掏出手帕给我拭泪,安慰我说:“你看,我们这不是没事了。这 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应该为老天为我们网开一面而庆幸,你哭什么呢 ?真是。” 在那间20层高的房里住了四天,我们在电视上看到了北京市对王宝森立案侦察 的报道. 为着安全着想,我再一次请求亚虹离开我回哈尔滨去。 看得出来,亚虹也忍受不了这种长期心惊胆颤的生活,她不无关心地问我: “我回去了,那你怎么办?" 我说:“我就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办法?你放心,他们抓不到我的。再说了, 我一个人也行动方便些。” 在我的劝说下,亚虹离开了深圳.回到了哈尔滨。 亚虹走后,我一个人就更加孤寂更加害怕。我很少上街,偶尔碰上警察,也赶 快避开。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我过去认识的一个熟人,叫江汪洋的,找到了我的住 处。他一进门就说: “这里现在不安全了,你要赶快转移. ” 我一惊:“到哪儿去?" 他想了想说:“我有一个乡下远亲,别人都不知道,在江西赣州乡下,你赶快 躲到那儿去。” 于是,我又连夜不停地转移到江西赣州乡下一个叫小南庄的地方。 这是一个典型的农家小院,但我已无暇打量它。我太累了,一倒在主人给我预 备的小木床上,我就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霞光万丈。我睁开眼睛,看着四周班驳的墙 壁、天花板上糊着的泛黄的报纸,我不禁感慨万千……想起在北京醉死梦生、挥金 如土的生活,再瞅瞅眼前的小瓦屋、旧墙壁、破桌椅,心理有一种猛然从天堂坠落 到地狱般的感觉,不由得悲从中来。 起来梳洗完毕,我踱出这个普通的农家小院,但见外面薄雾升起,旭日东升, 几缕炊烟在几座茅舍上空袅袅飘浮,倒也有几分田园风光。 看罢,不觉满目迷蒙。心想,人世间的一切所谓荣华富贵,不就都跟眼前这飘 浮的云烟一样吗?我从小就喜欢读文学名著,读了那么多的书,竟然看不透人生浮 世,以至于流落到这步境地,真是咎由自取! 又想,这一派田园风光,可也算得上良辰美景。这世上该享受的,我都享受了 ,能在这儿度几年,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再说,警察的能耐再大,还能找到这儿来 ? 我万万没有想到,几天后的一天早上,我刚刚从床上爬起来,洗把脸,正对着 小圆镜于描眉,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的心突然间就沉了下去。抬眼一看,几个警察站在我面前,我惊叫了一声, 瘫坐在椅子上…… 当两名刑警押着我从南昌口到北京时,在飞机上,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我奶奶 带着我找“瞎嘴”看的那次相:我这辈子遇到的“贵人”就是王宝森,可害了我终 生的也是他--“白猿撞黑虎”,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吗? 第五章 民愤即是天意 一 陈王案件全记录 二 老百姓如是说 三 <<天怒>> 中没有揭示的谜底 四 “北京帮”纷纷落马,清政廉洁有几人 五 副市长李润五猝死之谜 六 中纪委高举反贪利剑,慰健行如是说 陈王案件全纪录 陈希同档案 陈希同,1930年6月生于四川省安岳县。祖上既非世家,也非大族。所以1989 年冬月当他应学生要求谈及自己的家庭时,还面带得意地说他无任何裙带关系。既 不是刘少奇或刘仁的女婿,也不是陈云的儿子。 1948年十八岁时,陈考人北京大学中文系,同年10月,加入中国民主青年同盟 。曾积极参加当时”反饥饿、反迫害、反内战“的学生运动。 1949年12月加入中 国共产党。 在北京解放之初,百废待兴,需要干部。陈希同即接受组织安排,中断学业, 参加工作。他先是做过一段时间的基层工作,在北京市西单街道工作组当文书,后 升任中共北京市西单地区街道工作组成员,接着又干上了公安工作,历任北京市公 安局内二分局十二派出所副所长,北京市公安局西城二分局(即今西城分局〕人事 股副股长、文书股股长等职。大概正因如此吧,日后一些对陈下服气的人还常说: “哼!陈希同,不就是个派出所所长出身吗?” 此后不久,大约是在1953年左右,陈希同又脱下警服,调至北京市委办公室任 干事,开始进入权力机构。他头脑灵活,能说会写。在建国初到处都需要干部的情 况下,这样的人才还是很难得的,不久,他即被任命为北京市委第二书记刘仁的秘 书。这一年,他轻仅23岁。 为了加强对年育干部的培养,当时机关干部大多下基层挂职。陈希同也被派往 北京第一机床厂任车间党支部书记,一干就是10年,在那里经历了“反右”“大跃 进”等一系列运动。1963年,改任中共北京市昌平县农工部副部长,不久又升任县 委副书记。这一年,他是33岁。 1967年,陈希同因曾任刘仁秘书,被视为“旧市委”的人,下放劳动。但总的 来说,“文革”期间他所受的冲击还不算太大。 1971年陈希同41岁时,即东山再起,历任中共北京市昌平县十三陵公社革委会 副主任,马池口公社党委书记,北京市昌平县委副书记、县革委会副主任、昌平县 委书记、县革委会主任等职,可见他在“文革”后期,已基本又重归仕途,青云直 上。 1979年12月,任中共北京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在此年的前一年,1978年,“三 中全会”召开,决定改革开放、实事求是的方针。这一年8月,又召开“真理标准 讨论”。陈希同于8月22日,在《人民日报》上发表署名文章:《讨论真理标准问 题是重要的一课》。支持思想解放运动。深得当时也是刚刚官复原职的彭真的好评 ,这时原“文革”时期被打被压的北京市委干部,纷纷官复原职,陈正是在这样的 背景下,一跃而坐上副市长宝座的。 1981年9月,当时中央推行“党政分开”.段君毅接替林乎加任市委第一书记, 焦若愚接替林乎加市长职务。陈希同则升任中共北京市第四届委员会常务书记,并 仍兼副市长。次年,又当选为“十二大”中央委员,这表明陈希同已进入中央一级 干部的行列之中,这一年,他52岁。 1983年4月,焦若愚同志退居二线,陈希同则被任命为北京市市长,次年7月, 李锡铭接任市委书记职务。自此,李、陈两人同掌北京党政大权,直至“十四大” 。 1983年11月,陈率北京市友好代表团赴秘鲁和美国进行为期三周的友好访问,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出国访问。 1985年,任第11届亚运会组织委员会主席,5月20日,出席在日本东京举行的 第一届世界大城市首脑会议。 1986年8月,率北京市友好代表团抵莫斯科进行友好访问。10月,与企业界座 谈如何“进一步解放思想,大胆改革,把企业搞活的问题。” 1987年7月,率北京市友好代团赴法国、捷克、匈牙利、南斯拉夫访问。11月 ,当选为“十三大”中央委员。 1988年、月,连任北京市市长4月,升为国务院国务委员。10月,率北京市友 好代表团赴土耳其、民主德国访问。11月,率北京市友好代表团赴波兰、罗马尼亚 访问。 1989年,5月14日,凌晨二时半,赴天安门广场劝说学生返校。18日,陪同李 鹏总理会见学生代表。20日,签署北京市人民政府第一、二、三号《戒严令》。6 月4日,发表向北京市“党员、团员、市民”的讲话,呼吁市民留在家中。12 日, 看望戒严部队。9月28日,出席北京市委、市政府召开的“慰问戒严部队”大会。 1990年5月,向中共中央政治局汇报亚运会准备工作。7月3日,陪同邓小平同 志赴北京京广中心视察。9月,出席亚运会开幕式,并致开幕词。 1991年4月,任申办2000年奥运会委员会主任委员,9月,率团出访日本。10月 ,陪金日成参观亚运村。 1992年10月,任中央政治局委员。从此在报道陈希同时,前边就都得加上“党 和国家领导人”的字样,他手下的人,也开始称他为“陈政局”。 1995年4月,陈希同辞职。 1995年9月中共中央十四届五中全会做出决定,将陈清除出政治局和中央委员 会,保留党籍以观后效。 倒台始末 1997年党的“十五大”前夕,中央决定将陈开除党,并正式批准对陈希同立 案,等待审理判决。 1993年,北京市某局在深圳一家公司的负责人李某,正为缺乏资金而头疼,这 天他碰上了无锡市一位公司经理邓斌,说是公司经理,其实什么公司?不过是挂在 街道下面的小公司,什么经理?不过是个干什么什么不成的家庭妇女罢了。邓斌老 太太一脸慈祥地听完了李某的诉苦,心想这北京的官儿真是大笨蛋,拿着金碗要饭 吃。这么亮的招牌,干嘛不用?于是她提出,她可以借用北京市某局的名义,在无 锡集资,李某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算是答应了。 谁知道这位邓斌老太太着实了得,竟然在短短几个月内,就集到了一亿多人民 币,并如约汇到深圳李某指定的帐号上。李某乐得差点没昏过去,忙向北京局主管 领导,曾任过北京市市长李其炎同志秘书的李敏表功:他发现了一位搞钱的劳动能 手。李敏听了,也未认真调查,就给无锡市政府去了一封公函,声称邓斌的新兴公 司是该局下属单位,希望日后为该公司的工作提供方便云云。 无锡这边一看邓老太太的公司竟有如此硬气的后台,一时间就闹哄起来。党政 军民学、东西南北中,人人都对邓老太太趋之如骛。那会儿邓老太太到哪哪儿有人 追,风光之至,整个一个黛安娜的感觉。闹到最后,连市委书记、副市长一类的人 物都参加了集资,市检察院则为邓老太太的贷款提供担保。人人都像疯了一样把钱 往邓老太太那儿送,不久连公家带个人,邓老太太竟集到32亿元人民币。 论功行赏,李敏下令将这位早已退休的家庭妇女提为副处级干部,并授以二级 警督之衔。当他得知邓老太太还不是党员时,深感这样的“好同志”不能留在党外 ,又亲自为她办理了入党手续。 话说回来,大伙把钱往邓老太太那儿送,一方面是因为她后台硬、“背景深” ,另一方面,也是冲着她答应的高额利息去的。可这帮吃货拿着这么多钱,却只有 花钱的本事,没有挣钱的本事。”钱生不来钱,拿什么去付高额利息?日子一长, 自然“穿包”。1994年初,江苏省检察院开始对邓老太太进行侦讯。很快发现她背 后是北京市某局为后台,立刻上报最高检察院。有关负责同志听了汇报后,指示高 检:坚决查下去。 1994年8月,邓斌被捕。那位发现她的“伯乐”李某,一听便慌了手脚,经香 港逃到了美国。 邓斌被捕后,很快供出了李敏,说李敏有一回,一次就从她手里拿走了了80万 元现金。于是李敏被迅速收审。住处被搜查。面对查出的大量现金、外汇,李敏始 终无法自圆其说。最后不得不坦白这是接受的邓老太太送来的贿赂。并供出原首钢 总经理周冠五之子周北方也曾向他本人及王宝森、陈健(陈希同秘书)等人行贿。 1993年2月,周北方、陈健等人被捕。逮捕陈健时,正值全国“人大”和全国。 “政协”在北京召开,为了不引起过大的震动,陈健是被设法诱到外地后逮捕的。 有了初步的口供,掌握了一定的材料后,中纪委开始找王宝森谈话。据称,这 时中纪委还没有动陈希同。谈话时,陈希同也在现场。 1995年4月5日,王宝森失踪。不久,便在北京郊区怀柔县琉璃庙一片果林中, 发现了王宝森那已经冷透的尸体。 就如同是多米诺骨牌一样,邓斌倒下, 撞倒了李敏,李敏倒下,又撞翻了周 北方和陈健,周北方和陈健倒下,又撞死了王宝森,那么,王宝森倒下,陈希同还 站得住吗? 据称,王宝森收受贿赂,不少情况下是通过其弟王延松之手,王延松大约于19 93年前后己去香港办公司。事发后外逃,不知是否已捉拿归案? 这几名犯罪嫌疑人被捕后,交待出许多罪行: 李敏交待,有一次在轿车里,周北方一边说笑一边拿出60万元港币,分给李敏 、陈健及市府顾问、原副市长黄超的秘书小何(何世平)三人,每人20万。周北方 这笔钱从何而来,为何如此大方?欲达什么目的? 没有根据,不敢猜测。 陈健交待,市农办外贸处一个处级干部胡小凡,辞职下海后,和某外国女老板 合伙办了个公司,托他帮忙,陈即把胡引见给王宝森。王宝森一次即批给美元1000 万,为此胡报答陈健数万美元,又投其所好,向王宝森献上妓女数人。 这些事情发生后,中纪委曾找王宝森谈过话。王坐立不安,惊恐万分。4月5日 下午,王令司机驱车到达北京远郊怀柔县,一直开到县城以北琉璃庙附近的一处果 园才停车,然后王对司机说:“你是怀柔人,抽空回家看看吧,我在这下车随便走 走看看。”司机问:“明天要开常委会,我怎么接你?" 王说“县里会派车送的, 你不必接我。回家后直接回市里,有人问起,你不要说我在这里。”司机听了,按 吩咐回了趟家,并于次日一早,赶回市委。 4月6日上午9时,北京市委召开常委会,王宝森未到,问其秘书,说是昨天坐 车出去了。又问司机,司机因王讲过“不要说我在这里”的话,开始还吞屯吐吐, 后来才说出是去了怀柔。市委立即打电话询问怀柔,县里说是没见到王副市长。市 委预感到情况异常,便令司机带路,一直开到昨天王下车之处,结果在怀柔县琉璃 庙附近一处果园里,发出了王的尸体,是开枪自杀的。所用的枪,是王早在2月份, 以现在北京市治安状况欠佳,用以自卫为名,向市公安局要来的。 关于玉宝森之死,有以下三种不同的说法: 第一种说法是,王宝森自知犯罪情节严重,难以逃脱人民的法网,精神全面崩 溃,于是选择自杀这条道。 第二种说法是,王宝森主动自杀,是为了保全陈希同。把全部罪责揽到了自己 身上,并以一死使得此案到此为止。 第三种说法是,王宝森是迫于陈希同等人的压力和威逼,才被迫自杀的。甚至 不排除他杀的可能。 有些传闻,说得有鼻子有眼。据说四月初,王宝森去找陈希同,两人关上房门 后,有如下一段对话: 王:“事情是逃不过去了。” 陈:“你看怎么办?” 王:“我已经有了主意,陈书记你提拔了我,没有你就没有我王宝森的今天, 我王宝森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为了你,舍得这条命。” 陈:“… ” 这简直就象小说一样离奇。至于说是他杀,也是如同电影一样虚假。比较接近 事实真相的,当为第一种情况。 辞职——以退为进 4月5日。王宝森畏罪自杀,次日,陈希同、李其炎联名向中央书记处呈交“引 咎辞职报告”,江泽民同志批示:辞职一事暂不议,先向北京市处以上干部传达王 宝森自杀事件的情况,上下要坚守岗位。显然,中央是采取“冷处理”的办法,以 免北京市出现混乱局面。 4月中旬,江泽民同志、胡锦涛同志找陈希同谈话,提出将其调职的意见,不 料陈希同却以退为进,坚持辞职,他列举三条理由: 一、我年龄己大,不适合再做第一线工作; 二、王宝森案虽是他个人问题,但我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三、我的秘书也卷入王宝森的案子,对此我有直接责任。 中央听了这三条理由,仍不同意陈辞职,但宣布陈希同工作变动之前,北京市 的工作要向胡锦涛同志汇报。 陈希同似乎觉得自己是“陈政局”,中央不会动他,他一方面向有关人讲,北 京的工作中央是肯定的,王宝森个人出了事,不等于大家有什么问题,大家不要自 惭形秽,不要传播小道消息,要相信北京市委。 4月25日,陈两次提出辞职要求。但同日在北京市委党校会上,他仍在大讲特 讲要吸取王宝森事件的教训,搞好党风建设。看来,他的所谓”辞职”,不过是一 种姿态。想以此要挟中央。以为自已是政治局委员,中央会顾及政治影响不敢动他 。 然而,陈希同没想到,他走了一步臭棋。 4月26日,中央政治局召开扩大会议,同意陈”引咎辞职”,同时根据乔石、 李瑞环、刘华清等同志的提议,由中纪委第一书记尉健行同志接替陈的工作。 4月27日晚,胡锦涛代表中央,到北京市委作了宣布。陈希同没有料到,最后 竟是这么个结局。当天中央电视台进行了报道,次日各大报均刊载了这一消息。消 息传开,举国震惊。百姓们议论纷纷: “陈希同引咎辞职,是震惊全国的新闻!是清官?是贪官?是昏官?该清算了 。” “五十年代枪毙刘青山、张于善,起了杀一儆百的作用,管了二三十年,如今 也应该毙他几个。” “王宝森这个贪官自杀,活该!” “奢靡之风可以亡国,贪官污吏可以亡党,再不动下,更待何时?” 据说,王自杀之处,离旅游景点神堂峪不远。不少游人纷纷打听王宝森自杀的 那片果林在哪儿,并不惜步行前去看看。有人建议说应立个牌子:“贪官王宝森自 杀处。”果园是个人承包的,怕招的人多了,毁了果树,就没有立。 也许,就如同景山公园崇侦皇帝上吊的老树前,会立起一块牌子一样,终有一 天,王宝森的自杀处, 或许真会立块牌子, 让人们记住,贪婪决无好下场! 陈希同的身边人 所谓“身边人”,无非是这么几类:在单位是秘书,在家是儿女。除了单位和 家庭,有的腐败分子,可能还有情人。 看陈希同的几位秘书: 秘书,其工作职责是协助领导联系内外,管理文件和处理日常。官职不高但权 力不小。故而有关部门早有种种严格规定:如秘书的人选要经过严格挑选,秘书不 得借领导人名义行事,领导人不得擅自安排自己的秘书以官职,各领导人的秘书之 间不得私相交通、互递情报,等等,考虑不可谓不周,规定不可谓不严,可在现实 生活中,往往并不是那么回事。 陈希同的几位秘书,情况又是如何呢? 大秘书王小贝,一跃而成市委办公厅副主任(副局级)并兼任市委副秘书长, 掌握人事大权。现已被捕; 另一秘书陈健,原为市委一个普通机要通讯员,粗通文墨,学历不高,但却深 受陈希同的重用,现已被捕; 原任陈的秘书的高启明,是在八十年代陈当市长时,当过陈的秘书,旋即提为 县委书记,市农委副书记。后任中资香港某公司总经理,受王宝森等人指令,屡屡 往来于京港之间,内幕难知。现已逃往国外。 最近《羊城晚报》发表署名文章,要求领导干部应从陈希同、王宝森案件中吸 取教训,加强对秘书的管束。文章说: 纵观陈希同、王宝森案件以及铁英案件、黄超案件,发现他们有惊人的相似之 处:首长与秘书双双落马。 陈希同的秘书受贿40.9万元,判刑15年;王宝森的秘书阎振利贪污1万元,挪 用公款64万元用于个人经营活动,判刑7年;(北京市原人大副主任)铁英的秘书段 爱华利用工作之便受贿56000多元,判处有期徒刑5年;曾任原副市长黄超秘书的何 世平受贿24.3万元,判刑16年。 这些问题触目惊心,不是一句“臭味相投”就可以了结的,分析个中原因,有 领导方面的,有秘书自身的,也有机制、管理方面的。 王宝森的秘书同振利是最典型。他原是市财政局的干部,曾因偷盗摩托车,被 公安拘留,受记过处分。据说,当时任市财政局长的王宝森对其并无好感。阎振利 很会“来事儿”,他“积极报名支援西藏建设”,每次回京休假总要去看望王宝森 ,还带上些“土特产”。回京休假他也闲不住,帮王宝森安装浴盆、买电视机,揽 下王宝森的不少”家务事”。一来二去,赢得了王宝森的好感。王宝森当上了副市 长,当同振利从西藏返京后,王宝森辞去原秘书,点名要来阎振利。 阎振利自恃是王宝森的秘书,称王称霸,随意扣压请求报告,代替王宝森发号 施令。有一次竟擅自从海淀区财政局拿走20万元的支票说:“到时候由市财政局还 。”市财政局真的给他圆了帐,财政局说“阎振利是玉宝森的秘书,我们得罪不起 他。” 阎振利之所以这样胡作非为,一个重要原因是失去监督。除了人们慑于他的特 殊地位,还由于他钻了一个空子:人调到市政府工作,行政关系、党的关系却还留 在市财政局。两边都管不到他。 陈健当上陈希同的秘书,也不是因为有什么上乘表现,而是因为他会打乒乓球 ,在办公厅工作时经常陪陈希同打球,办事又能得陈希同喜欢。陈希同、王宝森案 件揭露后,人们看到了“秘书问题”的严重性。中纪委在去年召开的八次全会上明 确提出领导干部要加强对秘书的领导和管理,“切实防止秘书以自己的特殊工作条 件或借领导机关、领导同志名义、乱搞关系·徇私舞弊,谋取私利。”此后,北京 市还规定,秘书要交流,对一位领导服务的时间不宜过长。 再看陈希同的几个儿子: 陈希同有两个儿子,一个叫陈小同,一个叫陈小希。 陈小同原是国家翻译局翻译,1990年赴德留学,后回国。出任北京某涉外酒店 总裁。其妻杜辛,是其大学同学,二人同是毕业于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毕业后先 在中国图书进出口公司工作,后赴法国留学。 据陈小同的一位秘友讲,此人”身体略胖,高度近视,木讷而口吃。初次见面 ,往往给人笑口常开、平易近人的印象。在陈希同王宝森案发后,这位秘友曾撰文 谈及他与陈小同交往时的所见所闻。他说: 由于其特殊身份和恶少行为,陈周围的人们喜欢在背后以“衙内”称之。笔者 也与“衙内”曾共事相交,后分道扬镳。以下文中记述之事,桩桩为笔者亲见亲历 ,绝无虚伪。 那是1987年春季。我走进陈“衙内”的卧室,一眼看见桌子上、床上散乱地堆 放着五六台高级摄像、摄影器材,这些物品,即使在今天,也不是普通百姓所能问 律的。 不到30岁,陈已先后兼任两家公司、一家四星级饭店的总经理。身兼数程,位 高权重,但“衙内”仍改不了鸡鸣狗盗之徒的小人习气。 1986年,北京市东城区公安部门因一团伙观看黄色录像,传讯了时年29岁、在 北京某大房地产公司任领导的陈“衙内”。此案主犯,正是给陈开车的司机。据悉 ,该案主犯不仅集体观看黄色录像,还有违法“模仿”行为(主犯后被劳动教养〕 ,因此公安部门自然也要找陈“衙内”问问。陈只去了一次,就坚决不肯再去。他 嘱咐说:“再有公安局来找我,就说我不在,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陈“衙内”自然是有靠山的。 80年代中期,罪大恶极的流氓犯、上海高干子弟胡某,陈某被执行了枪决。老 百姓闻讯拍手称快,“陈衙内”则持完全否定态度。他不止一次为胡某、陈某鸣冤 喊屈,说什么”是那些坏女人勾引干部子弟”、“她们都是自愿的”。在陈”衙内 ”眼中,受害者反倒成了害人者。 陈“荷内”到上海时,恶少胡某、陈某曾热情款待过他,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 物质上的腐败源于精神上的狂妄。倚仗权势造就宝贵环境,竟使陈“衙内”丧 失自知之明。90年代,他居然还深信“龙生龙,凤生凤”,并因此自认为是天之骄 子。对于其权力所不及的人和事,“衙内”也极喜欢评头论足。他不止一次地议论 中央领导,或称某人“没文化,土老冒”,或议论某人“没水平,升不上去”。 在“衙内”的公司里,上上下下须对陈唯唯诺诺。顺“衙内”者,自然可以平 步青云。对于那些没什么背景、不愿意一呼百诺的下属,“衙内”常以“炒鱿鱼” 相威胁。有人被调离了,“衙内”还会在背后放言道:“只要在北京市的地盘上, 整你还不容易?”不过,陈的这些话常常是在笑咪咪的情况下说出来的,唯其如此 ,给人留下的印象才更深。 陈“衙内”的公司问题不少,难免会有个别工程技术人员提出一些疑问,陈的 助手竟然扬言:“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再要瞎说,就找人把他装进麻袋扔到护城 河里灭了!” “衙内”的内心深处,绝对是“老子京城第一”。一次,法国大使在北京马克 西姆餐厅举行招待会,法使馆工作人员得知陈“衙内”的身份后,遂请大使首先过 来与陈交谈。在这种外交场合下,陈本应谦虚礼让,请大使先与国家部委及市政府 官员交谈,然而“衙内”毫无谦让意识,就像自己真的是北京的化身,与大使侃侃 而谈,旁若无人。 据某外商说,为通过陈“衙内”谒见市府官员时,需付给报酬。问酬金几多时 ,陈手下答:所见官员级别越高,则酬金数额越大,最高需6位数。 陈氏还有一好:极好酒宴,或请人,或人请,反正是公款消费。若真个碰上三 日无人宴请,“衙内’”就喜欢引用《水浒》中的一句话来形容自己的感受:“这 几天没去啜,口中都要淡出鸟儿来了!” 陈“衙内”刚刚接手办公司时,上级曾给他一辆轿车,陈嫌车不好,张口闭口 就是“破伏尔加”。不久,陈的车就换成“蓝鸟”。再之后,陈到北京新世纪饭店 任总经理,很快又将“蓝鸟”换成当时还不多见的德国“宝马”。陈为车花费巨大 ,上级主管部门曾提出批评,但陈依然我行我素。 陈“衙内”给人的印象是凡事必点头,有求必答应。但办事不办事,陈却会区 别对待。若有利害关系,“衙内”事必躬亲;若无利害关系,陈连电话也懒得接, 概由手下人应付。 北京首钢周公子,自80年代中期即开始操办一大型房地产项目,陈“衙内”闻 讯自然积极配合。两公子联袂到夏威夷等地考察,花天酒地,自不待言。令人诧异 的是,这个位于北京西直门立交桥东北角、占用大片黄金地段、耗费巨额资金的庞 大工程,几栋高层建筑的结构及外装修完工已有五六年,却听任风吹雨打,庞大的 建筑悄悄扔在那里,全然无人问津。 党中央在80年代未作出明确规定:凡国务院组成人员的子女,应一律离开流通 领域。陈获悉后,大呼“不服”。他在单位里明确宣布:房地产业不属于流通领域! 不过,中央有关部门严格执行决定,几次将其传唤到中央机关,明确通知“衙内” 不得在房地产公司任职,井安排陈到某建筑公司作领导。“衙内”一听,痛哭流涕 。不过,“衙内”华竟不是凡夫俗子,他拒不服从上级安排,摇身一变,又进了一 家豪华合资饭店,出任中方总经理。 笔者与陈曾共事几年,但文中记述的这些,恐怕只是衙内“业绩”之冰山一隅 。 窃以为,陈“衙内”本不乏憨态可掬之处,其得志之初,天良亦未完全混灭。 笔者虽不敢恭维其智商很高,但倘若其家教甚严,倘若其有自知之明,倘若其在万 花筒般的物欲引诱下能保持分析能力和约束能力,则陈或许不至于沦落到在38岁时 就走上末路。 陈小希情况不详。 最后说说陈希同的情妇。 陈希同的罪行之一,是生活腐化。据悉,早在1984年,陈就结识了比自己小近 30岁的女人何平,从1989年至事发,保持不正当两性关系长达6年之久。并利用职 权,安排何平到某大饭店任中方总经理。陈健被捕后,何干及女儿即去了香港,王 自杀后,陈希同之子陈小同曾去香港,转告陈的口信,让何“千万不要回来”。据 悉何原为北京某单位一个普通的宣传干事,结识陈希同后调任北京某涉外饭店五州 大酒店中方经理。事发后逃往香港。最后结局如何报道不一。有消息说这位陈、工 案件的重要见证人已被捉拿归案。 陈希同近况 据报道,陈希同近日心脏病发作,已入院治疗。文章说:前北京市委书记陈希 同心脏有问题,于今年初人了北京复兴医院。复兴医院以前是间公安医院,是囚犯 专用的。 老百姓如是说 ——诠注现代反贪“新民谣” 单位钱虽少, 领导坐‘蓝鸟’; 企业欠着钱, 厂长坐‘丰田’。 [诠注]中国大陆的领导人,没有多少私有财产,更没有象国民党时期那样出现 垄断性的家庭财团,应该说,中国领导人,特别是高级干部,一般还是比较清廉自 律的。 不过,一些领导人花起公家的钱来,往往大手大脚。这也是事实。不管是个什 么官,往往要买进口车,这在中国,也可以说是一种腐败现象,据权威统计,1992 年,全国小车消费为114亿人民币;1993年,突破200亿大关。据国家统计局统计, 全国竟有1000多个县(市)挪用扶贪款买小车,吉林省国营企业困难的不少,生产 下降,但1993年吉林省社会集团购买小车10622辆,比上年增长了30.8%。所谓 “赤字一大串,高档汽车一大溜。”据统计,至1992年,各级机关用来购小车的钱 ,已累计达1000亿元人民币以上。 1994年,中央提出了干部廉洁自律的“新五条”这五条新规定是: (1)不准违反规定购小汽车; (2)不准压价购房,超标装修; (3)不准超标接待; (4)不准利用调动、婚丧嫁娶、乔迁之机大操大办; (5)不准拖欠公款,借公款营私。 这里把小汽车问题列为第一条,可见干部坐豪华丰,已成了百姓反映强烈的一 个问题。百姓们说:”四个现代化,首先是干部的轿子现代化了”百姓们说,某些 干部是: 一支烟二两油, 一顿饭一头牛, 一屈股坐了一栋楼。 毛泽东的官,两袖清风; 华国锋的官,无影无踪; 现如今的官,…… 有人提出,若要真反腐败,就要像清查“三种人”那样清查四种“暴富”之人 ,这四种人是: 利用价格双轨暴富的人; 利用房地产批租暴富的人; 利用利率羡价暴富的人; 利用权力炒股的人。 什么叫“暴富”。据国家体改委主办的《中国改革报》报道,美国福布斯杂志 公布的全球500名富豪中,中国大陆有17人,又称,中国大陆目前拥有资产百万的富 翁达百万人,总资产达一万亿元。而据1995年初的统计,大陆城乡居民个人金融资 产(存款、债券、股票等)为三万亿元左右,换句话说,占大陆人口不足十分之一 的人,占据了居民个人金融资产总额的三分之一。观察家认为,就是在新加坡、日 本等经济发展较快的国家,经过合法手段积聚百万资产,也需要几十年的努力。大 陆却何以短短十几年,就出现如此多的百万富翁?这其中,是不是隐蔽着诸多腐败 和非法的活动呢? 至于这“四种人”究竟是怎么暴富的,下面即分而述之—— 利用价格双轨暴富: 在向商品经济、市场经济的转轨过程中,由于某些物品短缺,国家实行了价格 的双轨制,即国家调拔价和企业自销价,国家定价和自行拨价,其间的差价,往往 高这一倍以上。谁能搞到国家调拔价和国家定价的物品,一倒手即可获利一倍以上 。因而那些握有审批权的人物,油水可就是大大的了。于是乎,为了搞到批件,不 知有多少人在攻关、送礼、行贿。据有人计算,仅1987-1983两年,双轨差价就上 亿,这自然造就出一批百万富翁。 利用利率差价暴富: 在投资规模大,资金短缺,通货膨胀率又明显高于利率的情况下,谁能从银行 贷出款来,一倒手以高出国家规定的利率“贷”出,准能发大财。比如说一笔贷款 ,国家规定利率是15%,可你就是要25%,也有人愿意。这10%自然就吃了回扣。 据专家估计,这种利率差一年即可高速数百亿元人民币,保守一点说,也至少有几 十亿人民币,这一大笔钱落故个人腰包,又该造就出多少暴发户啊! 利用房地产批文暴富: 1991年以后兴起的房地产热,为某些掌权者及投机分子提供了又一次暴富的机 会。某一块土地可否出让,以何种价格出租,都在批文者一句话。于是,有本事弄 到批文,可再以高价转出。一时倒“批文”成为中国一大景观,地上还来见一砖一 瓦。地价已炒成天文数字。靠这种手段,又造就了一大批百万富翁、千万富公。 利用权力炒股暴富: 1992年以来,股市日见活跃,这给某些人又提供了暴富机遇,如已查处的湖北 省原副省长陈永文,其主要犯罪事实就是利用公款炒股。中央电视台1997年7月27日 “焦点访淡”披露,嘉兴市信托投资公司证券营业部一个小小经理李伟民,挪用公 款炒股,挪用了多少钱呢?一亿八千多万!结果损失75万元。 2.“内部稳定,外部搞活”。 [诠注]“内部稳定”,是指把老婆稳定,“外部搞活”,是指在外面乱搞两性 关系。 3。跟着宣传部,总是犯错误…… 头几年,百姓中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 跟着宣传部,总是犯错误。 跟着统战部,沾光受照顾。 跟着外交部,出国如散步。 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 [诠注]这一顺口溜,前面讲的“跟着宣传部,总是犯错误”方面,大概是讲宣 传口径略有变化,一跟不上就会犯错误,这里且不去说它,也不必认真。这里关键 是最后一句,“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实际上百姓们对干部任用制度方面的 腐败现象,深恶痛绝,难怪有人讲,要当家,除了“四化”(革命化、年轻化、知 识化、专业化)外,还得有“话”— “有人说句话。” 4.表扬了指鹿为马的…… 曾有人说用人上的腐败,是最大的腐败。民谣对此也有所反映。有一首民谣中 这样说的: 表扬了指鹿为马的, 提拔了溜须拍马的, 苦了当牛做马的, 整了单枪匹马的。 [诠注]这是说,一些信口开河,谎报政绩的人,反倒得宠了,一些跑官、闹官 的,反被提拔了;一些忠诚苦干的,反倒整垮了;一些无来头无靠山的,总是给人 垫背,代人受过。 这一民谣的另一版本是这样的: 富了投机倒把的, 提了吹牛拍马的, 树了弄虚作假的, 苦了奉公守法的。 5.春节晚会上曾引用过的一首民谣 头二年春节晚会上,牛群、冯巩对说的相声中,引用了下这首民谣: 上午随着轮子转, 中午围着杯子转, 下午围着骰子转, 晚上围着裙子转。 [诠注]头一句,是讲开着高级轿车兜风。名曰深入实际,则走马观花。 第二句,是讽刺利用公款大吃大喝,现据一些己为媒体报道的情况看,这一现 象是相当普遍的。安徽揭阳县高公镇一名小小村长,绰号“李一瓶”,在任三年, 吃喝花了5万元,被判刑一年。兰州一家高级饭店,每天“生产”高级泔水500多公 斤。 第三句,是讲搓麻将赌钱,报载,原广东省恩平市江洲镇岑某,不到一年,就 赌掉1300多万元公款。 第四句,是讲养“小蜜”情妇。 6·“只吃不带,作风正派” 这首民谣全文如下: 只吃不带,作风正派; 又吃又带,不算意外; 不吃不带,才叫奇怪。 [诠注]本来,不吃请,不带礼,才是作风正派,可有些地区风气不正,是非颠 倒,百姓无奈,才借此民谣俗谚,渲吐胸中之闷。 7. 大干部学王宝森, 小干部学孔繁森。 王宝森是近年来揭露出来的最大贪官;孔繁森是最新树立的清官典型。有人发 牢骚说:“大干部是王宝森,小干部是孔繁森” [诠注]王宝森案件,在百姓中影响极坏,故有此语。 不过,近年来贪污腐败现象的确相当严重。 8.贪官们的“四项基本原则” 有这样一首民谣: 吃饭基本有人请, 喝酒基本有人送, 工资基本不用, 老婆基本不动。 这就民间百姓戏称的贪官们的“四项基本原则”。 9.贪官们的吃喝住行 出则前呼后拥,警车开道; 住则豪华宾馆,服务配套。 食则山珍海昧,烟酒全报; 去则上特产品,大包小包。 [诠注]这首民谣表达了百姓对某些脱离群众的贪官们的痛恨。 10.“一等人是官倒… ” 这是一首头凡年流传甚广的民谣: 一等人是官倒,出了事有人保,实在不行往外跑; 二等人是公仆,游山玩水享清福; 三等人搞承包,吃喝嫖赌全报销; 四等人干租赁,坑蒙拐骗带小姘: 五等人是明星,挣得票子数不清; 六等人搞个体,挣多挣少归自己; 七等人干宣传,隔三岔五能解馋; 八等人是画家,画完螃日画大虾; 九等人大盖帽,吃完原告吃被告; 十等人老百姓,学习雷锋干革命。 11.仿《长征》诗饮酒歌 有一首讥讽贪官贪杯的民谣,是这样说的: 公仆不怕饮酒难, 万杯千盏只等闲; ‘习水’、‘洋河’腾细浪, ‘孔府’佳酿走泥丸; ‘酒鬼’下肚肚里暖, ‘特曲’壮胆胆不寒; 更喜‘茅台、五粮液’, 诸君饮后尽开颜。 12.受贿秘诀 大吃不大喝, 收礼不受贿; 喜新不厌旧, 风流不下流。 [诠注]这首“民谣”,据称为某些贪官奉为保官“护身符”,认为出如此正 处于廉与贪之间,是所谓”灰色腐败,出不了事。” 有一位贪官,总结了如下一套受贿技巧: 交明留暗。 交湿留干, 交小留大, 交险留安。 所谓“文明留暗”,明,是指大家都知道的钱物;暗,是指鲜为人知、偷偷 摸摸送来的钱物; 所谓“文湿留干”,湿,是指烟酒点心之类;干,是指钞票; 所谓“交小留大”,小,是指不值多少钱的东西:大,是指电视、冰箱、录 相机等大家伙: 所谓“交险留安”,险,是指一般认识的人送来的东西;安,是指关系深, 绝不会”出卖”他的人送来的东西。 有一位深谙此道的官员说的一段话,也可用来为此段民谣作注脚,他说: “在中国贪污有罪,盗窃有罪,搞女人有罪,唯独吃点喝点没罪。谁见过一个 干部仅仅因为吃喝就下台的?” 13.“喝起酒来可以两三瓶不醉… ” 这也是一首流传甚广的民谣: 喝起酒来两三瓶不醉, 打起牌来三四宿不睡, 跳起舞来什么舞都会, 吃起席来七八盘不累, 办起公来什么都不会。 「诠注」吃喝之内,的确是“吃坏了党风吃坏了胃。”群众说这些“酒精考验 ”的干部,悼念死人吃,纪念活人也吃,所谓“追悼追悼,筷子追,杯中悼;纪念 纪念,东西纪,席上念。”办起公来,上级来吃,下级来也吃,所谓上下对“口” ,横向连“席”。他们把毛泽东的语录改了一个字,叫做:“革命就是请客吃饭! ” 此民谣有多种“版本”,这是其中之一。 14.有关权色交易的几段民谣 其一: 官人一卡, 女人一拉, 一切OK。 其二: 送上金钱推着办, 送上美女马上办, 无钱无女靠边站。 其三: 没有好处不办事, 有了好处乱办事, 歪门邪道好办事, 送上女人办大事, 正儿八经难办事。 《天怒》中没有揭示的谜底 王宝森与李嘉诚和东方广场有无关联 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共北京市委书记尉健行今天下午在此间会见香港长江 实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李嘉诚一行。 尉健行在谈到长江实业(集团)参与投资的王府井东方广场的建设时说,这是 北京市一个重大建设项目,各方面都很关心。有传言说东方广场与王宝森等人的案 件有关,这种传言是没有根据的。 尉健行希望双方加强合作,进一步修改好设计方案,使东方广场的建设更好地 符合首都的功能和北京城市总体规划的要求。 王宝森案结,陈希同案始 北京昨日终于公布“王宝森案”处理结果。其中最引注目之内容,当数陈希同 问题了。来自北京消息称,陈目前仍被软禁在北戴河一间别墅写交代材料,中央已 同意由其夫人照顾日常生活。此外,北京昨天有一连串举动,显示出“王宝森案” 已审理结束而“陈希同案”调查即将开始。 北京消息人上称:王宝森尸体直至近日中央才批准予以火化,显示已排除他杀 可能性,对该案审理也告一段落。至于陈希同究竟涉及什么重大问题,在北京则众 说纷坛。一般认为陈希同纵容王宝森犯罪,事先知情但因有关本人利益而予默许, 但也有说陈希同主要涉嫌申办奥运经济罪案,该案也与副市长张百发有关。 在北京很多官员都知道陈希同生活也同王宝森一样腐化,可谓臭味相投。据说 两人及亲信在五洲大酒店常年包房,以致该饭店的漂亮服务员均是“名花有主”。 特讯:杜愚蒙受不白之冤 1995年6月,香港《前哨》杂志刊登署名文章,以陈希同、王宝森为背景,指 名道姓说北京电视台节目主持人杜愚与广播电视部某高层人士有染。无辜的杜愚从 此陷入了噩梦般的生活。在北京电视台的全力支持下,杜愚对《前哨》杂志展开长 达二年的艰难诉讼,于1997年4月经庭外调解,获赔15万元。被告《前哨》杂志在 1997年5月号上刊登了书面道歉。 杜愚官司大获金胜后,北京电视台又将《前哨》杂志推上了被告席。此案于19 97年11月14日由香港高等法院开庭审理,裁定《前哨》杂志败诉。 飞来“横祸” 杜愚这个名字在北京家喻户晓,她于1986年从北京广播学院毕业,被分配到北 京电视台担任新闻播音员。1992年,她开始全力筹划“敞开你的心扉”心理咨询节 目。该节目自1993年开播,每星期三晚7时41分到8时结束,拦目平均收视率25%, 名列北京各台拦目的前10名。 正当她金身心投入工作中时,祸从天降,1995年6月的一天,一位香港朋友给 她打来电话,说:“香港《前哨》杂志写你与广电部领导有染,你知道不知道?” “什么?”杜愚听到这个消息,如遭电击。“麻烦你赶快把复印件传给我,我 现在就到邮局去接。” 一小时后,杜愚收到了朋友从香港传来的《前哨》复印件。1995年6月号的《 前哨》月刊从第24页至26页刊登暑名“前哨特约记者常川”的文章《陈希同下台前 后的北京》,以醒目的标题《北京电视台传出奸情丑闻》,指名道姓他说杜愚与广 电部某领导有染,看到这里,杜愚脸色骤变,只感到浑身发颤,手脚冰凉。 回到家里,她的心情可以用悲凉和暗无天日来形容。她觉得太冤:自己与陈希 同、王宝森还有“绯闻”中的那位广电部领导从来就没见过。在两年前,因性格不 和,她与丈夫分了手,带着8岁的女儿杜小愚与父母同住。这件事地下想惊动父母 和年幼的女儿,想了一夜,她决定依靠组织。第二天,她将此事向北京电视台的领 导作了汇报,令她惊讶的是,台里的领导早已听到了传闻,因为对她的生活作风一 向了解,所以未加理睬,没有找她谈过。 尽管杜愚深信“身正不怕影子歪”,但此后将近半年的时间内,不断有不明真 相的人打电话或写信对她加以指责,有时一天能接到十几个电话,有人在电话中说 她道德败坏,不配教育、开导青年。 谣言还传到了父母的工作单位,身为高级工程师的父母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来 ,女儿列学校上学,也有人指指点点。 在这样的情形下,杜愚大受刺激,白天精神恍惚,晚上不服安眠药就睡不着觉 ,刚刚30出头的她在短短几个月内,头发就白了许多,有一度她曾想轻生。终于, 1995年底,“敞开你的心扉”栏目宣告停播。 杜愚别无选择,决定像秋菊打官司那样,用法律武器为自己讨个说法。在下决 心的那天晚上,她认真地找女儿谈了一次话。“小愚,有一家杂志诽谤妈妈,这时 你也是一种伤害,妈妈只能打官司,只有这样妈妈才能恢复名誉。”“妈,您当然 要打。他们不能欺负我妈。” 罗律师仗义愿执言 1996年4月的一天,在一个偶然的场合,北京电视台的一位负责人与北京电视 台法律顾问罗志坚相遇。这位负责人将杜愚无辜受诽谤一事向罗全盘托出并把复印 件给他看,问罗能否插手些事。罗没有马上答应,而是问:“这人平时表现如何? ”“表现很好,是个很守道的女人。也从没听说与绯闻中的人物有过接触。”罗沉 吟片刻,提出要约见杜愚。 几天后,罗志坚经这位负责人介绍,在北京电视台见到了穿着朴素,神情忧郁 的杜愚。杜愚见到罗,表现得很激动,说:“我现在没心思工作了,过了那么多时 间,还有好多人在指点我。” “这谣言怎么会造到你身上?”“我也不明白,我平时搞节目,别人清吃饭我 都不愿去,谣言怎么会造到我身上!” 杜愚说话时,罗志坚冷眼观察,凭他的直觉,一个不守道的女人不会像杜愚这 样态度激昂,悲愤交加。当杜愚询问罗对打这场官司的看法时,罗反问:“我首先 问你,你要回答真实情况。你究竟有没有这事?” “我连人都不认识,怎么会??”见杜愚如此坚定,罗志坚当即表示:“如果 你连人都不认识,我肯定能给你打赢这场官司。” 官司几度休又诉 罗志坚极讲究办案效率,第二天,就找到香港廖绮云律师事务所在北京办事处 的负责人,请他们代理此案。这位负责人告诉罗,在此之前杜愚就找过他们,因为 此案是首宗内地人控告香港地区媒介的官司,有一定难度,已被他们回绝,再者杜 愚手上只有香港朋友传真给她的复印件,从法律上许,复印件不是有效文件。不得 已,罗决定亲自出马。 1996年5月,罗志坚按照香港律师事务所提供的地址找到《前哨》杂志社。当 他拿到蒙着厚厚一层灰尘的1995年第6号的《前哨》杂志时,如获至宝,长长地舒 了一口气。有了《前哨》杂志的原本,香港廖绮云律师事务所终于同意代理此案, 并向《前哨》杂志正式发出律师信。 《前哨》老板刘文达收到律师信后,态度极其嚣张,一口咬定他们不会造谣生 事,说杜愚夸大了《前哨》的杀伤力,《前哨》只是报道传闻而已,“《前哨》不 能在北京发行,杜愚托朋友把《前哨》带到北京是知法犯法,她即使告我,也告不 倒。” 刘文达以为杜愚经不起持久战,抱着能拖则拖的侥幸心理妄图把这场官司熄灭 掉。罗志坚几经周折,找到诽谤案的共同被告--《前哨》杂志的发行商和承印商 。承担《前哨》杂志发行事务的香港吴兴记书报社老板吴中兴,一听到消息,顿时 慌了,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我早就对刘文进说过,报道要确实,切勿人身攻击 ,此事应由刘文达负责,这叫好汉做事好汉当。” 刘文达听说罗志坚找了吴中兴,急了:“没有道理,何必起诉我的两个合作。 ”1996年10月,《前哨》开始软了下来,在给杜愚的一封答复函中,他们表示:如 果传闻被证实是假的,《前哨》愿意更正,但对于杜愚在诉讼中提出的赔偿100万 人民币的要求,他们置若罔闻。 经过罗志坚和香港律师的一番交涉,在大量的证据面前,《前哨》杂志于1997 年1月给罗志坚和杜愚发了一封“关于索赔问题”答复函,表示愿意赔偿人民币2万 元。罗志坚愤然回绝。不久,刘文达又以杂志社亏本为由,提出赔偿金额为4万元, 罗认为荒诞之极。于是刘文达又将赔偿金额加到10万元,再一次遭到;罗严厉拒绝 。“一个内地人的名誉只2万元,这太欺负内地人了。”杜愚也甚感气愤。 不久,刘文达向罗志坚提议,赔偿30万元。罗找杜愚商量,杜愚为了尽快恢复 名誉,接受了这个提议,然而几天之后,刘文达又要求降低赔偿金额,只愿赔偿15 万元,杜愚再一次作了让步。 然而直到1997年2月底,刘文达还一拖再拖,拒绝在赔偿协议上签字。罗志坚 忍无可忍,于2月28日给刘文达发出一封长达9页的措词严厉的信,“你们为了取悦 读者,提高报刊的销售量,捏造了一个根本与杜愚从未见过面的人的绊闻,你们不 会知道,当你们获得一个个恫臭的同时,一个弱女子却在深渊中忍受着你们给她带 来的人生莫大的痛苦!” 些信发出后,刘文达迟迟没有回音,于是罗志坚与香港律师商量,决定诉诸法 庭。刘文达闻讯吓坏了,他知道如若诉之于法庭,赔偿的数额将会远不止这个数目 。深知亏理的刘文达立刻提出愿意庭外和解及赔偿15万元人民币。 去年4月,《前哨》杂志终于在“向杜愚赔偿15万元并刊登书面道歉”协议书 上签了字,但又提出分3个月支付赔偿金。然而事情远没有结束,1997年5月,《前 哨》杂志在5月号的第10页上刊登了向杜愚公开道歉的信函,而在紧接着的第11页 上,却又以《陈希同王宝森同时与一女电视台主持人有染》为标题,再一次对内地 电视工作者进行攻击,其险恶用心不言而喻。文章刊登后不久,北京电视台即对《 前哨》杂志及其发行商和承印商提起诉讼,北京电视台在诉状中称:被告的诽谤性 文章刊出后,致使杜愚每天处于恍惚之中,“敞开你的心扉”被迫中断制作和播出 ,造成北京电视台广告收入损失300万元,败坏了北京电视台的声誉,减少了与海 内外电视台的交换,为此,北京电视台要求《前哨》杂志赔偿名誉损害费、经济损 失费、诉讼费共计港币500万元,并要求《前哨》杂志公开赔礼道歉,恢复名誉。 去年6月,杜愚将所得的15万元扣除诉讼期间付给香港律师的费用,余额全部 捐给了北京大兴礼贤镇儿童福利院。 可是,《前哨》杂志竞在去年10月,无中生有地刊登文章,说杜愚拿到15万 赔偿金后,于去年8月下旬与《中国可以说不》的作者之一秘密出游泰国,这篇文 章的标题上还特意点出“男”作者,其用意明眼人一看便知。 去年10月25日,这篇文章所说的“男作者”宋强写了封抗议信托人转给罗志 坚,请罗将此信交给香港媒介公开发表。宋强在抗议中愤怒指出:“责刊的这篇 文章使我如遭雷击,几欲晕倒。我居然在今年的8月下旬和一位名叫杜愚的小组秘 密地结伴去游泰国,要么是我疯了,要么是你们疯了。恕我不客气,你们现在的方 式过于卑鄙和下流了。因迄今为止我从未去过任何国家,我从没有申请过任何护照 。更令人气愤的是,在拜读贵刊那篇报道前,我从没有见过杜愚其人。贵刊如此作 法,实在败坏了港岛媒体的声誉,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大笔一挥就派往了至少是 与我宋强毫不相干的国家,人要将心比心,如果我写一篇《前哨》刘文达先生的妻 子与香港某富家子弟秘密结伴去西班牙,您心中会有何感想?”为此,宋强要求《 前哨》公开为他澄清事实并赔礼道歉,承担法律责任,赔偿一切损失,据罗志坚说 ,宋强已委托他打这场官司,如果《前哨》不认错,宋强准备起诉。 无辜者终还清白 自去年5月北京电视台起诉后,杜愚作为北京电视台状告《前哨》杂志的主要 证人,积极参与此案的诉讼活动。《前哨》杂志恼羞成怒,不断刊登文章对杜愚进 行人身攻击,他们咒杜愚是个“饶舌的婆娘”,还说她“背后搞鬼,无理取闹!” 对于北京电视台的起诉,《前哨》还露出了无赖的嘴脸,他们偷偷搬了家,换了电 话号码。在这种情况下,罗志坚与代理此案的律师事务所的律师骆健华商量,决定 在报上刊登启事。 这一招,逼得《前哨》不得不站出来,他们一方面声称从未收到原告的律师信 ,另一方面又辩解说与杜愚的官司已经了结,所谓“诽谤官司”也就算完结了。他 们狡辩说北京电视台是一个政府机构,传媒有权对某一切事务进行报道。对于被告 的无赖行径,北京电视台有关负责人指出,北京电视台作为一家国有性质的经营机 构,绝对有权对损害其一切经营活动的诽谤行为追究法律责任。《前哨》终于没辙 了,走投无路的刘文达在去年10月给骆健华写了两封信,大骂骆健华律师事务所。 骆健华回敬道:“香港已经回归了,内地就是我的母亲。” 1997年11月14日,北京电视台控告香港《前哨》杂志出版商明力有限公司的诽 谤案由香港高等法院在施伟文法官主审下开庭审理,在被告人缺席的情况下,经原 告方律师陈词申请,法院裁定明力有限公司败诉,须赔偿北京电视台所有的损失, 包括处罚性赔偿,具体金额由法院经历司另行评定核算。 “北京帮”纷纷落马,清政廉洁有几人 陈希同“引咎辞职”后,原先在他庇护下的一些人纷纷暴露了出来: --原市政府秘书长、市人大副主任铁英被捕。这个铁女人,原是陈的铁杆心 腹,家中房子装修,就花了七十万,空调就装了8台,如靠工资,几不可能。 --怀柔县县委书记刘金生也被捕,此人长期在中内租用豪华宾馆“办公”, 美其名曰:不摆阔难以引商投资。 --原市长助理、市政协副主席黄纪诚被停职反省,据说此人给台阶不下,拒 不交待问题,心存侥幸,然终未逃脱法网。 --1995年1月27日,首都机场。刚从捷克回国的原市经贸委十部毕某惊魂未定 ,就被执法人员戴上了手铐。此人盗窃、伪造、倒卖进口许可证,牟取暴利人民币 几百万元。市纪委牵头的联合调查组为擒住元凶整整干了7个月多。 --北京市自来水公司某些领导干部以及开源公司经理严重违反财经纪律,挪用 1500万建设资金,受到了市纪委的严肃处理。 --刘歧,原北京市房改办主任,一个脑子灵得象“小电脑”、握有实权的正 局级干部,因为严重贪污受贿问题,受到中纪委和市检察院的查办。其中一波三折 ,关键时刻,市纪委书记李永安三次出马谈话,最后确认其已经触犯刑律,检察机 关将其逮捕,目前正在追究刑事责任。 --某区副区长也因受贿问题被捕。 一时间,京城传言四起,其中有不明真相的,有表示义愤的,也有谣言:“市 委大院随时有警车进去!” 一时间好象京城没了好人。 人人自危,民心不稳就无法正常干事,就无法健康地开展反腐败斗争。北京市 委从稳定大局出发,首抓了科学把握反腐败政策。尉健行多次强调:王宝森是个生 活糜烂的腐败分子,没有代表性。北京市绝大多数领导干部是好的,是可以信赖的。 副市长李润五猝死之谜 继王宝森饮弹自杀后,北京又出现爆炸性新闻:副市长李润五于市政府常务会 上狡死! 李润五何以猝死?他的死与陈希同、王宝森案有何瓜葛? 李润五猝死的时间是1995年11月2日(王宝森饮弹自杀是在5月)。 猝死的地点是北京市政府常务会上。 当时,李润五首先以副市长的身份,宣布会议进程,接着会议在沉闷的气氛中 开始。据后来此间人事分析,当天李润五的心理压力太大,特别是北京发展(香港 )有限公司董事长高启明已逃离香港,下落不明,而王宝森命案所触发的一系列经 济丑闻,已由无锡、深杉向香港、西印度群岛蔓延,一个案件触发另一个案件,凡 此种种,可能使李润五精神上不胜负荷。因此,11月 2日日这天,李润五在市政府 常务会上发完言刚坐下,即心脏病猝发,当场死在会议桌上,令所有与会者手慌脚 乱,大惊失色。 那么,李润五的死,与陈希同、王宝森的案子有无关系呢? 答日:有。这当中的重要渊源还是在香港成立的那家北京发展(香港)有限公 司。 据有关资料显示,无锡新兴实业总公司将一部分非法敛集的款项,汇到深圳的 挂钩公司--中兴企业联合有限公司;另一部分流入北京市财政局,然后注入香 港股票市场。 1992年底,中央财政部再三明令:任何地方政府的财政部门,不得在香港办公 司。但是陈希同无视中央精神,无视国家的宏观调控,指示王宝森、李润五,排除 一切阻力,硬是要在香港成立一家以陈希同为核心的控股公司。 1993年7月29日,北京市财政局的资金正式注入香港毛纺厂有限公司,并将之 改名为北京发展(香港)有限公司,香港毛纺厂有限公司的原董事相继退出董事会 ,来自北京的陈希同的私人秘书高启明担任了董事长,下属董事,也由北京来的一 班人分别担任。李润五与北京市房地产管理局长刘岐等,都介入北京发展(香港) 有限公司的上市策划活动。 最初无锡非法集资案败露后,陈希同、王宝森仅仅露了一点马脚,但随着调查 工作的不断深入,此间人士便逐步发现,原来王宝森的经济犯罪已延伸到香港,而 且此中还与另一位副市长李润五不无关系。 于是,在王宝森畏罪自杀后,随着中纪委调查组对北京案件的不断深入调查研 究,李润五参与的一系列违法活动相继暴露出来,李润五如坐针毡,惶惶不安,到 最后:便发生了前文所述的市政府常务会上猝死的一幕。 准确地说。李润五的死,是继王宝森自杀后北京市政府的第二宗命案。 中纪委高举反贪利剑,尉健行如是说 继任的北京市委书记尉健行同志讲,陈希同和北京市的一些干部的堕落真是触 目惊心!他们比当年的刘青山、张子善可要坏一百倍!这些人吃喝嫖贪样样俱全, 从里到外、烂透了。这样高级的党政干部腐化堕落到这个地步,非常值得我们深思 和警惕。反腐败到了积重难返的时候再采取行动,就不容易查到底了。看来我们在 这个问题上已经行动迟了。 亦凡书库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