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洪水》 ·导言· 导言98,中国大水战   一      水,是生命之源,它哺育了生生不息的人类。   水,也是妖魔猛兽,它给人类带来数不尽的痛苦和灾难。   1998年,流经中国大地的长江、嫩江、松花江等大江大河,隐去往日 温柔美丽的笑靥,露出了凶猛可怖的狰狞。   肆虐的暴雨,横扫着中国的南方和北方,暴雨所到之处,江湖水涨, 河沟漫溢。   涨!       凶猛的洪水跳过设防水位,警戒水位,紧急水位,危险水位,历史最 高水位,疯狂地涂写着新的水位纪录。   元月初,钱塘江告急!太湖告急!。   3月初,赣江告急!信江告急!抚河告急!鄱阳湖告急!江西大部分江、 河、湖、库水位普遍越过警戒线,全省提前进入汛期。   3月中旬,湘江告急!资江告急!沅江告急!澧江告急!洞庭湖恶浪翻 滚。   6月中旬,长江告急!汉江告急!清江告急!丹江告急!东荆河告急! 府环河告急!流经湖北的大江大河全线告急!   7月初,重庆告急!沙市告急!公安告急!石首高急!监利告急!洪湖 告急!岳阳告急!武汉告急!黄石告急!武穴告急!九江告急!安庆告急! 芜湖告急!南京告急!长江发生了全流域性特大洪水。   7月中旬,内蒙告急!吉林告急!哈尔滨告急!佳木斯告急!齐齐哈尔 告急!大庆告急!松花江、嫩江流域发生了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   二   咆哮的江水卷起一次又一次洪峰,吞噬了一个个村庄,一片片良田, 一个个市县,一座座工厂,一所所学校。   肆虐的洪水象一只换无情的魔爪,撕开了长江中下游近千个大大小小 的民垸,1300多人被夺去生命,几千万亩良田被淹,几百万人痛失家园。   浩浩荡档的江水,每天都在不断地制造大大小小的险情。   暴戾的洪魔,常猝然不及防地酿造大大小小的悲剧和灾难。   历史将铭记这些令人猝不及防的灾难和痛不欲生的伤口:   8月1日晚,湖北嘉鱼县牌州湾合镇垸溃口,80平方公里的牌州湾一片 汪洋,5万多人失去家园,44人在这场灾难中丧生。   8月4日晚,九江江新洲垸堤溃决,4万多人痛失家园。   8月7日深夜,湖北公安县孟溪大垸虎右支堤溃口,300多平方公里的孟 溪大垸尽成泽国,4人丧身水中。   同一天,九江城区以西4公里处防洪墙突然坍塌,长江干堤被撕开50多 米长的豁口,江水汹涌奔突冲进城西,九江经济技术开发区淹没,九江城 40万人民的生命安全受到严重威胁。   ……   就在中国南方遭受水灾之苦时,北方的嫩江、松花江也开始兴风作浪。   嫩江撞开一个个口子,冲进内蒙、吉林境内的乡镇和村庄。   松花江卷起一阵又一阵怒涛,拼命撞击着脆弱的堤防。哈尔滨水临城 下,岌岌可危。   洪水突破一道又一道防线向大庆扑来,大庆三水压境,中国最大的油 田面临灭顶之灾。   这场世纪末大洪灾几乎席卷了大半个中国,据国务院副总理温家宝的 报告,全国共有29个省、区、市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洪涝灾害,受灾面积3. 18亿亩,受灾人口2.23亿人,死亡3004人,倒塌房屋497万间,直接经济损 失达到1666亿元。   三   面对这场百年不遇的洪灾,中国人没有束手待毙。他们要为中华民族 不可战胜的尊严而战!为保卫改革开放的成果而战!为保卫人民的生命财 产而战!   长江、嫩江、松花江沿线数千万群众扑上大堤与洪水展开了英勇的搏 斗。海、陆、空几十万官兵从四面八方奔赴抗洪一线投入战斗。军民肩靠 着肩,手挽着手,用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摧不毁的长堤。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洪滔滚滚的长江、嫩江、松花江犹如一个 大战场。从湖南、湖北到江西、安徽、江苏的几千公里长江大堤上,在内 蒙、吉林、黑龙江嫩江、松花江流域,800万军民与洪水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他们头枕怒涛,与江水共眠,日夜守护着大堤,守护着身后的家园。   这是一部惊心动魄的人与洪水搏斗的活剧。汗水与血水,生存与毁灭, 坚韧与苦难,奉献与牺牲,组成了一曲曲英勇悲壮而又荡气回肠的旋律。   万里长江,险在荆江。在延绵180多公里的荆江大堤,荆江保卫战进行 得异常激烈和残酷。长江洪峰峰叠峰、峰咬峰,一次又一次扑打着、撕咬 着并不坚实的大堤。   江汉平原危在旦夕!武汉三镇危在旦夕!200多万军民以人在堤在的决 心背水一战。水涨一寸,堤高一尺,人与洪水进行着从未有过的抗争和较 量。因为在他们的身后,是700多万父老乡亲,是广袤富饶的江汉平原,是 华中第一重镇武汉。   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有的人倒下了,再没有起来。有的人被洪 水卷走了,带着人生的许多牵挂和遗憾。   在生者与死者的英勇捍卫下,荆江大堤保住了,江汉平原保住了, 700多万人民的家园保住了。   武汉保卫战,曾牵动无数关注的目光,曾让关心她、牵挂她的人夜不 能寐!这同样是一场没有刀光剑影的战斗,这同样是一次生与死的考验。   立在长江险段汉口龙王庙的生死牌上,写着十几位共产党员的名字, 他们将生死牌立在堤上,也将与江堤共存亡的决心立在堤上。正是这样的 共产党员,在丹水池出现重大管涌时,跳下随时都有可能夺去生命的激流, 用身体挡住汹涌的江水。正是这样的共青团员,在狂风暴雨中手挽着手扑 在江堤上,用自己的身体抵挡着狂风掀起的恶浪。   九江决口牵动了中央领导的心,牵动了全国人民的心。那是5个揪心的、 不眠的日夜,那是5个流汗流泪也流血的日夜。在这里,朱容基总理流泪了, 温家宝副总理也流泪了,那是心痛的泪,忧心的泪。轰然倒塌的防洪墙后 面是40万九江人民,是日益繁荣的都市。   那也是感动的泪啊!堵口决战进行得异常艰辛。卡车沉下去了,6艘小 驳船和小拖轮沉下去了,一车车石料、粮包沉下去了,一根父钢管打下去 了,为了顺利施工,战士们手拉着手跳进湍急的江水,用人墙挡住急流… 。 而在距决口几公里处的龙开河、柴桑路,几万军民正日夜抢筑第一道、第 二道防线。千万双手快速地挥动着铁锹,千万只装满土石的编织袋,一米 一米地筑起了两道白色的堤防。5天5夜的奋力拼搏,5天5夜的激烈决战, 肆虐的“黄龙”终于低下了桀骜不驯的头。   九江堵口英勇而悲壮。可是,这本是不该付出的代价!正是被朱容基 总理斥为“王八蛋工程”、“豆腐渣工程”的劣质防洪墙,酿成了这场悲 剧和灾难。它带来的思索苦涩而又沉重。   在北方,战斗同样惊心动魄。嫩江、松花江泛滥成灾,两江沿线频频 告急,8月初,两江洪水以汹涌之势逼进哈尔滨,水临城下,哈尔滨危在旦 夕。受三面洪水夹击的大庆油田面临灭顶之灾。保卫哈尔滨!保卫齐齐哈 尔!保卫大庆油田!几百万军民与洪水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哈尔滨几十万军民日夜奋战,抢筑起一道又一道防线阻截了漫堤的洪 水。   英勇顽强的大庆人和部队官兵与洪水赛跑,奋力抢筑起4道防线,将虎 视眈眈的洪水挡在了堤外。大庆油田化险为夷。   这是一场与洪水较量的史无前例的“战争”。在这场“战争”中,中 央军委先后调动66个师、旅和武警部队共27.4万兵力投入抗洪抢险,110多 位将军亲临一线指挥。他们在一个完全不同的战场上,铸造和捍卫着共和 国军人的荣誉。   这是一场人与自然的激烈鏖战。从长江、汉江到嫩江、松花江,800多 万军民在“严防死守”的口号下,拼出血肉之躯,与洪峰进行着超极限的 较量,将人的精神力量发挥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最高境界。   这种精神力量来自于一种责任、一种信任、一种召唤、一份爱心,来 自于摧不毁的民心、民气和民魂。 四      这场大洪水,时时刻牵动着党中央领导的心。   人们忘不了7月21日,当武汉三镇遭遇历史罕见特大暴雨时,江泽民总 书记打电话给国务院副总理、国家防总总指挥温家宝,指示要严防死守, 确保长江大堤安全,确保武汉等重要城市安全,确保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三个确保”成为后来抗洪抢险的总的指导方针。   人们忘不了8月14日,当长江第六次洪峰奔涌而下时,中共中央总书记、 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亲临湖北抗洪前线,向全党、全军、全国 发出“夺取长江抗洪抢险决战的最后胜利”的总动员令,要求全党全军全 国继续全力支持抗洪抢险第一线军民的斗争,直到取得最后的胜利。他鼓 励抗洪军民坚持坚持再坚持,坚持到最后胜利。   人们忘不了8月8日,当长江卷起第四次洪峰朝中下游扑来时,朱容基 总理又一次来到荆江大堤。望着脚下波涛汹涌的洪水,看着身边已与洪水 搏斗了50多天、人困马乏的军民,他的眼睛湿润了。他说:“同志们,你 们身前是江汉平原,身后是洞庭湖平原,里面至少有800万人口,还有武汉 三镇沿江大中城市,一旦荆江大堤溃口,将是全国的大灾难。我们只有死 守干堤,没有退路。”   还是在这一天,朱总理视察了公安县埠河镇和荆江分洪区进水口北闸。 他神情凝重地对在场的干部群众说:“一定要把分洪区的群众全部转移到 安全的地方,要是分洪的时候里面还有人,谁能开这个闸呀,谁敢下这个 命令开这个闸呀!别的损失一点,政府还可以补偿,但人民的生命是不能 损失的啊!”   人们忘不了8月9日,朱容基总理站在距九江大堤决口只有十余米的船 舷边,面向堵口的将士,他双手抱拳:“是英雄,是狗熊,就看你们的了!” 说完,已眼含热泪。   在这场灾难中,人们忘不了跟他们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双眼布满了血 丝的市委书记、市长、县委书记、县长。   人们忘不了与他们一起站在激流中打桩、与他们挽着手扑在堤坝上的 乡党委书记和乡长。   人们忘不了在于堤溃口时指挥他们脱生,自己却走在最后的村主任和 村支书。   人们忘不了那一面面立在险工险段上、写着共产党员名字的生死牌。   灾难,使干部和群众真正同呼吸共命运。灾难,也使责任和权利从未 有过地紧紧相连。   五   谁不爱自己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家园,谁不爱自己生于斯长于斯流过汗 也流过泪的土地。   可是疯涨的江水卷起一次又一次洪峰朝下游扑来,受高水位浸泡的长 江干堤岌岌可危,而在延绵数千公里的江堤后面,是广袤富饶的江汉平原, 是鱼米之乡的洞庭湖,是九省通衢的武汉,是重工业基地黄石,是江西重 镇九江,是六朝古都南京。   疯涨的洪水一路左奔右突朝大庆油田扑来,道路被淹,100多口油 井进水,受三水夹击的大庆油田危在旦夕。   残酷的现实,逼着人们不得不作出丢卒保车的选择。部分民垸不得不 弃守分洪。   这是一次悲壮的弃守。8月6日,长江沙市水位44.95米,离分洪 争取水位仅差0.05米,公安县荆江分洪区接到准备分洪的命令。晚8时, 公安县代县长程雪良发布转移令的声音通过电波,划过茫茫夜空,传到了 千家万户。刚从地里回来的女人惊呆了,刚端上晚饭的老人和孩子惊呆了, 仍坚守在堤上的男人们惊呆了,虽然住在分洪区里,可是分洪区已经有4 4年没分洪了。但是深明大义的他们放弃了对家园的守护,他们懂得这种 牺牲的意义。   来不及牵走猪牛,抱走鸡鸭,来不及转移辛辛苦苦积攒的财物,他们 一步一回头地走了,他们知道,这一去,只要一声令下,他们经营了一辈 子的家,转眼就将成为一片汪洋,顷刻间,他们就会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 蛋!   这是一次艰难的弃守。当长江第四次洪峰以6800鞍立方米/秒的 速度向中下游推进时,湖北石首市得到了弃守张智垸为长江分洪的命令。 正在守护堤垸的男人们哭了,一个多月来,他们吃在堤上睡在堤上,象守 护摇篮里的孩子一样守护着垸堤。他们汗洒在堤上,泪流在堤上,为的是 身后妻儿的安宁,为的是满田满畈即将收割的庄稼。如今,一切都要化为 乌有,4万多人将要失去家园和土地变得一无所有。   掘堤的铁镐举起来了,却悬在空中久久不忍落下。可是堤终于掘开了, 浑浊的江水涌进来,渐渐吞噬了他们的田地,他们的家园,卷走了他们的 财物。许多人失声痛哭。站在堤上的市委书记、市长也哭了。房屋和土地 是农民安身立命之本啊,他们知道,这不得已的放弃对于张智垸的群众来 说是多么大的牺牲。   这是一次痛苦的弃守。也是在长江第四次洪峰即将到来之际,湖北监 利县接到了弃守三洲围垸扒口行洪的命令。在这之前,监利县遵照省防总 的命令,已先后主动弃守西洲垸、新洲垸、血防垸、西门垸等16个民垸。 三洲围垸是监利县最大的一个民垸,方圆186.13平方公里的民垸里住 着6万多居民。这里有一望无际等待着收割的庄稼,有亚洲最大的淡水白 鲳等四大家鱼种资源库。如今要掘堤,谁不心痛!谁不肝肠寸断!   那些早上还在紧紧守护堤垸的男人们铁青着脸立在堤上,那些上午还 在地里忙碌的妇女们怀里抱着孩子伤心地朝堤上张望,一位白发苍苍的大 娘哭着扑倒在堤上。   沉重的铁锹终于落下去了,江水涌进来,男人们本能地扑上去挥舞着 铁锹试图堵住决口… 。   这种悲壮的场面并不仅仅只发生在张智垸、三洲围垸,仅湖北省,就 有100多个民垸主动弃守分洪。这些民垸共分流洪水100亿立方米, 几乎相当于两个荆江分洪区的分洪量。   滔滔江水吞没了张智垸、三洲垸,吞没了一个又一个接到命令主动弃 守分洪的民垸。当长江一次又一次洪峰以凶猛之势扑来时,正是这种局部 的放弃和牺牲换取了长江大堤的安全,换取了长江中下游几千万人的安宁。   而在中国北方,当洪水威胁着大庆油田时,黑龙江农民同样“舍良田, 保油田”,眼睁睁地看着洪水卷走一年的希望。滔滔洪水吞没了黑龙江农 民的大片良田,当三水夹击大庆时,正是这种牺牲和奉献,保住了中国第 一大油田——大庆。   当人们骑着自行车去上班,拎着菜篮子去买菜,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 时,是否会想起那高举着的沉重的铁镐,是否会想起那位为痛失家园而哭 泣的大娘,是否会想起那些失去土地的黑龙江农民!   六   南北水灾牵动了全国人民的心,牵动了海外炎黄子孙的心。举国上下, 东西南北,亿万双关切的目光投向长江,投向嫩江、松花江。   他们关注着那里水位的每一次涨落,牵挂着那里的父老乡亲和兄弟姐 妹们的安危,惦念着他们的衣食和冷暖。   他们为这些不是亲人的人们努力着,奉献着。从城市到乡村,从政府 机关到工厂、街道、学校,从国家领导到普通平民,从古稀老人到少年儿 童,从学校师生、医院大夫到新闻记者、文艺工作者,从大老板到小商贩、 下岗职工,从海外同胞到留学生、少数民族兄弟…    一场伟大的社会救援行动在洪水的咆哮声中如火如荼地展开。一道无 形的防洪堤坝在社会良知的呼唤下迅速筑成。   郑州杨记拉面馆老板杨志鹏,关了面馆,带着弟弟和店里的伙计,坐 上装满面粉、西红柿、鸡蛋、蔬菜和锅碗瓢盏的两辆卡车,风尘扑扑赶到 荆江大堤。他们每天在堤上免费给抗洪部队官兵做鲜香可口的牛肉拉面。 8天,做了20000多碗,他们自己却吃着带来的方便面,直到弹尽粮 绝才离开。   一位农家青年将家里的小麦卖了,带着钱,开着自家的小三轮,驱车 千里直奔抗洪一线参加抗洪抢险。   黄河边的一位个体户给监利县灾区送来了一卡车面粉,还将正在上大 学的儿子留在了抗洪一线。   山东沂蒙山的十几位农民,自愿组成突击队,乘火车日夜兼程,赶在 长江第六次洪峰到来前加入了武汉的抗洪大军。   …    在一条条通往灾区的路上,挂着各地牌照、装满救灾物资的车辆日夜 兼程。   在住着灾民的地方,一支支医疗服务队的志愿者们,背着药箱走进一 个个帐篷,为灾民防疫看病。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亿万双充满爱心的手,为灾区人民托起了一片 晴朗的天空。   那个被洪水围困在树上一整夜的小江珊,虽然失去了家园,失去了母 亲,却得到了家的温暖,母亲般的关爱。北京一所学校千里迢迢将她接去 念书,并作出了将她抚养到18岁的承诺。   那个在孟溪大垸溃口中仓皇逃离家园的陈凤,虽然家被淹、田被毁, 一家人至今还住在帐篷里,可是今年考上西安交通大学的她,却在社会各 方的资助下高高兴兴走进了大学。   那些失去了家园也失去了校园的孩子们,人们从四面八方给他们送来 了课本和书包,给他们搭起了帐蓬希望小学。   那些失去了家园也失去了土地的农民,人们给他们送来了衣物食品, 还送来了重整家园的资金、技术和良种。   ……   渐渐远去的洪水,给中国大地留下了一片片疮痍之地,但是这场洪灾 却将貌似一盘散沙的民心凝聚得更紧,将曾不大经意的民气冲洗得更加耀 眼,将似乎失踪的民魂又召集在中华民族的大旗下。   正是这种民心、民气、民魂,中国人才战胜了这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   正是这种民心、民气、民魂,中国才对明天充满了希望。   也许,只有在历史的参照系下,我们才能掂量出这场胜利的重大。也 许,只有在与历史的对比中,我们才能看到这场胜利的伟大。   仅以长江为例。1931、1954、1998年,是本世纪最大的 洪灾年。   1931年,长江干堤决口300多处,长江中下游几乎全部受淹, 14.5万人死于这场灾难。武汉三镇“堤防尽溃,人畜漂流,田庐荡析, 浮尸蔽江面,人立半山颠”。   1954年,长江干堤决口60多处,分流洪水1023亿立方米, 江汉平原和岳阳、黄石、九江、安庆、芜湖、武汉市汉阳区受淹,京广铁 路中断交通100天。灾后爆发的疫情夺走了3.3万人的生命。   但1998年,长江干堤仅九江一处决口,5天便被堵上。江汉平原 以及沿江大中城市安然无恙。长江流域共死亡1320人。      七?      洪水终于退去了,一场惊心动魄又壮丽辉煌的活剧终于缓缓拉上了帷 幕。   可是,当我们欢呼胜利、庆祝成功的时候,我们不能不对这场灾难进 行理性的自省和思考。当我们为自己和他人不屈不挠战胜洪水的英雄气概 所感动时,也应听一听颓退的洪水喃喃的低语:   “我是水,我是雨水,我是露水,我是泉水,我是溪水,湖水,河水, 江水……。   我在这个星球生活了亿万年,让这个星球在浩瀚的宇宙中变成一颗蔚 蓝色的珍珠,让千百万种生命在这颗荒芜的星球上萌生,繁衍……。   我栖息在大树和小草的叶脉里,我沉睡在根系盘绕的泥土中,我嬉戏 在山间,我荡漾在湖塘,我奔流在宽阔而又洁净的河床上……。   突然间,我失去了我的家园,没有了树,没有了草,没有了深厚的土 壤,没有了溪流和湖塘,我的河床变得拥挤又肮脏,我仓皇地奔突流浪, 寻找我的家园……”   当我们用理性的目光审视这场大洪水时,我们不能不承认,这场灾难 既是天灾,也是人祸。   在长江、嫩江、松花江上游,掠夺性的砍伐使森林植被大片大片消失, 森林覆盖率已由50年代初的40%减少到20%。与森林面积减少一半 相对应的是水土流失面积增加了一倍,是一座座绿色水库的消失。无处藏 身的水携着泥沙滚滚而下,河床抬高,水位上升,长江水患频繁发生。今 年的洪水流量不是最大的,可是长江沿线的水位却连连创下新的历史记录。 “小雨量,高水位,大水灾”,这不能不是水对人的报复。   在长江中下游,人不断侵占水生存的空间。长江中下游本发育着我国 最大的淡水湖群,这些美丽的湖泊,与江河贯通,成为调蓄洪水的天然水 库。可是围湖造田,填湖建房,使一座座湖泊缩小了、消失了。   “千湖之省”的湖北只留下了309座湖。“百湖之市”的武汉只剩 下27座湖。   而浩瀚的洞庭湖,它的面积已由50年代初的4350平方公里减少 到2690平方公里,“八百里洞庭”,已变成“洪水一大片,枯水几条 线”的惨景。   面积最大的鄱阳湖,也没逃脱被人类宰割和瓜分的命运。湖面已由5 160平方公里缩小到3859平方公里。   据有关资料统计,近几十年来,长江中下游水系的天然水域减少了1 .2万平方公里,丧失了622亿立方米的调蓄能力,几乎相当于3座三峡 水库的防洪库容量!   人侵占了本该属于水的家园。无家可归的水便不得不四处流浪,泛滥 成灾。   “你们可以轻视任何人,轻视任何东西,但是你们千万不可以瞧不起 黄河,瞧不起长江!”面对浩浩长江,一代伟人毛泽东曾发出这样的感慨。   我们已经对长江、嫩江、松花江,对一切本应与之和睦相处的大江大 河轻视得太久妹妹,这次大洪灾是对这种轻视的报复和控诉。   我们再也不能无视水的存在,与水争地,与水争林,与水争胜。我们 再也不能为着自己的贪婪和野心,杖恃着科学和技术,肆意掠夺和蹂躏大 自然和生存其间的其他生灵。   我们再也不能沉湎于人类至上的英雄主义豪情中,再也不能抱着“人 定胜天”的骄矜。不然,我们还要不断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挡滔滔的 洪水,我们还得一次又一次失去我们的亲人和家园。   给水以家园,给万物生灵以家园,人类才会有自己的家园。   给水以活路,给万物生灵以活路,人类才能生存和发展。   当我们展开记录19#8抗洪救灾的长幅画卷时:   我们会记住长江、嫩江、松花江的惊涛骇浪。   我们会记住这个让人彻夜难眠的惊心动魄的夏季。   我们会记住高建成和他的战友们,会记住胡继成等许多普通农民的名 字。   我们会记住在这次灾难中不幸遇难的30#4名父老乡亲和兄弟姐妹。   我们会记住那些舍小家保大家,将洪水引向自己家园和土地的农民。   我们会永远记住19#8。(导言完)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一章· 第一节 天漏了!地涝了!   在湖南洞庭湖区的一些县里,流传着这样的说法:“五月十三落了雨, 湖里没了洗脚水”。意思是说,阳历6月初下雨,是个天旱的征兆。   人们没想到,1998年6月仅过了10来天,这一民谚便被事实无情地嘲弄 了。   从1998年6月中旬开始,湖南、江西天幕如裂,暴雨倾盆,持续不断, 顷刻便将两省的大小河道注满洪流。在湖南,湘水发难,资水癫狂,沅水 肆虐,澧水宣泄;在江西,赣水苍茫,抚水不宁,信水无度,饶水倾注, 修水横溢。四水五河水位均超历史最高,沿江两岸诸多堤垸、村庄、城镇 被洪水淹没。它们汹涌奔腾,汇流直入洞庭湖、鄱阳湖中,使两大湖泊的 水位急剧攀升。   湖南四水流域几天时间降雨量最大超过700毫米,超过常年平均降雨量 的一半以上。永顺县城最大水淹深度达到7米,桑植县城最大水深达11米; 江西全省大部分地区持续暴雨,半月之中最高降雨量高达819毫米,远远超 过往年同期雨量。该省五河入湖流量高达59000立方米/秒,鄱阳湖进入长 江流量高达32000立方米/秒,均超过历史最大出入流量。   从6月12日以来,湖南连续两次发生大范围、高强度、长时间降雨过程, 江湖水位猛涨,洪水泛滥成灾。6月中下旬半个月的降雨,全省各地均在 100毫米以上,其中700毫米以上降雨笼罩面积0.45万平方公里,600毫米 以上笼罩面积1.8万平方公里,400毫米以上笼罩面积4万平方公里,200毫 米以上笼罩面积达15.5万平方公里。7月下旬的降雨时间更集中,强度更 大。澧水流域的桑植凉水口20日至23日3天的降水量达676毫米,接近历年 年均降雨量的一半;沅水流域的龙山水田20日至30日10天降雨量938毫米, 接近历年年均降雨量的百分之七十。全省10天降雨量超过200毫米的水文站 有92个,占总数近三分之一。   6月13日,资水率先发难,使益阳在湖南全省最早进入主汛期。紧接着 湘水、沅水、澧水撕开温顺的面纱,兴风作浪。四水将洞庭湖水全面抬高。   时隔半月,长江洪峰迭起,通过藕池、松滋、太平3口,一路长驱直下, 汹涌地扑向洞庭,并频频与澧水、沅水、洞庭湖区间洪水相遇。洞庭湖一 方面入湖流量急剧加大,7月23日,3口4水最大入湖流量高达63800立米/秒; 另一方面湖水在城陵矶处出口受到严重顶托,洞庭湖存湖水量剧增,水位 节节攀升,居高难下。   在岳阳城陵矶,自6月29日超危险水位33米后,一直高涨不止。7月6日 长江第一次洪峰通过时,水位达到34.52米,逼近1954年的最高洪水位; 7月27日长江第二次洪峰通过时达到35.48米;8月1日长江第三次洪峰通过 时再创新高,达到35.53米,超过1954年最高水位0.98米,超1996年历史 最高水位0.22米。   洞庭湖七面楚歌,大水压境!   与此同时,6月的江西,大雨滂沱,洪水肆虐。赣、抚、信、修、饶五 河水位暴涨,人称“五龙闹江西”。   从6月12日开始,江西的许多地方连续10多天暴雨倾盆,全省平均降雨 量达234毫米,横峰、波阳、余干等十几个县市降雨量超过500毫米。持续 的大暴雨造成江河水位陡涨。信江水位超历史最高,抚河流域全线告急, 饶河以及赣江支流锦江、袁河也先后超警戒线,同时赣北地区的修水流域, 其降雨量和洪水水位均超历史最高值。而接纳赣、抚、信、饶、修五河来 水的鄱阳湖自己也在经受暴雨的侵袭,致使鄱阳湖水位日涨0.4米,到6月 27日12时,鄱阳湖滨的波阳站水位超警戒水位2.86米。   正常年景,鄱阳湖区是四、五月份的春汛,而长江的汛期是七、八月 份的春汛。今年鄱阳湖不仅发生历史上最大汛期,而且延期至7月,不幸 与长江汛期重迭,湖水和长江水互相顶托,长江水无法倒灌鄱阳湖,使得 鄱阳湖无法发挥往年削减长江洪峰水量的作用。而鄱阳湖水也由于长江水 顶托,无路逃遁而水漫金山,最终酿成今年沿湖沿江地区持续2个多月的特 大洪灾。   6月13日,江西鹰潭持续11天超警戒水位,城市进水。鹰厦铁路因洪水 中断运行。   6月26日,江西昌江水位猛涨,景德镇市沦为泽国。   7月30日,江西波阳县86座圩堤因洪水漫顶溃决。   仅6月这场大强度、长时间的降雨,就造成江西数十座千亩以上圩堤溃 决,数十条公路中断交通,受灾乡镇达1123个,15个县城淹在水中,被困 村庄986个;受灾人口超过680万,被困人口86万多人,10多万人无家可归; 粮田受灾面积56万多公顷,3500多家工矿企业停产半停产,全省水灾造成 的直接经济损失51.3亿。   6月底,江西各地的降雨明显减少,信江、昌江等水位开始回落。7月 初,一些停渡的渡口恢复渡运,受灾地区正抓紧开展生产自救,千方百计 欲把灾害造成的损失夺回来。没想到,更大更强的暴风雨正悄悄来临,更 严重的洪灾紧跟其后……   进入7月以来,持续的暴雨开始歇憩,四水五河刚刚稍停喘息,长江洪 峰便长驱直下洞庭、鄱阳,顶托两大湖水,使超高水位势同骑虎,长达两 月有余。两大湖泊总水量分别超过1000亿立方米,足以把江南两大“鱼米 之乡”淹成泽国。洞庭、鄱阳两湖地区人民形容自己“头顶一盆水,脚踏 千里堤”。   不仅仅是洞庭湖和鄱阳湖,由暴雨、山洪引发的洪水也在整个长江流 域肆虐。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灾难也很快象瘟疫一般蔓延开来。? 6月下旬,安徽皖江水位持续上 涨,皖南5个县城进水,26万人受困水中。   7月初,四川境内金沙江、岷江、嘉陵江水位猛涨,全省有13个县区的 77个乡,910个村被淹,3万人被洪水围困。   7月21日,湘西北6个县城相继被淹,其中,永顺县城水深近7米,3万 多人困于水中。   7月22日,张家界地区出现历史罕见洪峰水位,70多万人受灾。桑植县 城区被淹,最大淹没深度达11米。   7月21日至23日,武汉市突降历史罕见特大暴雨,城区淹没面积达47. 3%,30000多户居民家中进水,2000多家企业被淹,700多家企业停产,近 百万亩田地被水冲毁。   7月24日,长江松滋河一段34米长的大堤整体下沉,江水汹涌南下,一 连突破三道防线,直逼湖南安乡县城。很快,位于西洞庭的安造大垸溃决。   历史在此时此刻定格。1998年7月20日,发源于湖南省桑植县境内的澧 水河突然咆哮了,顿时,狂风、暴雨、恶浪交织在一起,呼啸着、疯狂地 窜出湘西山谷,为害生灵,吞噬家园。   洪水肆虐之处,溪河陡涨,交通中断,山城变水城,街道变航道,整 个张家界全境真正成了“大泽乡”、“千岛湖”。武陵源区、永定区、桑 植县、慈利县、石门县城区进水,桑植县城水淹最深达15.7米。澧县的澧 南垸、官垸等14个大小堤垸漫溃,5万多群众被洪水围困。   7月23日下午2时45分,常德市防指的电话铃声响得令人揪心:一日暴 涨6米的澧水漫过了澧县澧南垸不断加修的堤防。市委书记吴定宪接到电话 后,脸上顿时阴沉了许多,他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5万多亩良田被淹, 2.7万人民的生命财产受到严重威胁。吴定宪含着泪水下达命令:火急救 人!   县委副书记魏立刚受命于危难之际,担任了抢救灾民的指挥长。魏立 刚想:尽管有这么多的冲锋舟救人,但船小人多,必须将大船开进垸内。 而缺口1万多个流量,4米多的落差,谁敢冒死闯关?魏立刚决定带头闯口。 他征求船工的意见:“船能不能开进去?”船工回答:“领导不怕,我们 还怕什么!”   其实,他们都明白,这一去,凶多吉少,会有船毁人亡的危险。但救 人在即,再险也要闯。为了加大安全系数,他们把两条船用钢丝绳连在一 起。“开,闯过倒口!”魏立刚话音刚落,驳船一声长笛,径直向倒口驶 去。可是,正当两条船驶近缺口的时候,一个恶浪扑来,两条船直插浪谷, 船尾上翘,船舵失控,甲板上的三个船工被打翻,冲出四、五米远。此时, 船上的人脑子里一片空白。瞬间,两船又高高翘起船头,冲向波峰,两船 猛地撞在一起。就这样三个回合,不到一分钟,两船就被巨浪冲出了600多 米远。他们好不容易闯过了一道道险关,从洪水中营救出400多名群众。   澧南垸灾民受困,牵动了四面八方。广州军区某高炮旅300多名官兵赶 来了,长沙警备区150多名官兵赶来了,武警某部200多人赶来了,某舟桥 团500多名官兵赶来了。面对垸内灾民撕肝裂胆的呼救声,他们把自己的生 死置之度外,1000多名战士闯进浊浪中。   长沙市开福区武装部军事科长刘书臣和战友们看到10多名群众在一幢 即将被洪水冲垮的屋顶上招手求救,他们立即驾着冲锋舟驶去。屋顶离水 面两米多高,刘书臣奋勇当先,充当人梯,让群众一个一个踏着他的肩膀 下到船上。当把这些灾民转移到安全地带时,一位老太太摸着刘书臣淤了 血的肩头,老泪纵横地说:“苦了你,孩子!”   57岁的老船工李代新驾驶着“湘澧0015号”船,从洪水中救起700多人。 就这样,澧南垸2.7万名群众及时转移到了安全地带。   从6月初至7月底,三次洪峰,百般考验;八面洪水,多方受敌。洞庭、 鄱阳两湖地区人民率先经受了洪水的考验,全方位地展开了与洪水的殊死 搏斗,为两大湖区谱写了抗洪历史上最为艰苦卓绝的篇章。   这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一次全流域组合型洪汛。7月26日上午,江西省 防总召开紧急会议,省防总总指挥孙用和宣布:从当日12时起,江西全省 进入紧急防汛期。这是今年抗洪以来第一个宣布进入紧急状态的省份。8月 初,湖南省和湖北省也相继宣布进入紧急防汛期。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一章· 第二节 大城市!大水城!   临水的大城市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   长沙、武汉,两湖省会如难兄难弟般同时经受着暴雨无情的洗礼!   都市变成了水城,街道变成了河道,高楼变成了孤岛。   从6月12日开始,一直到6月28日,一条强降雨带在湖南省长沙市上空 徘徊。据当地水文部门统计,6月11日至27日,长沙地区降雨量为596毫米, 比历年平均值偏多401%!   湘江支流浏阳河告急!捞刀河告急!湘江干流告急!湘江长沙站6月 22日23时超过35米的警戒线此后一路猛窜,至27日19时达到39.18米,超 1994年历史最高水位0.25米,持续长达30个小时。   湘江象一头发怒的野兽向两岸猛扑。桔子洲、水陆洲两条盘踞在湘江 中的永不沉没的“大船”被吞没了,只有一些稀疏的树尖和屋顶,恍如孤 零零的桅杆;长江市沿江大道,洪水已攀缘到离防浪墙顶仅一指长的高度, 一个巨浪扑来,江水就一跃而起越过防浪墙向街头飞溅。6月27日,市民们 站在湘江南桥上眺望,只见天地之间皆是莽莽苍苍的滚滚洪涛,在洪涛的 奔涌之中,天地仿佛在摇动,城市仿佛在倾斜。一位家住下河街的老人望 着江面喃喃自语:“我活了70多岁,几时见过这么大的水哇?!天破了, 天破了!”   经过长达数日的高洪水位的浸泡,长沙市468公里的临洪大堤险象环生。 一个个令人心悸的消息不断从一线大堤传到指挥部:   26日晚8时,望城县大众垸、胜利垸等9个万亩大垸全面告急!9垸中有 8个堤顶高程都在38米以下,此时有些堤段洪水已漫顶,而据水文部门预报, 27日晚洪水水位将普遍超过现有堤顶高程1米以上,更令人心焦的是,各大 垸堤防都已多处出险。   27日晚,市区沿江大道告急。防浪墙渗漏,缺口处洪水漫涌,下河街、 半湘街等15条街道相继进水。   28日凌晨,长善垸告急。9500米长大堤漫水,2400米长堤身渗漏严重, 1500米长大堤堤脚塌陷……其中最严重的三角塘地段,大堤被撕开一条 20米长的口子,汹涌的洪水猛扑至京广铁路路基下。   形势万分危急!长沙市区,80%的地方处于高洪水位之下;长善垸大堤, 护卫着京广线、火车站和省委机关大院,垸内有30万人口、100多亿资产; 大众垸,13万人口、14万亩耕地靠着大堤的护佑。   这是一片没有硝烟的战场!一场人与自然的惊天大搏斗在古城长沙展 开。50万军民奋起保卫家园,在不到72小时内,筑起了200多公里的子堤, 处理了270多处险情,大堤转危为安。   据统计,长沙市漫溃万亩堤垸一个,万亩以下一般堤垸12个,150. 6万人受灾,倒塌房屋3.84万间,农作物成灾面积达16万公顷。   才淹长沙水,又漫武昌鱼。   就在长沙大战洪水一个月后,武汉三镇如注的暴雨一连下了3天3夜。   7月21日凌晨5点,武汉市区先是响起一阵鼓点般的雨声,顷刻间就变 成了瓢泼般的暴雨,地面腾起一片水雾,哗哗的雨声犹如万马奔腾。   仅仅几个小时,武汉三镇大部分地区便沦为泽国。   这场暴雨为武汉市历史上所罕见,其降雨强度、连续降雨时间、降雨 量等均改写了该市本世纪最高记录。   3天3夜,汉口降雨510.5毫米,汉阳降雨647.6毫米,武昌 降雨399.7毫米,总降雨量达到1.3亿立方米,超过年均降水总量1 247.1毫米的1/2,全市城区地面平均盛水0.5米。   这是一场猝不及防的灾难。   暴雨中,来不及排出的渍水涌进机关、学校、医院、工厂、民舍,涌 进一片片粮田,一片片菜园。   正在街上行走的车辆纷纷熄火,在水中抛锚。   成千上万的市民被水拦住了路不能回家。   14条供电线路被风雨刮断,多台变压器浸泡在水中。   17条轮渡航线、22条渡船停航。   30多条公交线路被水淹没,天河机场不得不暂时关闭。   汉口的解放大道、建设大道、中山大道,汉阳的鹦鹉大道、汉阳大道, 武昌的临江大道、和平大道成了一条条浊浪翻滚的大河。   新华路、武胜路、长青路、青年路、古田路、双墩路、太平洋路、钟 家村、徐东路……,武汉三镇一些主要街道均是水可行船。   万松园小区、梅苑小区、晒湖小区……,十几个新建的小区一片汪洋。   水漫进武汉商场,这家武汉市最大的商场不得不停业关门。   水漫进武汉同济医科大学附属协和医院、同济医院,这两家武汉市最 大的医院不得不紧急转移医疗设备和病人。   水漫进梅山湖仓库,里面有60吨硫酸,几百公斤氢化物,人们不得 不冒着生命危险将它们抢运出库。   水漫进汉阳区邮电局晴川支局,威胁着电信设备,干部职工不得不在 设备周围筑起挡水的围堰。   水漫进鱼塘,塘水倒灌,鱼被冲出来,成群结队游上大街,还大摇大 摆地游进了市委大院。武汉的鱼市一时价践惊人,一块钱便可买一条鱼, 也创造了近年来的最低价格。   在武昌,一辆满载乘客的公共汽车在水中熄火,渍水迅速攀升涌进车 厢,漫过车窗,惊慌失措的人们不得不爬上车顶求生。   在汉口新华下路,积水深达三、四米,人们不得不搭起舟桥通行。   在大东门,一堵街边的围墙在暴雨的冲刷下轰然倒塌,将在墙边躲雨 的一老一少掩埋在乱石堆里。   汉阳区21个居委会,有657户居民家中进水。梅苑小区、晒湖小 区,积水爬上二楼,人们不得不向楼上迁移,不得不以舟代步。   暴雨中,有人找到了新的赚钱门道:汉正街的“扁担客”们去交通要 道守候着,专推熄火的车辆;水深的居民区,有人用脚盆、门板、小划子 作渡船运载过往行人。见暴雨下过不停,“的士”司机不愿坐以待毙,纷 纷搞起了接力赛般的联运。他们双脚伸进水中踩着油门和离合器,乘客则 将双腿抬起搁到挡风玻璃前。   虽然突遭暴雨袭击,武汉市整个城市机器却照样紧张有序地运转着。   全市54台泵站和100多台临时水泵几乎与暴雨同时转动起来,日 夜排涝。   电力部门迅速出动抢修队,使14条在暴雨中停电的输电线路恢复供 电。   公安部门火速出动3000多名交警在渍水严重的地区充当路标,指 挥交通。   市煤气公司在三镇临时增设供应站,职工涉水将液化气送到受渍水围 困的用户家里。   百余支防疫小分队挨家挨户消毒;20多支食品卫生执法队上街阻止 受渍食品流入市场。   受淹的企业和商场一边排除渍水一边恢复营业和生产。仅仅只有2天, 8家被淹的大中型商场恢复营业。仅仅只有4天,1100多家停产半停 产企业中,有700多家恢复了生产。   曾一度关闭的天河机场,仅仅几个小时后就陆续恢复了8个航班。   暴雨将市郊的菜园子几乎冲毁贻尽,全市有40多个农贸市场被淹。 三镇菜价曾一度飞涨,往日8毛钱一斤的小白菜卖到了3元。为了保证市 民的“菜篮子”,市蔬菜部门迅速组织外购,并开通绿色通道,使来自四 面八方的蔬菜以最快的速度运到武汉市。为了抑制菜价,市政府动用20 0万元副食品价格基金调节菜价,使高涨的菜价迅速回落。   在这场特大暴雨中,武汉三镇城区被淹面积达到47.3%,有300 00多户居民家中进水,2000多家企业受淹,700多家企业停产, 百万亩田地被水冲毁,造成直接经济损失近20亿元。   这也许是逃避不了的天灾。而且,这场灾难又发生在长江武汉关水位 超紧急水位、第二次洪峰正滚滚通过武汉的危急时刻。   此时,环绕三镇的长江、汉水,府河水位已平均高出城区地面3米以 上,所有通往长江、汉水、府河的自排闸口不得不全部关闭。四面环水的 武汉犹如水中的一个大脸盆,所有污水和雨水都得靠水泵抽出。   虽然全市54个泵站全部开动,昼夜排水,但是仍然难以及时排除倾 盆而下的雨水。   水漫金山,是一个神话;水漫武汉,却是一种现实。   武汉成了一个神话。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一章· 第三节 溃垸早,担心少   在湖南沅江县共双茶垸新筑的430多米长的大堤上矗立着一块大理石纪 念碑,这段大堤曾于1996年7月被洪水无情地撕裂开来。那块石碑上便记载 着这场刻骨铭心的灾难。   对长江、洞庭湖和鄱阳湖区的许多老百姓来说,这样一种并非罕见的 灾难却是铭刻在他们心里的。每一次洪水过眼,人们几乎总能听到或看到 溃垸的情景。当地人说:“这里倒围子就跟习惯性流产一样。”另外一种 自我安慰的说法就是:“溃垸早,担心少”。据县志记载,仅湖南湘阴县 出现过的溃垸事故,清代有14年溃垸,民国期间有18年,共溃496垸次。 1950至1985年间有11年溃垸,共溃129垸次,累计成灾田达78.97万亩。   1998年7月3日凌晨2时,岳阳市委书记张昌平乘船火速赶往华容县。就 在1个多小时前的零点40分,该县小集成垸大港村堤段因沙基堤基础不牢, 出现内滑坡导致溃决。顿时,垸内求救声此起彼伏,近1万名群众面临灭顶 之灾。   这是1998年抗洪以来,湖南省溃决的第一个堤垸,这也是长江中心溃 决的第一个围垸。   集成乡四面环水,现有耕地1.8万亩,人口9900多人。从6月30日11时 开始,该垸便处于危险水位。溃垸后的凌晨1时10分,武警岳阳市支队作战 值班室便响起了急促的电话声,刚从抗洪前线视察险情归来的支队长肖典 珠拿起听筒,便听到岳阳市市长周昌贡焦急的声音:“华容县小集成垸溃 垸,请速派部队到灾区抢险。”   武警岳阳市三支队舰艇大队迅即受命出征。60多名武警官兵分乘3艘冲 锋舟、5艘橡皮艇和1艘登陆艇,迎着7级大风,逆流而上,与风浪搏斗近 5个小时,在凌晨5时30分才到达84公里外的集成垸溃口。他们兵分三路, 劈波斩浪营救灾民。   与此同时,1时30分,岳阳军分区张铁流大校指挥武警126师和舟桥连 官兵100多人,调集12条大驳船赶往与溃口点隔江相望的洪山头大堤。华容 县公安局108名干警在局长胡治湘的带领下,也分乘15只小木船,摸黑营救 被洪水围困在屋顶、树干和临时扎成的木排上的受灾群众。   在南阳村村口,肖典珠看到20多名灾民站在一只大木排上哭喊,但冲 锋舟因树枝阻挡和流水湍急难以靠近。这时,他大手一挥喊道:“同志们, 跟我来,救人要紧!”说着,他率先跳入激流中,与官兵们手挽手趟水前 进,靠近木排,背起一个个灾民,将他们转移到安全地带。   集成乡派出所教导员刘德平在一个只露出屋顶的地方,听到呼救声。 但水流太急,船无法靠上去。刘德平就下船冒险游过去,上了屋顶,他要 船上的其他干警把绳子抛过来,他接住后,一步步把船拉过去。然后他揭 开瓦块,把一个老太婆救上了船。   派出所干部季武和两名武警战士在洪流中发现一家四口呆在用梯子在 三棵树之间搭的架子上,他们要他们下来。但那男的不肯下来,说他家还 有财产。季武强行把他拉了下来。   7月4日上午12时,挂机班班长张光富顺着哭声驾着橡皮艇来到一个村 庄。由于树木参差,电线纵横,小张和他的三位战友只得跳下艇,在毒蛇 出没的浊水中推艇而行。“爸爸妈妈不见了”,一位6岁的小孩哭喊着,他 与爷爷奶奶怎么也要等亲人回来后再转移,但小张他们不得不强行把这家 三口抱上艇。   下午2时,6天前家中刚刚遭受洪灾的长沙籍战士黎曙和副教导员胡习 军驾艇来到一户被水淹的简易平房外,高喊:“里面有人没有?”,但却 没人答应。小黎放心不下,趟着污水靠近平房,发现一个戴斗笠的老人在 拜观音菩萨。小黎把自己身上仅有的4块饼干递给老人,背起他就上艇,直 到把老人交给大堤上的乡干部才离开。这名老人缓过神来,转身便拜黎曙 这个“活菩萨”说:“感谢人民子弟兵。”   经过10多个小时的艰苦奋战,武警官兵和公安干警在一栋栋房屋内、 一棵棵树枝上共营救、转移和疏散灾民4630多人,装运沙袋18000多个,转 移财产490多船次,抢救财物价值达100多万元。与此同时,登陆艇开足马 力,5次横渡汹涌的长江,将1000多名群众转移到安全地带。   小集成垸溃决,使全乡7所中学中的6所被淹,3800平米房屋倒塌, 3500米围墙倾颓,2100平米房屋成为危房。仅学校财产损失便达380多万元, 教师个人损失约240万元。大多数灾民被转移到长江南面华容县洪山头镇的 长江大堤上。   8月10日,在湖南省华容县洪山头镇的长江大堤上,一群灾民在这里守 望家园整整两天两夜了。   坐在停靠岸边的一艘运输砂石的船上,42岁的刘其祥用手指向右前方 说:“那边就是我们的家。”   人们循着他右手指的方向放眼望去,只见洪水滔滔,茫茫无际。   他面色黯然地说:“你们看不见的,它已淹没在洪水底下了。”   刘家便在华容县集成乡五岭村。他祖祖辈辈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 息。长江在这里转了个100多度的大弯,1969年,为提高荆江的行洪能力, 国家对这里进行了一次大的裁弯取直工程。集成垸就这样成了长江中的一 个孤岛。   集成垸堤矮单薄,早在1954年就曾溃决,那时候刘其祥还没有出生, 对洪魔肆虐的可怕情景只从老一辈人的口中听到。在他走过的42个春秋里, 集成垸竟奇迹般的屹立在汹涌的洪水中,就像长江上一艘“永不沉没”的 大船。   但是,1998年防汛没几天,集成垸就溃决了。汹涌的长江水从40多米 长的缺口直泄集成乡1.8万多亩良田,近万名群众不得不抛家舍业,眼睁 睁看着家园被洪水吞没。   当时,集成垸内还有一个小小的临江村垸没有被淹没,为了使孤岛的 灾后重建有一块根据地,岳阳组织军民展开了保卫临江村的战斗。直到7月 27日,长江水位疯涨,这个小围垸才不得不弃守。至此,长江上这艘“永 不沉没”的大船全部被淹没。   小集成垸溃决后的第二天,集成乡党委书记、乡长王耀庚就被撤职, 并被立案审查。经查明,他们思想麻痹,措施疲沓,处险不力,防守不力。 这也是这次洪灾中湖南省最早被处治的有关领导干部。   在小集成垸溃决之前,江西省波阳县昌洲乡已沉没在江水中几天了, 这是鄱阳湖区最早溃决的地方。   6月底,位于鄱阳湖东岸的波阳县境内四大水系暴雨骤急,水位猛涨, 山洪暴发,县内72座圩堤先后漫顶决口,波阳大地一片泽国。   沿昌江逆流而上,在下游只有600多米宽的江面上忽地水分两路,中间 出现一个大“岛”,岛内一片汪洋,岛外汪洋一片,这就是波阳县溃堤最 早、受灾最重的昌洲乡。昌洲乡面积23.8平方公里,拥有耕地2.21万亩和 3500多户人家。它是1954年在昌江中心3个小洲的基础上围垦重建,不断加 固、培修而成的。至1989年,总投资509万元,建成了长33.6公里的圩堤, 人称中洲圩,可抵御21.75米水位的洪水。   6月26日,昌江水位达到了23.32米,并出现了高出堤顶1米以上的特大 洪峰。   6月27日凌晨4时,中洲圩的周村堤段漫决,洪水从决口处咆哮着涌进 昌洲乡。随后几天,33.6公里长的堤防先后出现43个决口,23.8平方公里 的昌洲乡和昌江水漫为一体。远处看,水中时断时续的圩堤上搭满了灾民 棚,3千多户人家在堤上生活了2个多月。晚上,袅袅炊烟从窝棚上升起, 才让人恍然:这里曾经是个繁华的乡镇。   就在昌江水肆虐波阳的同时,肆无忌惮的山洪拖着修河闯进了德安县, 德安成了九江地区洪涝的最早受害者。全县上游积雨面积达140多平方公里, 贯穿全县的博阳河,不仅承受着县境内的泄洪,还要承受来自瑞昌、九江、 庐山、星子和永修五处洪峰的夹击。6月26日晚,博阳河水位达到22.95米, 超历史最高0.87米,洪水在一点档地撕裂着大堤,已伤痕累圹的堤坝终于 招架不住,一场无情的洪灾降临德安。从决口处涌进的洪水“跨”过105国 道,直奔县城。   漆黑的夜空下,30多年没遭遇过洪涝灾害的德安人民,慌不择路,靠 山的爬上了山头,居住在楼房的登上了楼顶,无处可去的攀上了附近高大 的树梢,就连平时隐蔽洞穴的毒蛇也成群结队爬上地势较高的山岭、树干、 公路。县城附近的高塘、黄甬两乡一片汪洋,积水最深处达10余米。当晚 11时30分,洪水将县城团团围住,大街小巷恶浪奔涌。德安县成为继波阳 后的第二个被水淹的城市。   紧随其后的便是湖口县,它是鄱阳湖水进入长江的“大门”。由于湖 口是座不设防的城市,历年长江涨水,县城都会进水。今年的特大洪灾中, 全县除3个万亩圩堤被保住以外,其它圩堤均满顶、溃决。   湖口县城6月27日进水后,90%的城区被淹。直到7月29日,人们进出 湖口时,县城唯一的交通工具仍是船只,大街上任何一家店铺、单位,都 成了“港口”。人们划着小船便可直达鄱阳湖、长江。洪灾两个多月来, 整个湖口县城经济运行处于停滞状态,这对于1997年财政收入只有5160万 元的这个县城来说,不啻是一次伤筋动骨的打击。   但是,灾难并没有就此完结。仅仅到7月底,在持续1个多月的洪灾中, 湖南长沙翻身垸、澧县澧南垸和西官垸、安乡安造垸、临澧烽火垸、汉寿 青山湖垸及江西省九江江新洲、永修三角乡、瑞昌赛湖农场、都昌县城等 相继溃堤或受淹。(第一章完)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十一章· 第一节 一线专家   19#8年的抗洪抢险,是自然和人打交道。   在恶劣的自然条件下,在严重的洪涝灾害中,中华民族显示出顽强的 抗争精神。在这场殊死抗争的过程中,人们更加重视客观自然规律不可改 变的性质。科学抗洪、科学决策,成为各级抗洪指挥者自觉恪守的天条。 水利科学家和抗洪经验丰富的老领导,成千上万的专业技术人员,纷纷走 上抗洪一线,为指挥员决策提供科学依据。   在长江第三次洪峰过洪湖时,荆州市防汛指挥部顾问易光曙高级工程 师正在设在市委的防汛指挥部同几位领导一起端着盒饭研究防御部署。   易光曙从监利县水利局长干到荆州市水利局长,前后45年。刚卸任 一年多,就出版了荆江水利和防洪方面的著述一百多万字。这些积数十年 兴水利、抗灾害的真知灼见和大量翔实资料的书,正赶上19#8年抗洪 的艰苦时期面世,在荆江抗洪前线的指挥员和记者们手中经常可以看到。 这样,人们在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东方之子》中频频见到这位老 专家,也就不奇怪了。   早在19#8年5月,荆州市委刘克毅书记就根据气象专家关于今年 可能出现大的洪水的预测,提出请几位退居二线的老同志出来承担今年抗 洪抢险的顾问工作。7月2日,长江第一次洪峰到达荆江,患高血压和颈 椎肥大的易光曙,中断了住院输液治疗,来到市防汛指挥部。和他一起担 当顾问工作的,还有多年指挥抗洪抢险的原荆州军分区司令员李光中和长 江河道管理处的“老处长”袁仲石。   “出院以后,哪里吃紧,主要矛盾在哪里,就到哪里去。”易光曙回 答提问完全使用书面语。多年荆江水事,地名数字、成灾险段,他早已烂 熟于胸。   “我基本上干两件事:一是根据雨情、水情、各流域水量进行分析, 帮助指挥部出主意,做点宏观工作;二是遇到重大险情立刻作出判断、拿 出方案,供指挥员决策。过去出现的多少溃口、多少损失,都是由于判断 失误或决策过慢,抢护不及时,险情酿成大灾!”他说。   这3位老同志先后到监利县三洲,洪湖市的燕窝、周家嘴,公安县的南 平镇参与抢护。有时到现场5分钟就作出决定,部队民工立刻实施。   易说:“他们两位走的地方多,我走得不多。关键不能拖泥带水,犹 豫不决。”   他的著作《荆江防洪100个为什么》、《三峡建成前的荆江防洪》 和系统总结建国以来荆江段8次险情酿成灾害的《前事昭昭 足为明诫》, 都强调在紧急情况下,需要迅速作出判断、拿出方案。有人问:“这样作 要承担的责任您想过吗?”   “不说话、不出主意,还来干什么?!既要周密谨慎,又要大胆果断, 要说话!”   “有什么报酬、补贴?”   “没有。现在是抗洪。”   8月7日,温家宝检查抗洪抢险工作行至监利,易光曙向他详细汇报 了各方面情况。温急切地问:哪里是关键环节?易如实点出几个地段。不 日,这几个点就增派了兵力。   易光曙就住在指挥部的办公室。行军床边摆放着换洗衣服。他坐在行 军床上,向人们讲述8月16日指挥部分洪前夜的过程:   “长江第6次洪峰形成之前,湖北省防指指示作好荆江分洪的准备工作。 当时估计沙市水位将达到45.25米左右,另外三峡和清江可能降大到 暴雨。松滋、公安、江陵、石首、监利能否安全过峰,没有大的把握。所 以提出运用荆江分洪工程。   “我们要求:一,分洪区应撤离的人员必须在18:40完全撤干净; 二,防淤堤的20吨炸药在22:00前安装完毕;三,编制好北闸54 闸孔的开启程序;四,安全区的围堤上人防守。   “温家宝晚9点30分到达荆州,同湖北省等有关方面商量后,采取 了几条措施:一,命令重庆以下所有水库减少下泄;二,葛洲坝也拦蓄部 分洪水;三,隔河岩水库蓄水必须抬高到204米。根据水文专家分析计 算,第6次洪峰水位高,但量不大,是‘瘦峰’;由于三峡降雨在减弱等等 因素,因此决定暂缓实施荆江分洪。”   关于抗洪抢险中专家顾问的作用,易说:“集思广议,领导拍板。这 是个发挥集体智慧的过程。”   罗才彪是武汉市江汉区防指工程技术组负责人。武汉抗洪最紧张的一 个深夜,风狂雨骤。罗才彪冒雨驱车巡查堤防各守护点。沿途,堤边好几 棵大树被狂风刮倒,他逐一下车提醒守闸人员,及时移走倒伏的树木,填 实树坑,以免危及大堤;看到暴雨造成渍水,他又通知泵站排渍。巡查间, 忽然接到港18码头闸口报警:迎水面围堰出现裂缝。5分钟后,他就赶 到了闸口,指挥同时赶来的突击队卸载、抛沙袋护堤脚,一直干到凌晨3 时。之后,他正准备休息一会,武汉关闸口又传来险情报告。罗才彪起身 即往现场赶。这下,一干就到了次日清晨。   凡事预则立。长江第6次洪峰过武汉前,罗才彪综合研究老专家的意见 和龙王庙险段特殊的地质结构,建议区防指及时扩大查险范围,在沿堤脚 250米范围内构筑三道防线,挨家挨户查一查是否出现散浸、管涌险情, 以免延误抢险时机。区防指采纳了他的建议。几天后,果然在一家沿街果 批商店和一个居民家中发现了散浸点,并及时控制了险情。   在罗才彪的记事本上,密密麻麻记录了1998年汛期以来46处险情发 生的时间、地点和处理办法,还有他对出险原因的分析及对区防汛指挥部 今后防汛的建议。正是因为这些周密、细致而又合乎科学规律的工作,使 罗才彪得到一个“防汛好参谋”的美誉。   象易光曙、罗才彪这样的治水老专家,在98年抗洪抢险的队伍里随时 可见。   水利部在长江流域和西南诸河的派出机构和长江防汛总指挥部的长江 水利委员会,拥有一支强有力的技术骨干队伍。这是一个知识密集型群体, 1万人的职工队伍中各类专业技术人员占60%,其中工程师2400多人,高级 工程师1000多人,教授级高工200多人,享受有特殊贡献津贴的专家184人。 他们中有一流的截流、防渗、预报、勘测、土木等各方面的专家。在 1998年夏秋之交的这场大洪水中,这些掌握着丰富的科学知识和先进的技 术手段的专家和技术骨干,在水雨情预报、蓄泄洪调度和抢险现场指挥等 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提供了不可替代的智力支持。   长江委所属的螺 山水文站站长林天才工程师说,防汛测报必须顶得住、测得到、报得准、 报得出。   在长江委水文局,几乎每间办公室都有一张沙发搭成的简易床,专家 们24小时守候在办公室。入汛以来,这些专家平均每人每星期要喝完一斤 茶叶。     与1931年、1954年,甚至1996年抗大灾不同的是,1998年有大量 先进的科技手段应用于抗洪抢险中。全球卫星定位系统,海事卫星遥测系 统,水文自动测报系统,水位自记存储远传系统与各水文站、水位站、雨 量站、气象站联成测报网络,激光测距,水下彩色摄影,等等,一大批尖 端技术设备密切注视着长江流域的风云变幻,水涨水落。观测发报密度从 四段制、八段制发展到逐时制,直至每半小时就要报一次。洪水流量、降 雨量、天气云雨、上游来势、下游走势、泥沙含量等各种水情资料汇总分 析后送到决策者手中。预报处对几次大的暴雨洪水过程、转折性天气、中 下游干流重要站点进入控制水位都作出了准确的预报。     根据防汛测报需要,长江委利用亚洲2号卫星开通了武汉至北京 的防汛卫星通道,在长江流域通讯站原有3个话路基础上增加了10个双 向卫星话路。在宜昌联网工程中,采用光纤、数字微波和数字程控交换机 等先进通信技术手段,构成了以三峡水文局为中心的区域网,通过高速专 用通道将水雨情况及时送至长江防总和国家防总。     长江干流九江段的一处防洪墙崩塌发生决口后,水利部专家组和 其他水利专家从各自不同地方连夜奔赴九江决口现场,与当地水利技术人 员一道立即进行现场查勘。   参加过葛洲坝工程截流、三峡工程截流的国家防总江西安徽段专家组 组长、长江委设计院副院长杨光煦观察到,洪水从溃口处汹涌而入,落差 高达4米。由于河床地质条件差,没有机械化作业的条件。他指挥在50米 的溃口处沉下一艘长75米、载重1650吨的铁驳船,铁驳船的前方再沉8条船, 以此为基础迅速筑起一道半圆形围堰,以减缓洪水的流速与流量,然后解 放军某部抢险队用杨光煦提出的“框架结构土石组合坝技术”,在约60米 长的决口处架起一排排钢管木架并填充数千吨石料封堵决口。经过连续两 天两夜抢护,实现决口封堵成功,从而创造了大型江河在超历史洪水下堵 口截流成功的世界奇迹。   这时,堵口的缝隙中还有江水不断渗出,来自黄河小浪底建管局的水 利专家吴熹提出实施工程闭气,将大量粘性土填入围堰内,从而解决了渗 水问题,保证了江堤的安全。     8月9日下午,朱容基总理亲临九江溃口现场,紧紧握住杨光煦的 手说:专家技术人员在这次堵口抢险中发挥了高超的技术,立了功!   专家的智慧得到当地领导的敬重。连日的抢险中,杨光煦的衬衣磨破 了,江西省委书记舒惠国发觉后,赶紧找人买来新衬衣;碰头会上,舒惠 国发现杨光煦疲惫至极,感冒咳嗽,又专门请来医生;省长舒圣佑让秘书 打电话“命令”正在赶写堵口技术方案已两昼夜未眠的杨光煦一定要睡觉。   最让杨感动的是8月17日那天,当巡堤回来的他回到住地餐厅时,一盒 漂亮的祝寿蛋糕正等着他,省委书记亲自为他揭开了盒盖,这位老专家在 紧张抗洪的间隙度过了他的花甲之日。   这年50岁的黄金培在武汉市洪山区天兴乡是一位家喻户晓的人物。 10多年来,他作为洪山区防汛技术总指挥,指导天兴乡人民一次又一次战 胜洪水。那里的大人小伢都亲切地称他“黄工”。   由于近年来天兴洲南岸崩岸现象频繁,严重威胁着整个天兴洲堤防的 安全,1997年初的一次会议上,他提出了退垸扶堤的方案,即在天兴洲南 岸离旧堤2公里处筑一条新堤,放弃旧堤以确保整个大堤。由他亲自设计和 组织施工的这项工程,在1998年天兴洲的抗洪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黄金培负责整个天兴洲21公里围垸的工程技术。10多年来,他走遍了 天兴洲上的每一寸土地。防汛期间,他每天都要巡堤查险,即使是杂草丛 生的地方,他也要看一看,摸一摸,踩一踩。哪里发现管涌、散浸,就及 时处理,将险情消灭在萌芽状态。   1993年大水时,天兴洲洲头出现了严重的崩岸,堤上的人随时都有可 能陷入洪水中。黄金培当时仍带领一批突击队员在抛石加固堤脚。曾经有 人问黄金培是否害怕,他说,不站到前面就观察不清楚水情。   排除一处险情,往往需要奋战几天几夜,黄金培自始至终都要在现场 指挥。有时一处险情排除了,又会有另一处发生。一连好几个昼夜下来, 累极了的黄金培会抽空找一个角落倒头就睡,以堤为床,草袋作被。天兴 洲上蛇多、鼠多、蚊虫多,有一次,劳累过度的黄金培忘记了盖草袋,身 上密密麻麻地叮满了蚊虫。一位同事不忍心打醒他,就用一罐杀虫剂对着 他身上喷,他却浑然不觉。   黄金培家中只有84岁的老母。每次进驻天兴洲之前,他就买来大量食 品,加工好塞进冰箱,老人饿了就随便吃一点。1995年防汛期间,老人胆 结石发作,几天水米未进,躺在床上险些死去,当时天兴洲正吃紧。等他 赶到医院时,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了。母子执手相看,儿子满心内疚,老 母亲却因儿子平安归来而喜悦不已。   就是这些水利专家和治险专家,在严防死守的日日夜夜,和抗洪军民 协同配合,成为夺取抗洪胜利的一支关键力量。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十一章· 第二节 堵口新技术   在几十年前的上甘岭战役中,志愿军战士黄继光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 敌人的机枪口。   一个几十公分的小口有的是办法堵起来,但一个60多米的大口怎么堵 呢?   1998年8月7日下午,九江长江干堤的4、5号闸口间3个小泡泉导致了千 里大堤的溃决。但是,5天之后,长江的这道大伤口便给缝合起来了。   谁是那个“技术高超”的“神医”呢?   5天5夜,长江干堤上60米的决口被结结实实地堵住,这被国家防总的 水利专家们称为:中国堵口史上的奇迹。这奇迹,不仅是解放军、武警战 士们用超越体能极限的苦战创造的,科学的运用亦功不可没。   科学在这里,不仅包括了科学技术的运用,也包括了堵口中每一个步 骤、每一项技术的科学安排和实施。   首先是沉船的作用。   肆虐的洪水通过30米宽的决口咆哮着涌进九江城区。这时,九江市里 有关领导果断决定:拦截船只,沉船堵决口。   一条趸船被调来,刚接近决口,一段防洪墙轰然倒塌,趸船旋即被湍 急的水流卷进决口内。   显然,必须用更大的船只,才不至于被急流卷走。先后赶到的省、市 有关领导紧急会商,九江长江港监局陈纪如局长建议用千吨级重载船舶来 堵。   当天下午3点许,一艘长约80米,载重1500余吨的煤船横着下沉在距决 口10余米处,水势迅速得到缓解,此后,又有7条船沉在决口外围,形成了 一个半园形屏障,这时决口处流量减至300立方米/秒。   从水利部调来的马毓淦高级工程师评价:没有以煤船为主的8条沉船, 下面的堵口工程不可能完成,这是整个堵口步骤中不可缺的第一步。   第二步骤,在决口外侧筑起一道半月形围堰,把决口围在堰内,以减 少洪水流量,降低落差。   在3千余名官兵抢筑围堰的同时,8月8日上午,国家防总提出,渗水流 量仍然较大,决口的口门仍有继续扩大的可能,为防止口门扩大,可利用 北京军区某集团军首创的一项封堵新技术--钢木土石组合坝。   8月9日上午8时,北京军区的堵口技术分队就赶到了堵口现场,迅速在 水中搭起了一个高6米、宽4米的钢木架。   马老介绍说:组合坝必须在较小流量的水流中,才能搭建成功。组合 坝在九江堵口中立下汗马功劳,而它自身的筑建成功,应归功于前面的沉 船和围堰,这些环节都是环环紧扣的。   8月11日晚,国家防总有专家提出:在组合坝的搭建同时,支撑坝体的 后戗工程也应立即跟上,否则组合坝的钢木架有可能在水流的冲击下变形 而导致整个组合坝的倒塌。   国家防总的14名专家连夜讨论后戗工程的实施方案,会议从晚上12点 一直开到凌晨4时,最终制定了组合坝与后戗堤同时进行的方案。   后来的实践证明,这套方案是完全正确的。在后戗堤工程实施过程中, 钢木架底端已经在向后倾斜。最后共用了3万多立方米的碎石才筑起了可抗 拒700多吨推力的后戗堤。   8月12日18时30分,一条长150米、顶宽4米、高8米的围堰合龙,决口 险情得以基本控制。   这时,在沉船和围堰之间形成了宽7米左右的静水空间,由于筑围堰的 材料都是碎石、块石等渗水材料,渗水流量仍有100立方米/秒。堵口专家 组决定,立即实施“闭气”方案:在静水空间中,抛下粘土。因为粘土颗 粒能够进入石块中的细小缝隙中,随着粘土的沉淀,可形成一道不透水的 防洪墙。   8月15日,“闭气”成功,堵口处滴水不漏。   堵口工程取得了胜利。   此后,又在堵口水利专家组的指导下,进行了第三道防线和填塘固基 的后续工程,使堵口工程锦上添花,更臻于完善和坚固。   国家水利部江河处的刘玉忠处长认为:整个堵口工作的每一个步骤、 每一项科学技术都是在科学的指导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直至堵口的最后胜 利。这些都将在中国的堵口史上写上重重的一笔。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十一章· 第三节 冠军探险   8月11日中午,刚刚从距洪湖市80多公里的燕窝镇潜水探险回来的成章 接到女朋友的电话:“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什么日子?抗洪啊!” 成章说。   女朋友噗哧一笑说:“看你这记性,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成章这才 想起自己已经年满23岁了。   成是湖北省体工三大队蹼泳队的教练。他是亚洲蹼泳冠军,从94年以 后,他的蹼泳全国纪录一直保持了好几年,手上的国际国内金牌近10块。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作为一名特别的队员加入到抗洪抢险的行列中来。   7月23日晚,洪湖市乌林镇梅潭村小梅潭处发现重大管涌险情。这里曾 是1931年长江决堤冲击形成的一个深潭,面积约900多平方米,深约7米, 附近还有4至5个大小不等的水潭相连,长江大堤487+50段从潭边擦身而过。 由于潭水幽深,一般人难以潜入水底察看险情。赶到现场的洪湖市市长韩 从银情急之中想起了参加洪湖防汛的湖北省体委工作组,便马上请求他们 派遣一名潜水高手前来助阵。   那时,成章的队友郑刚恰好就在洪湖。第二天上午,郑赶往现场,几 次潜入6米多深的水潭中,查明该处是管涌翻沙,而且是大堤基础部位翻沙。 韩市长高兴地说:“这种人才应该多留几个。”   就在这天,正在训练场紧张集训备战8月下旬举办的全国青年蹼泳锦标 赛的成章接到通知,要求他火速赶往洪湖。成说:“现在训练这么紧,哪 里抽得出空?”   省体委纪委书记陈湘凯说:“现在是抗洪重要,还是比赛重要?”   当天下午,成便赶到洪湖市,与郑刚一起随时待命投入水底查险。   一开始,成章心里没谱,不知道水底深浅和危险程度,因为潜水毕竟 不同于蹼泳,一个是比深度,一个是比速度。在此之前,洪湖市为查探水 底险情特意请来过一名重潜队员。但是,由于重潜的装备重达100多公斤, 队员难以弯腰,活动很不方便,而且隔着厚厚的手套触摸不出水底的沙量、 水量,因此,韩市长才决定改请蹼泳队员。   第一次下水时,成章面对着有些浑浊的水潭皱了皱眉头。水面上漂浮 着杂草和浮萍,还有一些游弋的水虫。尽管他的水性很好,从10岁便开始 练习蹼泳,但他还真没有下过这么肮脏的水潭。   他穿好轻薄的潜水服,看看周围许多人期待的眼睛,不再想什么,便 跳入水中。在水中背好氧气筒后,他开始向下潜去。水潭的表面只剩下一 圈圈涟漪,有时似乎有气泡从水底向上冒出来。时间一分一秒地静静过去。   潜入水底的成章很快感到光明从眼前消失,水底一片黯然。身上的热 量也似乎开始一点点散失,冰冷的水流掠过他裸露的皮肤。成说:“6米左 右的深水下,水温大约只有4摄氏度。”   他开始伸手探摸水底的管涌漏洞,纯粹靠手感来判断洞口的大小、沙 量的多少和沙盘的厚薄。等他浮上水面时,他已经在水下呆了近20分钟。   8月3日下午,他在长江乌林段中沙角潭4米处的深水中探出3个管涌, 其中最大的口径为0.4米,沙盘直径达1.5米。9日,他在燕窝镇长江外堤的 江水中又发现了一个直径达1.8米的管涌大洞。迄今为止,他与自己的队友 累计已发现管涌20多处,为及时处理长江大堤险情提供了确切的资料和数 据。   8月4日,洪湖长江大堤地段连续发现重大险情。洪湖市迅即又从省体 工大队调派了6名队员增援成章和郑刚。他们当天上午11点集合,2点出发, 5点便赶到洪湖市,第二天投入查险工作。他们中年龄最大的张敢生年近 40岁,而成章则是8人中的小老弟。   成的这项特殊工作没有时间限制,说走就走。最忙的时候,他们刚回 住地,还没歇憩、洗澡,新的险情又出现了,他们便又赶往现场。有一次, 他们赶到龙口船闸时天已经黑了,但他二话不说,便又跳入漆黑的水中。 等探明险情回到住地时,已是夜晚10点多钟。   成的女朋友家在洪湖,成说:“我可不是因为她才来的。不过,好的 是有机会见到她。”   成是已有8年团龄的老团员,去年,他给党组织递交了第一份申请书。 他的队友开玩笑说:“你这次可以‘水线’入党了。”   在蹼泳冠军参加探险的同时,武汉海军工程学院潜水抢险突击队也在 抗洪抢险中屡立奇功。他们是由潜水专业教员和潜水兵组成的一支突击队, 是湖北省惟一一支专业化水下抗洪抢险尖兵。   8月初,某公司工程队对汉口东风江堤阶段进行水下探摸后,发现水下 出现巨大的漩流。漩流是将要发生重大险情的前兆,它预示这一带江堤将 会出现大面积坍塌,而且一条繁华商业街将被淹没,损失至少两亿元人民 币。   得知这一情况后,湖北省和武汉市防汛指挥部十分紧张。如果险情属 实,必须耗费几千万元,在其后方再修筑一座新的堤坝,才能确保武汉市 区的安全。此时,他们想到了海军工程学院潜水抢险突击队,便请求该队 出马探险。   当地老人说,30年代末,日本人曾在江堤下修了一根进水管。为探明 管涌是否由该进水管造成,潜水队的官兵们冒着生命危险,潜入20米深的 江底探查,终于找到了这根直径达1米的水管。与此同时,他们钻进湍急的 水管里投放蓝色染料,不一会儿,管涌处涌出蓝色的水流。猜想得到了证 实,险情的根源得以查清。为此,中共湖北省委、湖北省人民政府给他们 荣记“抗洪抢险集体一等功”。   与成章一样,他们在水下什么也看不见,为了确保探查准确,他们在 水下都不戴手套。许多人的双手因此被碎玻璃、废铁丝等物品划得鲜血淋 漓。8月4日上午,潜水员李志辉、吴向君等4人又继续在该险段下潜仔细探 查。当天下午,官兵们又潜入水下对江堤底质进行电视摄像,再次确认此 处100米江堤险段水下地质无异常变化。到洪水退至安全水位为止,这段江 堤一直没有出现重大险情。   在抗洪期间,他们曾5次对汉口龙王庙200米江堤的险情进行了水下探 查。该险段地处汉江、长江的汇合处,水下暗流湍急,漩涡凶险,险情远 远超过安全潜水界线,同时,该处锚链、钢缆和桩墩等水下障碍物密布, 对潜水员的生命安全构成严重威胁。但是,官兵们仍然舍身忘死,抱着 80斤重的压铁下潜探查,下潜最深处达20多米。经过6个多小时的奋战,他 们终于探明了该处江堤水下底质,使有关部门对险情做到了预防准备。   7至8月的每一天,他们几乎都在与死神握手!8月4日下午,在嘉鱼县 牌洲湾江堤溃口处,潜水班长焦学民潜水探查沉入水下9米处的汽车,打捞 牺牲战士的遗体。这时,他背在身后的压缩空气瓶被车上的伪装网缠住, 无法挣脱,处境十分危险。面对困境,焦班长沉着冷静,想方设法解开了 气瓶背带,然后卸下气瓶,转身摸索着解脱了伪装网。危险过去了,浮出 水面的焦班长依然显得坦然自若。   他们就是在这样的险境中从事着危险的工作,其中11名潜水员多次进 行对身体损害较较大的重复潜水和疲劳潜水。由于气候炎热和环境险恶, 他们先后6人中暑,每人身上都留下了伤痕,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人退下 “水线”。   在一次水下作业后,战士赖叶能刚父浮出水面就累得晕倒在地,但第 二天他仍积极要求下水探险。海军百名优秀士兵之一的军士长姚秀桥连续 4天高烧39度,仍坚持下水作业。已被海军潜艇学院录取的战士李志辉没有 回湖南老家看望遭受水灾的父母,毅然留校参战。李圣鹏1996年在武汉市 抗洪抢险中因表现突出被保送到海军潜艇学院深造,他暑假回到遭受水灾 的湖南老家探望父母,路过武汉时,得知“娘家”人正在抗洪抢险,便毅 然加入了潜水突击队的行列。   今年7月以来,该队官兵先后16次出击,对武汉市中华路、龙王庙、东 风三处和嘉鱼、洪湖等地15处江堤险段进行水下探查和水下摄像,共潜水 作业200多人次,累计水下作业时间100多小时,排除大小险情及疑点20多 处,为湖北省和武汉市防汛指挥部提供了准确的江堤地质资料,为制定正 确的抗洪决策提供了可靠依据。   武汉市市长王守海多次到潜水现场看望该队官兵,称赞他们是“特别 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水下尖兵”。8月7日,武汉市委、市政府通报表彰 了这支潜水突击队,号召全市人民向他们学习,并奖励他们两万元人民币。 但官兵们又将这两万元转赠给了灾区人民。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十一章· 第四节 土法治险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蚁穴、蚁穴,数不清的蚁穴,白蚁险情是湖南岳阳云溪地区23.4公里 长江大堤抗洪抢险中遇到的突出问题。由于这里靠近山地,且解放前老堤 基础原因,蚁患尤甚。   水位不是很高,大堤没有溃决的危险时,开挖蚁穴,回填块卵石反滤 导浸是主要处险措施。   “告急!告急!”8月7日下午5时许,正当人们为迎战长江第四次洪峰 紧张搏击时,长江大堤云溪区道仁矶10+200米处约100米范围内,险象环 生,连续出现三处蚁穴大险,其中两处致使堤身塌陷。   1954年,洪魔就在这里撕开口子。   险情就是命令。泗垅村170名村民上来了;大田村、丁山村、基垅村的 抢险突击队来了;省武警总队的官兵赶来增援。游弋在长江的抢险龙门渡 全速开了过来。增调的3万条编织袋很快运抵险段。   铁锹翻舞,汗如雨飞……10+200处,蚁巢原形毕露了,“老水利”徐 荣东第一个跳入蚁洞,亲手垒石填穴。一层砂卵石,一层块石,蚁穴在迅 速缩小。   “一、二、三,加油!”号声震天。10+100米处,民工们轮番开挖, 2米,3米……仍不见蚁穴。不好,5米深的堤沟开始塌陷。“闪开!快闪开!” 一排圆木及时撑住了堤身。挖掘在继续着……终于直捣蚁巢。   高危水位下蚁穴险情增多,久经浸泡的江堤不堪开挖,打抱围就成为 攻克白蚁险患的重要措施。   8月20日,长江大堤4+200处白蚁洞开始用油布闭浸,堤外压砂卵石, 没有压住,当晚险情加大,紧急采用临水抱围护堤,才化险为夷。   8月21日上午,永济垸4+200处,蚁洞险情加剧,浑水挟裹泥土滚滚而 出。专家探测表明,蚁穴位于大堤1.2米下。现场指挥者立即组织抢打抱 围固堤。经过松杨湖农场守堤干群和塔山英雄部队某炮团130名官兵10多个 小时的奋战,一个长85米、宽25米、深6米的抱围压住了险情。   今年汛期以来,云溪区发现白蚁洞子200多个,17个蚁穴群,有8个大 蚁洞,汽车经过,轮子下陷。守堤军民集中力量,打抱围治理蚁患,累计 打抱围27处,“抱围”总长1300米以上,这些抱围中既有称为“洋抱围” 的砂卵石“抱围”,也有以土为主的“土抱围”。最长的达120米,短的也 有20米长。其中仅8月20日至24日4天内,就抢打抱围11个,有时一天多达 4个。   在湖南临湘市儒溪镇新拐堤上,当地村民也发明了一套土办法,为堤 上的蚁穴“打针挖穴”。   新拐堤堤段近处依山,土质带粘性。由于筑堤时质量把关不严,抛丢 了不少芦苇,给白蚁生长提供了温床。8月5日,儒溪村2组组长林平波带领 10多名村民在查险处险时,发现堤脚下一处导浸沟的水越来越浑浊,并不 时伴有颗粒状泥浆流出。   凭他们的经验判断,这里的堤心必有蚁穴。如果蚁穴进水,蚁洞便会 越冲越大,无法抢救。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准蚁穴,打抱围加固,然后,挖 穿蚁穴,抛填筑紧。   他们找来一根8米长、22毫米粗的铁棒,将一头适当磨尖。接着,他们 3人一组,悬空使劲向下捅破大堤表面的硬层,一起用手扶住铁棒,暗暗使 劲漫漫往下压去。等插下去一段后,在将铁棒拔出来,根据插入的深度, 把用筛子筛过的细沙往洞眼里灌下去。如果洞眼的深度容积与灌入的细沙 数量相符,说明这里没有蚁穴。但如果灌下去看不到细沙,那么就可以肯 定这里有蚁穴了。   当天下午5点多,林平波等人将铁棒插入大堤6米深处时,一用劲便感 到铁棒能进去一大截。他们确定这里有空洞,蚁穴的位置被准确第找到了。 他们发现这个蚁穴至少有3米见方,是少见的大蚁穴。   随即,儒溪镇向临湘市防指汇报了险情。市防指迅速调集300多名抢险 队员、80多名武警官兵奔赴险段现场,沿险段下桩打了一个长37米、宽9米、 深4米的抱围。经过11个小时激战,蚁穴的险情终于得到了控制。   治蚁穴有土法,治管涌也同样有土法。实践证明,这些方法简便易行。   管涌是一种常见险情,一般的治理方法是外打抱围,内中填筑。湖南 省岳阳市麻塘大堤管涌很多,8月初,麻塘垸二敦子处已经治理过的一些地 段,又出现新的“管涌”。   怎样才能根治呢?   当地技术人员通过多次试验,采用大米或黄豆和水泥灌浆的新方法, 使麻塘大堤27处管涌得到了彻底根治。在发现管涌后,他们将大米或黄豆 灌入发生管涌的洞中,由于大米或黄豆遇水膨胀,能很快填塞管涌漏洞。   专家认为,这种方法安全可靠,施工对大堤没有震动,且造价远远低 于其他处险方法,堵漏固堤十分可靠。但缺点是,这是一种应急措施,难 以根治管涌。因为大米或黄豆容易吸引蚂蚁、白蚁或老鼠,因此,按照这 一方法治理的管涌在洪灾过后可能留有后患。   8月份,国家水利部领导和专家到岳阳市抗洪现场观察后,认为用灌浆 机处理管涌这个办法很好,可以在全国推广。   长江委科学院土工所所长、女专家吴昌瑜,行程五六千公里,走遍了 湖北境内干堤的每一处险情,她运用全面质量管理法从严要求抢险过程中 的每一道工序,做到有效抢险,提高成功率。当看到探测管涌全靠潜水员 潜入7—9米深水时,吴昌瑜建议采用将兽医用的体温计绑在长杆或吊在绳 子上试水温的办法,既减小劳动强度,又提高了准确率,此法被迅速推广。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十一章· 第五节 千里眼,顺风耳   1998年7月28日上午8时,在长江中下游正处于防汛抗洪的关键时刻, 江泽民总书记打电话给中国气象局局长温克刚,询问长江中下游地区的天 气变化情况,并详细了解副热带高压变化情况及对我国天气气候的影响。 江总书记要求气象局为他提供一个对副热带高压的分析材料,并要求气象 部门严密监视天气变化。   温克刚当即表示,一定按照总书记的指示,严密监视天气变化,准确 作出预报,为抗洪救灾做好服务工作。     在浩浩荡档的抗洪大军中,有一支举足轻重的专家、技术骨干队 伍,他们中有一流的截流专家、防渗专家、预报专家、勘测大师、土木大 师,在抗洪抢险战斗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气象管天。1998年6至8月,湖南省岳阳市的125名气象科技人员,每天 24小时紧守阵地,在省气象局领导和专家的支持下,准确及时地预报了洞 庭湖区的4次暴雨、4次强风暴天气,为省市领导决策洞庭湖防汛抢险提供 了可靠的科学依据,被群众称为“千里眼和顺风耳”。   自3月份开始,岳阳市气象局便提前一个月进入探测预防工作阵地。他 们在上级有关部门的支持下,投资160万元,安装了卫星地面接收处理综合 业务系统,建立了天气会商、对5级以上大风和强降雨实行专家会诊、行政 领导审批签发制度。6月以后,这个局每天接收处理气象数据达40兆左右, 相当于10本20万字的小说。   7月27日上午11时,岳阳市气象局探测到湖北有强暴雨云团异常地由东 北向西南方向移动,有向洞庭湖上空结集的趋势,他们果断地发出了洞庭 湖区28日晚至30日将会有一次暴雨、局部大暴雨过程的专题气象预报,并 于28日晚午夜提前2小时发布了暴雨及大风暴警报,及时将这些紧急天气消 息电告省市防汛指挥部及防汛一线的省市领导。   结果,7月28日半夜至30日,东洞庭湖又连降了暴雨,部分地区大暴雨, 局部地区刮了7至8级大风。由于预报准确及时,防汛布防决策科学合理, 在超历史高洪水位和恶劣天气条件下,当地军民取得了抗洪战斗的又一次 胜利。   江西省的省、地、县三级气象部门,则被人们钦佩地称作是在天空装 上了“暴雨窃听器”。他们全面开通了气象计算机广域网络,气象卫星通 信系统、气象雷达、卫星遥感等现代化设备投入运行,形成了“卫星、雷 达、探空、地面”4个层次立体探测,把住了风云变幻的脉搏。   6、7月份的两次持续半个月的强降雨过程,江西省各级气象台站共准 确无误地发布短期短时暴雨、大暴雨预报和警报数百次,各地提前做好应 对准备,避免了重大灾害性损失。   尤其是7月23日,江西德兴铜矿6小时降雨260毫米,三座尾沙坝被洪水 推动,直接威胁到固定资产达10多亿元的下游矿区。铜矿急电请求省气象 台尽快作出回答:暴雨还要下多久?还要下多少毫米?这可给气象人出了 大难题。   从卫星云图分析看出,此点强降雨云团范围小、且已停留6个小时,预 报难度很大。省气象台开动雷达,密切跟踪监测其强度变化、移动方向和 速度,并立即与拥有先进雷达设备的安徽黄山等周边气象台联系,请求雷 达立体交叉定位观察。通过对各方面快速反馈的情况综合分析,省气象台 作出的预报与实际降雨强度完全相符,铜矿据此采取的应急措施准确有效。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滚滚洪涛中,知识一次又一次地闪出耀眼 的光泽,科学一次又一次地展示其巨大威力。在人与自然的这场恶战中, 用科学武装起来的人类战无不胜。   水文管地。8月16日上午10时许至17日凌晨3时许,是被水利专家们称 为“难忘的、惊心动魄的15小时”。   是日17时30分,长江委水文局预报处根据变化了的隔河岩泄水量资料, 预报17日8时,沙市将出现洪峰,最高水位达45.30米左右!   一分一毫,事关全局。中央领导同志再一次让水文局拿出最准确的预 报,并要求专家们在一个小时之内回答6个问题。   长江委副总工程师陈雪英说,当晚专家们分析沙市44.67米的保证水位 是1954年定的,1972年、1980年长江中下游五省市座谈会决定将此提高到 45米,目的是可以减少分洪2亿立方米。而根据现实的雨情、水情、工(程) 情预报,近年来荆江大堤堤身、堤顶都已达标,堤基也进行了部分修理, 沙市超过45米的洪峰量只有2亿多立方米,而且持续时间只有几天,因此荆 江大堤能够在较短时间里承受趋于极限的压力。   专家的这一结论,为中央最后的决定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凌晨时分, 荆江不分洪的消息传到位于荆州的长江委荆江局,专家们才发现又度过了 一个紧张的不眠之夜!   8月29日,长江委水文局副总工程师金兴平说,长江流域有水文报汛站 1493个,分布在各大小干支流上,形成监视雨情水情的网络。98年入汛以 来,该水文局已收转水情电报90万份,对外发布水文预报3600站次,向国 家防总呈交水雨情分析报告68期,发布水情公报61期。   洪湖市螺山水文站地处湘、鄂两省的监利、洪湖和临湘三县交界处, 是洞庭湖汇入长江后的国家一类水文控制站。98年入汛前,螺山站就出现 了历史同期有记录以来的最高水位。   高水位预示着长江很可能出现特大洪水。水文站的年轻人根据异常水 情,提前组建了青年突击队,宣誓以防大汛、抗大洪为立足点,发扬“螺 山精神”,严格制定周密的测洪方案,为防汛抗洪提供科学依据。   这里是保卫大武汉、保卫江汉平原的前哨。这里的计算机分分秒秒测 算出的各种精确数据,直接显示出上游荆江和洞庭湖来水的“脾气”,包 括水位、流量和含沙量等等。   入汛以后,长江流域果然普降大到暴雨,水位迅速上涨。水文站全体 人员在正常测验的基础上,分别于5月14日、20日、21日,进行了螺山至汉 口沙量不平衡试验。青年突击队员们在经费相当紧张的条件下,自己买煤 买菜,在船上做饭,测员、船员轮流吃饭,起早摸黑地获取了1998年长江 入汛前后螺山段珍贵的水文数据。   一次,锚绳缠住了测量船的螺旋浆,刘利华、彭艳红二话不说,便跳 入初夏微寒的江水中排险。两个小时后,冻得浑身发抖的刘、彭二人终于 将故障排除。同志们买来烧酒为他俩去寒,他俩竟哆哆嗦嗦地拿不稳杯子。   又一次,由于测轮副机在船厂检修不合理,齿轮轴承损坏,负责轮机 工作的彭艳红不等不靠,组织一帮年轻人火速动手撤卸,查找原因。一个 通宵过后,故障排除,年轻人的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   如果说洪水是检验党员干部的一杆标尺,那么,螺山水文站青年突击 队员们迎着洪峰的风口浪尖,抢测水文数据的精神,则使这杆标尺更加夺 目。   7月8日,在得知螺山流量段面下游200米处发现蚁洞严重威胁大堤安全 的情况后,突击队派出得力干将杜燕飞、汪卫东严防把守水位观测第一关, 每天早到晚归,小心谨慎地确保测量资料准确无误后再作记录和报出,为 防洪预报提供了可靠的资料依据。突击队员们的科学而严谨的态度受到了 上级领导及地方政府和防汛部门的高度肯定,而杜燕飞也一度成为青年突 击队员们学习的榜样。   在泥沙工作室,曾文锦独自一人根据任务书的要求,对输沙、单沙、 颗分和河床质地进行加测,同时加测道仁矶至螺山段面的对比分析资料, 把螺山站的泥沙测量工作搞得有条不紊,精确科学。而在整个汛期,曾文 锦刚满周岁的小孩两个月没有得到妈妈的温暖。   螺山水文站自1953年建站以来,没有发生一次误报和漏报事件,一代 代水文人从青丝到白发,默地坚守哨位,为长江水情预报作出了贡献。   据水利部水利信息中心测算,1998年抗洪期间,仅水文情报、气象预 报等非工程措施的防洪减灾效益就超过700亿元。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十一章· 第六节 水库截流   1998年7月23日,位于湖南省长沙市韶山北路418号的湖南省防总接到 通报,五强溪水库一夜之间水位陡涨5米多,如不加大泄洪,将威胁水库大 坝安全。但如果出库流量加大,势必增加下游桃源、常德的抗洪难度。   怎么办?   专家们迅速把历年的水文资料摆上案头。不容讨论,方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把五强溪水库上游的凤滩水库出库流量由1.45万立方米/秒减至1万 立方米/秒,五强溪水库出库流量由2.09万立方米/秒增加到2.3万立方米 /秒。   一道带着风险的命令迅即下达到水库。到7月26日,该省对五强溪、凤 滩、柘溪和正在施工的江垭等大型水库总共拦蓄洪水29.1亿立方米,相当 于使整个洞庭湖水位降低了1米。   8月3日,位于江西省武宁县的柘林水库水位高达67.1米,超过历史最 高水位0.45米,这座亚洲库容量最大的土坝水库已经盛入80亿立方米水, 相当于鄱阳湖容量的1/3。这时,与五强溪水库同样的问题出现了,如何科 学泄洪?   柘林电厂的技术人员经过紧张、缜密的计算,终于作出了开一闸关两 闸,减少泄洪量的决定。于是,水库下游保护京九铁路的郭东圩确保了安 全。   在抗御1998年的特大洪水中,湘、赣两省从1954年以来兴建的大型水 库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湖南省岳阳市首任水利局局长张建邦介绍说,到1994年底,岳阳市共 兴建堤垸63个、各类水闸266座、大小水电站200多处、水库1456座,总库 容达165968万立方米。   江西省防总办公室主任祝利贵介绍说,解放以来,江西省共兴建水库 9700多座,其中大型水库23座,控制流域面积达61502平方公里,总库容达 165.2亿立方米。98年汛前,江西省防总根据可能有大汛的严重形势,严格 制定了大型水库度汛的方案,要求大多数大型水库将汛期限制水位降低0. 5至1米。   祝说:“这些水库的兴建大大提高了水库下游地区的防洪能力,保证 了下游地区的防洪安全。特别是对低频率洪水,通过科学调度,为下游削 峰、错峰发挥了巨大的防洪减灾效益。”   据统计,在1998年的洪水调度中,江西省的这23座大型水库共拦蓄洪 水量达50.42亿立方米,直接减免农田受淹28.6万公顷,减免受灾人口 280.7万人,减免20座城市进水,减免经济损失106亿元。   进入8月以来,连日暴雨使清江、长江水位暴涨,据测算,清江下泄流 量每增加1000立方米/秒,荆江河段就上涨8—10厘米。如两江齐下,荆江 大堤危若累卵!     当时长江洪水四峰相连,水位居高不下,错峰条件十分恶劣, 5000立方米/秒的来水量在隔河岩水库暴满,水位超过警戒水位11.8米, 达203米。   为确保万无一失,有关专家组对隔河岩大坝、闸门、副坝等要害部位 承受能力及降雨情况精确计算,提出允许隔河岩水库短时超蓄的建议,立 即启用清江隔河岩水利枢纽拦洪蓄水功能,错开两江洪峰,避免高位遭遇。     8月7日至8日,长江第4次洪峰来临,在隔河岩水库控制下泄流量 1000至2500立方米/秒时,水库水位最高达203.96米,超负荷运行长达 10小时,为将沙市水位控制在44.95米起到关键性作用。     仅仅一周之后,第6次洪峰又咆哮而来。   这次,专家们经过科学分析之后选定湖北省最大的水库——漳河水库 承担拦洪错峰的重任。专家的建议再一次受到重视。   很快,经湖北省防汛指挥部紧急调度,漳河水库关闸拦蓄。超负荷运 行96小时,共拦蓄洪水1.02亿立方米,错峰时间达79小时,使沙市安全通 过45.22米的超历史最高水位洪峰。     除此之外,专家们还成功地调度葛洲坝水库、丹江口水库及重庆 市所属大小水库蓄泄洪水,为削峰错峰,保卫荆江大堤作出了重大贡献。   新中国成立40多年来,我国共修建了各类水库8.6万余座,总蓄水量 4500亿立方米,修建、改建和加固堤坝20万公里。这些防洪系统保护了全 国一半以上的人口、0.32亿公顷耕地和2/3的工农业生产总值。但是,多年 来由于泥沙淤积,这些水库已丧失了40%的有效库容。   江西省水利厅厅长刘政民说:“不难看到,近年来,一些地方一味重 视发展经济,忽视水利设施建设的投入和改造,致使当年集体化时期修建 的许多水利设施年久失修,甚至遭到人为的破坏。当然,也有一些水利工 程对江湖产生了负生态效应,破坏了江湖的自然生态功能,加剧了水灾的 危害。要控制大洪水,就必须在干流先修水库。支流的水库一般都以发电 为主,蓄水太多,调蓄能力就会减弱;蓄水太少,又不能发电。而事实上, 许多小水库都是在暴雨季节争相放水,累积加大了干流的防洪压力。” (第十一章完)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十三章· 第一节 荆江大战略   19#8年长江抗洪抢险期间,全国亿万观众在中央电视台《新闻联 播》的汛情通报中,每天看到沙市至城陵矶之间闪动着一条白色的曲线。 这条曲线就是荆江,白色闪动表示洪水运行水位超出历史最高水位。   荆江是长江中游的一段,上起湖北枝城,下迄湖南城陵矶,长3#7 公里。因流经湖北荆州一线,故称“荆江”。   荆江是1998年长江抗洪抢险中,超高水位运行时间最长、退水最晚的 地段;险情发生最多的地段,投入兵力最多的地段;中央领导人现场指导 次数最多、直接指示最多的地段;也是弃守民垸最多、溃倒重要民垸最多、 转移灾民最多的地段。   荆江抗洪艰苦,缘于荆江的特殊地形。   古荆州是历代兵家比争之地。而荆楚百姓苦于水患胜过刀兵。   长江水在枝城以上受山区地形约束,水流湍急,进入江汉平原以后, 地势平坦,土质疏松,河流蜿蜒曲折,走向摆动不定。下游又遇两岸山地 扼锁,江水下泄缓慢。长江本来是雨洪河流,当洞庭湖流域洪水发生时, 在荆江超量洪水相互顶托,造成江湖矛盾。遇到全流域集中降雨,各处洪 水叠加,荆江水位自然飞涨。平均计算,每年长江上游来水加洞庭湖来水 通过洪湖市的水量近70##亿立方米。因而,汛期长、洪峰高、水量大、 洪水组成复杂,是荆江洪水的特点。   江汉平原本来是在吞吐长江洪水的古云梦泽上淤积起来的。战国时期 以后,云梦泽开始萎缩,唐宋时基本形成地势低平的陆地。其西、北、东 三面是山,雨季广大山区降水向平原泄汇,而南面是洪水浩荡的长江。当 地居民不得不以堤挡水,依堤为命。每到汛期,堤内江水高于堤外平地1 0米甚至15米。“人在水下走,舟从楼上过”。由此人说,“万里长江, 险在荆江”。   虽然荆江主泓深在海拔负二十多米,但已有不少人称荆江为“悬河”。 “主泓”是水利部门的术语,意指河流切割最深的主流;“悬河”原本的 概念是地上河,指河床高于堤外地面的河流,如黄河。   历史上,荆江洪水给两岸人民带来过深重灾难。从明洪武十八年(1 385年)到民国二十六年(19#7年),荆江大堤共有91个年份溃 口。从19#1年到1949年的18年中,荆江两岸有16个年份遭受 洪灾,几乎年年遭灾。特大洪水给荆江带来的灾害有6次,均发生在17 88年到1954年的166年间。   荆江的险要还在于它两岸已发展成为人口密集的经济发达地区。   由于荆江北岸的荆江大堤的保护范围有180##平方公里、80# 多万人口以及武汉、荆州、沙市等重要城市、江汉油田和京广线,因此, 国家把荆江大堤定为确保堤段。   一旦荆江大堤发生不测,将给人民带来重大损失。有关论证预测,三 峡工程建成之前,如果枝城上游发生每秒110##立方米的洪水,在采 取了所有可能的应变措施以后,万一在沙市的盐卡发生溃口,即使设想盐 卡水位44.6米,溃口冲开的口门可达150#米,最大水量可达每秒 5万到7万5千立方米,水头高12米多;第一天进入江汉平原的水量将 达45.7亿立方米,10天进入平原的水量约4##亿立方米,将有2# ##平方公里水深达到2米;长江有可能因此改道。   因此,在现有人口密度上,溃口造成的死亡人数,在白天至少50万, 在夜间至少在70万。   建国后,荆江的防洪建设受到历届国家领导人的重视。   毛泽东多次对人说:“你们可以轻视任何人,轻视任何东西,但是, 你们千万不可以瞧不起黄河,瞧不起长江!”从50年代起,他多次过问 三峡工程的设计研究,直至生命最后的日子,仍念念不忘治理长江水患的 事业。   周恩来曾在1958年南宁会议后,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冒雪考察荆 江大堤,同当地领导商讨治理荆江水患和加固荆江大堤的问题。同年又在 国务院召集湖北、湖南两省负责人专门研究扩大荆江分洪区分洪能力的问 题。   江泽民任党的总书记不久,即视察荆江大堤、荆江分洪工程,认真听 取了湖北省、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和荆江沿岸各地负责人关于防汛工作的 情况汇报。   荆江的防洪设施建设建国后得到迅速发展。经过多次整修、加固、续 建,荆江大堤平均每米堤长加筑土方180立方米,共计完成土石方工程 量10134万立方米。较1949年堤高平均加高1.5——2米,堤 面平均加宽3米,断面加大一倍以上。荆江分洪区于1952年4月动工, 1953年4月完成。这一极有预见的举措,竟于次年即1954年发挥 极大效用。有专家研究判定,荆江分洪区的运用,以几十倍的比例削减了 1954年特大洪水造成的损失。   荆江分洪区经1954年之后,44年至今未再运用。长江虽几度出 现大洪水,也造成不同程度的局部灾害,但荆江大堤几次重大险情都被控 制。这种局面,曾给一些人造成岁岁安澜的错觉。事实上,1985年以 后,荆江大堤除每年例行的岁修外,也未再实施更大的加固工程。198 1年和1989年曾出现大洪水,枝城最大流量分别为每秒716##立 方米和69600米,都比1998年流量大。但在城陵矶水位较低和洞 庭湖有较大调蓄容积的条件下通过。1996年洞庭湖流域的洪水涌入荆 江,造成监利水位37.06米,超过1954年的36.57米。这3个 年份均未出现全局性的险情。   然而,长期在荆江负责防汛工作的水利专家易光曙提醒人们:不要以 为经过40多年的加固,荆江两岸防洪工程的防御能力有了明显提高,就 以为不会发生大的灾害。荆江防洪工程的防御能力至今仅在10年一遇的水 平,运用荆江分洪工程也就在20年一遇。如果出现1954年型的洪水, 或洞庭湖出现1996年型的洪水,而荆江洪水又比1996年量大,江 湖遭遇,会发生严重局面。   易光曙的话写在他1997年的著作《荆江防洪的100个为什么》 中,该书1998年8月出版。而这时,作者所担心的后者——洞庭湖洪 水和荆江洪水遭遇,已经发生了。   1998年汛期,首先是长江、洞庭湖同时来洪,形成严重的相互顶托; 后几次洪峰到来时,不仅上游嘉陵江、岷江、乌江暴雨成灾,而且中游清 江、汉江流域也降暴雨,荆江上下几路洪水叠加,使得荆江水位长时间在 历史最高水位上高居不下。有人感慨地问:荆江怎么流不动了?   全国上下关注荆江,荆江抗洪艰苦卓绝。第6次洪峰到来时,沙市水位 45.22米,监利水位38.55米,这都是历史上没有见过的超高水 位。尽管九江由于工程和防范原因发生溃口,但在荆江,在没有实施荆江 分洪的情况下,7、8、9三个月来,险情上千次地发生,上千次地被及 时控制。漫到子堤上沿的浩瀚洪水,被沿江干部群众、部队武警组成的数 十万抗洪大军用身躯稳稳扛了3个月,最终缓缓流向东海。   如今回过头来说,几个月中,沿江多少堤段的指挥长、各级防汛部门 的专业人员,多少生在荆江、长在荆江的抗洪民工,在拼死抗洪的同时, 内心里都对确保荆江产生过疑虑。然而,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毕竟实 现了——荆江大堤、长江干堤虽已伤痕累圹,但仍挺过了汛期,挺到了今 天。   荆江大堤、长江干堤安然无恙,江汉平原和大武汉安然无恙。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十三章· 第二节 利患两得的武汉   武汉是一座既得水之利又受水之患的城市。   自有水文记录以来的134年间,武汉平均每10年就要遭遇一次洪水。可 是进入60年代以来,这种规律被打破了。1966年至1998年33年间,汉口武 汉关年最高水位超过27米的年份就有12年,不到3年就要遭遇一次大洪水。 而在1966年以前的100年间,27米以上的高水位只出现过6年,平均每16年 一遇。   水患频繁出现的原因,似乎并不能仅仅归罪于天。   在长江上游,掠夺性的砍伐使森林植被大片大片消失,森林覆盖率已 由50年代初的40%减少到20%。与森林面积减少一半相对应的是水土流失 面积增加了一倍。据测算,每采伐一立方米木材,就会增加0.4吨年输沙量。 仅四川的6大水系每年的输沙量就达到32512万吨。泥沙俱下,河床抬高, 水位上升。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据实测资料统计,长江干流螺山,汉江干流新城与汉口之间近40年来 平均年输入沙量为5.33亿吨,而汉口武汉关每年平均输出的沙量却只有4. 3亿吨,区间平均每年淤积沙量1.03亿吨。   久居武汉的人会发现,近一二十年来,武汉段河床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不但主泓道已从左岸偏移到右岸,而且左岸汉口的边滩迅速淤高、扩宽。 在正常年份的汛期,这里水深也只有两工三米,一到冬季枯水季节,人们 可以从左岸一直走到江心的天兴洲。水越来越浅,已影响到武汉客运港埠 和一些货轮码头的正常运营。   1998年汛期,在汉口丹水池,中南石化武汉公司一位干部指着江中一 座仅露出半截身子的建筑物说,那是他们公司修建的延伸码头,由于平时 水浅油轮不能靠岸,他们便修了这座伸到江心近1公里的码头。可是当年的 大洪水中,它却成了阻水的障碍物。同时,由于长江主泓沿武昌岸线逼近 堤岸,河床纵向淘刷不能加剧,致使十几年来武昌长江沿线多处发生顶冲 崩岸,直接威胁着市区安全。   大自然不但给了我们长江,还给了许多通江湖泊,它们好像附着在长 江上的“水袋子”,起着调蓄洪水的作用。可是人们在圆“荒湖变粮田” 的美梦时,也将长江改造成了“直肠子”。   据统计,50年代以来,由于人工围湖造田,填湖建厂建房,长江中下 游水系的天然水域减少了1.2万平方公里,丧失了622亿立方米的调蓄能力, 几乎相当于3座三峡水库的防洪库容量。据专家计算,洞庭湖每围垦1000平 方公里的湖面,城陵矶的水位就会抬高0.38米。这对下游武汉的威胁是不 言而喻的。   而有“百湖城市”之称的武汉,如今幸存的湖泊也已寥寥无几。据资 料记载,本世纪初,武汉仍拥有水面100亩以上的湖泊300多个,当时的汉 口“帆樯林立,商贾云集”,可是围湖造田,填湖建房建厂,倾倒垃圾, 使湖泊迅速消失。水的家园变成了人的居地,变成了工厂和机关。而仅存 的27座湖,其容量也在急速地萎缩。连武汉人为之自豪的东湖,1989年至 今就发生填湖事件70余起,湖面面积减少了1000多亩。昔日大雁筑巢的东 湖落雁区,如今已成了繁华的街市。   人不给水出路,水就不给人活路。1998年7月21日至23日,武汉连降 3天特大暴雨,市区被淹面积达47.3%。全市54个泵站同时抽水,7天内抽 排渍水1.1亿立方米,相当于将一个东湖的水量丢进了洪水滔滔的长江,使 长江雪上加霜。   “水袋子”没有了,长江中上游的金沙江、岷江、沱江、嘉陵江、洞 庭4水,乌江、清江及汉江等8大水系、占流域集水面积80%的洪水一刻不 停地全都要从武汉经过。于是便出现了虽然1998年的洪水不比1954年大, “武汉保卫战”却比1954年艰巨得多的严峻局面。   无视水的存在,一些人往往干出利令智昏的事。7月6日,武汉关水位 达到28.17米,超过紧急水位0.87米。这天下午,武汉市轮渡公司某些人因 经济利益之争,竟人为地将两只大船凿穿下沉在汉口集家嘴江滩,这里与 武汉头号险段龙王庙仅咫尺之地。船一头压着江堤一头伸进水里,不但给 行洪造成了障碍,而且危及大堤安全。市防汛指挥部下令他们立即将船拖 走,可是公司某些人仍以种种理由拖延,直到7月9日才将两只船拖走。   挤占水的生存空间,水就会将你逼进尴尬的境地。   7月30日,武汉关水位超过危险水位猛窜到29米。这天中午,汉口丹水 池长江干堤出现入汛以来最严重的特大管涌,涌口直径达80厘米左右,江 水汹涌地扑进堤内,水柱喷射1米多高。在它后面不到400米就是京广线, 就是人口密集的城区。当抢险人员火速赶到现场时,他们发现,管涌处在 某单位依堤而建的煤气站内,煤气站用围墙围着,里面面积不到50平方米。 1000多名抢险人员被困在门外,情急之中,不得不破墙而入。   1931年大水,使汉口惨遭灭顶之灾的就是这段干堤。那年也是7月30日, 江水从这里破口而入,水势汹涌冲入市街,“市镇精华,摧毁殆尽,浮尸 漂流,疫病流行,米珠薪桂,无食者23万人。”1954年,这里也曾出现过 重大管漏跌窝险情,经武汉军民奋力抢险才逃脱溃口的厄运。   在这段3640米的江堤下,密密麻麻挤着11家企事业单位,各种建筑物 一直延伸到堤下,有的建筑物甚至围堤而建,一直蔓延到江滩。有仓库、 食堂、教室、医务室,资料室、陈列馆,还有依水而居的民舍。而且各单 位之间都用围墙隔着,没有防汛通道。   据武汉市防汛指挥部有关负责人介绍,自1980年以来,武汉市共清除 沿江各类阻水物18.5万平方米。可是违章占滩,乱搭乱盖仍屡禁不止。直 至今年,市区堤外仍有1000多亩滩地被占用。其中,61个单位兴建的300多 座建筑物、构筑物就占用滩地660亩,从江汉二桥到龙王庙,近几年在江滩 上填起了10个停车场,深入河道10余米。   虽然早在1984年,武汉市就正式颁布了《武汉市市区河道堤防管理条 例》,并制定了市区河道堤防管理实施办法,可是由于缺少水政监察执法 队伍,河道管理一直没有真正纳入法制管理的轨道。   7月30日,就在丹水池地段发生特大管涌后,武汉市防汛指挥部根据 1998年1月1日开始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防洪法》下达4号令,命令丹水 池长江干堤附近的11家企业必须于8月6日前,自行拆除障碍物,打通防汛 通道。8月2日又下达7号令,命令武昌区临江大道的5家企业和学校,在8月 6日8时前拆除离堤脚40米范围内的房屋、车间、货场及其他各类设施,打 通防汛通道,以确保长江大堤安全。   8月21日,在武昌区临江大道上,由于5家企业、学校长期挤占着近1公 里长的临江大道,汽车不得不在这里改道而行,7号令下达后,一些单位正 在拆除建筑物。在裕大华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这里紧挨着堤边的3个车间, 3个仓库已经拆除,堤边的溴化锂车间,配电房和水厂仍在生产,据公司一 位领导介绍,这3个车间是厂里的命脉,如果拆了,全厂都得停产。   他苦笑着说:“这3个车间最后还是要拆的,这次拆除直接造成的经济 损失将达到6600万元。”据悉,裕大华集团是武汉市纺织行业惟一一家盈 利企业,这次拆除有可能使该厂陷入困境。虽然该厂拆除的建筑有一部分 是三四十年代遗留下来的,但大部分却是70年代以后陆续建起来的。如今, 他们不得不吞下这枚苦果。   据不完全统计,仅4号令、7号令命令拆除的违章建筑就达到2.8万平方 米,直接经济损失超过2亿元。   惨痛的教训已经使人们警醒,如果再不调整人与水的矛盾,水给人的 报复将会一年重于一年。   8月12日,武汉市政府成立建设防汛通道指挥部,下决心彻底清除违章 占滩、填滩兴建的建筑物,彻底整治沿江防汛通道的“肠梗阻”。   幸存的27座湖也受到了人们的特殊关爱。武汉市已将它们列入重点保 护区,并实行蓝、绿、灰“三线”管理,不但保护现有湖面不受侵占,湖 泊周围的绿地也不得占用。据悉,《武汉市山体湖泊保护条例》正在紧张 起草中。   现实已经告诉人们:人与水以对抗的方式较量时,其结果必是两败俱 伤。如果疏之导之,则能进入“天人合一”的美好境界。   8月14日,武汉关水位29.05米。为迎战即将到来的长江第6次洪峰,武 汉沿线几十万军民正紧张地日夜加固堤防。“人在堤在,誓与大堤共存亡” 的横幅到处可见。   也就在这天,江泽民总书记来到武昌月亮湾。月亮湾是著名的险段, 历史上曾多次发生重大险情。可是如今这里显得非常平静,没有其他地方 的紧张和忙乱。   月亮湾防汛专防指挥部指挥长徐扬铭感慨地说,如果不是这两年加大 投资修起了这道钢筋混凝土的高标准堤防,今年的月亮湾不可能有这种平 静。   这里是一个形如月亮的矶头,正迎流顶冲长江与汉江汇合后奔腾而下 的急流。几乎每到汛期,这里都要发生一场惊心动魄的人与水的搏斗,消 耗的物资不计其数。仅1996年汛期,就白白丢进360多万元。不仅如此,武 汉铁路分局武昌北站建在月亮湾堤防边的仓库不得不拆除,货场的铁路线 不得不停运,仅此一项,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就达到100多万元。   痛定思痛,地方政府和铁路部门决定共同投资彻底根治月亮湾堤防。 直接受益的铁路部门拿1768万元,武汉市拿400万元。工程按1954年武汉关 最高洪水位29.73米再超高2米设计堤高,堤基、戗台、防水墙全部采取钢 筋混凝土结构。工程分两期施工,1998年4月28日全面完工。一道有着8米 宽戗台和近2尺宽防水墙、长853米的大堤屹立江边。   然而,在武汉市区长达286公里的堤防中,像月亮湾这样高标准的堤防 毕竟太少了。   根据1990年修订的《长江流域综合利用规划报告》,国家规定武汉市 堤防堤顶高程按1954年汉口武汉关最高洪水位29.73米超高2米设计,堤防 工程等为一等一级水工建筑物。虽然武汉市自1982年就开始了堤防全面达 标工作,使市区堤防防洪能力大为提高,但是由于种种原因,目前的堤防 现状仍令人忧心。   全市286公里堤防中,85%为土堤。纳入国家计划的178.5公里确保干 堤中,目前只有157.47公里形象达标,其中土堤长133.96公里,防水墙只 有44.57公里。确保干堤中还有21.03公里堤高尚未达标。就是目前堤高已 够标准的堤防,大部分也仅仅只是形象达标,并未真正达到防御大洪水的 标准。这是因为武汉市区堤防大部分堤段都是在历史代民垸堤的基础上逐 步加高培厚筑成的,不少堤段建在人工杂填土上,还有的堤段是填筑在过 去的倒口地段,堤基都未很好地进行处理。   武昌中华路和汉口龙王庙两大险段的堤基还是明朝时留下来的,距今 已有500多年历史。90年代初,改建黄鹤楼码头时,曾开挖过中华路一段老 驳岸墙的底部,发现6米高的老驳岸墙底部墙体结构松散,厚度只有40~ 60厘米,而且下部基础未做任何处理。   三镇老城区的堤防多为驳岸、防水墙两级结构,由于大部分驳岸和防 水墙修建年代久远,驳岸墙工程严重老化,基础不牢,墙身风化、剥落, 多处裂缝、下挫,自身稳定性逐年降低。随着每年汛期的加固,这些驳墙 上部的荷载较之过去有增无减,基础条件不断恶化。而市区堤防上的45座 涵闸,修建最早的距今已近百年,最晚的也已使用20年以上,这些涵闸大 部分年久失修,闸体破损,闸顶及闸室高程未达标。这就是为什么1998年 武汉最高水位只有29.43米,沿江堤防却险情迭出的重要原因。   而最让人忧心还有那些被称作“黑户”的堤防。这些堤防有的是市区 扩散后纳入进来的,有的是城乡结合部的。这些没有列入国家计划的堤防 全市共有35.2公里。这些“黑户”堤防全是长江干堤,有这么长危机四伏 的堤防,怎么会不让人颤颤惊惊,如履薄冰!   正是堤防的脆弱点太多,抗御今年的特大洪水才显得异常的艰难。   严防死守,死保死守。从6月28日武汉关水位突破设防水位以来,人们 已经在堤上与洪水搏斗了70多天。几十万军民将人的精神力量发挥到了极 致。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真有万一的情况发生,怎么办?根据长 江中下游防洪规划要求,位于汉口西北隅的东西湖是保卫武汉市区安全的 最后一个分蓄洪区。当武汉关水位达到29.50米时,预报上游水位继续上涨, 武汉关水位将超过29.73米时,根据省市下达的分洪命令,东西湖区将实施 分洪准备。可是目前东西湖区内堤防及分蓄洪设施现状,难以成为确保武 汉市区安全的分蓄洪区,即在未达到规定分洪标准的情况下,这里就有可 能提前溃口,对武汉市造成威胁。因为区内围堤单薄,存在多处险工段, 有的堤段高程尚未达标。而且湖区现有人口20.68万,里面既没有安全楼、 安全台,也没有安全转移道路,一旦分洪,难以确保转移群众的安全。   幸运的是,1998年的最高洪水位只有29.43米。可是这样的幸运谁能保 证年年都会有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1998年汛期,武汉市区堤防共发生大小险情近 千起,其中重大险情近百起。仅龙王庙就发生大小险情50多起。   减灾等于增产,这本是一个极为简单的道理,可是人们却很难真正认 识到。于是便出现了水灾来了抗洪,水灾走了忘洪。“以防为主,防重于 抗”的方针常被人束之高阁。   有人说,如果将这些年来洪灾给该市造成的损失经济用于堤防工程建 设,武汉286公里堤防可以高枕无忧。   “防重于抗”,这是人们在经历了1998年这场特大洪水的痛苦折磨, 饱尝了与洪水搏斗的艰辛后痛彻心肺的认识。防是主动,抗是被动。被动 必将被洪水牵着鼻子走,被动使人只有防守之力,而无还手之术。   据专家计算,防洪投入资金与经济效益之比为1:20。这指的仅仅只是 经济效益,而它减少洪灾造成的人力投入,避免人员伤亡,疫病流行,使 人民安居乐业的巨大社会效益却是难以估量的。   1998年的特大洪水又一次给武汉市敲响了警钟。7月下旬,在送走了长 江第二次洪峰后,市政府紧急投入1800万元,实施28项应急抢险工程。这 28项工程几乎是全是历年遗留下来的险工险段。一边与洪水抗争,一边夜 以继日组织施工,仅仅用了一个月,就完成了其中的15项工程。   武汉堤防第一险——龙王庙险段的整治也将于1998年底开工,整个工 程预计投资1.2亿元,2000年完工。工程完工后,将消除武汉市堤防中的心 腹之患。   据悉,武汉市城市防洪总体规划已经出台。这个总投资达36亿元的防 洪规划包括的主要工程有:堤防形象达标,涵闸改造改建,堤防整险加固, 险工险段整治,河道整治,河道清障,分蓄洪区建设等。它的完成将大大 提高武汉市的防洪能力。   防患于未然,这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十三章· 第三节 人湖之战   世纪之交,波澜勃兴。一场旷古未有的洪水肆虐在中国长江沿岸和东 北松嫩平原。   洞庭湖、鄱阳湖,中国这两个最大的淡水湖如气囊一样陡然膨胀。洪 水汪洋恣肆的指爪无情地攫向湖边的堤岸、村庄、城市、土地和人民。   这场世纪洪水是在人们节日般的狂欢中到来的。7月的世界被法兰西的 足球大战搅得没日没夜难以安睡,7月的中国正沉浸在香港回归一周年的喜 庆之中。而灾难总是象泼向人们发热的头脑上的一盆冷水。   一位诗人曾用诗意的语言描述说:“洞庭湖和鄱阳湖是长江母亲的丰 乳,哺育着两岸辛勤的人民。乳水充盈,源源不断,滋润着湖畔肥沃的土 地。”   但是,母亲的丰乳顷刻间变成了灾难的源泉。人与湖的战争就像一出 循环往复、没有终场的戏剧再次拉开了帷幕。惊心动魄的“水战”持续了 两个多月,洪峰来来去热如同神秘莫测的过客,使1998年7月和8月的每一 天都充满了极度悬念。   “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洞庭、鄱阳两湖,早已 失去了往日的恬静与和顺。成千上万军民在千里湖岸上拉开了抵抗洪水进 攻的坚强防线。长堤、烈日、风浪、汗水、沙包、铁锹,这一切组成了洞 庭湖和鄱阳湖今年夏天最壮观的长幅画卷。这是一幅多年未见的画卷。   然而,洪灾带来的损失仍然触目惊心。   据湖南省政府新闻办公室8月14日发布的消息说,经初步统计,从6月 下旬至8月13日止,该省共有常德、岳阳、益阳、张家界、湘西自治州、怀 化、长沙等地受灾,14个县城进水受淹,倒塌房屋达93.91万间,损坏房屋 224.54间,农作物成灾面积146万公顷。同时,该省先后有62个千亩以上堤 垸漫溃,其中万亩以上堤垸7个,因灾死亡人数达569人。   据江西省政府8月24日发布的消息说,从6月12日至8月23日止,该省共 有79个县市区、1329个乡镇受灾,其中40多个县市区、504个乡镇重复受灾, 35座县城先后进水受淹,被水围困的村庄达12229个,倒塌房屋91.39万间, 损坏房屋156.44万间,农作物受灾面积156.61万公顷,成灾面积128.26万 公顷。同时,该省先后有200多个千亩以上的堤垸漫溃,仅九江市518个大 小围垸便有458个漫溃,其中万亩以上的11个,5万亩以上的4个。全省因灾 死亡人数达193人。   历经过1954、1996等年大水灾的原岳阳地区首任水利局局长张建邦感 叹地说:“从来没有见过持续时间这么长、洪峰次数这么频繁的大水。”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诗人对大湖壮阔的浪漫慨叹,如今却 成了严峻现实的写真。   尽管水位超高,汛期超长,水患严重,但洞庭、鄱阳两湖人民也同样 发挥了超历史水平的抗洪能力,竭尽人力、物力、财力,与桀傲不顺的洪 水决此死战。据不完全统计,到8月下旬,湖南省出动2万多名部队官兵、 200多万群众、5万多名干部,日夜浴血奋战在长堤上,共动用土石340多万 方,编织袋1.4亿条,麻袋3680多万条,彩条布2280多平方米,加修子堤 1400多公里,处理各种险情2万多处;江西省调动了3万多名部队官兵、 300多万干部群众,动用砂石250多万方、草袋编织袋3700多万条、木材1. 4万立方米、毛竹43.5万根等近2亿多元物资投入抢险加固。   与此同时,湖南省下拨防汛抢险资金1.7亿元、救灾资金5500万元,调 拨粮食1200多万公斤,发放衣物1100多万件,组织救灾帐篷2200顶,筹集 价值800多万的消毒、医疗药品用于灾民。该省各级政府组织转移和临时安 置灾民100多万人。同时,派出100多支医疗防疫队、5000多名医务人员深 入灾区。江西省投入救灾资金2亿多元,调拨救灾粮食10万多吨,发放救灾 衣物等350多万件,组织救灾帐篷3000多顶以及大量的食品、药品、饮料等 物资,组织转移和临时安置284.8万多名受灾群众。   湖南省岳阳市委领导方贵吾用“五有”概括这次抗洪救灾的特点,他 说:“相比1954年至1996年以来的历次洪灾,这次抗洪斗争一是有坚定明 确的指导思想,这就是严防死守;二是有一套防汛抗洪的具体措施,如责 任到人、昼夜查险等;三是有比较充足的物资准备,因为抗洪防汛主要就 是打物资消耗战;四是有较强的技术力量指导,今年在洞庭湖区参加抗洪 救灾的各级专家和技术人员就达3000多人;五是有稳妥有序的灾民转移、 安置、救助计划和政策,这就使大灾无大乱,大灾无大疫。”   “洞庭波涌连天雪,长岛人歌动地诗。”在洞庭、鄱阳两大湖区, 1998年7、8月的每一天都如史诗的每页篇章充满传奇与激情,抗洪季节中 漫长连绵的每一个瞬间都有撼人心魄的故事发生。   1、大湖“瘦得快”   在湖南省益阳市南县抢险工地上,当地一位干部说起这样一副戏联: “防汛防洪防李江,防不胜防;保堤保垸保家园,难保必保。”   联中提到的李江是益阳市委书记,他以严查防汛责任制落实著称,民 工中广为流传着他们一次次出奇不意上堤查岗查哨的故事。今年7月份,当 地便有17名干部因脱岗受到纪律处分。   就在同月,湖南省委书记王茂林在沅江市的防洪大堤上视察时,发现 一个人在大堤上长跪不起。他一问,才知道这是当地一名村干部。原因是 这名干部有一段时间不在堤上守堤,村民们发现后霍然动怒,非要他跪地 谢罪才行。这人一跪便是3个小时。直到王出面说情,这名干部才被允许起 身“戴罪立功”。   一位曾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村民王泽民提着马灯说:“保自己的家还 偷什么懒,保不住大堤还有什么家?”   7月中旬,湖南省省长杨正午在临湘市江南大堤上,握着61岁的巡查队 员肖贤栋的手说:“老人家辛苦了!”老人摆摆头说:“没什么,保护自 己的生命财产,应该的。”   沿着百里湖堤,眼望茫茫湖水,杨感叹地说:“不从根本上解决长江、 洞庭湖的防洪问题,对不起老百姓啊!”   与湖区群众天生怀着保卫家园的责任感一样,当地领导更感到责任重 大。如何摆脱年年洪灾年年救的困境,早已是洞庭湖、鄱阳湖区地方领导 的一件大事。当地人说:“在这里当领导,不懂治水,不懂抗洪,就等于 失职。”1994年3月,王茂林上任后不久,便专门在洞庭湖区跑了一圈,考 察了湖区的17个县市区、6个农场和30多处水利工程。他感慨地说:“湖南 水旱灾害十分严重,成为制约湖南经济特别是湖南农村经济发展的重要因 素。从某种意义上说,湖南农民能否奔小康,成败在于山水的开发和治理。”   1993年4月,朱容基脚踏泥泞,顶风冒雨在考察洞庭湖区后说:“洞庭 湖既是一块宝地,也是一块险地”,“不要等大水淹了洞庭湖再来治理。”   从1998年7月6日第一次洪峰通过洞庭湖开始,湖南城陵矶和江西九江、 湖口分别超过警戒水位时间60多天,超过1954年最高水位时间40多天。8月 20日16时,长江当年最大的一次洪峰——第6次洪峰顺利通过洞庭湖,三江 交汇之处的城陵矶水位高达35.94米,超1996年历史最高水位0.63米,比 1954年水位高出1.39米,成为今年以来洞庭湖水位的顶峰。接着,第6次洪 峰进入江西九江、湖口,8月22日,湖口水位迅速涨至21.84米,超历史最 高水位0.04米,比警戒水位高出2.84米。当年湖口水位最高曾涨至22.58米, 九江水位攀升至22.86米。   洞庭湖、鄱阳湖的水位为什么居高不下,年年抬升?湖南省岳阳市首 任水利局局长张建邦和江西省水利厅厅长刘政民分别解释说:洞庭湖南接 湘、资、沅、澧4水,北纳松滋、太平、藕池、调弦4口的长江之水,除调 弦口已建闸堵塞外,其余3口为长江分流。但是,尽管7水入湖,洞庭湖却 只有城陵矶一口出水。而鄱阳湖同样也是赣、抚、信、饶、修5河同时汇流, 仅经湖口下泄长江。这样,当两省4水5河上游持续暴雨,长江洪峰经过时, 两湖出流都存在严重的荆江干流壅阻顶托现象。这种现象从60年代后日益 加剧。1998年的洪水中,鄱阳湖入口处的湖口县城便因江水倒灌而被淹。   洞庭湖曾是中国第一大淡水湖,人称“八百里洞庭”,唐诗中便有 “周极八百里,凝眸望则劳”的说法。1524年之前,湖泊面积在1万平方公 里以上。至清朝道光年间,湖面广阔达6270平方公里,到19世纪末,面积 仍在5400平方公里左右。1825、1873年,因荆江北岸各口皆堵,江水南逼, 导致藕池口和松滋口相继被冲决,从此,洞庭湖与长江的关系发生急剧变 化,大量泥沙从长江涌入,渐渐沉积而成沙洲。到本世纪40年代,洞庭湖 已一分为三,割据为东、西、南洞庭湖。目前,西洞庭名存实亡,几近淤 废;南洞庭苟延残喘,接近消亡。到1985年,洞庭湖面积仅为2691平方公 里,名落鄱阳湖之后。   8月12日,洞庭湖出现了罕见的海市蜃楼景象。据岳阳市气象台的工作 人员说:“这是由于洞庭湖持续高水位后,水面宽阔,水气蒸腾,构成了 产生蜃景的有利条件。”   这次蜃景前后持续了约1个半小时。8月12日清晨5时40分,湖上东方的 天空托出了一个方形的太阳,接着,真实的太阳升起来,两日同辉于天空 中。6点10分开始,东洞庭湖浮上天空,暗红色的水波中横卧着几个黛青的 小岛,其中最大的一处如同君山一般。银色的光环萦绕着小岛,岛上闪烁 着红、黄、紫色的光点。天空的湖面上飘荡着一艘艘南来北往的船只,时 隐时现。有的如轻舟,掠水而过;有的似驳船,吃水而行。又过了约20分 钟,大小两个湖泊上下出现。小湖如镜,银灰敷底;大湖如画,淡红着色。 湖中岛屿、船只清晰可见,并时时变化着形状。至7时15分许,蜃景才最后 消失。   当地气象专家说:明、清时代,洞庭湖君山附近经常出现海市蜃楼这 种光学现象,当地府志、县志中都有很多完整的记载。但由于近100年来洞 庭湖因泥沙淤积,围湖造田,导致面积急剧萎缩,水面不够宽阔,以至海 市蜃楼景观大大减少。   据国家水利部门统计,1951年至1983年33年间,洞庭湖入湖泥沙达 44亿立方米。其中来自长江的泥沙占82%,来自4水的泥沙占18%,沉积湖底 的泥沙达32亿立方米以上,占入湖泥沙量的73.7%。这样,洞庭湖每年平均 淤高3.5公分,湖区每年平均增加洲土6万亩以上,蓄水能力损失160亿立方 米。   与洞庭湖日见“消瘦”一样,鄱阳湖的“腰围”也在缩小。据有关部 门统计,鄱阳湖年泥沙输入量高达2500万吨,年泥沙淤积量达1200万吨, 约合1300多万立方米。这也意味着鄱阳湖的泥沙淤积量是输入量的一半, 近40多年中,该湖便淤积了约5.5万吨泥沙,湖床年均淤高约8公分。这样, 从1954至今,鄱阳湖已由5160多平方公里缩小到3200多平方公里,仅 1954至1984年,30年中湖面便缩小了1011.57平方公里,减少调洪容积约 50亿立方米,蓄水能力约损失100亿立方米。   据统计,我国近30年来湖泊大量减少,其中面积在1平方公里以上的湖 泊就减少了543个。号称“千湖之省”的湖北在解放初尚有1066个湖泊,但 现在仅剩325个,水面缩小了3/4以上。   两位专家认为,目前洞庭湖和鄱阳湖的水文情势变化十分严峻,“湖 围”的缩小直接影响到湖区水位抬高、湖口顶托加剧、湖泊调蓄能力减弱 等方面。而泥沙淤量过大则是因为长江及两省境内4水5河上游植被破坏过 度、水土流失严重造成的。   据统计,长江流域的水土流失面积已从50年代的36万平方公里增加到 目前的56万平方公里,占全流域总面积的41%左右,流域年土壤侵蚀率达 22.4亿吨,90年代长江每年流经三峡的泥沙量达到7.2亿吨。湖南省水土流 失面积达5.7万平方公里,占全省面积的28%,一年中便有1.7亿吨砂土输入 江河湖泊。江西省的植被覆盖率居全国第二,略低于福建省,但该省的赣 江、信江、饶河每年接纳泥沙仍高达1780万吨,致使赣江下游支流河床每 年升高7.5厘米。而整个长江流域的森林覆盖率却已由建国初期的40%左右, 下降到现在的10%左右。目前,四川全省森林资源消耗量是生长量的2.67倍, 该省有13个县的森林覆盖率不足1%,森林资源面临枯竭。   我国是世界上水土流失最严重的国家之一,水土流失面积达367万平方 公里,占国土面积的38.2%。据有关部门推算,我国每年流失的土壤至少在 50亿吨以上,相当于耕作层为33厘米厚的耕地1750万亩。   原湖南省汨罗县委书记、县长刘新煌介绍说,在清末时,汨罗境内林 木繁茂,湖区芦苇成片,丘岗花香草绿,田野蛙类成群,生态环境良好。 但从1958年兴办集体食堂、大炼钢铁开始,人们肆意伐林木为燃料,森林 遭受严重破坏。当时“开荒开到山顶上,插秧插到湖中央”的口号起了误 导作用,严重地破坏了地表蓄水、排水功能。从60年代初至70年代中期, 由于林权多变,毁林开荒,移山造田,生态平衡受到严重影响。1981年, 该县水土流失面积465平方公里,占总面积的29.77%。1983年,全县80%的 山塘、水库受淤,除汨罗江下游在丰水季节尚可通航外,其余河流已全部 阻塞。   张建邦说:“森林具有涵养水源的作用,有‘绿色水库’之称,1万亩 森林的蓄水能力可相当于一个蓄水量100万立方米的水库。长江水浊,洞庭 水清,如今也是泾渭分明。长此以往,长江真会变成第二条黄河。”   对保持水土,刘政民有着更为深刻的看法。他说:“实际上不仅要重 视种树,而且还要重视种草。林业部门规定的绿化标准是每亩育林80株, 但这样仍然会出现‘远看绿油油,近看水土流’的现象。从水利部门的观 点来看,哪怕不种树,只要漫山遍野绿草茵茵,就能更好地保持水土。”   美国地理学家伯纳特从美国中西部13个洲的5万个观测点计算得出,具 有密闭草木覆盖的土壤,每年每平方公里损失表土85立方米。但一旦被开 垦,这种损失就将增加到8355立方米。   刘严肃地说:“显然,全民种草的意识也应该得到提高。”   2、围湖何时休?   8月21日,全国政协副主席毛致用回到江西考察灾情。80年代,毛从湖 南来到江西担任省委书记时,曾主张在鄱阳湖区种植芦苇。但因为鄱阳湖 水涨幅较大,不适于芦苇生存,这个想法才没有成为现实。毛的想法主要 是受他在湖南工作时的启发,因为洞庭湖区种植的大量芦苇作为造纸原料 为当地带来了极大的经济效益。仅岳阳市便有造纸及纸制品工业企业63家, 湖南省最大的造纸厂便建在岳阳,1987年这一行业的工业总产值就达 17917万元。   但是,江西省水利厅厅长刘政民却认为,洞庭湖区成片的芦苇是导致 湖区泥沙过量淤积的一个重要原因。他解释说,芦苇生长的环境必须水土 相濡,这样,湖水通过芦苇生长的地方阻力加大,流速减小,因而泥沙淤 积加剧。加之芦苇生长的地方老鼠较多,也对湖区的堤防造成潜在的威胁。   淤积的泥沙带来了大片的洲土。洪水过后,沙洲上生长出绿草、树木 和鲜花,这些肥沃湿润的土地既得灌溉的便利,又为湖区增加了丰裕的良 田。据资料记载,宋代以前,洞庭、鄱阳两湖地区土旷人稀,南宋之后, 才陆续有人在湖区定居,开发垦殖。在著名的钟相、杨幺起义期间,他们 陆耕水战,开始了对洞庭湖的规模性开垦。不过,这些堤垸一开始都是私 垸。湖南湘阴县最早是在北宋咸平年间(998-1003),由邑人邓咸之母在 县学与文星塔之间修筑路堤。到明代万历年间(1573-1620)才开始围荆塘、 塞梓两垸种植农作物。   首先成为洞庭湖、鄱阳湖区开发史上引人注目时期的是清代。这时, 垸田发展的规模、速度及对湖区地貌的塑造都是从前难以比拟的。从康熙 开始,中央政府多次拨专款兴修垸田水利,至乾嘉年间,垸田兴筑达到高 潮。当时,仅湖南湘阴县便达108围,沅江县增至81围。此时,洞庭、鄱阳 湖区成为湖南、江西两省人口数量最多、密度最大的地区。当时洞庭湖区 人口超过450万,居全省第3位,人口密度为130人/平方公里,居全省第一。   从这时开始,因垸田增多导致湖面缩小、垸外河系紊乱淤塞,以至 “水必与人争地为殃”的现象已经出现。1747年,即乾隆十二年,湖南巡 抚杨锡绂奏请洞庭湖区“嗣后沿湖荒地,未经围筑者即行严禁,不许再行 筑垦,以至有碍水道。”次年,该奏议得到批准,成为洞庭、鄱阳两湖垸 田开发史上第一份禁开新垸令。   但是,人与水争地的趋势并没有因此结束。晚清以来,盲目围垦恶性 发展。在道光七年和十三年,仅洞庭湖区便查出私垸452处。1895年,光绪 二十一年,政府设立垦殖分局,召人围垦淤田。自咸丰至宣统4朝,洞庭、 鄱阳湖区大规模、大批量垸田在新淤洲滩、湖心、河港兴起,洞庭湖西部、 北部逐步被蚕食。仅从1825年至1905年80余年间,洞庭湖便缩小了近 1500平方公里。不过,当时围垦的防洪标准较低,随着河湖关系的变化, 昔湖今垸、昔垸今湖的现象时有发生。如明清两朝,湖南湘阴县先后修筑 堤垸138个,到清宣统3年(1911)便仅存50垸。   民国时期,人湖之争依然激烈。在不到40年时间内,洞庭湖围垦面积 便达500万亩以上,大小圩垸超过990个。这些圩垸成了湖区近一半以上人 口的休养生息之地。如到1949年冬,湖南湘阴县在册堤垸108个,总堤长 539.32公里,垸田40.57万亩,占当时全县总耕地的43.35%。到80年代,该 县在册堤垸21个,其中万亩以上的10个,总防洪堤长402.02公里,堤垸保 护面积670.22平方公里,占全县总面积的42.38%,合计垸田50.87万亩,占 1985年全县耕地的83.89%。垸区居民占1985年全县人口的66.27%。   湖南省岳阳市原政法委书记刘新煌曾担任过汨罗、湘阴两县县委书记。 从1952年他17岁在湘阴参加工作开始,几乎年年都要上堤筑垸抗洪。 1988年,他曾被授予“岳阳市抗洪先进个人”称号。他说:“建国以来 49年中,洞庭湖区有38年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洪涝灾害,平均4年3灾。”   据历史记载,从公元276至1524年的1248年间,洞庭湖区共发生大洪灾 15次,平均每83年发生一次;从1525至1851年的326年间,大洪灾次数增至 16次,平均每20年一次;从1852至1948年的96年间,大洪灾次数达21次, 平均5年发生一次。   刘曾工作过的湘阴县,从西汉前元一年(公元前179年)至民国38年 (1949年)的2128年中,共发生洪涝灾害99次,平均21.49年一次。其中清 代至1949的306年中,该县洪涝灾害便高达71次,平均4.31年一次。1949至 1985年,洪涝灾害27次,平均1.33年一次。而著名诗人屈原投江的汨罗县 从汉高祖元年(公元前206年)至1993年,境内发生水灾184次,平均约 12年一次。   刘说:“洪涝灾害越来越频繁,这与解放以来我们盲目地‘与天奋斗, 与地奋斗’,过分相信‘人定胜天’有关。而改革开放以后,湖区一味追 求经济发展,忽视自然规律,也是造成洪灾不断的原因。”   今年6月底,江西省波阳县昌洲乡被洪水撕破了圩堤,高出堤垸1米多 的洪水把这个有3500多户居民、面积达23.8平方公里的围垸全部淹没。这 个乡是1954年在3个零星小洲的基础上围垦扩建的,由于昌江河床每年以 3厘米速度淤积抬高,昌洲便逐渐成为一个陷在水中央的“盆地”。近4年 来,该围垸已经3次遭受灭顶之灾。   在洞庭、鄱阳湖区,象昌洲这样围垦出来的地方不在少数。新中国成 立后,人民政府提出“全面规划,统一治理”的方针,洞庭、鄱阳湖区第 一次开始将分散的小堤垸合并成大围垸,加固堤防,以减轻抗洪压力,增 加防洪能力。当时,湖南湘阴县将原有的108垸合并成5个大垸;鄱阳湖区 连圩并围,加固堤防达3000多公里,如今的九合围、二十四连垸就是当时 分别将9个和24个小垸合并而成的。   1954年,长江流域发生特大洪水,洞庭湖区堤垸绝大部分溃决。仅湘 阴全县的58个(包括不在册小垸共71个)堤垸便溃决了57个(加小垸共 70个)。灾后,湖南省委、省政府动员了70万民工参加堤垸修复工程。 50年代末,在“以粮为纲”思想的指导下,洞庭、鄱阳湖区开始了轰轰烈 烈的围湖造田运动。仅1954至1958年,洞庭湖区便被围垦土地774平方公里, 平均每年围垦193.5公里。总面积超过581平方公里的屈原农场、钱粮湖农 场、建新农场、君山农场和黄盖湖农场便是这一时期的成果。1987年,这 5大国营农场的工农业总产值达25673万元,其中农业总产值达13485万元。   1952年,刘新煌在湘阴抗洪时便患上了血吸虫病,后来严重时导致肝 腹水,几经治疗才脱离危险。他说:“在湖区,血吸虫是一种流行病,人 与动物都有可能患上这种疾病。当时根治血吸虫的主要办法就是填平有钉 螺的湖港沟渠,围湖堵汊,使血吸虫丧失滋生的环境。”   洞庭、鄱阳湖区属湖沼型血吸虫病流行区,沿江湖一带的洲、沟、港、 湖汊纵横交错,杂草丛生,是血吸虫寄身的钉螺的藏身之地。1910年,美 国人罗格在江西庐山发现一位从岳阳来的13岁儿童患有血吸虫病,这是洞 庭、鄱阳湖区发现的第一例血吸虫病案。1949年以前,严重疫区出现人烟 绝迹、田野荒芜的悲惨景象。晚期血吸虫病患者大都“身无三尺长,脸上 干又黄;人在门槛里,肚子先出房。”1944至1948年,仅湖南省汨罗县便 有2185人死于血吸虫病,出现绝村绝户。当时有民谣云:“白塘湖畔鬼唱 歌,黄肿气喘大肚多,初生婴儿不见父,孤儿寡妇去逃荒。”   1980年,汨罗县的一项调查表明,血吸虫病涉及11.37万人口,占总人 口的21.88%,疫区面积460.16平方公里,占总面积29.46%。50年代至 1979年,该县8个疫区累计血吸虫病人20527个,死亡2329人,病死率11. 35%。1966年,该县检查疫区耕牛925头,其中感染血吸虫的达414头,感染 率为44.76%。   为了消灭血吸虫,洞庭、鄱阳湖区人民开始了又一次围垦。1958年冬 至1961年春,湖南湘阴县先后出动劳力近7万人,堵塞大小河口11处,使环 住的10万居民免除血吸虫的危害。1972年冬,他们又组织8100人围挽青潭 垸,基本根除了这里的血吸虫病危害。汨罗县从1970年开展机械灭螺和围 湖堵汊灭螺,围堵湖汊90多处,修筑大小垸6个,消灭钉螺面积4.22万亩, 占全县总钉螺面积的52.8%。1975年,该县成立汨罗磊石灭螺围垦指挥部, 结合农田水利建设灭螺,共投工日2800多万个,围堵湖汊90处,修建大小 垸12个,完成土石方2.3亿多方,消灭钉螺面积89.56万亩。   “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山河铁臂摇。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 天烧。”在与天斗、与地斗、与病斗的血战之中,洞庭、鄱阳湖的面积也 在逐步缩小。从1949年以来,1659平方公里的洞庭湖湖面和1301平方公里 的鄱阳湖湖面被斗志旺盛的湖区人民围垦成良田。而在长江中下游地区便 有1.3万平方公里的湖泊被围垦,这相当于现在的洞庭湖、鄱阳湖、洪泽湖、 太湖、巢湖5大淡水湖面积总和的1.3倍。其中8大湖面积减少了33.3%,达 5500多平方公里,超过1个鄱阳湖。   洞庭、鄱阳湖区都是湘、赣两省的“鱼米之乡”。尤其从改革开放以 来,作为长江经济发展带重要组成部分的洞庭、鄱阳湖区更是成为两省的 油海、粮仓和鱼池。湖南全省40%的商品粮、90%的商品棉、50%的商品油和 70%的商品鱼均来自洞庭湖区,湖区城乡固定资产已超过全省的一半,各项 税收占全省的2/3。刘新煌说:“正因为湖区经济发展速度加快,每年洪涝 带来的经济损失也随之加大。”   据统计,洞庭湖区1980年水灾的直接损失为2.7亿元,1991年水灾损失 便达28亿元,1994年仅湘江流域的水灾损失达85亿元,1995年资江、沅水 水灾损失达200亿元,1996年湖南省大洪水带来的直接经济损失高达580多 亿元,其中洞庭湖区便达303亿元,今年则已超过400亿元。   在最近5年中,全世界损失高达10亿美元以上的气象大灾多达数十起。 1997年全球538起主要自然灾害中,60%以上为水灾、风暴等气象灾害。据 有关方面统计,90年代初,我国自然灾害直接经济损失年平均已突破 1000亿元,比50年代的80亿元增加了近13倍。   有关专家指出,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是,在我国经济发展加速发展的 同时,自然灾害损失与国民生产总值却是同步增长,年增长率都在9%以上。 今年这次特大洪水的雨量和一些洪水指标虽然小于1954年,但近40年洞庭、 鄱阳两湖流域的经济高速发展和湿地生态的严重破坏,却使水灾造成的损 失远远超过了1954年的水平。   3、经验治湖路难行   从1998年7月份开始,湖南省岳阳市原水利局副局长张华旦总工程师就 一直坐镇云溪现场指导抗洪抢险。现年59岁的这位专家1964年从武汉水电 学院毕业后,就一直在岳阳从事水利工作。他半开玩笑地说:“岳阳这个 地方很倒霉,因为湖南省所有的水都要经过这里,全国1/7的水量都要流经 洞庭湖,岳阳淤水面积达130多万平方公里。”   几年前,张曾发表过一篇论文,提出有必要在岳阳君山农场林角佬处 修筑一道6至7公里、36米高程的堤防,以防止长江水倒灌洞庭和将泥沙淤 积在洞庭湖口。这一方案在长沙经过众多水利专家研讨后,认为可以在做 完物理模型后实施。但是,湖北有关部门却对这一方案持否定态度。   1993年4月,朱容基、陈俊生在洞庭湖区考察时,提出“要把洞庭湖列 为国家治理大江大河的规划进行重点治理”。同年,国务院印发了《关于 湖南省洞庭湖综合治理现场办公会议纪要》。   按照中央的意见,湖南省有关部门很快制定了《长江中下游河道整修 规划》,提出应该将城陵矶以下的寡妇矶拓宽,将牌洲湾裁弯取直。湖南 省有关方面曾请南京科学院做过牌洲裁弯实验,实验表明武汉水位仅会上 升几公分,而洞庭湖水位却可下降0.5米。然而,这一规划也未得到湖北有 关部门的接纳。   张摊开地图,指向岳阳城陵矶下游说:“长江中下游宽度一般都超过 1800米,但在这里却只有1100多米。原因是这里有鸭栏、寡妇矶、螺山等 3个卡口,长达30公里,使长江形成环流。再往下的牌洲湾是一个360度的 大弯,最窄处只有几公里,使长江下泄洪水严重受阻。显然,裁弯应该系 统裁,不能只裁上不裁下,而且从科学的方法上说,应该先裁下后裁上。”   1967至1972年长江3次裁弯取直都在荆江河段,其中一次是自然裁弯, 两次是人工裁弯。中洲子、上车湾和沙滩子裁弯后,受益最大的就是江汉 平原,汉口水位因此还下降0.5米。而洞庭湖水陡然增高约1.5米,华容洪 山头的子堤挡水高达2米,从洪山头到君山158公里堤岸,水位抬高非常明 显。   荆江河段裁弯后,同时导致洞庭湖出口的长江水位抬高,江水倒灌入 洞庭。张说:“这种现象在60年代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1998年8月13日,湖南省政协八届三次常委会在长沙闭幕。许多委员在 会上呼吁,要增加洞庭湖治理的科技含量,改变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作 法,使其由经验型治理转向科技型,增强决策的科学性、系统性和全面性。   江西省防总办公室主任祝利贵说:“今年江西在抗洪抢险中便采用了 许多新技术方法。如对重点险段采用射水造墙法、高喷灌浆法、垂直铺塑 法。九江堵口时更是采用了钢木土石组合坝。”   据了解,1998年洞庭、鄱阳两湖地区抗洪中,共有53000多名水利专家、 工程技术人员站在抗洪一线,现场指导抗洪抢险。张华旦说:“不过,地 方一些水利部门仅仅是在抗洪时才想到了专家、技术人员的作用。如今一 些地方水利部门的主要领导甚至连一个大学毕业生都没有。”   1996年洪灾之后,湖南省曾下发文件,要求地、县、市一级的水利局 长必须是专家。但据了解,湖南华容、汨罗等地的水利局,仍没有一个水 利专业的大学生担任主要领导。岳阳市8届水利局局长,也仅有两位称得上 专家。许多水利专业毕业的大学生想进水利部门,常常被拒之门外。   1998年的洪水中,江西南昌的昌北开发区受淹严重。江西省水利厅厅 长刘政民说:“原因就是开发区填湖建房时,不请专家,只图便宜,根本 不建电排站。当时,省委想在这里修建3个大院,便先向我们咨询。我们告 诉他们,这里地势太低,没有防洪排涝设备。结果,省里打消了在这里建 房的念头。”   1988年,《水法》开始实施。1998年是《防洪法》实施第一年。刘说: “只有科学治水、依法治水、综合治水,而不是盲目依靠经验和消耗人力 物力财力,湖区的水患才有可能根治。”   建国40多年来,洞庭湖区人民累计投工30多亿个,地方和群众投资达 30多亿元,修建了一大批防洪排涝设施。一般年份,湖区农村劳力每年修 堤两个多月。在一些重点堤垸,他们一年中甚至有100多天时间在修筑堤防。 如1949至1986年,湖南湘阴县累计完成土方超过1亿立方米,年均273.87万 方。汨罗县共围垦千亩以上堤垸5个,改造老垸1个,修筑防洪大堤101.2公 里。累计投工3184万个,完成土石方2432万立方米。   人海战术和体力劳动,使抗洪防洪成了湖区人民常年的一种“集体活 动”。   1993年,美国密西西比河上游和密苏里河泛滥,这次中西部的大洪水 被认为是美国历史上最大和破坏最严重的一次。许多人事后认识到,密西 西比河与密苏里河只不过是强行地试图恢复它们的洪泛区。人与经济的损 失促使当地人彻底反思如何对大型河流进行管理,一家机构向洪泛区管理 特别工作组提出建议,结束依靠工程和结构物的防洪方法,把河流作为一 个整体生态系统,而不是分片单独管理。与此同时,应该制定一种可持续 的水战略。   从1986年以来,列入国家基本建设工程的洞庭湖、鄱阳湖区治理一期 工程已经历经12年,开始接近尾声。1993年12月,湖南省制定的洞庭湖第 二期治理规划通过水利部的审查,并报国家计委审批。湖南省还提出了 “深挖泥,高筑堤,强排涝,救命楼”的12字方针。   但是,如何使洞庭湖和鄱阳湖区的经济发展不破坏湖泊的生态功能呢? 古印加人有句谚语说:“青蛙不会喝光它生活所在的池塘。”   也许,在这次触目惊心的大洪水之后,如何维持淡水生态系统,制定 一种可持续的水战略,使广袤的水土成为改善人民生活质量和提高社会稳 定性的基础,应是决策部门和专家机构及时思考的关键问题。近几十年来 人类肆意破坏环境的种种行径,如今都一起让我们开始自食苦果了,这使 我们发展生产经济、提高生活水平的潜力大打折扣。   中国并非一个水资源充裕的国家。就在洞庭湖区抗洪救灾的同时,湖 南南部郴洲等地区的533万干部群众却在抗旱救灾。截止到8月18日,该省 衡阳、邵阳、株洲等7个地市、59个县、1139个乡镇遭受严重旱灾,受旱农 作物面积达931万亩,6604个村民组、71万人和23万头大牲畜饮水困难, 1046座小型水库降到死水位,44.75万口山塘干涸,2499条溪河断流。   一边是洪水滔天,一边是土地干裂。我们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 了大自然的极限,只是凭着自己的意愿去战天斗地,这样,越来越多、越 来越大的水利工程兴建的同时,我们却很少有人去考虑它们对河流、湖泊、 湿地生态平衡的影响和破坏。   三番五次、持续数月的洪水不是为了考验我们坚守堤坝的能力和勇气, 而是在痛苦地呼吁一个崭新的水纪元的到来。在今天的现状中,实现江湖 较为完善的管理,不能不建立一套系统的方法,分散水的控制权,变自上 而下的决策为更多人的参与。这是在江湖管理中实现人类与经济全面发展 的必要转折。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十三章· 第四节 松嫩想不到   在人们的普遍印象中,嫩江、松花江从来就算不上是很大的江河,更 不是很凶猛的江河。所以1998年的松嫩特大洪水,超出了几乎所有人的预 料。就是黑龙江本地人,绝大多数对这场大水也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七 八月份,他们迎来了“超百年一遇”的洪水,而在此之前的6月份,他们许 多地方还在抗击着多年不遇的大旱呢。   据此间水利部门的同志说,他们查过嫩江流域的一些《地方志》、 《水利志》,象1998年这样大的水,不单是百年难遇,有记载的历史上也 从来没有发生过。   松嫩流域出现这样大的洪水,也并非都是天公作孽,只是许多迹象人 们没有注意或重视而已。   1、开发的代价   洪水的所谓“50年一遇”、“百年一遇”,其实都是在大环境不变的 情况下测算的一种概率。而松花江、嫩江流域的自然环境,近一百年来已 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黑龙江的开发史也就仅仅百年左右。   在上个世纪70年代初,整个东北地区的总人口才不足万人。现在仅黑 龙江省就已达到3000多万人,比百年前增加万倍。百年前荒无人烟的辽阔 森林、草原和沼泽,如今已开发成为我国主要的粮食生产基地和主要的重 工业基地之一。现在使用“百年一遇”之类概率的说法,是否还合适?   东北林业大学的葛剑平、王政权和赵惠勋3位教授承担着国家自然科学 基金重大项目— “全球变化对中国生态系统结构与功能影响”的研究工 作。他们都强调,98年的洪水之所以这样大,气候变化的因素是主要的。 同时,人为干扰下的土地利用格局的变化,加剧了洪灾的规模和为害程度。 其中对森林、植被的破坏,对东北地区行洪和灌溉的影响尤其明显。   他们指出,这次松花江的洪水主要来自嫩江,而嫩江的源头和主要支 流,都来自大兴安岭主脉的东坡和伊勒呼里山南坡。大兴安岭林区的这片 区域,正是六七十年代我们从事森林采伐的重点地区,原始森林已消灭殆 尽,只留下大片的调节地面径流能力比较差的次生林。甚至还有大片的林 地已被开垦为农田。   36岁的黑龙江省政协委员葛剑平教授,曾谈到他在松花江源头长白山 上的一次难忘经历。9年前,他在长白山半坡原始林带和次生林带相交处搞 调研,突遭暴雨,一夜之间降雨量高达100多毫米。次生林带顿时山洪滚滚 而下,山水浑浊一片。过了一天以后,原始林带才开始淌出清亮甘甜的涓 涓细流。一左一右,形成鲜明对照。   乱砍滥伐森林,不单使其消洪补枯的能力减弱和消失,而且也造成了 水土的大量流失。葛剑平说,他的导师周晓峰教授过去常说“铜帮铁底的 松花江”。现在我们已经不能这么说了。嫩江、松花江的泥沙含量已经越 来越大。在松花江哈尔滨江段斯大林公园对面,就聚起了两个大沙坨子, 形成江心洲。在过去,这是根本不可想象的。   在大规模开发之前,松嫩平原是一片原始的草原和沼泽湿地。湿地是 河流的胃,是天然的流量调节器。现在,草原和湿地面积已大大减少。沼 泽地带被大量地开垦为工业用地、城市生活用地和农田。这不但加速了依 赖沼泽生存的动物物种的减少,而且也降低了抗御洪灾和旱灾的能力。前 几年,一些地方政府又争相推出吸引外资搞土地包片开发的政策,那些被 拿出来发包的土地,绝大多数也都是沼泽湿地。   他们说,森林与气候的关系,以及与洪水的关系,现在都还没有完全 研究清楚。但问题是,森林减小的速度太快了,不等你把一个课题做完, 往往用做研究样本的那片林子就已经消失了。他们把森林比做人体的健康, 总是只有在失去它的时候才感觉到它的重要。最近,朱总理提出要搞“天 然林保护工程”。他们呼吁,各级政府要坚决贯彻这一指示,特别是要保 护好江河源头地区的天然林,对以往的采伐区要进行大面积更新,并且提 高更新的质量,严禁林区再进行新的毁林开荒。   他们说,吃一堑要长一智,这场洪水的亏不能白吃。   在松嫩流域的洪水中,最令人不敢相信的是,我国北方也会发生泥石 流,尤其是在北方最大的林区大兴安岭竟然会发生泥石流!   8月14日,在嫩江支流雅鲁河第2次洪峰过后5天,一股滚滚泥流冲进了 内蒙呼伦贝尔盟扎兰屯市区。   这次泥石流流经沟谷长约0.5公里,把原来2米宽的沟切割到15-20米, 切割深度达2米左右。冲出沟谷后又分成3个方向延伸,总长度约达千米, 总土方量估算约26万立方。导致59座居民房屋被冲垮,150余座房屋成为危 房,1800余处房舍建筑受到不同程度的堵塞浸泡,冲走果树、杨树数千株, 60亩蔬菜大棚遭到毁坏。   但泥石流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   大兴安岭发生的这场泥石流灾害,与南方的类似灾害成因并无大的不 同。当地领导机关总结,一是经历了连续强降雨过程之后,山体土壤含水 达到过饱和状态;二是环境被人为破坏严重,取土过多,又无植被保护, 山坡上形成多处沟壑,泥石流下泄没有任何屏障。   东北林业大学教授、著名生态学家周晓峰教授指出,扎兰屯一带的森 林,在过去几十年中被集中过度采伐,植被破坏严重,土壤涵蓄水的能力 大大减弱,加上土质原本就比较疏松,在连续暴雨过后,山体滑坡、泥石 流就很容易发生。   1998年松花江的洪水,约80%的水量来自嫩江,而嫩江的源头就在大兴 安岭林区。其主要支流诺敏河、雅鲁河、绰尔河、洮儿河,都以超历史纪 录的流量携带着超历史纪录的泥沙呼啸而来,把“铜帮铁底的松花江”、 “旱涝保收的北大仓”夷为梦幻。据扎兰屯市防汛办主任王玉伟介绍,由 于泥沙淤积,在经历了七、八月两次洪峰之后,流经该市的雅鲁河几乎全 程改槽改道,有些河段甚至已成为悬河。   泥石流当然不可能在这里经常发生,但水土流失却一直在大兴安岭地 区每日每时地发生着。嫩江、松花江一向是我国为患相对较少的江河,难 道它也要变成另一条长江、另一条黄河吗?   在水利上,缺钱是永远的主题。但是,欠债,总是要还的。   1998年夏天,面对不由分说、接踵而至的洪峰,人们精疲力竭地呼吁: 从未设防的嫩江上游,非有一座控制性水库不可了!   在黑龙江省防总的会议室里,两鬓飞霜的省水利电力勘察设计院高级 工程师王新德,刚一提起嫩江上游的控制性水利工程,就轻轻地摇着头说: “知道,知道,这样的呼吁,也有40年了。”   其实,作为东北地区的主要干流之一,嫩江上游的情况,早就引起了 专家和政府的注意。50年代的松花江流域规划中,就有从根本上控制嫩江 洪水的大型水利工程,因选址于松花江北源嫩江干流中游的尼尔基镇,取 名尼尔基水库。   “尼尔基”的设计背景是:嫩江水系目前有5座水库,都在支流上,库 容又少得可怜,对整个嫩江水系几乎没有控制作用。而嫩江下游堤坝,多 为沙基沙坝,少有护坡,防御标准号称20年一遇,实际上很多地方不能达 标。   20年前,还年轻的王参加了尼尔基水库的初步设计设计工作,主要负 责水文、水利计算。当时,设计库容108亿立方米,不仅对松嫩洪水有绝对 的控制作用,而且可以缓解流域水资源供需矛盾,满足松嫩平原开发的需 要,可谓一举多得。   可惜,如此规模的水利工程,预算就要十几个亿。当时并不富裕的中 央和地方财政拿不出这笔钱来。后来,行政区域重新划分,嫩江上游原属 黑龙江省的部分大兴安岭地区划归内蒙古管理,“尼尔基”再次搁浅。   80年代中期,负责跨省工程的水利部东北勘测设计院重新对“尼尔基” 进行可行性研究设计、坝址复核,1994年1月通过水利部审查。1996年夏天, 部分两院院士,中科院、水规总院和国际工程咨询公司的水利水电专家、 学者,又两次应邀踏上考察“尼尔基”的路程。并宣称,“尼尔基”开工 条件日臻成熟。   原松辽委主任、中国工程院院士陈明致焦急地表示,建国以来,松花 江流域8次较大洪水,次次房倒屋塌,代价惨重;吉林丰满水库建成后,哈 尔滨还多次遭受洪水威胁。其中的主要原因,就是嫩江的来水不受任何阻 挡。如果“尼尔基”早一点建成,今年百万大军上堤防洪的被动的局面本 不应该出现。   专家们预测,“尼尔基”可控制嫩江流域面积的20%,将沿岸堤坝的防 洪标准提高到30年一遇,防洪效益绝对是全流域的。像在98年的特大洪水 中,它可以削减齐齐哈尔市洪峰流量5000立方米/秒,确保齐齐哈尔城区和 滨洲铁路的安全;可以为大庆南部油田从峰5天并削减流量4500立方米/秒; 可以在哈尔滨市防汛最紧要关头,降低其最高洪水位0.4米。   此外,“尼尔基”的灌溉效益也不可估量。1998年春天,黑龙江刚刚 抗过百年不遇的大旱,夏天又迎来了百年不遇的洪水,正是上游缺少能够 控制、调剂水量的水利工程的毛病。那里号称全国的粮仓,但能够得到充 分灌溉的土地却只有十分之一,其余十分之九的土地仍要靠天吃饭。大量 中低产田改造,直接关系到“谁来养活中国”的问题。   8月14日,李鹏委员长在黑龙江抗洪抢险第一线查看汛情时指出,对嫩 江而言,必须在其上游建设一个控制性水利工程,这就是尼尔基水库。   据悉,“尼尔基”的身价已经今非昔比,需要几十个亿,对现在的财 政来讲仍不轻松。不过,与之相对应的数字是,黑龙江省今年初步统计的 水灾直接经济损失已经数以百亿计。但愿,有关部门在利弊权衡之后,能 够让在规划中徘徊了40年的“尼尔基”,像它的达斡尔语意思一样,真正 “腾飞”起来。   2、坏事如何变好事?   库伦旗人遭遇洪水却未形成灾害。他们说,这是大自然的回报。   库伦旗位于内蒙古哲里木盟南部。7月以来,该盟普降大雨,局部地 区出现暴雨,导致山洪暴发。全盟8个旗县市,除库伦旗外都不同程度遭 受洪涝灾害。北部的扎鲁特旗,水灾最为严重。8月8日,洪水冲进旗政 府所在地鲁北镇,旗内大批房屋倒塌,大部分农田草牧场受灾,两万多头 牲畜死亡,工矿企业全部停产,一座中型水库决口,32座水利工程被毁……   哲盟有北部山区和南部山区之说,代表便是扎鲁特旗和库伦旗。令人 深思的是,两个旗同处山区、丘陵地带,今夏的降雨量也都在500毫米 左右,地形、水情相似,但灾情却大不一样。库伦旗没有发生大的汛情, 没有形成洪水灾害,为什么?“这是我们10余年坚持不懈治理水土流失 的成果。”旗水利局杨局长解释说。   库伦旗地处辽河一级支流柳河上游,该河过去有“小黄河”之称,流 域内水土流失极为严重。库伦旗4650平方公里的土地,2860平方 公里是水土流失重点地区。因此也“饱尝”过洪灾的危害。1963年7 月20日,该旗连续降雨153毫米,20年一遇的降雨量,产生了百年 一遇的洪水量,全旗经济损失惨重。   1983年,柳河上游被列为国家水土保持重点治理区,71%的重 点治理面积在库伦旗内。该旗抓住这一有利时机,大搞小流域治理和水土 保持工作。目前,全旗60%的水土流失地区得到有效治理,森林覆盖率 达到了30%以上,重点治理区达到了40%,生态开始恢复。建起中小 型水库60多个,库容总量达到4100万立方米,水库绝大部分是封闭 型的,只蓄水不泄洪,能够遏制汛情发生。   库伦旗人早已经尝到了水土保持治理的甜头。1994年7月13日, 该旗连续降雨255毫米,百年一遇的降雨量,却产生了20年一遇的洪 水量,经济损失不大。据杨局长介绍,经过测算,水土保持治理区的径流 系数仅为0.08,而非治理区的径流系数却为0.4,水保工程拦截洪 水量为75%-80%。水土保持措施的蓄水保土作用减少了直接经济损 失5.7亿元,相当于10年间国家向柳河上游投资总和的21.5倍。 今夏的降雨,虽然不像1963年和1994年那样集中,但局部的连续 暴雨、大雨也非常普遍,而且汛期降雨总量超过了以上两年,但是没有发 生汛情,没有形成危害。杨说:“国家提出江河治理的根本是水土保持, 应该说,库伦旗人觉悟得比较早。”   库伦旗的水土流失最初要比扎鲁特旗严重。可是就在库伦旗人大搞水 土保持治理的时候,扎旗人却在大规模开垦土地。新的耕地往往都在25 度以上的山坡上,且要毁坏林地、破坏草场,土地沙化日益严重,水土流 失不断加重。据了解,扎旗面积1.7万平方公里,重点流失区面积达7 000平方公里,境内森林覆盖率只为10%左右。据哲盟防汛指挥部办 公室主任李梅园介绍,1980年,水利部门就向扎旗提出警告,建议做 好农牧林综合发展的规划,注意加强水土保持治理。遗憾的是,水土流失 反而越来越严重,治理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水土流失发展的速度。   “这次水灾扎旗损失惨重,这是大自然对他们的惩罚。”   扎旗人该觉悟了。   应该觉悟的不只是扎旗人。   对黑龙江省来说,1998年迎战百年不遇特大洪水损失惨重的一个重要 原因是堤防硬度不够。据该省水利厅官员介绍,800公里松嫩干堤只有哈符 滨市南岸江堤可抗100年一遇的洪水,齐齐哈尔市左岸江堤、加木斯市南岸 江堤、依南县(哈尔滨市的煤气供应所在地)江堤可抗50年一遇的洪水, 其余的堤防只有抗10—20年一遇洪水的能力。   为什么松花江嫩江干堤设防能力如此脆弱?   省水利厅计划处副处长张国富道出其中原委。   首先是重视不够。这似乎是老生常谈的原因。历史上无论从发水的频 率,还是发水的力度,松嫩流域总不超过长江流域。这让人尤其是决策层 心存松嫩流域的洪灾不过尔尔的侥幸,也就没有下大功夫,造大预算,建 高标准堤防的决心。水利专家介绍,今年齐齐哈尔段洪水属400年不遇,哈 尔滨段属100年不遇,用10—20年的设防标准抗100不遇的特大洪灾,结果 自然可想而知。   其次是资金匮乏。黑龙江省原先设想到本世纪末,800公里松嫩干堤, 齐齐哈尔、大庆、哈尔滨和佳木斯四个大城市的江堤可防100年不遇洪水, 一些重要地段可防50年一遇的洪水,大部分地段从容不迫地防20年一遇的 洪水,完全实现全流域防20年一遇的洪水。概算这样得投入20亿元。而提 高到全流域防100年不遇洪水,是10个20亿也解决不了的。钱从何来?大思 路是国家投一点,省里出一点,地方筹一点。1997年国家出了1600万元, 省里和地方自筹,最终落实到水利建设上的总资金是2.5亿元。黑龙江省毕 竟是一个经济欠发达的农业大省,加大投入确有一定的难度。   张处长说,水利建设是一个公益性的事情,而修建堤坝还不象城市供 水、水库、发电站之类的水利工程能产生一些经济效益,它几乎是纯公益 性的,修建一段就得背一个包袱。这次洪灾可以说是我们多少年水利欠帐 的总报复。现在再不加大投入,不知未来会怎么样!   另外,工程质量也是一个问题,说是能防多少年一遇的洪水,但从来 就没经受过考验。这次洪水一来,管涌漫溢决堤险情不段,有的地段哗哗 地往下倒。张处长说,质量问题主要表现在施工不规范。如大量的义务劳 动和以工代赈,使得堤坝不是由专业施工队来施工。新建的大坝不清基就 培土,挡水堤防不反复碾压6至8遍就完事,根本达不到“干容重”(提取 一块土必须达到相应的重量)的指标。今年洪水来之前,黑龙江不少地市 水利部门事前就知道哪里地方是险工弱段,哪些地方属不达标堤防。   这场洪灾是无情的,但从传统坏事变好事的思维看,它也教育了人们, 统一了人们的思想。现在,黑龙江省上上下下没有人不重视洪水对人类的 危害,没有人反对加大对水利建设的投入。人心气,泰山移。可以相信, 用不了多久,800公里松嫩干堤一定会硬而又坚,坚不可摧。   98年夏天,哈尔滨市洪水长时间居高不下。其最高水位达到120.89米 的历史最高值,同时创下了在这一高水位上运行长达32小时的历史记录。 另外,还出现了水位与流量相背离的现象,即出现17400立方米的最大秒流 量时,水位只有120.79米;而出现120,89米的最高水位时,秒流量却降至 17300立方米。   专家说,这说明松花江哈尔滨段行洪通道不畅,阻水障碍较多。   据介绍,哈尔滨市行洪通道内的阻水障碍主要有三。一是长期淤积而 成的淤泥抬高了河床;二是借发展旅游经济而在行洪区内修建起来的各种 障碍物,包括太阳岛和月亮湾里的部分建筑;三是3座跨江大桥形成的阻水。 淤泥问题目前尚无良策,而人为修建的各种障碍物,有关部门也在陆续拆 除。相比之下,桥体阻水问题显得更为突出。   哈尔滨市有3座跨江大桥,它们是松花江江公路桥、公路铁路两用的滨 洲桥和滨北铁路桥。3桥之间相距分别为4公里和7公里,尤以两座铁路桥最 厉害。以阻水最为严重的滨北桥为例,这座建于1974年的铁路桥,连接着 哈尔滨与北安和佳木斯之间的交通。该桥桥长1063米,另有1.5公里的引桥 建在行洪区内。巨大的桥墩和引桥桥体阻碍着洪水通行。?   当时,哈尔滨防洪纪念塔东西约5000米长的沿江通道是今夏抗洪斗争 中运送部队和物资的重要交通线,而这一带不少单位的各种建筑物却妨碍 着抗洪工作。哈尔滨市政府决定,从8月28日到9月30日,这些建筑物必须 全部拆掉,建设一条高质量的防洪通道,打通哈尔滨人民的生命线。规划 道路断面宽9米,总长5000米,道路面积4.5万平方米,并在九站街等地辟 建4处具有一定规模的专用防洪港湾。   防洪通道是哈尔滨人民的生命线,河流的通道是洪水的单行线。   懂得了这个朴素的道理,就不难从灾难中寻找到治水的真理。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十三章· 第六节 退田还江湖   1998年长江沿线水位全面回落到警戒水位以下后,重建家园的任务便 迫在眉睫。   在长江、松嫩流域,临时搭棚住在大堤上和对口安置在堤内群众家中 的灾民数以百万计,他们绝大多数是从民垸里被滔滔洪水“赶”出来的。 这些民垸由于抵御不住一次又一次洪峰的袭击而溃决,或为“三个确保” 而不得不扒口行洪。   仅在湖北监利县就有大小民垸20多个,它们在荆江大堤、长江干堤外 形成了一道道“包围圈”,使得原先宽阔的河道在某些河段变得相当狭窄。 这次洪灾中,该县共有15个民垸进水,总面积达300多平方公里,涉及6个 乡镇、上万栋房屋、近10万人口。当民垸溃决或弃守之后,其中受淹的大 多数民房已经倒塌。   灾后重建工作如何进行是当地政府最为关切的一大问题。是在被淹的 地方重建,还是另起炉灶?监利县代县长赵毓清表示,除三洲镇所在的三 洲联垸外,该县准备先对新洲垸等14个民垸实施“平垸行洪、移民建镇”。 也就是说,原先住在这14个民垸里的6.8万人将不再回到老地方居住,而是 永久性地搬迁到大堤内重建家园,将垸内12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退还长江河 道以便行洪。   一些专家认为,1998年长江的洪水远未达到1954年的流量,但给中下 游造成的水位压力却大得多,究其原因,这与长江河道被占、湖泊面积锐 减有关。因此,退田还江、平垸行洪理所应当成为洪灾之后的必然选择。   “人不给水以出路,水不给人以活路”。灾区的干部群众对此深有体 会,许多灾民都希望搬到堤内的安全区居住。家住监利县上车湾镇血防垸 的罗宇荫说,自该垸1968年围堤住人以来,已先后4次进水,而且一次比一 次厉害, 再住下去简直是劳命伤财。   有鉴于此,自1996年夏天发生洪涝灾害之后,上车湾镇就开始有意识 地将居住在血防垸的群众转移到长江干堤内定居。当地政府采取了“个人 筹、亲友借、组帮工、村帮材、乡镇扶、国家补”的办法,无偿拨给搬迁 户宅基地、适当补助劳动积累和建勤工以及少量建房款,借以调动移民的 积极性。两年来,这里已有821户、近4000人从血防垸内搬出,这次房屋被 淹的只有341户、1636名尚未搬迁的群众。   去年从血防垸搬到堤内恒兴村居住的胡西庭说,1996年的那场大水冲 垮了他家的3间平房、冲走了大部分家具,后来他响应政府号召花4万元在 堤内建了一幢两层楼房,这次洪灾他的家产未受损失。他庆幸地说:“比 起受灾的人,也算是赚了一笔”。   上车湾镇党委办主任刘红光介绍说,“由于搬迁工作做在前面,今年 我镇的受灾人数比往年少得多,安置工作也主动多了。”   国家民政部救灾司的一位官员表示,灾后重建是个系统工程,不是简 单的恢复,而要有新思路。其关键是要着眼于新发展,治标与治本相结合, 统筹规划,分步实施,使灾区的防汛抗洪能力、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提高 到一个新水平。   与此同时,黑龙江省在灾后重建中开始在村镇规划布局上大作调整, 对过去建设在泄洪区或低洼易涝区域内的村屯重新选址,整体搬迁,易地 重建。湖南省对一些已被淹没的围垸实行退田还湖,移民建镇。他们通过 靠山建镇、靠重点垸建镇、沿堤筑台建镇和在垸中建安全区的办法,规划 安置灾民。   目前,洞庭湖蓄洪区共有24个堤垸、110多个乡镇和农场,总面积达 2824平方公里,耕地220多万亩,居民约270多万人,其中240多万人需移民 建镇,重新安置。   退田还江湖并非始自今日。南宋之前,人们多有“以地予水”的思想。 元朝时,地方乡绅曾经提出过“开穴为便,塞穴为不便”的建议,并得以 实施,这使“诸穴通则为利,塞则为害”成为元代治水的主导思想。明代 万历年间《湖广总志·水利志》中也将明朝的治水之策归纳为“修决堤, 浚淤河,开穴口”。清朝的治水主张和措施很多,但控制垸田发展规模、 开穴口等思想一直贯穿其中。乾隆年间,湖南有人便提出“永禁滨湖新筑 堤围,以保留洞庭湖现有容量。有碍水流的堤垸,勒令刨毁”。到民国期 间,地方政府也曾下令:“禁止围垦新垸,凡违令挽修者即为盗修”。   在清朝同治年间著述的《长江图说》中,马征麟曾提出综合整治江湖 水患的方法是“一曰禁开山,以清其源;二曰急疏瀹,以畅其流;三曰开 穴口,以分其势;四曰议割弃,以宽其地;五曰修陂渠,以蓄其余。”在 这里,古代的治水理论就把疏导、分流和还水以地放在极其重要的位置上。   但是,退田还江湖并不是一个乐观的、易于实施的现实。由于解放 40多年来围垦的良田居住了过多的人口,而且早已成为当地农副产品生产、 农业出口创汇和工业原材料基地,因此,退田还江湖工作的实施势必越来 越难。同时,由于现有围垸的地势相对较高,泥沙淤积严重,退田之后能 否还江湖也成为一种值得考虑的问题。一些专家因此担心,也许我们将陷 入虽退田园,但江湖难还的尴尬局面。   “以泄为主,蓄泄兼筹。南北兼顾,江湖两利”,这是周恩来总理生 前提出的江湖治理方针。朱容基总理也提出了“退田还湖,平垸行洪;以 工代赈,移民建镇”的主张。显然,适度退田还江湖是洪灾过后重建家园 应该考虑的一种长远措施。眼前的利益与长远利益发生矛盾时,如何舍弃 一时之利,顾及人类发展与生存的整体利益,这是一种艰难的抉择,也是 一种必要的选择。   当人类与大自然的矛盾无法调解之时,为了人类未来的生存,人类是 否应该放弃对大自然无休止的掠夺和侵略呢?如今,人类已经进入与大自 然协调发展的时代,传统的经济增长模式正面临着知识经济的巨大挑战。 洪水无数次地教训着人类,人们已经到了彻底警醒的时候。当人类今天的 家园被洪水淹没时,人们应该想到,这里曾经是江湖的家园。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十三章· 第七节 生命的堤防   9月下旬,一江灰黄色的浑水颓然东去。长江水位全线下降,中游水 位从警戒水位降到设防水位。沿江各地百万群众依依不舍地簇拥着缓缓行 进的浩荡车队,再现了久违数十年的老百姓含泪送别子弟兵的热烈场面。   万里江天寥寂,消退了的抗争呐喊;千里长江两岸,露出伤痕累圹的 大堤。荆江大堤、洪湖大堤、四邑公堤、武汉大堤、黄广大堤、九江大堤 等沿江国家规定确保堤段上,处处尚可见到反压围井、堵决沉船、抢护的 支撑和绵延不尽的白色子堤,记录着持续了三个月的惊心动魄和英勇悲壮。   拱卫着中原广袤地域的长江堤防守住了。   长江是雨洪河流,中下游地势低平,洪涝灾害频繁,历史上曾给人民 带来无尽苦难。两岸人民历来倚仗堤防生存。各地大堤经过历代修建维护, 陆续连成一体。有的地段因地势险要灾难深重,对经济影响极大,被朝廷 列为官堤,由当地行政负责督建。实行“官助民修”,政府筹垫的款项, 第二年还要征回。   如荆江大堤,肇建于东晋永和年间(公元345—356年),清顺 治七年(公元1650年)连成整体。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大 水成灾,列为官堤。但是,由于政治腐败,组织能力低下,堤防建设远不 能达到防御常遇略大的洪水的标准。   1949年新中国接掌的长江堤防,低矮单薄,破败失修,隐患甚多。 1954年以来,经过多次大规模加固配套、整险维护,长江堤防得到根 本改观,御能力大大增强。以至在1998年的特大洪水造成长江长时间、 大范围超历史最高水位的情况下,竟未造成大的灾害。而且在使用丹江口、 隔河岩等水库的调蓄功能的同时,沿江实施了几百万军民的密集防守,竟 没有运用荆江分洪区分洪。   但是,这完全不说明长江堤防目前的状况就可以伏波安澜,人们就可 以高枕无忧了。   1998年的特大洪水,把三峡工程调蓄洪水的功能现实地摆在人们 面前。半个世纪以来,在几代国家领导人的领导下,长江流域各省历届负 责人和无数专家学者进行了漫长的论证,按照决策程序确定了建设三峡工 程的规划。在三峡建坝,实现长江上游洪水的调蓄,解决中游来洪量大、 泄洪量小的基本矛盾,以根治长江水患问题,是人们的美好理想。因为中 国的人口发展到今天,经济发展到今天,国土资源已经极其有限,不可能 像有的国家如美国、加拿大那样划出大片地区行洪蓄洪。我们民族的治水 祖先大禹开创的疏堵并用的方略,是在否定了鲧只堵不疏的作法上体现其 成功的。而大禹的子孙,今天不得不又对大禹作了一次否定,回到了鲧的 作法上。   荆江分洪工程,根据1998年长江第6次洪峰的各种情况考虑,国家没有 动用;洪湖分蓄洪区由于投入不足,远远达不到使用标准。治水的招押在 了调蓄上。除了98年洪水过后国务院决定在长江一些分支流域增建水库 以调蓄支流来水之外,长江干流治水的最后一招就是三峡工程。   然而,不少水利专家提醒人们记住一个基本事实:即使到了2010 年,三峡大坝蓄水高度达到175米,蓄水220亿立方米,遇到186 0年或1870年的洪水,经三峡水库调蓄后,荆江起始点枝城的最大流 量可由每秒110###立方米削减到80###立方米以下,在荆江分 洪工程的配合运用下,沙市水位可控制在45米,荆江两岸防洪负担可明 显减轻。即荆江段要达到能够防御枝城洪水来量每秒80###立方米的 水平。这就是结论,也是国家规定了的防御标准。1998年,峰值最高 的第6次洪峰的枝城流量也没有超过每秒70###立方米,据《荆州日报》 报道,沙市第6次洪峰的流量是每秒5370#立方米。   根据1998年的防汛情况,应当承认,我们至今仅对洪水的一般规 律有所了解,而对洪水的特殊规律却没有更多的了解。中国还没有能力预 测哪年哪月将会发生特大洪水,无法事先作出防御特大洪水的准备。尚且, 即使已知特大洪水如枝城洪水来量每秒80###立方米的时间,也需要 一段时间的防洪工程准备。   水利专家易光曙估计:按照这个要求,还要做1个亿的土方量。如果 国家加大投入,可在5—7年完成;按国家的投入量还维持在过去的水平 上,则需要10—12年来完成。以1998年开始按国家以往的投入计 算,正好在2010年完成防御枝城洪水来量每秒80###立方米的工 程准备。   目前,长江正处在既无三峡工程的调蓄能力,又无防御枝城来洪每秒 80###米的能力的12年中。   近几十年,中国洪涝灾害呈现越来越频繁的趋势。1970年到19 90年中国发生大小洪涝160次,平均每年50次。全国1975年— 1985年的水灾面积比1950年—1959年增加了2倍多。如果在 近12年中一场1870年型的洪水突如其来,至少湖南、湖北两省将遭 到毁灭性的灾害。如果洪水大于今年枝城来洪量(每秒537##立方米), 不用达到1954年的每秒719##立方米,就算达到1981年的来 洪量(枝城每秒7160#立方米)或1989年的来洪量(每秒696 0#立方米),再加上洞庭湖、清江、汉江、沮漳河等同时来洪,相互顶 托叠加,无疑会出现比1998年更加危险严重得多的局面。   三峡工程建成以后,仍需加固荆江两岸现有堤防,建设好分、蓄洪区, 运用新技术、新材料加固现有重点险工险段,控制河势,整治荆南水系, 清除行洪障碍,加强防洪工程的管理和非工程措施的建设。其中,加固堤 防实际上是中心任务。   荆江大堤从1949年到最近一次大规模续建的1985年,共投入 2.3亿元。全省堤防长度居流域各省之首的湖北,1949年以来,整 修长江堤防投资共计33.5亿元。形成固定资产40亿元。全国用于长 江防洪建设投资及群众投劳折资总计近200亿元。历年长江流域洪水造 成的损失,仅1987年到1996年(其中1990年未计)洪灾造成 的直接经济损失就达7320亿元。1998年,洪水造成的直接损失在 166抖亿元(当然湖北只是其中一部分)。如果加上抗洪抢险和调动数 十万部队的费用,将是相当巨大的。   科学家在统计大量事例的基础上测算出预防灾害的投入和灾害造成的 损失比率,一般认为在洪涝灾害上,防灾投入和灾害损失比为:1比20 到1比100。减灾的效果等于经济增长,这是科学证明了的道理。   在国际上防灾减灾的观念已形成专门理论的今天,中国科学家防灾减 灾的研究成果也应在1998年的特大洪水之后得到上下普遍的重视。   1998年8月初第3次洪峰通过的时候,国务院作出决定,在年初已 增加水利建设投资17亿元的基础上,再大幅度增加水利基础建设投资。 各地、各企业也应按照科学测算的防洪受益比例,按照98年实行的《防洪 法》承担起防洪减灾的经济义务。目前,中国对此尚无具体法规。   江苏省在1991年大灾之后就制定了《防洪保安资金制度》,规定 所有有销售利润的企业和个人除政策应予照顾的外,都交纳一定防洪费用。 从1992年到现在,江苏省平均每年以这种方式筹得抖亿元用于水利建 设。1998年江苏省的抗洪抢险有了若干年建设的良好基础,进行得相对顺 利。此外,自然灾害保险是防灾减灾的一项重要经济调节手段。而在这方 面,中国目前的状况显然远远落后于世纪需要。   “洪水是一种自然现象,完全控制是不可能的。……人类能尽的一切 努力只是采取措施减少洪水造成的损失。”   防洪,是长江永恒的主题。   建成了三峡工程和支流水库,加固了堤防,修建了分蓄洪工程,长江 防洪问题还不算根本解决。人口恶性增长,破坏林草植被,造成水土流失, 生态环境失衡,这是慢性灾害。与其他自然灾害不同的是,它是人为的、 长期的,它使自然灾害加剧,它造成的损失更大,造成的破坏更难挽回。   中国的水土流失世界罕见。有人认为全球入海泥沙平均每年135亿 吨,其中四分之一来自中国。长江流域凡属大于20度的坡地都是灾害性 水土流失地区,流域土地被侵蚀面积50年代为36万平方公里,80年 代为56万平方公里,占全流域面积的三分之一,土壤流失量为22.4 亿吨,相当于一年冲走30厘米厚的耕地55.3万公顷。水土流失使流 域湖泊面积减少了45.5%,流域800亿立方米的水库库容淤积了1 00亿立方米,相当于报废了8座大型水库。   据宜昌水文站资料,50年代,每年携带到长江中下游的泥沙量为5 .22亿吨,80年代为6.34亿吨,增加了21%。这么大量的泥沙, 1.64亿吨留在荆江段,4.55亿吨留在大通至长江口段,流入海洋 的仅0.47亿吨,不到9.3%。主要泥沙量留在长江尾闾,构成极大 隐患。目前吴凇口的江底就高于荆江江底,将来这一趋势将愈演愈烈,最 终造成大量长江来水滞留中游,难以入海。加上今日的洪泛区无不在近代 地壳沉降区内。长江中游部分地区逐渐成为洼地,我们今天只有加高大堤 来防止洪水泛滥。大堤越高,潜在的危险就越大,失事造成的损失就越大。   同年9月下旬,《中国青年报》参加1998年抗洪抢险报道的40多 名记者来到长江上游水土流失区植下1998棵小树,来纪念98抗洪。他们亲 见长江上游山陡土薄,到处是寸草不生的雨裂沟和泥石流造成的冲击扇, 治理难度极大。然而,长江上游的林草是必须种植的,不管这样做会有多 大困难。否则,长江水患永远无法控制。   近期抗洪,需要加固堤防。而治理长江的根本出路,在于恢复长江上 游的植被。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十三章· 第八节 保护江湖生态   当成千上万中国军民用血肉之躯阻挡着长江、洞庭湖、鄱阳湖、松花 江、嫩江洪水的险恶进攻时,许多人也在思考,是否我们对洪水的防治和 抵抗仅仅剩下了人海战术这最后一招呢?除了堤坝和人墙,我们在治理水 患上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手段和方法?   维持生态自然是当今许多专家正在思考和呼吁的全球问题。早就有专 家提出,应该把长江上游和中下游的经济发展联系起来,建立一种“长江 生态补偿机制”。因为长江生态的失衡与人口重负、经济落后有着密不可 分的关系。由于人口的急剧增加,长江故道和湖泊面积都随之缩小,以不 断增加的绿洲和良田来承载日益膨胀的人口;由于经济的落后和贫困的困 扰,长江沿岸的森林资源成了当地人维持生存和发展的“绿色银行”,但 是,这个银行却只有支出,而很少存入。   在许多地方,没有开发的河流、冲积平原、湿地和水循环系统往往被 看作无利和非生产性的,甚至有人觉得这是一种原始生态环境。但今天看 来,这种观点与自然真理相距甚远。人类对大小河流进行人工改造的基本 方法就是尝试调节其流动性,他们常常忽视这样一种事实,这就是河流系 统在生物和物理特性之间存在一种动态平衡。河流天然呈现的季节性洪水 就像女性的生理周期一样,也同样具有周期性,江湖流域栖居的动植物都 是适应着这一周期性的变化而繁衍、迁移或吸收养分。   按照一些发达国家学者的看法,防止洪水等明显违反正常水文状态的 做法是对自然生态的一种扰动。建国40多年来,我们过多地倡导“人定胜 天”、“与天奋斗”等精神,无视自然的权利和生态的平衡,过多地把人 为的意志强加到江湖生态上,通过持续的破坏促使江湖生态系统的物理、 化学和生物完整性逐渐崩溃,并引起整个生态系统失调和破坏。   许多工业化国家已经发现,由于城市化、河流工程和冲积平原管理不 善,已使江湖泛滥现象更为严重。建设水坝是人类世界自然和政治景观中 的一大特点,它既是人类改变自然的一种力量象征,也是人类科技发展和 权威手段的一种标志。但现在看来,它们造成的问题比储存的水量似乎更 多。目前,全世界已有3.8万多座大坝和无数的小坝,中国的大坝便占世界 的一半以上,而且修建大坝的技术和勇气也走在世界前列。当长江三峡大 坝和黄河小浪底水库正在修建的同时,解放后许多地方修建的小型水库却 有将近一半已经干涸、淤死甚至废弃。   这次洪灾中,整个长江中游地区被洪水冲垮、漫溃的民垸有100多处, 湖南、湖北两省受灾的200多万群众几乎全部来自各个民垸。由于民垸侵占 了原来属于长江和洞庭湖、鄱阳湖的地盘,当洪水来临时,便没有足够的 滞洪区和行洪区,这样,洪水不是肆意抬高水位,就是竭力“收复失地”。 1998年长江最后两次洪峰在湖北监利、洪湖段自行消失,武汉以下流域实 际只经历了6次洪峰的冲击,原因便在于一些民垸主动弃守或被淹以后,长 江洪水再次部分恢复了自己的“行洪系统”。   从明代张居正执政修筑荆江大堤开始,江汉平原受到保护,开始成为 湖北的富庶之地。而洞庭湖从宋代开始修筑民垸,洞庭湖平原也就日益成 为江南的“鱼米之乡”,以至到明清时有“湖广熟,天下足”的美誉。但 是,日益滥筑的民垸和堤坝终于转向其造福人类的反面,将江湖约束在堤 岸、水库或民垸内的做法并没有减少洪水总量,它们所起的最直接的作用 仅仅是明显提高了流速,抬高了水位。一些专家认为,这些控制洪水的设 施不应该叫做防洪系统,而应该称为“洪水威胁转移设施”。   尽管这是一种具有讽刺意味的说法,但是,它的确表达了一种可资借 鉴的意见和观点。朱容基总理明确提出了灾后重建的32字方针,即“封山 育林,退耕还田;退田还湖,平垸行洪;以工代赈,移民建镇;加固干堤, 疏浚河道”,这表明了中国政府对维护江湖自然生态的一种崭新认识。当 然,如何通过政府立法,建立江湖生态保护基金,为江湖自然生态保护提 供制度保障,这仍然是一个值得研究和思考的课题。   在江湖自然生态保护中,经济发展和利益追求始终是一种对立的矛盾。 伐木、采矿、放牧、农耕、工业化和城市化不仅改变了陆生和水生生物的 栖居环境,导致环境污染和水质恶化,也从更长远的利益上破坏了江湖生 态系统的协调,导致洪水泛滥和灾害频频。这种损失如今已越来越严重, 以至开始超过人们通过伐木、采矿等手段带来的经济效益,使经济发展逐 步趋向负面。   几年前,悬挂在前苏联议会雄辩家阿列克谢·亚布罗柯夫办公室墙上 的是一张有着明显疏漏的地图,这张60年代初期绘制的地图显示出一幅没 有世界第4大淡水湖咸海的未来图景。这意味着一个近似爱尔兰大小的自然 生态系统的被有计划地消除。这种代表着人类妄自尊大到了无以复加地步 的表现方式并非仅仅只有俄罗斯人独有,就在同样的60年代,中国也有人 提出要“消灭洞庭湖”。而按照原水利部部长钱正英的看法,洞庭湖按目 前的速度发展下去,用不了100年就会真正消亡。   今天,每一处受到威胁的江湖、湿地和水生物种都在面临着残酷的考 验,这比洪水考验人类的抵抗力更加触目惊心。能否调整一个区域的人民 和经济来适应一个健康水生系统的生态需求,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政府治国 的基本方略。在今天,水的问题完全有可能超越空间,从旧的世界秩序加 入新的世界秩序,因为它们已经变成影响国家经济发展和政治稳定的一种 战略资源。   人类的命运与环绕我们的水世界的命运是紧密相连的,江湖之水有可 能匮乏,也有可能泛滥,但却难以均衡,这就是人类面临的现实。江湖自 然的生态系统如果不得到人类有效的保护,许多悲剧便会重演,许多灾难 就会再现。   (第十三章完)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十四章· 第一节 到“前边”去,到“最前边”去!   在19#8年的洪水扑天盖地而来的时刻,中国成百上千的新闻记者 走上了抗洪抢险的现场。在大规模的社会传播系统中,记者是最前端的信 息传感器。将新闻事实告诉公众,是记者基本的职业意识。   采编人员不到200人的中国青年报社,在抗洪抢险期间先后派出了43名 记者、编辑赶赴长江、嫩江抗洪一线,他们只有一个任务:让人们真正了 解,在长江流域、在嫩江流域到底发生了什么。在第一现场、第一时间进 行报道成为记者们的普遍追求。而真正做到这一点,却需要具备正气凛然 的职业道德力量。1、贺延光: 经历九江      中国青年报的摄影记者除了摆弄相机,大多有拿笔的传统。有几位的 图片、文章在新闻界均有声誉。   8月7日下午,贺延光计划去九江灾民安置点采访。刚过两点,楼下 南京军区《前线报》的范钦尧来电话催。贺延光还没准备停当,进屋的伍 处长说:“叫你快点呢,决口了!” 据说九江长江大堤固若金汤,怎 么会决口呢?催我快点,也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呀——贺延光心里嘀咕着。   钻进“切诺基”一出门,就感觉不对了。大中午太阳毒毒的,平时街 上没什么人,现在满世界都是人,且五一堆,七一伙,神色匆匆,议论纷 纷———长江真的出事了!贺延光顿时紧张起来。   “哪儿决口了?”贺延光摇下车窗问一警察。   “开发区!”警察往西挥了一下手。   “快掉头!”范钦尧命令司机道。   司机还算路熟,脚下使劲加油,手不停地按喇叭。越往前开,市民越 显得惊慌失措,人们迎着切诺基在跑在喊。此时,各个路口均已由警察把 守,所有车辆行人准出不许进。   后排座上的老范让前排的贺延光和他换一下位置。他穿着上校军装, 非常时期,军人就是通行证。   开发区宽阔的九江大道几乎没有人了。路边停着三部军用卡车,几位 司机拦住车大声说:“水就要过来了,车不能再往前开啦!”   但贺延光和老范执意让司机再往前跑一段。   车刚往北一拐,哗哗的水就冲过来了。他们慌忙下车,让司机赶紧把 车往回开。他们趟着水爬上九瑞铁路,眼看着湍急的洪水几将铁轨下的基 石掏空,而铁路旁一座公路小立交桥被水淹得没了模样,几个电灯杆淹得 只剩两米。幸好军分区应急分队冲锋舟赶来了,俩人各翻上了一条小舟。   贺延光这时确切知道了决口是在长江大堤4号闸和5号闸之间。   在冲锋舟上,贺延光拍了几张照片,便打开手机,开始向北京总部口 述现场场景。贺延光告诉报社:“我将半个小时通报一次情况。”此时, 在九江的中国青年报记者只贺延光一人,出现重大险情,对新闻工作者的 最低标准是及时发稿。   大水已漫过了楼房一层窗户一半多,冲锋舟的任务是到居民区救人。 当贺延光和战士们从楼上接下来几位老人、妇女和孩子时,一位惊魂未定 的老者说:“我正在睡午觉,没想到水来得这么快!”   冲锋舟将这些人送上铁路,那儿已有警察接应,200米外停着一列闷罐 车,是转移群众的。当冲锋舟又一次返回,路经一座建筑时,房顶上的一 些人冲着冲锋舟大喊大叫。冲锋舟没理会,想先救危房里的人。但贺延光 抬头看见了一个熟面孔,那是几天前江洲镇决堤时见到的一位省水利厅副 厅长,只听他在喊:“国家防总的专家在这儿!”贺延光赶忙叫冲锋舟返 回去接人。   专家一行是赶往决口半途被困在这儿的。贺延光紧随几位专家绕道涉 水上了长江大堤。   大堤决口已有30余米,汹涌的江水正从撕开的口子咆哮着冲向市区。 跑了几个县的贺延光心里清楚,周围都是水,九江已是孤城,如堵不住决 口,九江人只能上房了。   大堤上约有上千人,人们紧张并不慌乱,也许是及时到位的解放军安 定了人心。在灾难面前,人们已没有退路,万众一心才可能起死回生。   贺延光拼命地拍照片。拍决口、拍沉船、拍抛石、拍军人的勇猛、拍 人与洪水的抗争……   浔阳区外贸办一姓黄的副主任告诉贺延光,当一点左右发现堤上泡泉 时,解放军赶来了,周围工人、居民赶来了,做小买卖的个体户、下岗职 工也赶来了。一位叫陈世豪的父亲及3个儿子全都跳进水里,人们拿着被套、 苫布等一切可以堵漏的东西,近乎疯狂地与险情搏斗。那阵儿,真叫惊心 动魄!   这阵儿,十几条载满石料的驳船正向决口处集结,封堵现场似乎更加 有序,军民的斗志也愈来愈旺。贺延光从专家那儿得知,市防汛指挥部已 拟定了3套应急方案,他必须把这些消息传回去。可手机没电了。   情急中,贺延光只得向南京军区王副部长求援。王说:“部队就靠它 与军区联络,你只能使1分钟。”贺延光用它又发回一条消息。这之后,贺 延光与北京失去联系3个多小时。事后,贺延光得知报社同仁此间一直为他 提心吊胆。   天黑了,险情仍未被控制,但贺延光要赶回市里发照片稿。这时,贺 延光才发觉自己已无路可走。黑灯瞎火摸上一条船,真有运气,这竟是九 江长江港航监督局的船!几天前,贺延光曾搭他们船去过都昌,现在他们 答应抽空儿将贺延光从长江上送到九江港。贺延光又赶忙找到部队一位干 事,打听了一首长的手机号码,为的是在报纸最后截稿前与他通话,以便 把封堵决口的最新进展传回去。   9点半,贺延光回到了市区。此时,市民的情绪已比下午平稳了一些。 可一家未关门的彩扩店,人虽在,机器却为转移而打了包。幸好又找到一 家处在二楼的小店。   11点50分,贺延光的照片如数传回。   8月8日零点15分和45分,贺延光又把刚了解的最新情况传到北 京,害得夜班编辑们几次倒版。他们告诉贺延光:今天本报头版刊登了他 发回的《九江段4号闸附近决堤30米》的8条手机电话记录组成的消息 和两幅照片。   《中国青年报》早于所有媒体数天报道了九江决口。   贺延光长出了口气。   他知道,天亮以后无数的读者,将会和他一同注目九江,并会为这座 城市的转危为安而祈祷。[注:本章下面段落有原文转引,请用比正文略窄 的栏宽]附:《九江段四号闸附近决堤30米 两千余军民奋力抢险》   本报江西九江8月7日16时5分电(记者贺延光)今天13时左右,长江九 江段四号闸与五号闸之间决堤30米左右。洪水滔滔,局面一时无法控制。 现在,洪水正向九江市区蔓延。市区内满街都是人。靠近决堤口的市民被 迫向楼房转移。   本报江西九江8月7日16时35分电(记者贺延光)现在大水已漫到九瑞 公路。据悉,决堤时,一些居民还在睡午觉。现在堤坝上围困的抢险人员 大约上千人。   本报江西九江8月7日17时5分电(记者贺延光)国家防汛总指挥部的有 关专家正在查看缺口。专家们决定用装满煤炭的船沉底的办法堵缺口。   本报江西九江8月7日17时15分电(记者贺延光)记者已赶到缺口处。 汹涌的江水正从30米宽的缺口涌向市区。南京军区两个团正在国家防总、 省防总有关专家的指挥下现场抢险。现在有一条100多米长的船无法靠近缺 口,抢险队正在想办法。   本报江西九江8月7日17时40电(记者贺延光)专家们拟定了三套抢险方 案:   1、将低洼处的市民转移到安全地带。   2、市区内的军队、民兵组成一道防洪线。   3, 全力以赴堵住缺口。   现在,一条大船装满煤,正由北向南岸靠近,准备堵缺口。   本报江西九江8月7日22时5分电(记者贺延光)截至记者21时撤离时, 决堤口还没有堵上。一条装满煤炭的百米长的大船已横在距决堤口的20米 处,在其两侧,三条60米长的船已先后沉底。数千军民正在沉船附近向江 里抛石料。水势稍有缓解。   目前,留在决堤处抢险人员总计在2000多人。防汛指挥部组织抢险人 员正在市区的龙开河垒筑第二道防线。   据悉,市中心距决堤处的直线距离约5公里。市区目前内还未进水。记 者赶回市区时看到,一些店铺还在营业。市民们的情绪较下午平稳了一些。   路上,出租车司机告诉记者,市政府已在电视上发出紧急通知,告诫 市民,凡家住低于24米水位的住户,要迁到更高的楼上。   本报江西九江8月8日零时15分电(记者贺延光)记者刚刚与前线指挥 人员通话:现在沉船部位上端水流有所减弱,但船下的漏洞水流仍然很急, 缺口处洪水不见缓解。抗洪军民仍在连夜奋战。   本报江西九江8月8日0时45分电(记者贺延光)记者刚刚得到消息,从 今天下午4点开始,万余名解放军战士正在连夜奋战,构筑一道10公里长、 5米宽的拦水坝,作为市区的最后防线。至发稿时止,仍有大批军车赶往此 地。2、熊波:实录大转移   熊波是第一波次被派往长江中游的记者。长江第3次洪峰过后,他风尘 仆仆刚从岳阳回到编辑部的当天,报社新闻中心副主任见了面就要求他前 往荆江采访。   “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最晚不过明天。”   熊波点了点头。第二天,8月6日早8时,他已在湖北监利县打电话 回北京,请示采访方向。   “去公安县。那里是荆江分洪区。”   当天下午4时,熊波到达公安。县城里平静如常。街市上,店铺营业, 居民泰然。他正疑虑抓不到抗洪新闻,一个小时后,得到了当晚8时全县 转移群众,作分洪准备的消息。   晚8时5分,编辑部接到了熊波用手机打来的电话:“我现在县城中 心十字路口。这里的男人都到各个堤段了。街上尽是妇女们,手提肩扛着 成箱的矿泉水和方便面,走得很急。商店粮食、食油销得很快。……街口 的广播喇叭里,代县长程雪良用沉重的声音在念县里的紧急通知:‘…… 父老乡亲们,……湖北防指的通知,请按照指定的路线和地点转移。…… 在这危难的时刻,县委、县政府要求所有党员干部和群众同甘共苦……’”   记者部值班人员记录着,心里潮潮地、沉沉地,为突然舍弃家园的分 洪区数十万群众,也为身处险境的熊波。   熊波一个又一个电话打来:“我现在群众转移路线上。……扛着包袱 的行人、自行车、卡车、拖拉机、人拉的木板车混杂在路上-挤得走不动。 人们不像想象的那么激动悲伤。……”,“……我采访了一对老夫妇,子 女上堤了。他们握着木板车的车把,等着淤塞的车流往前挪。……”   熊波最后一个电话是子夜打来的:“我现在设法走出县城的安全区, 想到蓄洪区的村子里看看……”   报社后来在熊波母亲的信中得知,熊波的父亲也是新闻记者,当时也 在抗洪一线采访。熊波的报道在《中国青年报》8月8日一版头条见报, 先于其他媒体向公众通报了荆江分洪区群众转移的消息。公安县后来到了 一百多以上的记者。县委宣传部长见人就指着熊波说:“这是最先到公安 的记者。”3、刘武、解海龙:抵近溃水口   除了刘武自己,再没有人知道他8月4日凌晨4时起身,同怀孕5个 月的妻子道别上路的心情。凌晨5时,他驾车冲上京津高速公路时,自己 也想象不到第二天将面临什么。7时半,他已到记者部报到,谈笑自若地 留下了家里和汽车的钥匙。10时许,刘武和熊波乘机飞往武汉。下午, 以拍摄“希望工程”和善说笑话出了名解海龙也乘机出发,跟进两名文字 记者。   8月6日傍晚,记者部值班人员接听到刘武从湖北监利县打来的手机 电话。说话声气喘嘘嘘:“西门渊荆江大堤溃口,……我们正往现场赶, 和我在一起的还有解海龙。”电话是边跑边打的。   3分钟后,平日散淡风趣的刘武已冲进没膝深的洪水报告:“溃口有 3米多宽,口门水深大约1米。……部队在缺口站了三道人墙,民工趟着 水用米袋在部队身后堵口。”   “用米袋?”记者部问。   “离溃口最近的是一个国家粮库,已经进水,齐腰深。县发电站也进 水……”   “兄弟,记着:无论如何事先看好退却路线!”值班人员想着刘武单 薄的身体,咬牙切齿地对电话喊着,心里已经哭了。   “现在解海龙的位置在哪里?”   “他在部队的人墙里,我看不到他。……我现在到另一处管涌现场去…… 。”   解海龙出发前,后颈上被相机背带磨出的疥子正在化脓,血迹染在衣 领上。一位总编室的同事用棉签蘸着白酒在他伤口处清洗了两遍,说: “哥们儿,可沾不得水啊!”8月6日晚,解海龙在西门渊溃口处拍摄时 落水,脚受轻伤。人、相机、手机,全部湿透,不用说那疥子了。   长江第4次洪峰到来时,下荆江各县市基本弃守了全部民垸。8月9日, 监利县奉命放弃坚守了40多天的三洲联垸。三洲联垸是该县最大的围垸, 十多万亩良田,6万多人。刘武、解海龙和出差中途从株州来的陈强赶到 扒口现场。垸内农民基本撤走,但尚有不忍家园被淹的群众同前来执行扒 口任务的人员发生了冲突。在民堤上苦苦死守到今天的农民不能保持冷静, 一位老大妈哭嚎着扑倒在掘堤的锹下。扒开的子堤缺口,被农民一次又一 次扛着土包冲过来堵上。干部们沙哑劝说,说着说着,自己也掉下泪来。   因为三洲联垸弃守,会使江对岸湖南的岳阳水位稍有下降,激奋的农 民质问干部:你们是不是湖南人?!正在采访的刘武恰恰是湖南人,他的 父兄此时就在对岸抗洪。作为记者,他只能记下这把人心扯成两瓣的一幕。 陈强说,整个汛期他两次流泪,这时算一次。解海龙则对着群众高喊: “我们会把你们为抗洪付出的代价报道出去!”   “报道出去”,这就是天职。   8月11日,《中国青年报》刊登了刘武、陈强的报道《悲壮的弃守》, 配发了解海龙拍摄的图片。这组关于“弃守”大型民垸的报道,在各媒体 中又是第一次。报道在当地被广为复印留存。   许多天后,仍有农民就近在大堤上过夜。在风平浪静的黑暗中,能听 见远处水面偶尔传来“哗哗”的声响。那是他们的住房被水泡塌的声音。   记者一线历险的事,很难全部展开叙述。如驻吉林记者李己平、原春 琳为真实报道营救被困在“孤岛”上的灾民,他和她里应外合李己平冒着 生命危险搭乘冲锋舟2小时,迂回进入孤岛,次日,他们的通讯《驾起生 命的冲锋舟》传达出最真实的声音。   并非所有到达最前线的记者都能发出震撼人心的报道。不少历尽千辛 万苦的记者,却没有发出新闻。有的因为和重大新闻事件失之交臂。如在 长江大堤溃口当日早晨早晨离开九江的马少华;多次辗转上堤摄影,累得 呕吐住院,却没有碰上重大抢险场面的程铁良。也有的因为预测的重大新 闻事件没有发生。如3次夜守荆江分洪区却没有分洪的刘占坤、王磊。他们 这样看待记者的机遇:如果灾难发生了而自己恰恰错过了报道时机,这将 遗恨终生。但如果得到新闻和发生灾难两者必须同时出现,他们宁愿不要 这则新闻。   附:《 遗恨瑞昌》   □本报赴长江流域记者 马少华   我是在九江大堤实际上已经决口的时候离开那座城市的。   8月7日,我从鄱阳湖边的灾区星子县采访完后,再次进入九江城, 已是中午11点半。去了一趟市防汛指挥部,接受他们建议,吃过饭后到 长途汽车站包下一辆“面的”,赶赴九江西面36公里的危城瑞昌—   几日前赛城湖大堤溃决,洪水已进入城边杨林湖居民区;而城北两道防线 已破,人们据守城边一道铁路路基作为最后防线。像前一次一样,在第四 次洪峰到来之前,我只把九江当作转车之地。当时在我心里,灾难总是在 下边,而且它的到来总是有迹象的。但实际上,灾难不是这样到来的。   车离九江时,肯定超过下午2点了,而实际上,九江大堤1点左右就 溃决了。我记得自己当时分明看见了路上行人神色惶恐,十里大道东侧, 人们在莫名其妙地引颈西望。九江到瑞昌间的九瑞公路已被洪水断绝。 “防总”同志给我介绍的路,是绕道九江县城,走一条狭窄、崎岖的乡道   —实际上从早晨7点就已被不堪重负的车流堵塞。傍晚7时左右,在涌泉 乡与瑞昌市城郊水泥厂之间的那座山前,我包的那辆“面的”司机说什么 也不肯再等了,临分手他劝我跟他回九江。但想到一路的辛苦和已经支付 的车钱,想到已经接近危境中的瑞昌城,我心有不甘,还是执拗地要奔瑞 昌。这样,我放弃了第二次机会。傍晚,当我不得不离开不可能再往前挪 动一步的汽车,徒步走下山时,天已经黑了。两辆摩托三轮车飞也似从瑞 昌方向开来,开车的妇女任我怎么求,死也不敢回头,车上载着都是日常 家用物品—  她告诉我,瑞昌城要淹了,“我们逃到乡下去!”   其实,此夜瑞昌的惶恐,正是源自九江大堤决口的消息。晚上9时许 来到瑞昌防汛指挥部门口时,街头人家电视中播放的安民告示明白无误地 告诉我:九江堤破。当所有于当天赶回九江的机会都被白白耗尽之后,我 木然地回到瑞昌住下,一夜睁着眼睛,咀嚼着失悔的滋味,脑子里转的净 是当初如何,就会怎样的另一种可能。这种反复“回放”,差不多成了一 种自我折磨。   人生失悔,不只一次,但错奔瑞昌,却真有鬼使神差之叹!   我与一个惊心动魄、终生难再的新闻时空失之交臂—  作为记者, 有什么比这更令人伤心的呢。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十四章· 第二节 灾民情结   一线记者在心里流泪,不仅在亲历军民同洪水激烈抗争时,而且常常 是在面对在堤岸上挨太阳毒射、挨蚊虫叮咬的灾民时。人民的记者以平民 对平民的真诚,感受、关注着老百姓在灾难中的生存状态。然而,最弥足 可贵的是,他们把内心对灾民的情义,扩展到自身人生境界的高扬,的扩 展到有限的新闻报道之外的实际援助行动中。1、张双武:牵挂“家园”      张双武是中国青年报报驻广西记者。他的家乡在湖北仙桃,自己的家 也受灾。在光着脊梁的农民抗洪大军中,就有张双武的父亲。双武采访石 首、监利,洪湖,家门近在咫尺,但他一次家也没回过。没回家并不等于 忘了家。事实上,双武的这种经历使他从一开始就把聚焦对准失去“家园” 的灾民生存状态:那些无家可归的人,那些妻离子散的人,那一张张哀愁、 凄苦和惊慌的脸,无时无刻不在唤醒他已“略显粗糙的心灵”。   双武说:“我知道呈现在我眼前的这如繁星般闪烁的万家灯火里,曾 经拥有温馨、殷实与眷念。我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但后来,我离开了他 们”。   张双武的目光始终关注的是人。他为真实传达灾民的实情,自己跑到 灾民安置点上,与灾民彻夜长谈。次日,发回《守望圆月待天明》,这是 本报发回的第一篇灾民生活报道。   有次,张双武路过石首市与公安县交界处的一个开发区,这里是石首 市接受公安县的转移灾民的安置点之一。他顺路走进一间灾民的窝棚。   13岁的李娟和11岁的李硕让他在一瞬间便体会到了生命的坚韧。从公 安县转移出来的姐弟俩借住在开发区一间发廊的屋檐下。姐弟俩父亲李兴 忠告诉张双武,每天他都要早起到南口大桥下看水,水落了,他便偷偷地 溜回家,给承包地里正遭虫蚀的棉花打遍药,或者给8亩多水田里的中稻施 遍肥;水涨了,李兴忠的一天便闲得了无兴趣。   而李娟和李硕两个孩子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闻过肉香了,但他们每天 趴在开发区的一盏昏黄的路灯下,将暑假作业做得工工整整。9月份开学后, 李娟将升读初中一年级,李硕也将读小学五年级,但他们曾经书声琅琅的 校园此刻正浸泡在浑浊的洪水里。   俩孩子的父亲李兴忠告诉张双武,水来了,家没了,两个孩子好像一 下子长大了,懂事了。以前在家时,两个孩子吃饭还挑三拣四,现在每天 一碗冬瓜、一碗南瓜和一小碟酱萝卜,孩子们倒吃得津津有味。   张双武感到有一丝内疚,他急忙找到一家已经歇业的小食店,央求老 板替他炒了两盘菜:青椒鳝片和卤猪肚,捧到两个孩子面前。张双武注意 到,李娟和李硕定定地好像记住了他这张并不漂亮的脸。   生命的脆弱与坚韧的试金石,有时也许不在抵御过一拨接一拨嚣张而 轻狂的洪峰的铁墙铜壁里,它存在于记者的内心,遇大悲大喜而彰显。所 以,中国青年报许多前方记者,更愿意结识路灯下每天坚持完成暑假作业 的李娟、李硕和他们的父亲们,也理解下面这个故事里一个横存江堤的老 人的冲动。   有一天,张双武看到江堤上一群人围着个嚎啕大哭的中年妇女指指点 点。他挤进人群,看到一个直挺挺的老人躺在堤上,浑身湿漉漉的老人已 撒手西归。旁人告诉他,昨天晚上,老人撤离扒口行洪后的小河口镇后, 不放心家里的粮食和牲畜,竟偷偷地划着个轮胎,驶向一片汪洋中那记忆 中的家园。夜幕下,承载生命的轮胎竟漏气沉没,老人随水挣扎、漂流, 丢了性命。   张双武不忍心指责老人愚昧无知,他知道一个家庭勤扒苦干积攒下的 全部财产,瞬间东流后对于老人意味着什么。面对灾变,老人选择了一去 永不回。绝望的执着,脆弱的抗争。张双武说:“我看见的这个老人叫农 民”。   只有经历了大悲大喜的洗礼,人才充分地表现出绝望与希望、脆弱与 坚韧、执着与自弃、敏感与麻木等等情感,一句话,人才像人。2、吴湘韩、 任彦宾:记下真实   吴湘韩是中国青年报驻湖南记者,他的眼睛一开始就盯住了灾民。   有次,他采访一个灾民,灾民被他的执着感动,反问他:“你敢说真 话吗?”湘韩毫不犹豫地说:“敢!”,于是,第二天湘韩发回了《我这 43天》。虽然由于种种原因,这片报道没能见报,但凡看过该报道的人 都认为,这是灾民生活最真实的记录。   本报驻内蒙古记者任彦宾在前线期间,每天至少跑200多公里路。 当他听说灾民点上发生了伤寒,他不怕自己被传染上,驱车160多公里, 到伤寒病人中调查了解实情。他甚至从一开始就判断出此稿定被“枪毙”, 但他认为:“能不能发是报社的事,报道不报道实情是自己的事”。 3、陈强、解海龙、刘武:救灾行动      以追求短、平、快新闻著称的福建记者站记者陈强,中断日常采访赶 赴灾区监利县后,每天不停地跑动、采访、写作、传输,但内心深处仍然 有一个声音在催促:还做得不够,对灾区人民做得不够。他除在中国青年 报发稿外,还在福建的《海峡都市报》连载灾区采访日记。顺着这个势头, 他利用自己平时的工作渠道,发动福州市出租汽车司机为灾区义运,筹到 70万元汽车司机的捐款送到监利县。他又联系福州一位成功的青年企业 家为监利、岳阳两地灾民中的1000名青年人无偿培训就业技术。   和叠在一起的方块字比较起来,一张真实感人的照片更能起到无声胜 有声的效果。   希望工程宣传画中那个大眼睛姑娘的拍摄者——本报记者解海龙,他 的心愿就是:多拍灾区的孩子!动员全社会的力量来帮助他们!   在荆江大堤上奔波了几个来回的解海龙,皮肤晒得黢黑,汗衫已经变 了色,因为天气实在太热,他脖子始终系着一条毛巾,再加上装摄影器材 的大包小包,那形象整个就像灾民一样。   在到达洪湖的那天下午,他听说了一个感人的故事。乌林镇小沙潭一 位名叫胡汉章的农民,妻子突然去世了,胡回到家中,草草将妻子的后事 办完后,很快又赶回堤上抗洪。他身边还有两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我们应该赶去看看!” 尽管已是太阳西下,光线已不太理想,解海 龙还是执意要去乌林镇,同行的还有刘武和谢湘。   在胡汉章家,几位记者看到了这位朴实的农民,看到了他家中简陋的 摆设和他那两个天天还在寻找妈妈的女儿——群芳和润芳。   解海龙没有多说话,他端起镜头,对准胡汉章父女三人注视了很久很 久,最后才按下快门。   于是,在记者刘武的特写《大堤生死情》上面,配发了胡汉章和他两 个女儿的照片。他们那种助、茫然、期盼的眼神真让人看了感到心酸、心 痛,真想伸出手来帮他们一把。   山东一位读者看完这组报道后,立即将1000元钱捎到报社,嘱咐一定 帮忙转交给胡和胡的孩子。   刚从抗洪一线归来的刘武,不顾采访后期收尾工作紧张,先后应邀3次 到高校、县区介绍灾区情况。接着,他又立即被团天津市委书记段春华 “抓”住了。   原来,团天津市委很想组织一个“抗洪英模报告团”,为天津青年做 一场宣传抗洪精神的报告会。   “是好事!是好事!”心还惦念着长江、惦念着那里的灾民的刘武一 点都没有犹豫或推辞,立即着手帮忙联系。   在刘武的努力下,在短短一周的时间里,报告团很快组成了,他们是: 总参武汉通信指挥学院九系政委程献文、湖北监利县抗洪青年烈士胡继成 (请人代讲)、湖南岳阳团市委副书记赵岳平,还有空军某高炮营杨德胜 烈士的遗属桂丹。   这是全国组织的第一个抗洪英模报告团。组织过程中,活动升级,由 中共天津市委、市政府主办。报告团成员受到天津市委书记、市长的亲切 接见。   9月15日上午,在天津市人民礼堂,报告团做了一场催人泪下、催人奋 进的生动报告,台下,听众一开始就被深深吸引,许多青年眼里噙着泪花。   这次大会被活动组织者称为近年来效果最好的报告会。   而刘武,头天夜里还在帮助修改讲稿,直到半夜2点多!   天津团市委、天津青年的心是滚烫的。这一次,他们又拿出40万元捐 款,援助湖南岳阳、湖北监利各建一所希望小学。   刘武的心踏实了。   天津“抗洪英模报告团”的活动尚未结束,福建记者站记者陈强的电 话便接踵而至。那电话打得之急、之勤,非一般人可以承受。   一切还是为了灾区人民。   回到福州,陈强与一位很有事业心的年轻企业家——福建金得利集团 董事长共同商议,策划了一个“技术扶助灾区青年创业”的行动,免费为 监利县、岳阳市对灾民中的10##名青年实行就业专业培训,新闻发布 会放到北京来开。附:《极限的挑战》      □本报赴长江流域记者 刘武   有时,我常想像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状态是什么样子。在丝毫没有心 理准备的情况下,今年的七八月,长江沿岸数百万军民骤然面对极限的挑 战。   当我8月4日奔赴抗洪一线时,第4次洪峰正轰响着浩荡而来。这时, 前线军民已在大堤上苦战1个多月了,我听得最多的一个词便是“人困马 乏”。其后20多天,我转战监利、洪湖、武汉、岳阳、华容、九江、南 昌,不仅听到,看到的也是“人困马乏”。   在监利的长江干堤上,我亲眼看到一名18岁的解放军战士扛着土包 倒下,现场的医护人员赶紧扒光他的衣服,用酒精擦洗他的身体,输葡萄 糖,灌十滴水,但半个多小时过后,他依然未能睁开双眼。年轻的生命在 极限的边缘游走。   到洪湖的第一天,我便得知一位22岁的青年农民吐血累死在大堤上。 他连续奋战了40多个昼夜,当人们把他送往医院,他满怀遗憾地说: “我以为年轻可以扛得住… ”,年轻而疲惫的生命就这样越过极限的红 线,给人们心中留下浩叹和感慨。   在岳阳,我听到洞庭湖边的大堤上有成千人因为酷热而中暑晕倒。江 水和湖水总是那么平和,不露一点狰狞,把心计和残酷深藏在渐渐升高的 水位上,一次又一次考验着人类抵抗自然灾害的极限能力。有时它也借助 风力,掀起波涛和巨浪,把护堤的彩条布击打得破碎不堪,把编织袋包装 的泥土如捣蒜般摧成泥浆…    一位战士对我说:“这是人与水的肉搏战,可我们却只有防守之力, 没有还手之术,这比真正的战争还残酷。”   人与水的搏斗恰如倚天屠龙,充满盖世豪情,但这也使我们不得不反 思人类对自然的破坏导致了何等的灾难。我想,大概是自然被人类毁坏到 了极限,才有它们对人类生存极限的追迫紧逼。一位专家忧心忡忡地告诉 我一个简单的道理:“人不给水以出路,水不给人以活路。”   我已经多年没有见过这种人海战术了。人们挽着臂膀用身体阻挡洪水 的肆虐,体现出勇气,也体现出某种无奈。这使我在慨叹的同时,也感到 某种哀伤。这场洪水,在自然和人类两方面,都把极限的抗争淋漓尽致地 凸现出来。   对一个理性的记者来说,公开表达这样一种情感是十分艰难和复杂的。 在20多天的抗洪采访中,我竭力从那些平时看似普通、平凡的民众身上 挖掘、展现人类精神中最伟大、最顽强、最动人的情愫,但是,人类的伟 大和崇高毕竟应该通过科学的精神和人文的关怀来体现。难道,人类与自 然永远要以敌对的方式存在吗?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十四章· 第三节 洪水中的女记者   中国青年报的9名女记者先后切入了长江、嫩江抗洪抢险的现场。她 们中有的人,如谢湘、吴必(加草头)雯,从80年代算起已是第三次执 行抗洪报道任务;而多数人却是第一次经受洪水的洗礼。抗洪抢险就象打 仗。打到最艰苦的份儿上,在任务面前,就不能再分什么男女性别。   然而,性别并未因灾难消失。1、江华:千军万马中的唯一女性   都说“战争让女人走开”,但在齐齐哈尔通往甘南的一辆军车上,在 2000多名军人堆里,有一位唯一的女性,她就是中国青年报驻辽宁记者站 记者江华。   一次世纪洪水让江华顿悟“记者”二字。   坐着军车在没轮的深水中由齐齐哈尔赶往甘南县,夹在20##多个 士兵中捱过两个不眠之夜,在胡吉吐莫大堤上啃了3天干面包,江华真真 切切地感悟着“记者”是什么。   这时,这个职业的庄严与神圣挥洒得酣畅淋漓。   8月13日,嫩江洪水掐住了齐齐哈尔通往甘南县的惟一通道—— 301国道,不断上涨的洪水令所有人望而却步。伫立在水边的江华断定跟前 这辆“解放141”军车肯定要强行通过,便软磨硬泡非要随车前往一线—— 音河水库。   上车前,一位军官对江华说:“车很可能中途抛锚被困水中,也可能 出现更糟糕的险情,我们无法保障安全,你先想好了去还是不去?”瞬间, 江华突然联想医生常说的话:“手术可能出现危险,做还是不做?”   为了救命,手术终归要做;为了采访,前线也必须要去。   这时,甘南县委宣传部派来了专人专车陪同保障,她都婉言谢绝,因 为她坚信跟随战士们肯定能冲到最艰最险的前沿。   军车如同汪洋中的一条船,漂泊在被洪水浸没的公路上。过眼处,是 浮在水面的烟囱、树冠、向日葵,是没在水中的房屋、轿车、拖拉机,还 有高岗处的农民为躲避洪水在四轮车上搭起的临时的家。当晚,她传回了 特写《汪洋中的一条船》。这一切为“洪水”这个空洞的名词下了生动的 注脚。   8月13至15日,位于大庆西部的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两条防线 相继崩溃,大庆油田保卫战在西线率先打响了。16日,部队奉命驰援, 江华又一次坐到了军车上,这一次,她在军车上和战士们一道住了两夜三 天。   一望无际的杜尔伯特大平原上,1万多人在抢修一道7.5公里长的 大堤,即保卫大庆的胡吉吐莫第三条防线。这里是男人的世界,被采访者 见到江华时面露惊讶,说了句“战争让女人走开”——江华是这里惟一的 女性。   几天的相处,江华几乎成了随军记者。她坐在轰鸣的发电车上写稿, 与战士们一道在军车上过夜,与抗洪勇士们一道一日三餐吃面包,与大堤 上的人们一道挨着挥也挥不去的蚊子的叮咬。   洪水之后,部队特意寄来一篇文章《战士眼中的江华》,文中写道:   “在我们的心目中,她永远是一个优秀的‘士兵’!”   最难的,只剩下一个“方便”问题。所以面对热情的战士们投来的矿 泉水,她常报以一笑,但很少喝上一口。   捱过了20几个小时后实在忍无可忍,搭上一辆车来到距此最近的十 几公里外的一个村子,一位大嫂指了指墙角对江华说了句东北话:“只要 低下头,到处是茅楼(茅坑)。”   可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江华无论如何低不下这个头!   大嫂又指了指猪圈说:“要不就去那儿吧!”在这个两三平米的空间 里,两头分不清颜色的猪正卧在粪水和雨水里酣睡,这就是人们平日所说 的“脏得像猪圈一样”的本体!   就是在这里,江华找到了轻松、温馨、惬意、甚至感动!   3天里,一趟趟往返于大堤上的江华成了“名人”,人们都知道这里 有一位女性,一位记者,一位女记者。   大堤之上,讲话忘不了吃饭时间人们像熟人一样招呼着“吃了吗”, 忘不了经过身边的车辆摇开车窗问一句“要捎一段吗”,忘不了所到之处 战士们热情地呼唤着她的名字“记者,记者”……   那些天,江华的名字就叫记者。   2、董时:洪水从眼前流过   8月,正在办理进京手续的本报驻黑龙江记者董时,放下个人的事,加入 了抗洪报道的行列。这位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女子,在洪水与个人之间,掂得 清孰轻孰重。她明白“守土有责”在此时此刻的份量。8月9日,当她向 编辑部打回第一个电话时,人已经到了前线。此后,从泰来到齐齐哈尔、 到肇源、到大庆、到哈尔滨、到佳木斯,董时一直在追着洪峰跑。   从嫩江、第二松花江和松花江汇合处的黑龙江省肇源县赶往隔江相望 的泰来县,本来摆渡只要一个小时。可是,嫩江洪水却使董时不得不取道 吉林省,一天之内换了3回火车、用去10个小时才辗转到达。   8月9日晚上,董时坐的火车从沟满壕平的树林、田地与草原之间勉 强滑进站台后,进出泰来的惟一途径———铁路就中断了。此前,嫩江洪 水冲断了公路,摆渡也早就停了。在这座孤岛上,董时被困4天。   当了7年记者,董时是第一次采访洪水。听说关系泰来及下游命运的 第一道防线,就是嫩江干堤白什哈大堤,董时和当地防汛抗旱指挥部采取 了同样的决定:“死守”。   “20年一遇”的堤坝抗击着“200年一遇”的洪水,白什哈险情 不断,在大堤上苦战了40多天的4000当地民工,开始有些吃不住劲 了。2000余解放军战士的增援,使大堤的情况稍有缓解。可3天后, 人们得到的消息还是准备修筑第二道防线。   10日11时45分,已经在堤坝上守候了6个小时的我,准备赶到 胜利乡发稿。那里是离白什哈最近的、有电话线的地方,路途20公里。   泥土筑起的堤坝,已经让连日暴雨浸泡得泥泞不堪,一脚下去,稀泥 就没了脚脖。董时背着电脑,手脚并用地走了两个多小时,才走到两公里 以外的二道坝。   不经意回头间,董时惊呆了:一道坝上,她刚刚呆过的蓝布帐篷突然 歪了下去,插在旁边的红旗也瞬间不见了,白亮亮的洪水冲开了6米宽的 堤坝,像脱缰的野马,漫进两道坝之间一马平川的3000亩耕地。   “决口了!决口了!”人们开始大声惊呼的时候,董时这才想起直奔 正在筑坝的部队:“请问,哪位是这里的指挥员?”没有人理董时,人们 抬着沙袋高喊着:“让开,让开!”这样问了有500米,董时终于找到 了正在用无线电与前方一道坝联络的沈阳军区81145部队政治部主任高建国。   12时半,堤坝上接到防汛指挥部的转移通知。60##余民工和机 关干部陆续上了数百辆运送他们到这里的汽车和“四轮子”。一时间,马 达轰鸣。可是,乡间路只有一条,车队的速度慢得惊人,足足3个小时, 人才几乎从坝上走干净。   临走前,董时看见村北边的人家仍有人出入,就闯了进去。家里的男 人都护堤去了,曹桂芝、王秀荣婆媳两个争执不下。婆婆催促着从白什哈 转移来的儿媳妇快点带上小孙子离开,而媳妇则执意让婆婆带孩子先走, 自己则要赶着水头返回家去抱圈在院子里的3头猪崽儿。   “你不要命了吗?”婆婆大声制止着。媳妇的声音也不小:“一年才 收入千把元,3头小猪就是30#多呀!”断后的部队赶到了,王秀荣来不 及带上她的小猪,被强行转移到高岗上。   胜利乡是群众转移的必经之地,也是低洼地区。董时赶到那里的时候, 街上所有的店铺都上了锁。一些没有车辆运载的群众聚集在乡政府门前。   两辆原本给前线送给养的大卡车,拉着蔬菜、面粉和猪肉,没等上坝 又奉命将这些东西再拉回县里。一位乡党委副书记同司机商量,想把菜卸 下来,装上群众。司机说什么也不同意。最后,这位党委书记用身体挡住 正在行进的汽车说:“即使犯错误,你也得卸车,然后把妇女和孩子们带 上!”   到下午17时,乡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位干部在留守。说起这些年的 水利投入,都说资金困难、欠账太多,上游没有一座控制性水库。   这不禁让董时想起“生存与命运”的古老话题。心里顿时沉甸档地凝 重起来,面对滔滔的洪水,她百感交集。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十四章· 第四节 “老记”“新记”   在抗洪报道中,中国青年报的老记者显示了训练有素的职业经验和炉 火纯青的判断能力。新记者则表现了高涨的求战激情和动若脱兔的快速启 动能力。新老配合形成了最佳的报道力量。1、谢湘、吴必(加草头,下同) 雯、戴袁支:出手迅疾,料事精准   这3位中年“老记者”算上19#8年,都已经历过3次抗洪报道。   干了多年的湖北记者站站长,吴必雯一年前已奉调北京任新闻中心副 主任。7月份武汉大雨,正在当地的吴必雯中断了尚待完成的“改革开放 二十周年报道”任务,写出武汉内涝的消息。从此,汛情一次次加重,她 完全转入抗洪报道,两个多月后才回到北京。   每到急碴的任务出现,编辑部的策划人员会说:“交给吴必雯。”不 论时间多紧,工作量多大,吴必雯说几点交活就几点交活,倚马可待。读 者经常见到关于武汉保卫战、关于青年突击队、关于抗洪中的先进人物的 那些重头报道,几乎都是吴必雯临时受命,限时完成,且无一失手。   作为驻湖北18年的老记者,吴必雯耳目灵通,反应迅速。省内消息 来得快不必说,而且判断准确。守在长江边,水涨水落,她的心也随之时 起时伏。   21日清晨武汉突降暴雨。这场下得天昏地暗、持续了12个多小时 的特大暴雨,正式拉开了长江抗洪斗争的序幕。   “武汉的雨这么大,荆江会不会出问题?”   在没得到编辑部任何明确指令的情况下,出于记者的责任心和职业敏 感,吴必雯便自觉地承担起“前线指挥部”的角色。她就根据长江来洪形 势,把新记者罗新宇派往荆江段的监利县。7月23日,《中国青年报》 就出现了关于监利县抗洪的报道。   中国青年报江苏记者站站长戴袁支驻长江下游,并非19#8年抗洪 抢险焦点地段。但从今年春后的雨雪异常时,长江水事就引起了戴袁支的 注意。他根据以往的水情研究和灾难报道的丰富经验,敏锐地感觉到长江 今年会发生需要认真对待的大事。他一次又一次向记者部要求出击长江中 游,甚至打听好了出发的车次航班。在记者部要求他把守好长江江苏段之 后,他提前联系江苏省防指收集信息,到镇江、南京的各个防洪工程了解 情况。因此,长江第6次洪峰安全通过江苏,戴袁支的报道就不仅是照说水 情,而是以“安全通过”为结果,上溯其原因。报道突出治水“以防为主” 的方针,探讨防洪资金筹集机制,强调了江苏省19#1年大水之后,制 定《防洪安全资金制度》,常年大规模投入维修防洪工程的成功经验。   8月,吴必雯在江南武昌,江北汉口是中国青年报编委、记者部主任 谢湘。一个在江南把握湖北全境水情,一个在江北抗洪险段采访,并且随 时互通信息,调度长江流域的记者部署,竟成了报社设在长江流域的“前 指”。在长沙出差的驻福建记者陈强,感到长江防洪形势严峻,向编辑部 请示行动方向。编辑部回答:“尽快到武汉找谢湘报到!”驻广西记者张 双武也在外出过程中请示方向。编辑部同样回答:“找谢湘报到!”   谢湘是在长江出现第4次洪峰时,来不及向报社领导请示乘上当晚的火 车去武汉的。前方那么多记者的生活保证成了她的一块“心病”。由于她 想得周到,处创从方便记者的工作出发,年轻一茬的记者亲切地称她为 “部妈”。   当长江洪峰接踵而至,住守在各个点上的记者人困马乏、弹尽粮绝, 甚至产生厌倦情绪之时,谢湘就一个点一个点前去慰问。大家开玩笑地说: “她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最需要物质食粮和精神食粮的时候”。   这时的物质食粮是钱,精神食粮则是刚刚出版的《中国青年报》。   并非总是“打杂”。谢湘坐镇武汉的20多天,共发稿20多篇。其 中,《万众一心,巨龙低头》、《追访桂丹》受到报社上下好评。2、罗旭 辉、罗新宇、杨得志:提前“入伍”   罗旭辉21岁,19#8年大学刚毕业,分配到中国青年报社。还没 到北京办理参加工作的手续,就在湖南娄底的家中接到报社的电话。   “现在长江流域发生了特大洪水,请你赶快到长沙,与新闻中心的熊 波会面,然后一起去岳阳采访。” “明白。请放心,我一定按时赶到。” 连个工作证都没有的罗旭辉上了抗洪一线。   此时已是下午4点,由娄底开往长沙的始发车早已没有了。罗旭辉赶 到火车站,等候最早一班过路车。   深夜近一点的时候,谢湘在北京收到罗旭辉的传呼:“我已抵达长沙”。   在岳阳通往华容、汨罗、南县等各个重灾区的必经之地北门渡口,罗 旭辉看到,每天傍晚,一拨又一拨的市民成群结队地围在这里,看水、问 水、谈水、忧水。他们的眼前是惊涛拍岸的洞庭:   在北门东渡口通向西渡口的轮渡上,7公里宽的湖面浊水横流,一浪盖 过一浪,一片片的树丛被掀翻,一栋栋的民房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屋顶;   在安造大垸溃决后第二天的安乡县城,群众多数已四处转移,城内空 空荡荡,银行、邮局、商店、餐馆一家家大门紧锁,偶尔能撞见几个人, 无不大包小包,神色匆匆;   在溃了口的巴垸长富村,用木棍草草搭建的简陋窝棚一个紧挨一个, 绵延数里,村民有的一声不吭,有的忙着烧饭,找不出一张笑脸,寻不到 一件干净的衣服。他们苦心经营多年的家当,除了拼死抢出来的一点粮食 和锅、碗、瓢、盆等日常用品,全都泡在了水里。   ……   种种这些,对熟悉水灾的人来说,已是司空见惯,对不关心水灾者, 也许会视而不见,但对罗旭辉而言却是震撼心灵的人生体验。这些活生生 的体验使他明白,在1998年的夏季,在中国的一块土地上,有很多很多的 生命在与自然抗争,与人自身抗争。罗旭辉的稿件发回报社,编辑掂量一 下,署上了“本报讯 记者 罗旭辉”。弄得编辑部人人问:谁是罗旭辉? 什么时候进报社来的?   与罗旭辉同年毕业的罗新宇倒是来过北京,来过编辑部。同期新来的 大学毕业生没到齐,入社教育、电脑培训还得等几天。记者部派他先到武 汉整理一下湖北记者站的办公室。头天到武汉,第二天暴雨狂泻。还没来 得及意识到这场雨对中国将意味着什么的罗新宇,突然接到了吴必雯的紧 急传呼,被派到了监利县进行抗洪采访。   又是一个未经培训就“上岗”的大学生署上了“本报记者”。只要搭 得上车,罗新宇就往大堤上跑。车辆通过民垸的渍水熄火,他和战士们一 起下水推车。遇到涉水撤退的灾民老大妈,他让出自己的位置,请灾民上 车。在血防堤险段,罗新宇不慎从子堤落到江里,幸亏手脚快,扒着沙袋 上了岸。   长江第3次洪峰过监利县的当晚,水位达到历史最高。罗新宇午夜之后 才找到一辆去大堤的车。这是荆江两岸抗洪军民奋勇搏击的一个夜晚。可 是罗新宇上的血防堤却有惊无险。沉沉夜暗里,静得吓人,只有巡堤查险 的一排排马灯缓缓移动。不留神,脚下一绊,弯腰细看,是个倒在堤上酣 睡的空降兵战士。再往前看,疲惫的战士一个紧挨一个,躺满了大堤。叫 醒排长了解情况,得知这些兵是最早赶到灾区的部队,已经没日没夜地干 了20多天。   罗新宇打算回县城时,到处漆黑一片,找不到车。摸黑找到公路拦车, 夜太深,司机不敢停。向部队借的长筒雨鞋又小了两号,离县城剩下6公 里,罗新宇光脚走到住处。一看表,凌晨3点半了。   在东北松嫩一线,人大新闻系毕业生杨得志也留下一段生动的传奇故 事。   8月15日深夜2点半,晚上刚父赶到大庆的杨得志从沈阳军区一位朋友 那里得知:16日一早,沈阳军区司令员梁光烈中将将乘直升飞机视察大庆 水情并到杜尔伯特县慰问官兵。顿时,小杨旅途的劳顿一扫而光,心想: “有一张航拍的水灾照片,那该多棒啊!”他担心睡着了错过时间,立即 收拾好摄影器材,一直坐到天明。   早上6点半,他匆匆赶到直升机停机坪——大庆体育场。但是,这架直 升机只能搭载10人,留给记者的位置只有两个——新华社解放军分社和中 央电视台军事部记者。   他傻眼了,一个劲地向保卫人员说情,但丝毫不起作用。因为想挤上 飞机的记者实在太多了,无法开这个先例。   飞机马上要起飞了,眼看着一个绝好的机会就要在自己眼前溜走,杨 得志焦急万分。这时,他看到梁光烈司令在随从的陪同下准备登机,不知 哪来的一股勇气,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大声说:“梁司令,我是中国青年 报记者,我希望随机采访!”   看到小伙子有股冲劲,梁司令微笑着问:“小鬼,你叫什么什么名字?”   “我叫杨得志!”   梁司令乐了,“哦,那你是上将啊!好,同意你上飞机!”   小杨一听,心中狂喜,连说:“谢谢梁司令!谢谢梁司令!”   在螺旋桨巨大的的轰鸣声中,飞机渐渐升高。洪水、大堤、采油机一 一呈现在眼前。飞机上只有一个舷窗可以打开拍照,3个记者只能轮换着来。 飞机颠簸得非常厉害,这时的杨得志已经连续40多个小时没有合眼了,冷 汗从额头上不断渗出来,胃里也上下翻腾得厉害。他咬紧牙关,随着手中 的相机的“咔嚓”声不断响起,镜头中留下了茫茫洪水中的大庆,留下了 数万军民严阵以待的壮观场面……   一个星期以后,上述3名大学毕业生到京,参加入社培训,成为报社正 式职工。记者部和报社人事处决定,3人的工龄从在报面上署“本报记者” 之日起开始计算。 职业的激情不在年龄。   这次参加洪水的报道的记者中,有新婚不久的驻江西记者李菁莹、驻 湖南记者吴湘韩;有在母亲需要人照顾的情况下却毅然上了前线的驻安徽 记者黄勇;有在采访途中、探亲途中主动参战的驻福建记者陈强、驻广西 记者张双武,还有不断请人说情、不断申请参加抗洪报道、终于赶了个尾 声的广东记者林炜等等。   大家都象真正的战士一样,在最需要记者的地方出现。 (第十四 章完)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结语· 治水·治国 卢跃刚   中国大江大河,西高东低,顺势而下。夏秋之际,降雨集中,是为汛 期,雨多则为洪涝,雨少则为干旱;其次,降雨,由东向西,由南向北, 渐次减少;再其次,四季分明,降雨集中,来得快,亦去得快,常常不得 其利,反为其害。中国地理、天象独特而复杂,仅概要一二,凡此种种, 形成洪涝与干旱,乃中华民族数千年栖居之两大祸患。   1991年夏,我赴华东淮河流域采访水灾,使我直观地感受了水灾的恐 惧和治水的紧要、迫切。1992年研究三峡工程和长江、黄河治理问题,通 过实感和阅读,我发现,治水问题不是我们通常理解的技术问题,而是直 接关乎国计民生的政治问题,关乎文明的起源和人类社会为了调整与自然 的关系所衍生的文化、制度,关乎中国传统文化制度性特征以及与现代化 关系的基本认识。总之,“治水”涉及的问题非常庞杂。1998年大洪水, 我前期在报社参与组织报道,后期赴湖北湖南采访,进一步印证和廓清了 我的一些想法,同时也带来了更多的迷惑,并产生了更深入研究的兴趣。   人类文明,傍水而生。在我看来,文明主要包括两种形态,一是制度, 一是在特定制度背景下和特定地理环境下的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马克思 把东方文明概括为以“农耕文明”为特征的“亚细亚生产方式”,只说了 一半,因为,中华文明的演进过程镌刻着非常明显的“商业文明”特征。   无论是从古代文明还是从现代文明的角度看,中国社会都是一个具有 商业传统的社会。特别是北宋以来之中国社会,城市规模庞大,商业活动 区域广阔,交易工具发达。如果把古代历史切成一个个断面横向进行东西 方比较,我们会发现与近、现代完全不同的文明景观。布热津斯基在《大 失败》中把中国社会概括为“商业共产主义”是有道理的。至于为什么中 国落伍了,传统社会如何向现代社会转化,是另外一个问题。   美国学者卡尔·魏特夫研究“东方专制主义”时,采用“亚细亚生产 方式”的理论框架,观察东方人的治水活动,形成了所谓的“治水社会”, 形成了一整套“治水政治”和“治水文化”,这就把“农耕文明”彻底东 方化了。可以说,他抓住了要害。他的《东方专制主义--对集权力量的 比较研究》一时间被中国知识界看作认识“东方专制主义”的经典。然而, 他除了马克思带来的理论遗憾外,还有一些明显的遗憾。最明显的遗憾是, 他把古代专制主义与近、现代专制主义的性质混淆了,虽然它们有一脉相 传的联系。近、现代专制主义的制度资源大多是工业化特征的,大多与传 统制度资源保持了相当的距离,甚至斩断了与传统的联系。也就是说,东 方近、现代专制主义是西方工业化文明直接冲击和嫁接的结果。沿着这条 思路分析,可能会得到一些与以往认识很不同的结论。   关于社会制度的产生,历史学家说,与地理有着直接的关系。在中国, 则与治水(生存环境)有着直接的关系。“治水”与“治国”几乎同义。 所谓“‘治水'如‘治国'”,就是这个意思。这里包涵着一个非常重大的 文化主题,即中华文明作为世界几大古老文明中唯一存活下来的文明,如 果没有比较稳定的载体是断难延续至今的。这个载体是什么呢?是制度。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中国古代专制制度有其历史的合理性在。换言之,如 果没有文化的制度性需求,专制主义断难生存。   这里暗含着一个逻辑:社会制度是一个特定民族在一种特定生存环境 下的产物,于是有了特定的“政治文化”系统,而所谓“文化”正是附着 在这种制度系统上得以传递和发展的。我们可以在汉武帝“罢黜百家,独 尊儒术”和宋明理学兴起这样的意识形态官方化(民间思想转化为官方主 流意识形态)过程中找到思想史的证据。我们可以从知识分子入仕,从 “帝王师”到“科举制”找到证据。知识分子的文化理想从来都是企图通 过从政来实现的,陶冶山林,聚徒讲授,著书立说,都是退而求其次的选 择。或者说,陶冶山林、聚徒讲授、著书立说除了个别例外,都是“入仕” 前的热身。   在一个稳定或常态的社会生活中,我们不容易看清这种轨迹。只有在 危机时刻,这种轨迹才可能充分显现。国家机器存在的合理性,不仅仅是 维持常态社会的秩序,更是是否能有效地处理包括灾害在内的社会危机, 即是否能有效地处理和调整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关系。对于中 国来说,“水患”尤其显著。   管子说:“善为国者必先除五害。水一害也,旱一害也,风雾雹霜一 害也,厉一害也,火一害也,此谓五害。五害之属水为大。”(《管子· 度地篇》)水害大到何种程度?   黄河流域近两千年来,中下游决口泛滥1593次;大改道26次,北至天 津,南至淮阴。   长江1931年到1949年间泛滥成灾11次。其中1931年洪灾遍及鄂、湘、 赣、苏、皖5省205个县,受灾面积15万平方公里,14.5万人毙命,灾后因 饥饿、瘟疫死亡人数难以胜记。1954年“百年一遇”洪水,长江沿线干堤、 民垸溃决不计其数,光是湖北荆江段的监利县就死亡48502人(据1993年 《监利县志》)。   淮河流域近500年来,水灾350次。1931年洪水淹没耕地7700亩,死亡 7.5万人。1975年河南境内的板桥、石漫滩两座大型水库及一大批中小水 库相继溃坝,京广线中断18天,人员死亡一说12万,一说8万,一说6万; 直接经济损失100亿。   海河流域1949年以前580年间,发生水灾387次,近300年有5次淹及北 京,8次水进天津。   1991年,18省市遭受洪涝灾害,经济损失685亿,死亡2295人,受灾人 口2.2亿,损坏房屋605万间,农作物绝产1800亩,成灾面积1.95亿亩, 受灾面积3.15亿亩。   1998年大洪水,受灾人口2.23亿,直接经济损失1800亿,死亡人数超 过了1991年洪水。   经济学家张曙光教授评论说:“正因为水灾的频繁,危害之严重,特 别是几条大江大河之泛滥,更是直接危及到大半个中国,尤其是中国最发 达、最富饶、人口最稠密的地区,使得抗洪治水具有了经常的性质和巨大 的规模,成为一种典型的集体行动和公共决策,它不仅直接关系到广大人 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而且直接关系到历代统治者的一统霸业和政权兴衰, 是其治国安邦定天下的头等大事,也成为盛世明君的乐事善举。”   他还说:“国家直接领导和参与治水,是把治水作为谋求政权的合法 性和巩固政权的手段,以便取信于民。风调雨顺,老百姓安居乐业,赋税 增加,国库充盈,其政权也比较稳固;相反,一旦发生水患,老百姓处于 水火之中,不仅赋税难以征缴,国库难以充实,反而要开仓放粮,赈济灾 民;如果遇有人祸,极易激起民变,发生动乱,就会危及当权者的安全。” (张曙光《治水的政治经济学--兼评卢跃刚的报告文学〈辛未水患〉》)   所以,历朝历代君主和当权者,从来都把“治水”当作严重的政治问 题对待,决不把“治水”当作技术问题。“大禹治水”,鲧、禹父子“堵”、 “疏”之争,是治国方略之争,不是治水方法之争。治水方法在君王眼里 是个等而下之的问题。没有把夏禹--中国第一个朝代的君王看成一个 “水利工程师”更为荒唐的事情了。治水完全是政治的需要。   尧舜时,洪水“泛滥于中国”,水系混乱,中土割裂,各部落自成体 系,占据一方,没有律度,纲纪不张,禹父鲧“息壤以堙洪水”,九年无 绩。而禹“念前之非度,嫠(注:此字下部为“厘”。)改制量,象物天 地,比类百则,仪之于民,而度之于群生。”(《国语·周语下》)   《史记·夏本纪》说禹“左准绳,右规矩,载四时,以开九州,通九 道,陂九泽,度九山”,建立王朝,中央集权(与秦始皇中央集权不同), 与诸侯形成强有力的贡赋关系。当时,禹面临的第一位的问题,是整合分 裂割据的弱小部落,一统天下。在这样的背景下,不可能跨流域、跨势力 范围进行大规模“治水”。鲧用“堵”的刚性方法失败,而禹则采取了 “疏”的政治方法获得成功。禹是个大政治家。后来,禹的祭祀分官方和 民间两种,官方偏重道德警示,民间则是对政治清明的期待。传说,禹生 于羌氐人聚居的岷江上游的汶川(禹出生地传说不一),葬与长江下游的 浙江会稽,尧舜部落则生存于黄河流域,夏王朝势力所及也主要是黄河流 域,而夏禹的踪迹和祭祀则遍及黄河、淮河、长江等几大流域,显然不是 “水利”的涵义了。   自《史记》以后的各王朝正史,皆有“水利”专篇,这是西方国家史 书中不能想象的。   历史上,凡有作为有进取心的帝王都非常重视水利,都直接领导和参 与治水。   公元前132年5月,黄河瓠子(河南濮阳西南)决口南侵,“东注巨野, 通于淮泗”。洪水淹及16郡,泛滥23年后,公元前109年,汉武帝亲临决口 祭祀,望着滔滔南下的洪水,“悼功之不成”,惆怅满怀,慷慨悲歌: “为我谓河伯兮不仁,泛滥不止兮愁吾人?”在他的督令下,沉白马玉璧, 随从官员自将军以下都要背柴参加决口堵复。堵复后,汉武帝在决口处筑 宣房宫,作颂歌,以示纪念。   瓠子堵,“而梁楚之地复宁,无水灾”,天下“用事者争言水利”。 两千多年后的1998年大洪水堵复过程,几乎就是这种情景的翻版。   历代皇帝,兴修水利,用人最多,投资最大,费时最长,当数隋炀帝。 京杭大运河经六省市,跨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凭 空挖河,全长1700余公里,与万里长城一样,都是人类文明史上的壮举, 使中华民族1000余年至今享其利。评价大运河工程,人们的心情是矛盾的。 一个荒淫无度的皇帝创造了一个伟大的奇迹。荒淫和伟大就这样奇怪地拼 在了隋炀帝身上。   白居易在他的长诗《隋堤柳》中悲哀吟唱:“二百年来汴河路,露草 荒烟朝复暮。后王何以鉴前王?请看隋堤亡国树!”   与白居易同时代的诗人兼政治家皮日休却看的更高远更辩证一些。他 说:运河“在隋之民不胜其害也,在唐之民不胜其利也”。隋朝的功业为 唐朝及其之后中华王朝成为当时世界最富庶最强大的帝国奠定了基础。皮 日休《汴河怀古》惋惜道:“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清波。若无水 殿龙舟事,共禹给功不较多。”把隋炀帝比作了大禹。从此,南北贯通, 舟楫之利,漕运繁华,历代不绝。   大运河已为稳固政权、繁荣经济的命脉。从此,历代君王极其重视以 避免各水系洪水侵害、确保运河漕运畅通为重要的水利建设。宋太祖疏通 汴河、惠民河、五丈河,让漕运直达汴梁;明时,围绕治理淮河、如何保 护朱家祖陵展开了激烈争论。满清康熙、乾隆文治武功,更是看重水利。 康熙临运河,钦定洪泽湖“仁”、“义”、“礼”、“智”、“信”坝 (赋予水利以教化功能),在里下河地区钦定“滚水坝”(泄洪)制度。 乾隆曾命人考水源,并亲自撰写《热河考》、《滦源考》、《济水考》、 《淮源记》。   毛泽东更是殚精竭虑,有着系统的“治水”思想。各大水系的治理, 他亲躬必问,在继承古人治水成果的基础上,运用“群众运动”的方法, 较低成本地进行了大江大河的治理。1949年以后,治水的基本方针是“蓄 泄兼筹,以蓄为主”,然而“兼筹”没有落实,结果是泄疏不足,堵蓄有 余,建了86000多个水库,成了世界水库最多的国家,其中大多数是1958年 “大跃进”时期建成的。结果是建了相当数量的病险库。河南省“大跃进” 建了110多座大水库,到1966年就垮了一半(包括自然垮坝和人工扒掉的险 坝),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   “水”已经被抽象了,“治水”在政治家眼里已经变成了政治符号, “治水文明”由此生焉。   我们在中国古代和当今的地图上可以看到一个有趣的现象:水的自然 流向与人类社会的利益分布极具矛盾和冲突。人类社会的演变,遵循的不 是“自然法则”,而是“丛林法则”,所以争斗不断,攻伐频仍,谁的实 力强,谁的拳头大,谁就占的地盘大,谁就获得利益多。   由于降水区域和时间不均匀,水资源分布亦不均匀,春天要灌溉,于 是争水;夏秋防汛,上游放,下游堵,于是“以邻为壑”。“以邻为壑” 是中国治水利益冲突的一个专用成语。“治水”的核心,从政治角度看, 是解决利益冲突。户与户,村与村,乡与乡,县与县,省与省,形成了一 个直径逐级放大的封闭的排他的利益“同心圆结构”。安徽、江苏的“圩”, 湖南、湖北的“垸”,便是利益“同心园结构”的形象说法。这就需要一 个超越各种利益集团的强有力的力量或权威来协调和整合。   传统社会里,“权威”具有高效率的特征:首先,有很强的动员能力; 第二,有比较有力的自上而下的“监督”系统;第三,能相对合理地配置 资源;第四,能产生、继承、推广一系列的治水技术成果;第五,也是最 重要的一点,能在制度上确认“权威”。其中“动员”和“权威”是要害。   1998年大洪水最惊心动魄最具有戏剧性的是“荆江分洪”。“长江之 险,险在荆江”。8月16日夜,长江上游洪水下荆江,沙市突破45米分洪水 位,并以每小时两厘米的速度上涨,一直逼到45.22米。是否按以往测定 的分洪标准分洪“荆江蓄洪区”,让最高决策层左右为难。如果分洪,可 蓄洪50余亿立方米,损失公安县数百亿资产,固然可以迅速缓解蓄洪区以 下长江中下游地区压力,甚至可以说迅速转危为安,但是已经全国总动员, 几十万解放军武警官兵数百万民兵预备役官兵部署在长江大堤和民垸上 “严防死守”,已经是万众一心决一死战的架式,已经是欲罢不能。如果 不分洪,江汉平原800万民众、武汉三镇和长江沿线其他地区仍然危急。无 论是分洪还是不分洪,都可能带来政治问题。分洪这笔账,水利工程师有 水利工程师的算法,政治家有政治家的算法。这里有个小账和大账、有形 的账和无形的账问题。政治家考虑的是大账和无形的账。事实上,随着9月 初解放军撤兵,政治家双赢,利弊得失已见分晓。   现代社会“治水”与传统社会“治水”已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但是万 变不离其宗,中国传统社会“治水”有着丰富的资源可供借鉴。比如, “顺应自然”,“因势利导”。2200多年前修建的都江堰便是榜样。我们 不能不为古人的智慧惊诧:一、顺应岷江来势,“壅江作堋”,做“鱼嘴” 将岷江分成内外江,平时四六分水,内江灌溉享其利者六;洪水超过每秒 5000立方米时,则倒四六分水,外江分其害者六。二、低筑“飞沙堰”, 内江洪水达到百年一遇时,则向外江分洪75%以上,确保成都平原安全。 三、凿离堆,建“宝瓶口”引内江水灌溉成都平原。“宝瓶口”底宽17米, 水面宽死水位时19米,洪水位时23米。它的妙用,据现代科学实测,无论 岷江发生多大的洪水,它引进的水量不超过每秒700立方米,多余的洪水则 经“飞沙堰”排向外江,故名“宝瓶口”。“鱼嘴”、“飞沙堰”、“宝 瓶口”,加上百丈堤、金刚堤,趋利避害,一气呵成,精妙绝伦,遂成川 西“天府之国”,有效地支持了秦灭六国,一统霸业。   “顺应自然”,“因势利导”,治水如是,治国亦如是。   以上所述,是我对“治水”问题想法的简略描述,限于篇幅和本书的 体例,不可能展开,难免挂一漏万。   匆匆立言,欣然有赋曰:   是水也,发孕于青藏高原之唐古拉,涓涓于世界屋脊之沱沱河,挟劲 风于高山,曝光芒于蛮荒。莹莹滴水,养育青草;潺潺细流,肥牧牛羊。 伟男低吟,极尽温柔。   是水也,拾阶地而涌下,抚宝剑而长啸。山崖峻峭,林木森森,珍禽 猛兽,鸣乎其上;奇花异草,润乎其中。顽石切割,神鬼哭泣。滔滔之势, 不可阻遏。   是水也,大江汇流,泾渭不分;沧桑世故,泥沙俱下。汨汨乎江水, 郁郁乎三峡。英雄豪杰,纵横捭阖;文人骚客,尽得风流。夜听高唐神女 之惆怅,醉看巫山明月之朦胧。   是水也,洞庭波涌,气吞巴楚;鄱阳残雪,浩叹吴钩;江水平阔,沧 海横流。穿武汉而蛇行龟走,偕南京而虎踞龙盘。浩浩荡荡,直入海洋。   是水也,中国第一大河,万里有余,覆十八省,占国土十之二矣。   是水也,长江!   1998年9月30日于漓江水畔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后记· 后记   这是一本倾注着40多位记者心血和泪水的作品。   在持续两个多月的采访报道中,他们在一线亲眼目睹了本世纪最悲壮、 最辽阔、最动人的一幕抗洪抢险场面。他们是这一历史的亲历者和见证人, 他们用自己的心记录了这样一段值得记忆的历史。   从抗洪前线回来后,他们中的许多人来不及洗去征尘,来不及回到家 里与家人团聚,更来不及休息,就参与到这本书的写作中来。他们说: “我们要用抗洪精神写好这本书。”   对作者们来说,写作《世纪洪水》一书是参与抗洪抢险采访报道的一 种延续。   因此,这本书无疑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该书是由20多名记者、编辑分篇写作的,他们每个人都投入了极大的 精力,许多人常常为此通宵达旦,彻夜不眠。   可以说,没有这种合作,就不会有这本著作的诞生。这是中国青年报 社有史以来第一次集体合作写下的一部著作。   每章写作者名字如下:   导言:吴必(上加草头,下同)雯;第一章:吴必雯、吴湘韩、李菁 莹、刘武;第二章:谢湘、贺延光、李菁莹、王磊、张东操、吴湘韩、刘 武;第三章:陈强、张双武、刘武;第四章:刘武、张双武、熊波、叶研、 谢湘、杜涌涛、王磊、刘占坤、冯月(加王旁,下同);第五章:刘健、 董时、江华、郁进东、李己平、原春琳、任彦宾;第六章:刘健;第七章: 卢跃刚、张东文;第八章:吴湘韩、李菁莹、张双武、吴必雯、江华、董 时、刘健、郁进东;第九章:杜涌涛、江华、崔丽、吴必雯、陈强、吴湘 韩、刘武、张坤、谢湘、任彦宾、张双武、林炜;第十章:熊波、王海洲、 张东操、黄晓凝、冯月、王磊、万兴亚、陈强、张双武、原春琳、吴湘韩、 刘武;第十一章:叶研、李菁莹、刘武、谢湘、吴湘韩、张双武;第十二 章:张双武、叶研、刘武;第十三章:叶研、吴必雯、刘武、毛浩、陈强; 第十四章:谢湘、叶研、杜涌涛;结语:卢跃刚;后记:刘武。全书由刘 武统稿。   全书新闻摄影图片由贺延光、解海龙、刘占坤、程铁良、李建泉、柴 继军、杨得志、线云强提供。杨大昕主动请缨,在很短的时间内为本书设 计了封面。   中国青年报社社长兼总编徐祝庆欣然为本书作序。   为本书尽快出版,广西漓江出版社副社长廖玉桦亲赴北京商谈、讨论, 确定本书体例、内容。广西新闻出版局局长阳建国、漓江出版社社长张武、 总编辑宋安群、办公室主任张超等十分重视本书的出版,多次过问、指导 本书的写作、出版。漓江出版社、广西河池新华印刷厂、桂林市西麦广告 设计公司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照排中心的编辑、校对、印制、美术设计、 工作人员放弃假日,连夜加班加点,为本书的尽快出版付出了很多的辛苦。   此外,中国青年报的许多编辑也对本书的写作和出版给予了极大的关 注和帮助。   同时,在本书的写作中,作者参考、采用了一些专家、学者、新闻同 行的有关著述和报道,丰富了本书的内容。   在此,谨向上述人员表示衷心的感谢和致意。           1998年9月30日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二章· 第一节 牌洲遗恨   8月1日是建军节。   中央电视台19点的新闻联播节目,现场直播了特别节目:长江大堤上 的“八一军民联欢会”。   湖北嘉鱼县县委书记王宏强,这位胳膊打着吊针还坚守在大堤上指挥 抗洪的“硬汉子”,给每一位电视观众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谁也没有想到,一场灭顶之灾此时已悄悄地潜伏在他们身边,正向他 们袭来。   大约在20点左右,由他们守护的牌洲湾合镇垸大堤魏家码头(桩号 36公里+50米),从堤脚开始向内100米的地方,突然喷射出一股强力管涌, 出现了四五千平方米的大面积突发性砂基渗透破坏。   事实上,头天夜里曾经显露过隐患。巡堤的农民先后发现这一地段出 现了两处管涌,及时做了汇报。在技术人员的具体指导下,防汛人员采取 了利用砂石料导滤、造围井抽水反压等综合措施进行过处理,险情基本得 到控制。   实际上,挟带着碎石、泥沙的江水早已暗暗掏空了堤基。当人们以为 平安无事的时候,它却带着狰狞的面目重新出现了。不等人们来得及反应, 几分钟后大堤便轰然塌陷,裂开了一条长达120米的口子。尽管驻守在这里 的防汛人员和部队官兵紧急抢险,奋力向塌陷部位抛填土石料,并试图用 现场装运砂石料的驳船沉船堵口,但一切都已为时过晚!   20时47分,在新闻联播之后不到1个小时,合镇垸大堤终于失守。浑浊 湍急的江水如同瀑布一般,从七八米高的溃口处飞流直下。堤内5.7万人的 家园、15.6万亩扬花吐穗的庄稼被破堤而入的滔滔洪水全部淹没,顷刻之 间沦为一片汪洋。前来实施救援抢险任务的湖北省军区某舟桥旅和空军某 高炮营,15辆军车被无情的洪水掀翻,19名官兵壮烈牺牲。   这一天,是嘉鱼县1.8万防汛大军在长江大堤上严防死守的第31天。   这一天,牌洲湾的水位达到31.38米,超过保证水位和54年溃口水位 4.42米。   当地有句俗话,“牌洲湾弯一弯,武汉水落三尺三”。   合镇垸地处长江南岸,是建在长江干堤之外的一个大民垸,仿佛一个 大肚子挺在长江水道中央。全长41.5公里的合镇垸大堤,不仅护卫着合镇 垸的安全,也是武汉防汛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   这天的同一时间,武汉关水位出现了反常。20时,武汉关首次达到了今 年入汛以来的最高水位29.25米。可是,此水位维持的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 突然间便出现大幅度回落,降幅速度每小时高达0.05米以上。直到落到 28.95米刻度时,水位才开始调头复涨。   当地传媒曾为此作出一条别致的消息标题:武汉关水位起伏跌宕。   然而,在武汉关水文站专事测量预报工作的工程师姚新海、王涛依据 经验知道:肯定是什么地方出现了溃堤,当溃口处蓄满水以后,水位又开 始回升。   黑夜之中,当堤外七八米高的水头打着滚儿呼啸而来之时,居住在堤 内的5万多群众毫无思想准备。   “白天我们在大堤上运砂石、巡堤忙碌了一天,这时刚刚端上饭碗, 有的正在洗澡,哪里想到洪水一下子就涌到了门前,一会儿又漫过了脚面, 漫过了胸前,漫过了房顶,我们好多人都是光着脊梁,打着赤脚逃出来的。” 临时安置在武汉江夏区范湖乡南岸小学的中堡村灾民说。   紧要关头,王宏强书记等省地市领导沉着冷静,立即在溃口处成立了 前线指挥部,果断地采取了三条紧急措施:   一是下令牌洲镇、合镇乡所有村全部打开广播,通知县电视台关闭其 他电视频道,反复播放“紧急疏散通知”,开动机动渔船沿堤喊话,通知 院内群众迅速向堤上转移;   二是向省防汛抗旱指挥部、省政府报告了溃口情况,请求空投救生器 材;请求江夏区迅速派人守护四邑公堤沙湖段、咸宁市速派劳力守护合镇 垸大堤的其他堤段;   三是成立灾民安置转移指挥部,组织交通工具,迅速将堤上的灾民在 较短的时间内有序地转移到有关乡镇和安全地带。   承载特殊使命的电波在牌洲湾上空一次次闪过。   “晚上9点多钟,我们接到了溃堤的电话,便立即组织群众向堤内转移。” 合镇乡花口村村支书说。花口村距离溃口处约有10多公里,大水在3个小时 以后才抵达这里。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在村干部的积极组织下,全村380户 人家、1670人全部转移到安全地带,抢救出来的财产也不少。在长江干堤 上沙湖闸堤段内左右两边的便道上,用彩色编织带搭起的临时凉棚一个紧 挨着一个,长龙一般。路边一对年轻夫妇居住的凉棚里,床上搁着一对从 水中抢出来的红枕头。不远处的一棵树下,10多个无忧无虑的猪崽正欢快 地叼着母猪的奶头拼命吮吸。   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与合镇垸相联的长江干堤——四邑公堤上挤 满了受灾群众,哭声、喊声、寻人声连成一片。没有来得及从水中跑出来 的村民,凭着求生的本能拼命地向树梢、向房顶、向着一切可能的高处攀 援。   距溃口处最近的是中堡村,相隔仅有60米。全村7个组,总人口1400多 人。象野马脱缰的洪水把中堡村一排平房拦腰冲垮以后,人们相互便失去 了音讯。这天夜里,村干部在大堤上集中清点脱险人数时,只找到了700多 人,还有一半的人“失踪”了。真把他们急死了!第二天,骆书记、童书 记、王会计几个村干部顶着烈日,光着赤膊分头去嘉鱼县城的亲戚家、去 其他的灾民集中点去“寻人”。经过几天的努力,他们已经寻回了1300多 人。中堡村的村民们证实说,“几个村干部最辛苦,人也是最后回来的。”   接到溃口报告后,省委书记贾志杰、省长蒋祝平和正在湖北检查防汛 工作的水利部部长钮茂生迅速赶到省防指,组织部署营救工作。23时45分, 咸宁地委书记李明贵从赤壁江堤赶到,24时地区营救转移灾民指挥部成立。   当晚23时35分,最先接到命令的舟桥旅先头部队立马从武汉赶到沙湖 闸。由于大水注入,引发变压器连续爆炸,合镇垸内一片漆黑,施救行动 无法展开。   直到省公安厅消防总队突击队到达后,两辆消防车打开强光照明灯, 垸内第一次出现近距离光明。   空降兵某部700多名官兵连夜从洪湖、监利方向赶来。   2日凌晨2时30分,3架直升飞机出现在牌洲湾上空,向被水围困的灾民 投放了17000件救生衣。   “解放军还是来得快呀!”一位从水中脱险的老太太用手比划着说, “没多久,天上就飞来了三架直升飞机,在我们的头顶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丢下许多救生衣,当时我和隔壁一家婆婆都爬到房顶上,第二天,也是解 放军开着船把我们两个人救出来的,不然的话,我这条老命早就淹死了。”   当天际渐渐吐白的时候,大规模的营救工作已经开始。   舟桥部队近30艘冲锋舟、空降兵某工兵连的4艘冲锋舟陆续下水;省防 指从邻近的江夏、汉南、洪湖、仙桃等地调集的150多艘民船陆续向牌洲湾 方向集中。   在整个营救过程中,我们听到了无数感人的传奇故事,我们感受到了 无数人间的真情:   空军某高炮营指导员高建成在生与死的选择面前,毫不犹豫把生的希 望让给了战士;   7岁的小江珊凭着顽强生命力,独自在一棵树上坚持了9小时,最终获 救;   战士邵飞驾着冲锋舟洪水中救人1800;   ……   政府部门有组织、有计划的救援工作都在有序进行。   每天晚上,武汉防汛指挥部五楼会议室灯火通明,指挥长联席会议正 在紧急部署。   武汉市四汽运公司当晚接到紧急运送救生衣的任务后,公司党委书记 张黎明亲自率领3辆大卡车,25分钟内便从汉阳赶到了汉口救生设备厂。救 生衣体积大,数量多,运力显得有些不足,于是,他们又临时拦截了两辆 公共汽车帮助抢运。2时08分,首批救生衣装车完毕;0时25分陆续运到王 家墩机场;0点40分,3架直升飞机腾空而起。   武汉市交通委员会连夜急电在武汉新滩口集结待令的21艘救生机驳、 推轮、小客船星夜向溃口处进发。长江轮船公司一艘2000匹的推轮和5艘 1500吨级的甲板驳组成了的“航空母舰”、武汉轮渡公司迅速调动8艘 1000至1500客位的大型渡轮赶往牌洲抢运灾民。溃口地区非长江主航道, 树枝、藤蔓、电线缠绕在一起,水路十分复杂,轮渡职工精心航行,经过 连续50多个小时的抢救,将近万名群众转移到安全地带。   为寻找和打捞失踪遇难的官兵、群众和被洪水冲走的车辆,武汉长江 航道局组织华中航运集团水下工程公司紧急抽调70名潜水员前往牌洲执行 打捞任务。这次打捞行动异常艰苦。由于没有临时住所,潜水员们每天要 忙到傍晚后才能乘车返回汉口,到家常常已是深夜,第二天早上6点又要准 时出发赶到灾区。这时正值武汉高温季节,潜水员们穿着潜水服挤在一条 机驳船上作业,日晒水蒸,挥汗如雨,他们没有一个人后撤。从8月5日到 11日,他们已将6名官兵的遗体和价值人民币400多万元的11辆军车打捞出 水。   因为长江水大封航,“五桥126”号、“龙宝28”号两条来自重庆的个 体驳船,停靠在洪湖新堤岸边已经20多天了。8月1日深夜,54岁的船长吴 锡海和44岁的船长王正友同时接到省防总的无线电呼叫命令,第二天一大 早便从开启发动机,竞发牌洲抢险。当时堤当内堤外水的落差大,水流特 别急,“龙宝28”号第一个勇敢地闯入了牌洲溃口。交给他们的任务是在 比较宽阔的水面上等候,将解放军用冲锋舟送来的受灾群众转运到安全地 带。直到3日下午太阳落山为止,两艘船才启程返航。两天中,他们已记不 得来来回回运送了多少趟受灾群众。两位船长都是入党多年的老党员。吴 锡海说,“我们接到任务后,没有丝毫迟疑。我们的老家就在重庆的万洲, 我们都是喝长江水长大的。要是我们遭了难,别人也会伸手援助的。”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大家庭给了牌洲人无比的温暖。   与牌洲湾相邻的是武汉市江夏区,亦属低洼湖汊之地。10多天的大雨, 使这里塘堰溢水,农田被淹,欠产欠收。其中的沿江垸、凉庭垸两个乡也 已是“灾区”。但是,饱受水患之苦的江夏人,对遭受水灾的同胞有一份 天然的同情和理解,他们把无私的援助之手伸给了邻里兄弟。   当晚,牌洲湾溃口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区防汛指挥部的“紧急警报”—— 一只旧电铃拉响了。30多个年轻人立即组成抢险队,赶往两地接壤地区, 将大堤下芦洲乡联合村的20户村民一户一户接了出来。   合镇垸大堤决口之后,省防总下令,将原由嘉鱼县防守的四邑公堤的 2.7公里的险段转交给江夏区接管。这给本来就承担了32公里长的长江干堤 防守任务的江夏区无疑又添了新的重担。江夏区没有回绝,区长李传德红 着眼睛,连夜组织800民工赶到堤上,安营扎寨,拟定整险方案,在大堤的 薄弱处打围、灌沙、填石。   当晚,区委、区政府和工青妇、民政局等部门紧急组成安置领导小组, 确定让离合镇垸最近的范湖乡连夜腾出5所学校、一座棉花仓库、一座砖厂 和200多间民房,迎接灾民。接待点买来了10口大铁锅,砌好了新炉灶,备 足了柴、米、菜。   当晚,江夏区许多宾馆、机关食堂和饮食个体户得知牌洲溃口的消息 后,连夜赶制馒头。一大清早,8000个热腾腾的馒头、还有一箱箱方便面、 矿泉水就送到了灾民的面前。据说,这天早晨,江夏许多餐馆、食堂没有 馒头卖。   大水一夜之间使牌洲镇合镇乡几万群众成了一无所有的无产者,许多 人的唯一“财产”就是身上套着的那条短裤。   于是区政府又紧急发出号召:为灾民捐衣捐物。源源不断的衣物从千 家万户送了出来。刚父给灾民们送走一批衣物,不一会儿,办公室里又堆 满了。   自从溃堤之后,团江夏区委书记程亚红就没有回过家。她的女儿刚父 10个月。在救灾工作中,她最同情的就是那些还抱在怀里的孩子。江水浸、 江风吹,许多灾区的孩子开始发热、发烧。她特意在自己的车后,备置了 一箱矿泉水,碰到发烧的孩子,她都忍不住要接过来,亲自给孩子喂点水, 让孩子润润嗓子。   团区委把“青年文明号”、“青年文明岗”也建到了救灾点。区首届 杰出青年、区医院团支部书记江淑文带领一支医疗队为灾民送医送药,并 对所负责的灾民全部进行了小体检。   据嘉鱼县委、县政府上报的一份材料中介绍,截至8月6日止,牌洲湾 5.3万被洪水围困的灾民已全部安全转移。经反复核查、登记造册和“拉网 式”打捞,最后统计确认:因洪水失散、失踪的27人、死亡17人。   在一时无法抵御的巨大灾难突然降临的时候,人的损失能够降到如此 低的程度,真可堪称人间奇迹!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二章· 第二节 九江壮歌   1998年8月7日,江西九江人将永远记住这个令人心悸的日子。   中午12时许,距九江市中心城区仅4公里的九江长江干堤4号至5号闸口 堤段出现了大面积管涌。在这段大堤后面,是寄托着九江跨世纪发展希望 的经济开发区。   下午1时10分,大堤防洪墙下喷出一股手指粗细泡泉。1时30分,这眼 泡泉变成了直径3米的大水柱。5、6分钟后,防洪墙下便冲出了一个6、7米 宽的大洞,喷出了6米多高的浊流。一条条棉絮堵不住,一袋袋碴石压不住, 换用水泥块和块石仍然无济于事。正当人们奋力排险之时,1时50分,防洪 墙突然塌陷,惊滔裂岸,九江城防大堤被孽龙撕咬出一个10多米的决口, 长江洪水以400立方米/秒的汹涌之势倾泻而出,滚滚泻入九江西区。   长江撕开了一道深深的伤痕,长江防洪史掀开了沉重的一页。   决口迅速扩展,很快形成一条宽50米左右的溃口。洪水滔滔,向九江 市区蔓延,局面一时无法控制。这时,一些居民还在睡午觉,靠近决堤口 的市民被迫向楼房转移。下午16时35分,大水漫到九瑞公路。当时,堤坝 上围困的抢险人员大约上千人。   情急之中,人们将一辆卡车推进决口中,但迅即被洪水冲走了。那时, 堵口物资和器材缺乏,连九江市委大院的土都取完了,用来堵口的一些编 织袋中装的是大米、稻谷和煤炭。接着,抢险人员又将一艘过路的水泥泵 船拖来堵口,但泵船刚近决口,便被漩流冲向堤外,将决口对面的一座厂 房撞塌。   九江溃口的消息迅速传到中南海,牵动着中央领导的心。当日下午, 中共中央总书记、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指示中央军委随时调遣部队支援九 江抢险。国务院总理朱镕基给九江市负责人打来电话,要求全力保护人民 生命安全,坚决堵住决口。温家宝副总理也打来电话,并于当晚飞抵九江 指导抢险。   17时许,国家防汛总指挥部的有关专家前来查看缺口。专家们决定用 装满煤炭的船沉底的办法堵缺口。南京军区两个团正在国家防总、省防总 有关专家的指挥下现场抢险,专家们拟定了三套抢险方案:1、将低洼处的 市民转移到安全地带;2、市区内的军队、民兵组成一道防洪线;3、全力 以赴堵住缺口   九江市代市长刘积福命令:“快调大船来堵!”。火速赶来的九江港 监局局长陈纪如当即命令奉港501号、鄂襄阳012号两只拖轮迅速牵引来一 艘满载煤炭的铁驳船。   这时决口处的江水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水流湍急。沉船堵口稍 有不慎,吨位达1600吨的煤船就会冲进决口,撞塌堤坝,后果不堪设想。   “抛锚,慢慢让大船靠向决口。”当煤船接近决口时,陈纪如果断命 令拖轮抛锚,拉着煤船缓缓地横着向决口靠近。50米,40米,30米,巨大 的煤船离决口越来越近了,终于在10米外停稳,正好横堵在决口处。现场 堵口指挥部迅速调来6条小驳船和一条拖船,分别沉在煤船的两头和外侧。 顿时,决口水头明显降下来,但江水仍然从船底和沉船之间的间隙涌进决 口。抢险大军接着在大船两侧将3条60米长的船先后沉底,上千军民抓紧在 沉船附近向江里抛石料。最后,决口处一共沉下7条船,才将洪水的凶猛势 头遏制住。   闻讯赶来的全国政协副主席毛致用和江西省委书记舒惠国、省长舒圣 佑紧急与水利专家磋商,决定抓住沉船后的有利时机,以决口处沉船为基 础,尽快筑起一道半圆形围堰,堵住江水外泄,有效实施决口封堵。   就在九江堵口正在紧张进行的同时,下午5时,浙江杭州某红军团驻地 的军人们正在紧张地忙碌。这支曾经跟随贺龙元帅参加南昌起义的部队刚 刚接到上级命令:立即紧急出动,开赴九江抗洪。3小时后,“红军团”全 部官兵在杭州火车站集结。深夜零点刚过,他们喊着“保卫九江就是保卫 我们的家乡”的口号,乘上专列从杭州直奔九江。   危急关头,南京军区司令员陈炳德、政委方祖岐命令抗洪部队不惜一 切代价,奋勇抢堵,确保九江城防和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坚守在九江长江 大堤上的抗洪部队紧急出动,2000余名官兵和5000多名民兵、预备役人员 奔赴现场。   防汛指挥部组织抢险人员开始在市区的龙开河垒筑第二道防线。入夜, 龙开河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千万双手挥动铁锹,千万只装满土石的编织 袋一米一米地构筑起抗洪“长城”。   8月8日,《中国青年报》的头版头条第一个向全国读者报道了九江溃 口的消息。就在许多读者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长江两岸已经有无数双眼 睛关注九江,无数支勇士集结九江,无数车物资驰援九江,一场惊心动魄 的封堵战役正在这里打响。   8月的九江烈日当空,热浪蒸腾。国家防总迅速调度,从河南、河北、 广西将120万条编织袋、100艘冲锋舟、4000件救生衣空运九江;全国供销 合作总社紧急调集80万条编织袋连夜启运;江西20多个省直单位组成的近 千人抢险突击队一早赶来参战;江西省农资集团得知险情后,即刻将两卡 车编织袋紧急运抵现场。8日上午,从抢险现场传来块石紧缺的消息,南昌 铁路局接令立即运去10车皮块石。下午1时许,九江再次提出增补块石。江 西省委副书记、常务副省长黄智权又急令增调车皮,南昌铁路局快速将 20个车皮块石抢运至九江。   如同历史上著名的战争场面一样,九江堵口战役无疑是1998年长江抗 洪抢险斗争中最为壮观、宏大的一幕。江面上,机船轰鸣,人声鼎沸,浪 花四溅。上百艘大小船只把各类抢险物料源源不断地运抵现场。决口旁, 战旗高扬,2000多官兵组成一道道传送链,将堵水用的石料、粮包向激流 中抛投。奋战在决口上游一侧的南京军区某团官兵是抢筑围堰的主力,他 们借助月光和探照灯光,同时从江堤和煤船两边抛投砂石袋和粮包,可是, 湍急的水流转眼将砂袋、粮包冲得无影无踪。   钢管运来了,将士们把钢管绞成栅栏,一排排地打入江底,然后飞速 地抛块石、袋装碎石、钢筋笼块石和一袋袋的稻谷、蚕豆。石料流失被遏 制了,堵水效果明显。   8日下午4时40分,围堰抢筑露出水面。当晚,煤船外侧封堵工作基本 成功,经船底涌入决口的激流开始得到遏制。傍晚,经过3万军民连续28小 时的鏖战,一道2300米长、高4米、顶宽4米的新防洪长堤横亘在龙开河。   同时,为确保中心城区,从下午开始,3万多名解放军战士在下游龙开 河沿线连夜奋战,构筑起一道长2300米、高4米、顶宽4米的拦水坝,作为 市区的第二道防线。在柴桑路,江西省武警总队三支队的310多名官兵仅用 5小时便堆筑了1.3万个土石袋、2400土石方,筑起了长150米、底宽8米、 面宽4米、高2米的第三道防线。   堵口在激战,防线在抢筑,涌入的江水也在步步逼进。   8月9日,决口外围围堰终于全部露出水面。东奔西突、四处泄溢的洪 流基本被控制。决口处涌水的流量、流速明显减缓,为大堤直接堵口创造 了有利条件。   就在这一天,朱容基总理亲临堵口现场视察。他为解放军官兵英勇抢 险的场面所感动,禁不住泪洒江堤。临别时,他高抬双臂,拱手嘱托: “拜托同志们!谢谢同志们!”   1995至1996年间,九江市投入近1个亿修建了城区的钢筋混凝土挡水墙。 这是九江人抵抗长江洪水侵袭的心理安全基石。但是,恰恰是这堵墙给他 们开了一个历史的玩笑!在九江视察时,朱容基总理听说决口这段墙面水 泥标号明显偏低、掺沙过多、墙体中钢筋很少,当即痛斥这是“王八蛋工 程”、“豆腐渣工程”。九江市代市长刘积福痛心地表示,要搬出一块开 裂的墙面陈列到博物馆去,把它当作九江人永远的耻辱柱。   也就在这一天,北京军区某集团军特别分队的220名战士,8日傍晚接 到中央军委命令后,在副军长俞森海少将率领下飞抵九江。这支部队曾在 河北抗洪抢险中首创卓有成效的“钢木土石组合坝”技术,荣立集体一等 功。   经过一夜的现场勘察、制订方案,他们迅速开始作业,沿决口向江中 打入一根根木桩和钢管。   急流险湍中钢管林立,风展红旗处战士相拥。   经过29小时苦战,3排木桩和4排排架钢管从决口两边合龙,形成了一 堵钢构造填石骨架。   武警某部和武警九江支队官兵身穿救生衣协同作战,他们四五人一群 攀在钢架上,采用平铺进占技术,从两边向中间平铺石料。石料一层层填 高,水流愈来愈急。施工战士用身体挡住江水,使填石进展顺利。200多名 官兵一昼夜便往坝中填充了共计1万多吨土石。   一尺尺,一丈丈,填石在增高,决口在缩小。至11日中午12时,钢木 土石组合坝绝大部分露出水面。至此,险情已得到控制,肆虐的江水终于 驯服地调头向下游奔去。此时,长江第四次洪峰正在通过九江。   为保护这道“组合坝”,子弟兵们又历经3昼夜开始在堤外抢筑起一道 新月形的挡水围堰。他们在那些沉船的外围锲入钢管,来固定投下去的砂 石。福建武警8710部队的黄谱忠师长想出一个绝好的办法,用钢条焊接成 一个个长方体的方框,把石块装入框中再投入江中,石框便稳稳地扎下了 根。8月10日,围堰基本形成,江水被挡在堰外。   9日12时30分,一位年仅20岁的战士被送到解放军171医院。这位名叫 翟冲的战士静静地躺在急诊室里,他是驻闽集团军某团八连四班战士。从 7月2日,他就与部队一起赴江西参加国际光缆施工。九江决口几小时后, 该部奉命增援九江。翟冲成为300名习水性、身体好的突击队员中唯一一位 非党员战士。   在7日晚上10点多向决口填筑装好石头的麻袋时,翟冲身上绑着军用背 包带,站在决口处,连续3班不换岗。按规定,每个小组作业时间不超过半 小时,3个小组轮班作业。但翟冲硬是干了一个通宵。   8月9日上午7点半,没有来得及休整的翟冲又来到43号闸口装沙子、扛 沙袋。他主动与身体比他强壮的班长比试,班长一次扛两包,他也扛两包。 班长劝他说:“小翟,天气太热,要注意休息,别中暑。”翟说:“我身 体棒,累不垮!”   10点半,当他肩扛25公斤的沙袋走上43号闸的踏板上时,忽然脸色苍 白,口喘粗气,人与沙袋都跌落在甲板上。没过几分钟,他就瘫倒在地, 出现抽搐、呼吸停止、昏迷不醒等严重症状。经过40个小时的抢救后,他 才基本清醒过来。   医生说,他得的是热射病,属于重度中暑,这是由于长时间高温高热 和电解质摄入不足造成的。在抢救过程中,翟冲多次出现呼吸停止、心跳 停止的情况。医生说,这种病的反复性较大,国际上对它仍没有有效的办 法,而它的死亡率是70%。   在传运沙袋的队伍中,有一位瘦弱的老战士,他是“红军团”5连的副 指导员刘祥。出发前的3天他就出现便血现象,但投入封堵决口的战斗时, 他和战士们一样在烈日曝晒下搬石块、扛沙袋。此后,两昼夜没有睡觉的 他开始贫血,继而不出汗。8月9日下午,他在干活中终因体力不支晕死过 去。连队一致同意把刘祥撤下休息,可他经过抢救苏醒以后,坚决不离岗 位。在接受半小时的按摩治疗,猛灌两瓶十滴水后,他又返回到抢险第一 线。   8月10日下午,城防大堤决口处外围已垒出一道160米长、6米高的围堰, 这是3000名战士没日没夜干了3天后创造的奇迹。这时,江水仍从缝隙处涌 向堤外,红军团二营的战士们在“当年打响第一枪,如今返乡保九江”的 横幅下面,喊着鼓劲的号子,把船上的石块不断扔向堵口。   在一块足有半吨重的石头面前,十几名战士无法让它挪动半步,这时, 船下的战友们齐声高吼:“加油,加油!”。石头终于被推下水中,溅起 的巨大浪花和着战士们的欢呼声,使这里变成了欢乐的海洋。可谁能想到, 在这些快乐的战士中,每天便有几十个小伙子因极度疲劳、高温下作业而 中暑休克,甚至昏死过去。   8月12日清晨,近2000名解放军、武警官兵在南京军区副司令员董万瑞 将军指挥下,向决口堤段发起最后总攻,他们奋战到下午4时25分,终于在 决口堤段内侧筑起一道10米宽的新堤。   1998年8月12日下午6点,经过5天5夜艰苦卓绝的奋战,九江长江大堤 决口封堵成功,创造了极短时间内长江大堤决而复堵的奇迹,在中国的堵 口史上写下了辉煌的一笔。至此,向九江市区渗流了5个日夜的江水,乖乖 受缚,怅然东去。   几天来,在决口抢险现场,无论是从江面还是堤头,老远都能听到战 士们的呐喊欢叫声。这样的声音,几次令人误以为是胜利合龙的欢呼。许 多人后来才明白,这是战士们体力耗竭以后,靠这样的叫声来振奋自己。   12日九江决口合龙的这一天,这样的欢叫声更响,节奏更快。2000多 方砂石都是在这样的欢叫声中传递、投放的。这一回是真的欢呼胜利合龙 了。在五六级偏南风中,欢呼声数里可闻。   有这样一份统计资料:在5昼夜的奋战中,仅“红军团”便有1200多人 手上打了血泡、磨破手指,180多人烂裆,290多人烂脚,420多人口腔嘴唇 溃烂,56人中暑晕倒。还有6个人被担架抬到九江驻军医院,醒来后自己拔 掉针头,沿途问路找船赶回20公里外的大堤。   在堵口战役中,除了红军团近2千名官兵外,还有驰援九江的驻闽赣两 省的武警部队和驻九江的陆海空军官兵们,以及8月9日赶到的北京军区堵 口小分队。他们共同用钢筋、巨石和血肉之躯,堵住了狰狞的决口;以威 镇山河的气概,谱写了一曲撼天动地的堵口壮歌。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二章· 第三节 孟溪陆沉   56岁的陈木军在堤垸上用几根枯树桩支着一块塑料布搭起了简易棚子。 他家离棚子不远,就在十几米以外,但已经泡在水里,只露出房顶的一角。   8月7日凌晨1点20分,湖北省公安县孟家溪垸严家台堤段发生溃口。   大水来时,永新村村民陈木军还没有睡着。“我突然听到很大的水声, 跑出去就看到水滚过来了,有一米多高。”回忆起当时的情况,他特别激 动。   当他抱着5岁的孙子跑上堤垸时,水已经冲进了房子。“到处都是黑的, 一盏灯也没有,我听到零星的呼叫声。”   陈木军一家和他的亲戚一共16口人,在不足十几平米的简易蓬里度过 了3天。8月9日上午,在尘土飞扬的大堤上,他的妻子梅德珍正把潮湿破旧 的被子搭在堤边的树枝上。   除了几把木椅,一张竹床,两头猪和3只鸡,他们几乎一无所有了。半 袋大米维持着他们的生活,而最糟糕的是没有净水。虽然堤垸两旁都是一 望无际的大水,但洪水是不能饮用的。经过漂白粉处理的水仍然有一股异 味。   永新村属孟家溪镇,全村近700户人家,3000多村民已全部受灾。   当时,据了解,孟家溪垸溃口后受灾面积已达80平方公里。孟家溪镇 22个村中已有18个村受灾,受灾群众5万多人。3000多名解放军官兵和大量 民工前往灾区参与营救工作,抢救群众6000多人。伤亡数字尚没有确切统 计。   在溃口处近200米,滔滔的虎渡河水翻滚着冲向右岸堤内。离溃口处不 远的一块石牌上标明:均益垸险段,长650米。附近村民说:“这个石牌已 经立起十多年了,这次破堤没人预先想到。”   被抢救出来的群众大多都在堤垸上临时安置。大水冲走了他们几乎所 有的家当,有的村民慌忙逃出自己家里时,只剩下随身的衣服。   在离溃口处不到1公里的黑狗当桥,公安县第二人民医院的医疗小队已 经连续工作了一昼夜,为500多名群众进行了治疗。该小队一位负责人说, 目前流行的疾病主要是红眼病、感冒和皮肤病,令人担心的是腹泻流行, 最需要解决的是灾民的饮水问题。   堤岸上温度很高,由于干燥,尘土也很大。陈木军一家面对未来,似 乎没有明确的打算。他把凉晒的衣服从树枝上拿下来,摇着头什么都不说。   孟家溪垸本来属于安全区,虎渡河左岸属于荆江分洪区。8月6日,分 洪区内群众得到准备分洪的消息后开始转移,不少安全区的居民都到那边 帮助亲戚朋友搬家。他们没想到大水最先吞没的恰恰是人们以为安全的地 区。   8月10日,一支医疗小分队搭乘着一条抢救用的铁船,深入到洪水淹没 的地区。   船老大喻东耘紧盯着船头方向,一言不发。船行得很慢,水中不时会 有电线露出。为了不使螺旋桨被电线缠住,他们只好沿着207公路干道行船。   水面漂浮着各种杂物,木箱、木凳、铁锅等等,看到最多的是死猪, 被水泡得肚子鼓鼓的。一棵树的树叉间,挂着一只小猫,两只前爪搭在树 上,脑袋歪斜着,显然已经死了。   水中的平房大多只露出房顶,有些已经倒塌。一间屋顶上,一群逃生 的鸭子正抖动着湿漉漉翅膀。有些两三层的楼房,房沿上晾晒着被褥,里 面还有人在,不知为什么还不撤离。一个穿红背心的男人站在房顶上,一 直看着那艘铁船驶过。有人向他招手,他依旧木然地站立着,不说一句话。   船老大老喻说,那些楼房里的人不愿意离开家,可是这很危险,“那 些房子肯定要塌的。”   上午11时,船行至孟家溪镇宝岗村。在村委会里,村委书记田培发黑 瘦瘦的坐在一条破旧的长木凳上抽着烟。孟家溪垸溃口时,他们村子离溃 口最近的房子不到150米。   村委会设在一栋3层高的楼里,曾经做过礼堂,据说已经盖起近20年了。 楼的位置在村子的中心,地势较高,没被水淹,不过已成了四面环水的 “孤岛”。当时,村委会住着75名村民,虽然不是一户,但很快就成了一 家人。3天前凌晨的一瞬间,他们的房子就没在了水下。   田培发话不多。有人问起溃口的情况,他说:“就在我们村边儿上, 洪水一下过来了。”   宝岗村300多户,1000多人,几乎全部受灾,60%的房屋已经倒塌。田 培发神色暗淡地说,“泡在水里的房子早晚也会塌的。”   宝岗村盛产茶叶,名为“龙宝翠毫”的绿茶还曾荣获全国农业博览会 金奖。大水一来,宝岗村近600亩茶树被一扫而光,已经加工的春茶和夏茶 成品也被冲了个干净。田培发说,种茶的收入占该村工农业总产值的三分 之一,现在要损失百分之百了。   村委会3楼办公室的墙壁上挂着宝岗村实现“小康”的计划表。1997年 该村人均收入2000元,已经基本实现小康,计划中1998年达到人均收入 2500元。现在看来,所有的都成了梦想。   宝岗村的村民在溃口的当夜,还有不少在大堤另一边帮着分洪区的亲 属搬家。田培发很郁闷,“要是早一点重视起来,不就没事了”,他说。 看起来他不知是在责怪自己,还是在埋怨别人。   据村民们说,溃口之前,大堤曾发生过几次险情,不过都及时解除了。   当时,村委会里的食品只有方便面,而且数量有限。门口堆放着几袋 谷子,是从水里捞上来的,暂时不能食用。   当医疗小分队乘船离开时,田培发赶来握手。情绪一直很沉闷的他突 然有些兴奋,他说:“不幸中的万幸是,我们村子没有死一个人。”   只要人在,就有希望。       洪水中的公安县章田寺乡报星指导组,几乎什么也没有了,只露 出几块不大的高地和灌溉渠堤,便成了数千灾民的栖身之所。报星长兴村 七组的100个多灾民,就住在这样一个“孤岛”上。   这可能是世界上居住人口密度最大的“岛”。     这是一条长不到200米,宽仅2米多的灌溉渠堤。从它的一头到另 一头,密密麻麻一个紧挨一个的是灾民棚。这里离孟溪溃口处有十几公里, 大水8月10才到这里。灾民们从地势低的地方一点一点地搬上来。搬到最后, 就到了这样一块狭小的地方。     这个罕见拥挤的“孤岛”,几乎找不着落脚的地方。从灾民的一 家到另一家,根本没有路。人们吃力地用手攀着渠堤边的树,一步步朝前 挪。     每户灾民都有一个凄婉的故事。一起前来安置灾民生活的报星党 支部书记欧阳以立前往一个被洪水淹了新家的年轻农民那里。那位村民已 是第三次遭受这样的“灭顶之灾”。    在简易帐篷里,那个叫桑茂先的农民已经不知去向。他40多岁的哥 哥抱着头,坐在他家的木板床上。桑茂先一家四口,妻子年初到广东打工 去了。他和两个孩子从大水中跑出来,匆忙中没带出什么东西。逃离洪水 后,他们三口人只有2个吃饭的碗和一双筷子。     他的哥哥掰着指头讲述了桑茂先3次失去新家的经过。1991年开春, 靠着养鸭喂猪攒了几千块钱的桑茂先盖起了自己的新家。没想到天有不测 风云,一阵龙卷风卷倒了他的新房子。不能没有家呀。曾做过瓦匠的他向 亲戚借钱,自己又把房子建了起来。直到1998年初,他借的债还没完全还 清。   4月23日,公安县许多地方遭遇特大风暴。桑茂先从田间插秧回来的路 上,险些被大风吹倒。回到村里,他才发现自家的房子又倒了。没有办法, 雪上加霜的他只得四处举债,甚至贷款。5月份又把房子盖起来。现在,房 子已经没在水中看不见了。     没有人知道桑茂先到哪里去了,有人只知道他是已经离开。     在另一个灾民点,医疗小分队查看了灾民的医疗和饮水情况。有 人看到一个老太太从远处挑了一担水回来,便问她水消过毒没有。她漠然 地看了一眼,继续走她的路,同时说没有消毒剂也不用消毒。她头也不回, 蹒跚地走过去,留下一句苍凉的话:“60多岁的人,死也死得了。”     欧阳书记说,她这个年纪的老人,1954年和1980年当地发生的溃 口事件都经历过了。这一次又倾家荡产失去家园,打击实在太沉重了。   对灾民们来说,面对灾难是需要勇气的。如果一个人一生三四次地面 对这种灾难,该需要什么样的勇气?在孟溪溃口时,孟溪大垸3个乡镇13万 多人要面对这种灾难。   1998年的孟溪大垸是本不应该溃口的。没人想到严家台会溃口,这段 堤防是孟溪大垸最牢固的堤防之一。许多薄弱的地段险情不断,但都牢牢 地死守住了。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最初发现溃口的竟然不是负责值守的防汛人 员,而是8月7日凌晨朝孟溪大垸里搬迁的荆江分洪区的人。孟溪大垸属于 安全区,分洪区的人纷纷往孟溪大垸搬家。他们发现时,溃口已经有几米 宽了。这时,负责这个堤段的公安县文化局长和孟家溪镇的一个副镇长以 及其他防汛人员都不在场。哨棚里只有两个老人。     负责巡堤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原来,8月6日晚,准备分洪的命令 下达后,这些人认为一旦分洪,守堤压力可以大大减轻,于是就撤离了, 只留下两个老人看守哨棚。悲惨的一幕就这样发生了。无可挽回,发现溃 口时,已经无法抢救了。     亲眼目睹灾民惨状的人,才能理解溃口带来的是什么样的灾难。 一个还在继续防守大堤的农民愤愤地说:“不严惩溃口的责任人,今后就 守不住大堤。”   9月1日,湖北省委书记贾志杰亲自到溃口的孟家溪镇,宣布撤消已查 明对溃口负有领导不力责任的孟家溪镇党委书记李吉祥和镇党委副书记、 镇长魏运龙的行政职务。包括公安县宣传部副部长、县文化局局长姜治富 在内的其他7位有关责任人,已被当地纪委等部门立案调查,准备进一步处 理。     孟溪溃口事件留下的教训是深刻的,它使13万多人付出了失去家 园的沉重代价。     9月6日,就在溃口整整一个月之后,这个造成今年湖北省最大损 失的溃口,开始抛石填堵。预计全部恢复工程需一个月左右。     随着石料的填入,虎渡河堤岸的伤口很快就能够愈合;但十几万 灾民心中的伤口只能慢慢地愈合。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也许更长。大堤 上60岁老人的那双漠然的眼睛,让人一见之下,久久挥之不去……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二章· 第四节 再筑安造   1998年7月24日晚,狂风夹着暴雨,无情地打在湖南省安乡县大地上。 穿境而过的澧水河、淞滋河、虎渡河狂躁不安,越涨越高的洪水严重威胁 着安乡这块形如桑叶的土地。   当晚9时许,淞滋河东支安造垸安乡纺织厂堤段被洪水残酷地撕开一个 20米的口子。30米、50米、100米……,缺口瞬即扩大,将1600立方米的洪 水倾入垸内,18万亩良田、17万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面临严重威胁!安乡 县城全线告急!   “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抢救被困群众!”。同样的指令,从北京、长 沙传到安乡。湖南省市领导迅速率军民组织救援。   周运兰所在的“小天才”幼儿园,正处在缺口处。周运兰和孩子们伴 着滔滔浊浪、啸啸河风度过了一个黑沉沉的夜晚。正当她为30多个孩子的 安危心急如焚的时候,长沙警备区的冲锋舟开来了。他们把孩子和前来接 孩子的家长一船船抢救上岸。   这时,洪水越来越急,浪头越来越高。前来抢救周运兰的冲锋舟被掀 翻了,沉到了水里;他们又派出另一艘,几经搏斗,冲锋舟又被高高的浪 头掀翻、冲走。周运兰只身一人困在一栋建筑物的3楼上。7月25日的夜晚, 对周运兰来说是那样的漫长,那样的恐怖,灾民揪心的呼救声、洪水的咆 哮声、倒房的轰隆声回响在她耳旁。她所在的那栋建筑物被洪水冲得摇摇 欲坠,她万念俱灰,几乎陷入绝望。   周老师被困,牵动着各级领导的心。常德军分区司令员李家金急告空 军,请求增援,用直升飞机架云梯抢救周运兰,可是,当直升飞机飞临现 场时,由于风大雨急,加上周运兰所在的建筑物岌岌可危,飞机无法接近。 一个接一个方案都失败了。已经两天两夜没吃喝的周运兰,带着万般惊悸 进入了一个更难熬的夜晚。这一夜,她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她那刚满 两岁、天真活泼的女儿;想到了还在大堤上抢险的丈夫;想到了幼儿园里 那一张张花儿般的笑脸。她面对苍穹,竟喊出“我不能死,孩子们需要我” 的生命强音。   也就在这个夜晚,救护指挥部里“抢救周运兰紧急方案”的会商会通 霄达旦地召开着。这一艰巨任务落到了具有抗洪抢险丰富经验的广州军区 某舟桥团身上。   7月27日,团长李新民挑选出唐学荣、李长志、郑海彬等3名体格健壮、 水性好的人组成“敢死队”。   一场生死线上的搏斗开始了。3名敢死队员带着大量的绳索虎虎生气地 登上了1号楼。由郑海彬站在楼上死死抓住绳索的一端,唐学荣、李长志抓 住绳索的另一端,跳进急流,很快就漂到了2号楼。可是,当他们由2号楼 向3号楼漂去的时候,便被一排排恶浪压在了水下。危急时刻,正好碰到了 一棵树,两人抓住树枝,浮出水来,继续与恶浪搏斗。经过几个回合,他 们终于爬上了3号楼。就这样,他们一次又一次地遇险,一次又一次地攀缘。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搏斗,终于到达了周运兰所在的7号楼。   亲人来了,解放军来了,救星来了!3天3夜没吃没喝,受尽了惊吓的 周运兰咽咽地哭了。军人们也流泪了。   李长志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救生衣,穿在了周运兰的身上。周运兰 穿着还带着体温的救生衣,泪淋淋地说:“这是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把 死的威胁留给自己呀!”她硬是不肯接受。但李长志不容分说地背着她, 由唐学荣扶持着,沿着两楼之间架起的绳索一步一步地向前艰难的移动。   水急浪高,他沉下去又浮起来,浮起来又沉下去。李长志实在坚持不 住了,唐学荣顶了上去。一直把着生死之绳的郑海彬无论牵力如何大,他 总是把绳索拉得直直的,手上起了血泡也全然不顾。经过4个多小时的生死 搏斗,周运兰终于获救了。   到25日下午3时许,临洪当冲的安纺办公楼和宿舍楼仍有500多群众被 困。长沙警备区舟桥连官兵一次次试图冲过激流救人,但冲锋舟一驶近目 标,便被惊涛掀翻。   如何救出被困群众,在现场指挥的省委副书记郑培民,经过与在场的 市县领导紧急会商后,决定由安乡港资企业——安乡拾比佰轮船公司与广 州军区驻长沙舟桥某团共同承担解救这批受困群众的艰巨任务。   安纺宿舍楼与临洪大堤呈垂直角度分南北两列排列着,最难实施营救 的是五、六两栋宿舍楼。营救队决定从距大堤最近的3号楼破窗入楼,再在 3号楼的北端山墙和与之并列的6号楼南端山墙之间架起一座铁索桥。   14时20分,营救队员成功进入3号楼,拾比佰轮船公司总经理汪政华与 员工们抬着钢索来到3号楼北端山墙窗口,舟桥连连长许先念一跃跳下窗台, 抓住连接两幢楼房的一根电缆线,泅水爬上6号楼山墙2楼窗户。18时,经 过紧张艰巨的施工,两条钢丝绳架起来了。50多名战士搬来竹夹板铺在钢 丝绳上。18时50分,纺织女工史福兰带着小孩在战士们的搀扶下,走过摇 摇晃晃的铁索桥。6楼的49名被困群众安全达到大堤上。   与6号楼平行的5号楼之间是20多米宽的洪流,两楼之间也没有办法架 桥。拾比佰轮船公司总经理汪政华一声令下:“赶快寻一艘驳船来!” 19时25分,该公司豪华客轮载来了一艘铁驳船。20多名解放军战士一拥而 上,将铁驳船抬上大堤,站在3号楼的战士们抛下一根缆绳,拾比佰公司职 工李运战、刘连安手拉缆绳,跳上驳船,一个巨大的漩涡将船身倾斜成 45度,李运战的头被撞到山墙上。   经过5次反复,他们终于冲过漩涡。李运战、刘连安顺着下水管爬上楼。 在铁驳船向5号楼外侧漂去的当口,公司船员祝新安从6号楼二楼纵身跃入 急流,将铁驳船推向五六号楼之间相对平缓的洪道。被困群众砸开一扇窗 户,接过祝新安抛来的缆绳,固定在5号楼和6号楼的柱子上。   19时45分,3位小孩被运到6号楼,战士们抱着小孩,穿过铁索桥,进 入3号楼,然后钻过了3号楼的窗口,走过一段竹木桥,来到大堤。3个, 8个,10个… 。20时38分,铁驳船经过26次往返,将第98位,也是5号楼 上的最后一位被困群众救到了6号楼。   营救灾民的同时,抢险工作也在密锣紧鼓地进行。   在抢险现场,常德市防指果断地下达命令:“加修书院洲间堤,抢住 第二道防线!”。2000多名群众顶风冒雨赶到书院洲抢险。然而,只有 1000多亩面积的的书院洲小垸很快被洪水灌满,书院洲间堤又被冲开了两 个口子,第二道防线失守。   “死保县城,抢修书院洲北间堤!”决策者们作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但要赶在洪水到来之前修好10公里长的北间堤,单靠安乡一县难胜此任。 这时,常德市防指4部电话同时向各县发出了紧急“调兵”令。两个小时之 后,津市两千多人的救援队伍来了;又1小时后,3000人组成的鼎城区突击 队来了;接着,30多辆车载着桃源方面军来了,临澧、汉寿的支援队也从 百里之外赶来了… 。   在沉沉的夜幕下,在茫茫烟雨中,3000多名解放军官兵乘坐的50多辆 军车风驰而至。2万多军民在书院洲万米北间堤上摆开了战场。鼎城“兵团” 所分的堤段,难度最大。为了保证修堤质量,他们兵分两路,一路清淤, 一路挖土。有的民工跪在泥地里用双手不停地往身后扒着淤泥,民工一个 个都成了“泥人”。取土的地方越来越远,挑土的人几乎一溜小跑,有的 把鞋都跑掉了。   在灌溪镇工地上,铁小妹像男人一样,挖土、上土、扛袋,头发眉毛 上都是泥水。有人问她:“水涨在安乡,你为何这样拼死拼活地干?”她 说:“天下农民是一家,安乡有难,我们应该全力支持。”   经过两天两夜的激战,一条长1万米、高2米、底宽4米、顶宽2米的 “白色长龙”横卧在书院洲上。此后又经过不断整修和强化,到8月8日, 一道能挡39米高程以上洪水的北间堤蜿蜒曲折地护卫着安乡县城。   8月7日,湖北孟溪大垸溃决。这意味着高出安乡北陲地面8米多的洪水 可能铺天盖地而来,不仅使安乡县城面临灭顶之灾,还会殃及西洞庭、南 洞庭10多个县市。   “抢修安造北间堤,把长江之水堵在境外!”,当地省、市领导迅速 作出了这一重大决策。   要在两水夹一堤的地段短时间内修一道3000米堤防,谈何容易! 5000多名解放军指战员和武警官兵、民工,顶烈日,冒酷暑,扎钢架,筑 平台,挑土,搬石,修子堤,日夜奋战。工地上,汽车、拖拉机、铲运车, 铁流滚滚。   8月13日,大堤两边的洪水淹没了所有的田地,修堤取土成了一道难以 逾越的障碍。某舟桥团闻讯火速而至,奋战46个小时,就在波涛翻滚的明 塘湖上搭起了一座240多米长的舟桥。成群结队的挖土车、运土车从桥上穿 梭而过。   8月19日,北间堤的洪水高程涨到了42.02米,才加固的堤段已经淹没 到了堤顶,连夜抢修的60厘米高的子堤开始全线挡水,情况十分危急。这 时,某舟桥团的官兵来了,某高炮旅指战员赶来了,二炮某基地的将士赶 来了… 。2000多名军人坚守在最危险的堤段。   在15天时间里,为修筑安乡人民的“生命线”北间堤,共动用土方7万 立方米、砂卵石1.2亿立方米、编织袋60万条、彩条布20万米、钢材30多 吨,工程耗资1039万元。这一连串数字,凝集着5000多名军民的汗水和鲜 血。   矮小单薄的北间堤变成了能挡43米高程的巍巍北大堤,锁住了汹涌的 洪水。   安乡县城终于保住了。   但是,安造垸溃口实在令人心惊。130多米宽的口子,洪水以三、四米 落差向垸内倾泄。   “高洪堵口!”一个惊人的想法在决策者们的头脑中形成了。   湖南省军区副司令员蔡家作将军率2000精兵率先赶到;安乡县领导率 1500名民兵临阵;省水电厅厅长王孝忠带领水利专家赶来了;数以千吨计 的砂卵石也运抵溃口处。一场血拚拉开了战幕!   高洪堵口,谈何容易!一两百斤重的砂石袋丢下去,被洪水一卷而走。 正当苦于无计可施时,北京军区某部堵口专家乘飞机而至,刻不容缓地推 广了“钢木土石结合坝”技术。可是,当南北两端分别顺利推进20米后, 这种新技术不灵了。因为缺口处水深13米,洪水以强大的撞击力,把钢架 冲斜,把钢管撞弯。   堵口指挥长、常德市委副书记洪明祥、省著名水利专家聂芳蓉提出: 把铁条焊成三角笼,里面装上块石,用这样的“铁菱角”堵口!在指挥现 场的省、市领导紧急会商,同意了这一方案。   8月2日,只见4条大驳船搭成的浮桥上,数以千计的勇士将3吨多重的 “铁菱角”投放到缺口处,缺口两端很快又向前分别推进了20米。   在这里,人们每天见到的是一个父感天动地的悲壮场面。广州部队某 高炮旅、某舟桥团、某航空兵师的2000多名官兵不分昼夜地在这里忘我战 斗。他们肩头磨破了,双手擦伤了,鲜血洒在了块石、砂袋上,几天中, 先后有100多名官兵昏倒在大堤上,他们经抢救醒过来后,不听医生劝阻, 又马上回到工地。   某高炮旅旅长江明坤,连续6天在工地上指挥时,发高烧,两次昏倒, 但仍不下火线。10连战士粱炳在堵口的关键时刻得知父亲去世,他强忍着 悲痛,依然背着砂袋。13连战士陈峰的手被划破一条5厘米长的口子,伤口 被水泡得发白,但他一声不吭,仍然抢着重活、险活干。   缺口一天天在缩小。8月11日凌晨,安造垸缺口处灯火通明,堵口合龙 战斗打响了!   随着指挥长一声令下,重型浮吊将一个7吨重的“铁菱角”准确地投进 了龙口,水流立即减缓。年岁已高的蔡家作将军奋力扛起一包砂卵石,投 进了龙口,紧接着,3500多名军人、民工将砂卵石包雨点般地投向缺口… 。   凌晨4时,肆虐安造垸整整16天的洪流,终于被堵住了。安造垸再造了 一段坚实的新堤。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二章· 第五节 水漫江洲   江新洲,与鄱阳湖出口隔江相对。它地处湖北、安徽、江西3省的交汇 点上,位于江西省纬度最高的地方,象一片翡翠镶嵌在江西省版图的头顶 上。   但是,1998年8月4日晚9时15分,这片翡翠却被汹涌的洪水淹没。78平 方公里的土地顷刻陷入烟波浩淼的江水中,4.1万名江洲居民面临着灭顶之 灾。   江洲的居民大都是鄂、皖、赣3省的移民,决堤之前半个月,原镇党委 书记蔡水龙便组织起100多人的队伍,动员近万名老人和儿童预先转移到安 全地段。在大堤上,他们还安置了5000多名灾民。   江新洲的中上游部分是江洲镇,中间部位有个卫星岛,称为“月亮岛”, 下游部分为新洲垦殖场,“江新洲”由此得名。江洲是江西省著名的棉花 产地,棉花单产和总产量都非常高,与彭泽县的棉船洲并称为江西棉区的 “比翼双飞鸟”。   一个多月来,在抢险救灾中,江洲的干部群众每天吃着5元钱的伙食, 没有荤食,基本上都是蔬菜,他们连手电筒的电池都是自己出钱购买。许 多人整整一个月在大堤上没有回家,当地县委书记魏改生从6月24日来到江 洲大堤上就没有回去,其中有7天他感冒发烧,随时都可能引发肺炎感染, 但他仍然坚守在大堤上。   月黑风高,人困马乏。持续守护江洲1个多月的居民没有想到灾难会在 黑夜到来,那时,他们劳累了一整天,许多人正准备好好睡上一觉,但是, 忽然间电灯闪了几闪。这是江堤出现溃口的信号。   那天晚上决口的地方位于洲头村7组。当晚8时20分,江洲镇党委副书 记葛木初正在堤上巡查险情,忽然几个群众前来向他报告,说垸内的田地 里发现管涌。葛当即带领200多名抢险队员奔赴现场,只见一股碗粗的水柱 冒出地面30多公分。村民们赶紧用砂石袋堵压管涌,很快,险情排除了。   但是,管涌周围几平方米的田里随即就像开锅的热水涌动起来,围堤 外的“二炮台”向下陷去,守堤的村民赶紧拼命抛下砂石,试图加固堤坝。 听说大堤出现险情后,江洲镇的270多名干部纷纷赶到现场参加抢险。就在 这时,葛亲眼看到堤身裂缝轰然崩塌,汹涌的江水疯狂地涌进堤垸内,如 飞蛾扑火一般扑向灯火通明的房屋。   目睹这不可遏制的洪水,葛一边向镇防汛指挥部报告决堤险情,一边 组织村民抢险堵口。他下令把停在堤外不远处的一艘装满蚕豆的百吨大船 开过来,准备沉船堵口,以减缓水流速度。但是,这时江堤已被扯开了十 几米长的大口,堤内外水位高差达6、7米。葛心里知道,这时沉船危险性 极大,稍一不慎,就会连人带船一同翻到水里。   葛没有多想,带头跳上大船,随后,7、8个村组干部和群众也跟了上 来。他们把船向决口驶去。这时,一股强大的吸力把大船拽到决口,悬殊 的水位落差一下便将大船翻扣过来,船底朝天。船上的干部村民有的迅即 跳水,有的便被船扣在下面。   那时,葛正在驾驶室里与船老大指挥沉船,翻船的一瞬间,船老大潜 水脱身,葛却被扣进船底。他屏住呼吸,努力控制着自己不随波逐流,但 洪水却毫不留情地把他卷出来,将他冲向堤内。当事后回忆起这惊心动魄 的瞬间时,葛说:“幸好当时奇迹般地有一袋蚕豆把我撞出急流,将我冲 到200米以外的一堵附坝边,被群众看见后救起来。”   洪水依然咆哮着冲过来,两位村民搀扶着葛向水流的斜角方向迅速奔 跑。葛担心自己连累他们,挣扎着让他们先跑,然后自己爬上一幢两层楼 的房顶,在那上面听着四处稀里哗啦的倒房声和尖锐刺耳的呼救声度过了 不安的一夜。   堤上的决口逐渐扩大,最后达350多米。洲头村8组40岁的村民董银娥、 7组22岁的村民杨冬梅和她生下来仅40多天的女婴当晚被解放军救上冲锋舟。 但不幸的是,快艇因天黑水急速度快撞在树上,她们都被撞落水中,再也 没有浮上来。9号村13岁少年刘奇的父母因为瘫痪没法跑动,有无人及时援 救,最后因房屋倒塌而丧生。   2月份刚刚就任江洲镇党委书记的倪国泉已经3个月没有回家了。决堤 之前,他赶到指挥部去商量预防台风,回来时便听说江洲决堤的消息。当 他匆匆赶到决口时,正好看到装满蚕豆的大船被洪水冲翻。想到上万人面 临的灾难,他失声痛哭,趴在大堤上,长跪不起。周围的群众赶紧过来扶 起来,安慰他说:“这是天灾,不要难过。”   直到第二天早上,葛木初才被武警官兵用小船救到大堤上。经过一夜 的折腾,葛已经高烧不止。县里领导赶紧将他送到县医院治疗,但是,不 等打完吊针,他就重新返回江洲安置灾民。   在部队和地方的及时营救下,江洲镇1/3的人口被转移疏散出来,有的 到外地投亲靠友,其中有2800多人被安置到九江市区的一些学校等单位。 另外2/3的灾民仍住在大堤、高地或没有全部被淹的家中,大堤上1300多栋 没有被淹的民房里至少都有两家人一起生活,水中高地的房屋里大约仍有 3000多人。灾后,每天有15名公安干警驾驶着4艘冲锋舟在洲内巡逻,县里 的4支医疗队在洲内分段设置了医疗点和流动医疗站,县粮食局在江洲镇上 设立了4个固定的粮食供应点,上级民政部门也及时送来了80多顶帐篷,每 个灾民首批发放了2.5公斤大米、两块榨菜、4块饼干和1瓶矿泉水。   到8月14日为止,江洲总计收到社会捐款23万元、救济粮2万公斤,此 外还有价值24万元的食品和价值8万元的药品。全淹的重灾户每户发放37. 5公斤大米,灾民每天都到固定地点领取救灾物资。   江洲敬老院14位老人在溃堤后经过5次转移,住进了县福利院。他们中 年龄最大的86岁,最小的60岁,其中一半人耳聋,3位盲人,3位残疾,3位 神经有毛病。45岁的梅秋荣家距敬老院仅1公里远,她上有老母亲,下有两 个孩子,丈夫一直在大堤上抢险没有回家。决堤的那天晚上,她把老人们 的房门砸开,拼命把老人们从床上拉起来,搀扶到镇兽医站的楼上。第二 天早上8点多,她又把这些老人转移到高地上的村民家。   望着汹涌的洪水和被淹没的家园,老人们又过了难忘的一夜。接着, 梅又把老人们一个个背上对岸炼油厂的一条小船,将老人们安置到新港镇 大王村庙小学,再转送到九江医专和九江县福利院。直到8月13日,她一直 守护在大堤上的丈夫才得知她们的下落。   8月10日,九江县和江洲镇接到通知,要在5天之内将安置在九江市区 的江洲灾民再次转移出去。因为这时,九江长江大堤已经决口。两天之内, 江洲灾民每人领着20元钱和1瓶矿泉水离开了九江市区,他们有的去九江县 城投亲靠友,有的外出打工,有的返回江洲大堤上等待洪水退却。   8月21日下午,原江西省委书记、全国政协副主席毛致用专程乘船到江 洲镇视察灾情。走上大堤后,他迎面碰上一位58岁的老人,立即主动拉着 老人的手问道:“现在过得怎么样?”   老人回答说:“多谢党和政府的关心。我救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条 短裤。现在我身上穿的都是民政部门发放的,一家4口人都住在政府搭的帐 篷里。一切都好。”   毛致用站在一户临时搭建的屋棚前,对聚集在身边的江洲干部群众说: “江洲人民是勤劳的,过去你们为国家作出了贡献,现在,虽然遭了大灾, 但我相信,在各级党委、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全力支援和帮助下,你们一定 能尽快克服困难,度过难关,重建家园。”   江西省委书记舒惠国对江洲洲头村村民说:“平安就是福。有人在, 就能重建家园。”(第二章完)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三章· 第一节 第一道防线   “万里长江,险在荆江”,荆江之险,尤在监利。   湖北省监利县位于江汉平原南部,东襟百里洪湖,南枕万里长江,东 南临近洞庭湖,北依汉水支流东荆河。这里是闻名全国的粮仓,其粮食总 产连续10年居湖北省首位,稻谷总产居全国县市第一,每年向国家上交订 购粮6亿公斤。   监利江段素有“九曲回肠”之称,一泻千里的长江,自一弓堤入境就 变得迂迂曲曲,缠缠绵绵;更兼下游有洞庭湖巨大流量的顶托,长江之水 更是久久徘徊,脚步迟迟。每届汛期,洪水肆虐地冲击江堤,水位往往超 出堤内地面数米,给当地人民生命财产带来莫大威胁。   据史料记载,仅从明、清至民国的583年间,这里就发生水患128次, 平均4年多一次;每次大水决口后,监利大地哀鸿遍野,人葬鱼腹。故古人 云:“江之利在蜀,江之患在楚,楚之江患,荆郡其首也,监利又荆郡之 最也。”   从1998年6月上旬开始,长江上游普降暴雨。6月27日,位于长江中游 的监利水位高达33.71米,超过设防水位0.21米;   6月28日,监利水位涨至34.50米,达到警戒水位;   7月2日,监利水位猛升至36.71米,超过了1954年的最高水位;   此时,站在监利城边的大堤上,人们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惊心动魄的景 象:郁郁葱葱的防浪林被淹没得只露出树梢,汹涌的波涛正从高出县城 10多米的上空掠过。一柄达摩克斯利剑高悬在监利140万人民的头上,高悬 在一马平川的江汉平原上空。   在监利47.5公里长的荆江大堤、96.45公里长的长江干堤与长江主河道 之间,分布着新洲、西洲等17处大小不等的洲垸。这些洲垸,有的围建于 明万历年间,有的只有二三十年历史。垸内面积近400平方公里,人口近 10万,分别占该县总面积的11%、总人口的7%。   据《监利堤防志》记载,历史上监利段荆江大堤、长江干堤曾留下 45处溃扒口遗迹。新中国成立以来,政府加强了堤防建设,除1954年因特 大洪水奉命在上车湾扒口外,此后荆江大堤、长江干堤监利段无一处溃决。 但是,围建在大堤、干堤之外的大小民垸,由于民堤防洪标准较低,在 1954年、1968年、1980年、1983年、1996年的特大洪水冲击下,均出现了 不同程度的溃口。1996年的那场特大洪水,导致西洲垸弃守、丁家洲漫溃、 西门围堤扒口,老百姓元气至今尚未恢复。   民堤多溃口,除了其标准低是主要原因之外,也与其挡水段过长、不 易集中兵力防守有关。监利沿长江的255公里干支堤中,有150公里堤段挡 水,其中105.4公里由民堤挡着,平时靠荆江大堤和长江干堤挡水的堤段分 别只有8.7公里和35.6公里。也就是说,这里的民堤是直接面对长江的第一 道防线。   湖北省委书记贾志杰在监利检查指导防汛抗洪工作时说:“监利的情 况比较特殊,挡水堤段除了一部分荆江大堤、长江干堤外,大部分都是洲 垸支民堤。但在这里,支民堤和荆江大堤、长江干堤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 一旦支民堤守不住,洪水一冲进来,荆江大堤、长江干堤就要挡水,而荆 江大堤、长江干堤从来没有或者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挡过水,没有经过洪水 的考验,所以一旦承受罕见的大洪水,实在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恐怕也 守不住。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监利守住了支民堤,就是保住了荆江大堤、 长江干堤,这二者是统一的。所以要竭尽全力守住支民堤。”   他还说,“再大的投入、再大的消耗,与溃口倒堤造成的损失相比, 都是个小数字”。   7月2日晚上10点,大雨倾盆,监利县水利局三楼会议室灯火通明。该 县县委书记杨道洲、代县长赵毓清主持召开防汛紧急会议,要求“各级领 导干部牢固树立防大汛、全面防的思想,在确保荆江大堤、长江干堤的同 时,确保丁家洲、三洲联垸、新洲围堤、西洲和血防垸安全渡讯”。   会后,一纸紧急求援电从监利传到了湖北省防汛抗旱指挥部:   “今日20时,长江监利城南水位达到36.71米,预计7月8日将涨至37. 51米,超保证水位0.58米,是有水文记录以来的最高水位,我县的防汛形 势十分严峻。为此,特请示派两个营的兵力支援我县防汛抗洪工作。”   湖北省防总给监利县防总下了死命令,要求严防死守,确保“不溃一 堤,不倒一垸,不损一闸”。监利县防汛指挥部据此分流域下设长江、三 洲、新洲、西洲等10个指挥部,对所有民垸、全部堤段实行全防全保。   顿时,5万干群迅速上场,整险加固、防浪护坡、巡堤查险的战场在所 有堤段全面铺开。由此开始,监利九八抗洪抢险的序幕正式拉开。   7月3日下午,空降兵某部奉命派遣1750名官兵风雨兼程赶赴监利,给 当地万名防汛大军增添了信心和力量。军长李家洪少将表示,子弟兵誓与 监利人民战斗在一,坚决保证监利境内不溃一堤、不倒一垸。   荆江大堤、长江干堤和民堤上,红旗猎猎,“水涨堤高,人在堤在, 誓与大堤共存亡”的标语随处可见。县防总组织的编织袋、沙石、木桩、 浪把等,源源不断送往前线,监利人用拼家当、拼血本的办法与日益上涨 的洪水展开了殊死搏斗。   江水滔滔,赤日炎炎,蚊虫如织,毒蛇出没,在极其艰苦的自然环境 中,军民携手谱写着一曲曲团结奋战的凯歌, 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抢险战斗, 记录着民垸保卫战的辉煌。   7月3日,新洲垸民堤全线告急。晚8点多钟,在隐患最多的十五丈堤段, 江水已与堤面平齐,并有两处出现漫堤,情况万分危急。数千名干部群众 不顾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在低矮堤段抢筑子堤。当天抵达监利的空降兵 某团“上甘岭特功八连”、“红九连”的260多名官兵顾不上长途跋涉的疲 劳,征尘未洗,便加入了加固筑高堤坝的战斗。官兵们喊着号子在堤下取 土、装袋,扛着上百斤重的土袋竞相冲上10多米高的堤面。虽然大伙儿浑 身沾满泥水,手上肩上磨出了血泡,但振奋人心的“加油”声此起彼伏, 大家只有一个念头:水涨堤高,死保十五丈。经过10个多小时的激战,险 情终于排除了。   7月5日傍晚开始的庙岭激战,是继两天前十五丈夜战之后的新洲民堤 上的第二场激战。   面对罕见的重大恶性管涌险情,民工们在专家的指导下加紧堤内围井 导滤,解放军官兵则在堤下水塘边取土,一袋袋背过堤面,实行外帮截浸。 为节省时间,提高效率,下堤时战士们侧着身子顺势“呼拉”一声滑下去。 不一会儿,上下堤道上的草皮全溜光了。于是,官兵们又迅速排成两道人 墙,中间留出一条缝,大家象拔河似的把背土上堤的战士往上拔。战士们 个个光着膀子,满头大汗,时而军歌响起,时而号子震天。民工们夹杂其 中,也不逊色。这次战斗持续到次日凌晨5点方告结束。   现场指挥抢险的监利县委书记杨道洲欣慰地说:“控制住这一重大险 情,不仅救了垸内1.2万名群众、3.4万亩良田,避免了2亿多元的经济损失, 更重要的是保住了荆江命堤,救了全县140万人民。我们要为空降兵请功!”   7月8日上午11时,三洲联垸陈界子民堤出现重大险情,距堤脚150米远 的地方突然冒出一股直径为0.3米、高0.3米的水柱。专家提醒说,如果不 能在五六个小时内控制险情,堤坝很可能发生溃口。   这时,空降兵某部二营正准备开饭的官兵们闻险而动,跑步赶到现场, 与当地干部群众一起抢垒围堰。围堰在垒高,围堰中翻腾出的江水哗啦啦 流出堰外。专家建议说:“赶紧下去挖淤泥!”。连长戴志强便一声令下: “党员跟我下!”。6名战士随之纵身跳进围堰里。   虽是盛夏,江水却依然透心凉,不一会儿,战士们冻得浑身发抖。指 挥长傅先明让人拿来白酒给战士们暖身。喝酒之后,几位战士再次潜入水 中,一锹一锹把淤泥托上来。到下午5时,终于垒起了一个直径4米、高3米 的围堰,基本控制了险情。   7月20日晚8时,8级强飓风卷着恶浪,猛烈撕咬着浸泡已久的血防垸堤 身。6.5公里的血防民堤万分危急。上车湾镇党委书记匡进平带领指挥部全 体干部奋不顾身地穿过浪弧构成的“隧道”,朝最危险的关庙段冲去。看 到被巨浪吞噬了半边的民堤,匡书记拉开撕哑的嗓子喊了起来:“用船堵 浪!”   几个会游泳的民工听到喊声,马上跳进水里将系在江中的3条木船解下, 拉到堤边靠稳。紧接着,上百名干部群众手挽手跳入水中,用身躯挡浪。 堤上,300多民工或抡锤打桩固船、扎浪把,或背土填土。经过半个小时的 紧张奋战,被撕破的半边民堤终于给补了回来。   7月24日,位于监利长江防线最上游的西洲垸水位已高达37.67米,此 时,这里的大部分堤面与江面距离不足0.3米,有些段面早已是子堤挡水。 由于西洲民堤堤身低矮,基础薄弱,在1986至1996年10年间,就出现溃口 5次。在不足7公里的堤面上,便有内脱坡、管涌、浑水漏洞、清水漏洞、 浪坎等重大险情10多处,可谓千疮百空。   为迎战新的洪峰,当地防汛指挥部组织了上万名民工上场,筑“笼子” 抬高堤身。民工们挖、搬、垒、捶,有条不紊,层层垒起的编织袋“笼子” 结实坚固,密不透风。   巨浪在拍岸,水位在上涨,但堤也在加固,土也在增高。   西洲垸,1974年围堤垦荒后渐成垸落,现有耕地面积4500亩、600多人 口。有人曾问西洲防汛指挥长秦明福:“就这么个弹丸小洲,为何要投入 这么多人力、物力进行抢险?”   秦回答说:“西洲是蒋省长视察过的地方,保住了西洲,就是县委向 省委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就是实现了我县今年防汛不倒一垸、不溃一堤 的庄严诺言。”   在1996年的特大洪水中,西洲垸遭受了毁灭性溃口。这年冬季,湖北 省省长蒋祝平冒着寒风霜雪走进这里的农家问寒问暖。1998年7月4日,蒋 祝平到监利检查指导防汛抗洪工作时特地再到这里。他走在满是泥泞的民 堤上,嘱咐陪同的当地官员说:“我们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确保西洲的安 全,不能让老百姓遭三年两水之苦了。”   在此后一个多月时间里,干群们全力以赴保卫家园,付出了汗水、鲜 血乃至宝贵的生命。   指挥长秦明福、李元喜从到西洲指挥部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一步。 每当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他们总是站在风雨江边查看险情,他们身上总 是湿漉漉的,不是汗水就是泥水、雨水。   指挥部的干部许彦昌昼夜巡堤查险,脚上打起了无数个大血泡。但他 用牙签把血泡挑穿,挤出脓水,又继续奔波在堤上。   村民姜亚伢在抢险中,一只脚被啤酒瓶划开了一道八寸长的大口子, 鲜血直流。但他仍然坚持不下火线,最后被干部派人强行抬下大堤。   家庭妇女刘幺姑,与男劳力一起参加抢险8个小时后搭车回家,不幸从 车上摔下身亡,为保卫西洲献出了33岁的生命。   然而,苍天作孽,暴雨不断,洪水加剧。历经3次洪峰考验,在苦守了 近40天之后,为了确保大武汉和江汉平原万无一失,未被洪水冲开的监利 西洲垸、新洲垸、血防垸和三洲联垸不得不相继奉命弃守,在8月初扒口行 洪。   监利县保卫长江的第一道防线终于完成了它们的抗洪使命。   防线虽弃,精神未泯。那被江水湮没的每一段民堤都记录着监利人民 抗击洪水的信心和勇气。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三章· 第二节 不屈不挠的土地   这是一方饱受水患的土地。   这是一方与水患搏斗了千百年的不屈不挠的土地。   湖北省石首市位于鄂中荆州地区南部。奔腾澎湃的长江,横贯全市, 东流入海。荆州四口中的藕池、调弦二口自此南下洞庭。纵横交错的江河, 在石首市形成星罗棋布的堤垸。据统计,石首市现有干、支、民、围垸 29个,堤防总长450多公里。这是全市64.63万亩农田和63万人民生命财产 的安全屏障。   但千百年来,这方土地饱受着洪、涝、旱等自然灾害的侵蚀和肆虐。 据《石首县水利堤防志》载,仅仅自清道光26年(公元1846年)到宣统元 年(公元1909年)间,石首便经受水旱灾害19次,平均3~4年一次。民国 时期的38年间,发生重大水旱灾害21次,平均1.8年出现一次,而其余年景, 均有轻灾。解放后的1949年8月至1983年,发生重大水旱灾害19次,也是平 均1.8年出现一次。   1998年夏秋之交,汹涌的长江第一次洪峰,一路咆哮,一头扑进九曲 回肠的下荆江。转眼间,石首市北门口的水位便平了1954年的最高记录。 紧接着的第二次至第八次洪峰,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断刷新历史记录, 创下新高。   告急、父父父父父!   抢险、乔乔乔乔乔!   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石首,这方饱受水患的土地,带着满身的创伤, 与世纪洪水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1998年7月3日下午2时20分,小河口镇的洪水水位首次超过1954年的最 高记录,达到39米。洪水冲破层层自然屏障后,漫上近20年没有挡水的3. 5公里长的张智垸北堤,并迅速爬升,对垸内1.4万余人民的生命和财产构 成巨大的威胁。   从各段面抽调来的500民工迅速集结,跑步向北堤进发… 。   沿堤农户的老人妇女也迅速行动,将家里能够搬动的一切物什拼命向 堤上转移。洪水也似乎要抓住这一难得的机会一抖威风,呼啸着从堤脚冲 上堤面。   “北堤北头堤面全部漫溢,洪水正滚过内坡,涌向垸内!”   “梨园内垸大脱坡,堤身危父!”   “胡家潭子出现翻沙鼓水,水头已冒出潭面!”   “董家台发现浑水漏洞!”   …    一场人与洪水的时间争夺战已进入白热化。任何一方的迟钝就意味着 另一方的胜利。石首市防汛指挥部副指挥长文艺、管于富一头扎进凄风沥 雨,冲进缓慢移动的人流,然后振臂一呼:“再犹豫只有死路一条,为保 卫家园,跟我来!”   泥水中的脚步声由凝重而轻快而激越,在夜空中滚动、震荡,盖住了 肆虐的暴风雨的怒吼和暴戾的洪水的嘶鸣。   抢险队伍一路急进,一路布防。进入漫溢堤面的民工,立即与洪水展 开“白刃战”。垸内取土已来不及,民工们便开挖大堤内坡的土装袋,抢 筑止水堤。   铁锹在夜色中闪烁,人群在水的世界里奔跑。堤面上堆放的木框、家 具等呼啦一声便被掀进激流,而那一袋袋的粮食,一床床的棉絮与装满泥 土的编织袋一道,组成了最初的止水堤。   5厘米、10厘米、20厘米… ,42厘米!疯狂的洪水猛涨、暴涨、疯涨。 然而,水涨堤长,堤面的僵持为堤内的整险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倏忽间, 3.5公里长的北堤全部牵上了电灯,用塑料盆做的灯罩在风雨中摇曳,灯光 下滚动的人影闪忽,一车车的砂石料被匆匆运往各整险地段。胡家潭、姜 家潭,这两个历史上溃口形成的深潭,当夜又重现了热闹场面。堤面人声 鼎沸,机声轰鸣,潭边一袋袋的砂石料通过由无数双手组成的传送链,投 进出险口。一次整治不成功,又来第二次,第二次仍不彻底,再来第三次。 每个险口最少填进了8立方米以上的砂石料。   什么时候东方露出了微曦?没有人在意。当人的视力能够看清洪水拍 岸的水线时,现场每个人的心仍然揪得紧紧的。“涨、照照照!还要涨多 久?还要涨多少?”人们的心里都没有个准数。上游洪水的强劲下压,下 游洪水的死劲顶托,使小河口镇江段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储水罐。   究竟填进去了多少土方,没有人能算得清楚,看得见的情景是,一座 300多米长、100多米宽的高台,被挖成了一口深深的池塘。曾经不可一世 的洪水,终于俯首称臣。   8月23日,长江石首市北岸大垸乡合作垸焦家铺堤段发生特大崩岸险情。 这是今年长江入汛以来仅次于九江溃口的又一次特大险情。一条长120米、 宽40多米的崩塌直接危急堤身,崩坎深达16米多,且崩塌反复发生,荆江 大堤万分危急。   险情发生后,广州军区某集团军汽车营500多名官兵,急驰险情现场火 速增援。30名官兵跳入激流排成一道人墙,其他军民抢筑护垸,遏制崩塌。 同时,20多艘铁驳船昼夜不停地调运石料,船载挖掘机扒开伸向横在堤前 的一段废堤,以拓宽水面,减轻激流对崩岸的压力。   经过连续28小时的奋战,3000军民成功地抢筑起一道高1.5米、长 300米的堤坝,暂时控制了险情,但超高水位激流并没有缓解,更严重的崩 塌随时可能发生。   8月25日下午1时30分,还是在焦家铺,石首市堤岸再次发生特大崩塌 险情。崩岸长达90多米、宽40多米,崩塌点最窄处离大堤仅15米,直逼长 江干堤。而且整个堤段上老险恶变,干堤清水漏洞、散浸、管涌等险象环 生,石首市大垸乡、新厂乡、横市镇与长江干堤相连的堤段相继告急。   驻守石首的湖北省、荆州市和石首市领导紧急指挥武警荆州一、二支 队官兵和大垸乡2000多名抗洪群众,抢筑崩岸护堤。   14时20分,广州军区某集团军某部汽车营全体官兵接基地指挥部的紧 急命令,火速奔赴险情地段。   “共产党员跟我上!”汽车营长大喊一声后第一个跳进齐腰深的洪水 中。30多名党员齐刷刷地跟着跳了下去。他们手挽手,肩并肩,筑起了三 道坚不可摧的挡水人墙。   此时,水上、堤上、堤下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战士们看到共产党 员把危险留给自己,把方便让给别人,个个表现得十分英勇。他们飞锹装 袋,扛着土包冲上大堤。飞卷的浪头不时撞击战士们的身躯,但他们挣扎 着与风浪作顽强斗争,在水中拼搏了近4个小时,谁也来不及喊一声累。   深夜12时05分,一个浪头猛扑过来,新筑的子堤又有一处溃口。堤上 的群众高喊:“这里危险,解放军快跑啊!”。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 汽车营排长唐吉忠第一个挡住溃口,大声呼叫:“快背沙袋来。”。30多 名官兵筑成人墙连环扣,挡住汹涌的洪水。   喷涌咆哮的洪水回流,将一段长30米的干堤堤基掏空,眼看就有倾覆 的危险。   一袋袋编织袋投下去,没有一点反应。面对特大险情,现场指挥抢险 的河道管理专家们确认了“抛石固脚,投袋填堵,垒堆子堤拦截洪流”的 方案,而且只能用每袋能装200公斤砂石料的麻袋,不能装泥土。   瞬间功夫,官兵们迎难而上,块石如雨点般紧急抛掷,战士们背着 200斤重的石袋直不起腰,仍然快步小跑。连长黄坚生搬运碎石袋将腰扭伤, 险些跌入水中;教导员谭国成和大家一道不顾坡陡路滑,一路小跑,往返 扛袋,一身水,一身泥,摔倒了又爬起来;王营长一天一夜没有合眼,极 度疲劳,声音沙哑说不出话来,但他仍吹着哨子,打着手势,坚守在阵地, 冷静果断地指挥战斗。   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经过13个小时的奋战,终于控制了干 堤崩岸的重大险情,用血肉之躯誓死保卫了焦家铺干堤。   8月30日凌晨2时35分,石首市防汛指挥部和某师基指命令:为了根治 焦家铺堤岸崩塌的重大险情,背水一战,合龙焦家铺新筑子堤,拦截激流, 确保干堤安然无恙。某师抗洪抢险突击队,接到迅速移防的命令后,顾不 上连续奋战的疲劳,直奔险情地段,第三次与洪魔的战斗又在焦家铺拉开 了序幕。   12时48分,一条长800米的人工屏障紧紧地把汹涌的洪水扼守在子堤外, 桀骜不驯的滔滔江水终于乖乖地顺东而下,险情被彻底排除,焦家铺16万 群众的生命和财产转危为安。   在焦家铺等堤岸抢险的同时,石首市灾区街头,普通百姓们却过着平 静的生活。   石首市的笔架山下有一片拆除旧楼后的水泥地基,每晚8时以后,这里 成为人们吃烧烤、喝啤酒聊天的消夏夜市。一天晚上,十几个人围坐在两 张餐桌旁喝啤酒,热闹地谈论着解放军抗洪的事。他们中有四五十岁的中 年人,也有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一位二十多岁,光着上身的小伙子说得很激动:这几天,我在大堤 上参加抗洪,那活儿真累。可人家解放军干活就没个叫苦叫累的,真是特 殊材料制成的,不服气不行。一个当兵的,抗洪能顶咱两三个老百姓。扛 泥袋,每袋百多斤,咱这些人扛几袋就想歇一歇,可人家当兵的一口气能 扛几十袋不歇脚,脚下还“叭叽叭叽”地一个劲儿地跑。一说堵漏排险, 不管风多大,浪多高,水多深,当兵的眼都不眨一下,“扑嗵扑嗵”地就 往水里跳。过去讲解放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咱还怀疑那只不过是喊口 号罢了。看了解放军抗洪抢险那个拚劲,心里才真服了!   一个40多岁的人接着话茬说:我们石首这地方,打解放后还从没住过 军队。这回发大水,解放军1万多兵到石首来抗洪,这下可让我们亲眼见识 了解放军。我们石首市境内的长江干堤加支堤有440多公里,其中有220多 公里是靠大堤上新筑的子堤挡洪水的。这些子堤,大部分是解放军修起来 的。一处处堤坝眼看要垮了,是解放军拚死拚活保住的。   有人插话说:想起解放军在抗洪抢险中吃的那些苦,他们在部队,老 百姓要厚爱他们;就是退伍了转业了,咱们也得对他们高看一眼。   一天深夜,石首市的一个通宵美食城里,只见10来个刚从大堤上抗洪 归来,衣服上还满是泥浆的青年人正一边吃夜宵,一边聊天。   “黑白轮班连着干了一个多月,累得真够呛。”   “那你不会下堤来歇几天?”   “不行。单位的头头们都上去了,我们这些小萝卜头还有什么说的?”   顺着话茬儿,他们谈起了对领导干部、党员的看法。他们说,别看那 些领导,有人平时的确不咋样,可这抗洪,一个个都真像那么回事。特别 是“责任状”往那一摆,“生死牌”往那一插,真让那些当领导的不敢稀 里马虎了。因为,他负责的那段大堤,要真出了问题,就要摘他头上的乌 纱帽。这招就是灵。我看这招也可用到平时去。当头头的,你领导的单位 工作上不去,你那个企业经济指标完不成,还乌纱翅一晃一晃地易地做官, 真不像话!像这次抗洪,你负责的这个堤段决了口,还能再把你放到另一 个堤段去当抗洪指挥官吗?这次抗洪,不管平时敬业精神怎样,能力如何, 哪个领导干部都能以“拚了”的劲头去干,谁负责的堤段也没决口,关键 是当官的头上有“紧箍咒”。“小酒”不喝了,麻将不搓了,办事不拖了, 真有点像个公仆的样子了。   还有不少人谈起抗洪中的共产党员,话语间无不流露出敬佩之情。他 们谈到,别看有些党员平时和普通众没什么两样,可到了抗洪抢险这样的 关键时刻,党员就是党员。人家把党员红袖章标志往臂上一套或者把“党 员突击队”的大旗一挥,真是吃苦在前,冲锋在前。要是在平时,全国几 千万党员,都像在抗洪抢险中这般样子,那么,共产党员的形象一定能像 战争年代、解放初期那些年月一样高大。   一场场的恶仗打下来,石首人民死守住了自己美丽而富饶的家园。在 这块不屈不挠的土地上上演的一幕换抗洪抢险活剧所迸发出的精神,不正 是我们民族的精神与希望吗!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三章· 第三节 “湖南第一险”   团洲垸,北靠湖南省华容县城,南接岳阳钱粮湖、君山、建新农场, 素有“湖南第一险”之称。它短短的21公里临湖大堤不仅守护着3.7万亩肥 沃棉田、工农业总产值超亿元的团洲乡,同时也是一城三场50多万亩耕地、 近百万人民生命财产的第一道屏障。   1996年7月19日,肆虐的洪水吞噬了整个团洲乡,接着,钱粮湖农场变 成了一片汪洋。噩梦刚刚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饱受洪灾之苦的团洲人又 一次面临着洪水的威逼和胁迫。   面临世纪洪水,湖南省委、省政府领导指出:湖南决战在岳阳,岳阳 决战在团洲。岳阳市委书记张昌平坐镇团洲指挥抢险。在前线召开的一次 营连干部会上,张掷地有声地说:“从现在起,我不走,谁也不准走。城 陵矶水位不退出35米,我不离开团洲。”   “人一个,堤一段,命一条”,死守团洲并非一项轻松的任务。团洲 垸21公里长堤70%是沙基堤,全乡7处闸口有4处是省里挂号的险闸,15公里 湖堤迎风挡浪,如遇6级大风,就有不测之险。1996年团洲溃垸之后,国家 和当地曾投入1000多万元建设堤防,其中7000米大堤填至40米宽。在团北 村原溃口处,510米的新堤加宽达50米,堤上还加筑了1.5米高的子堤,堤 外平台用石块压住,并且有一个独立连在此镇守。   7月25日上午9时,武警湖南总队一支队、三支队、长沙市支队的 1100名官兵奉命赶赴团洲,他们首先要赶在洞庭湖第二次洪峰到来之前, 用36小时完成5万立方米的固堤任务。三支队二大队队长杨志军这次已是两 赴团洲。7月初在参战之前,他因痔疮和肛门脓肿住院手术治疗。但当他得 知部队参加抗洪抢险的消息后,不顾医生的劝阻,在肛伤未愈的情况下提 前出院,带伤奔赴前线。在团洲抗洪抢险的20多天中,他每天都要在放有 药物的水盆里坐盆治疗3、4次,然后上堤查险、抢险。7月28日11点50分, 团洲团胜闸发生管涌,险情重大。当时,卫生员正在给杨进行治疗。杨接 到命令后,立时起身,让卫生员用沾上酒精的棉球夹在伤口处,然后便组 织部队赶赴团胜闸救险。   7月27日,洞庭湖第二次洪峰紧逼团洲,洪峰水位高达35.83米,超过 历史最高水位1.01米。团洲21公里的大堤,一天之内出险23处。次日上午, 暴雨和7级大风席卷团洲,电闪雷鸣之中,惊涛拍岸,2米多高的大浪不断 扑向堤身。   在此紧急关头,湖南省委书记王茂林、省长杨正午、省委副书记储波、 省政法委书记李贻衡、省军区参谋长罗学平等齐聚团洲。在此之前,储波 与李贻衡已经6赴团洲,现场指挥抢险救灾。张昌平说:“团洲可是岳阳抗 洪的‘多米诺’头块骨牌,一垸动摇,全盘受损。为了守住这里,我们一 定要倾尽全力。”   那时,东部堤段出现60米滑坡险情,张昌平一边在现场指挥,一边扛 起近百斤重的泥沙袋向堤坡上的彩条布压去。为使堤身免遭风浪摧击, 53岁的乡干部毛绍同、团胜村支书毛爱民第一个跳入波涛翻滚的洪水中。 接着,3000多村民在领导干部的感召下,也纷纷跳入洪水中,手挽着手, 肩并着肩,用血肉之躯阻挡着洪水和波浪的侵袭。村里的妇女们也闻讯赶 来,她们趴在泥泞的堤面上,紧紧拉住水中群众的手。   3个多小时就这样在风雨中捱了过去。终于,雨歇风停,又一次波澜壮 阔的画面铭记在团洲人的心中。   7月31日下午2时半,团东电排200米处大堤又一次出现严重滑坡。武警 三支队的370名官兵火速赶赴险段,他们兵分两路,一路人马在大堤上搬运 砂石袋,加固堤坝外围,一路官兵跳入湖水中,用砂石袋填压堤坝圈。7个 小时内,他们一共搬运、填筑砂石480多吨。连续的苦战刚刚结束,他们又 响应省委、省政府号召,决战72小时,再次抢筑了近3公里的防浪堤。当他 们疲惫地瘫倒在大堤上时,他们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节日— “八一建军节”。   8月3日上午,国家防汛抗旱指挥部副总指挥、水利水电部部长纽茂生 亲切会见了保卫团洲的1200多名武警官兵,他称赞并勉励官兵们说:“战 斗在团洲抗洪抢险的这支部队是一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队伍,为 全省全市的抗洪抢险战斗作出了自己的贡献。目前洞庭湖区仍维持在高洪 水位,大堤仍处在危险之中,抗洪形势仍然严峻,希望大家发扬我军不怕 艰苦,连续作战的顽强作风,戒骄戒躁,夺取今年抗洪抢险的全面胜利。”   汛情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守护大堤就是保卫自己的家园。   年已65岁的团南村村民江溶丘并没有防汛任务,但是,听着“哗哗” 的雨声,他也在家里坐不住了。7月4日晚上,当狂风暴雨席卷着黑夜中的 团洲垸时,他提起两盏马灯,吆喝着左邻右舍4名青年,急速向雨幕中奔去。 有着多年防汛经验的江溶丘知道,狂风暴雨的夜晚,大堤最容易发生险情。 他安排4名青年沿着大堤一路巡查,自己则走到堤脚下的棉田里,趟着没膝 的积水观察险情。就这样,一直巡查到凌晨3点多,老人才放心地回去休息。   7月28日深夜,又是一个狂风暴雨之夜。正在团北村2组守护大堤的村 民杨三和忽然发现堤脚下有一窝水,开始,他以为这是一处散浸,谁知几 锹下去,里面顿时流出浑水。他马上招呼同组的村民前来帮忙用沙卵石堆 压,但是,险情仍然没有被制止,反而越来越严重,并开始出现大堤崩塌 现象。杨当即踏入浑水中,用双手挖出泥块,加紧疏通导滤沟。不知干了 多久,险情终于被排除了。杨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28岁的杨自从防汛以来,两个多月没有离开大堤一步,他家里的18亩 棉田早已全部被淹,8岁的女儿也托付到外婆家。岳阳市委书记张昌平听说 他的行为后,十分赞赏他这种舍小家、顾大家的忘我精神,并亲自担当他 的入党介绍人。7月30日,在抗洪大堤上飘扬的党旗前,杨举起右手,握紧 拳头,庄严宣誓,实现了他多年的愿望。   7月底的7级大风席卷洞庭时,团结村10组堤段急需大量的护坡设备, 但是,当时彩条布难以及时送到。这时,已经转移到大堤上的团东村10组 村民谭腊梅、罗爱兰妯娌急中生智,风风火火地跑回堤脚下的家中,将家 里的棉梗搂上堤来,阻挡风浪。团东村8组60岁的陈凤姣老人也赶紧招呼在 家的妇女儿童们拿出家里的棉梗上堤防浪。顿时,沿途1200多米的堤段内 聚集了300多名妇女儿童,他们有的搂棉梗,有的帮忙打防浪木桩。   风浪依然考验着顶风斗浪的人们。团建村16组组长徐红林被一个巨浪 卷入了湖水中,前来送饭的一位妇女看见这一情景后,几步冲下堤坡,伸 手抓住了徐的一只手,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为了充分发挥护浪林的作 用,村里决定将沿岸的树枝砍断,以缓解风浪对大堤的冲击。团东村4位村 民主动请战,划着小船在险象环生的波涛中奋战了一个下午。等回到村里 检查时,他们才知道全都染上了急性血吸虫病。   8月19日,超高位水位再一次威逼团洲。当天,团洲3000多军民挥汗如 雨,加固、整修子堤12000多米,将子堤高程加到36.80米,另外加固防浪 堤坡14000多米。与此同时,他们水陆兼顾查险处险,63条小船在7600米长 的水面附近不分昼夜地巡查,大堤上16米1人负责检查导浸沟,同时每班 15人整体排查,一天排满8班,轮番巡查。当天夜里,一处20多米长的裂缝 滑坡被他们及时发现,军民联手奋战2个多小时,终于化险为夷。   经过两个多月的高水位浸泡,团洲大堤已是伤痕累圹,体无完肤。尽 管这段大堤单薄、瘦弱、含沙量大,但是,在镇守团洲的军民顽强守护下, 大堤依然傲对洪水,巍然挺立。   这里的人们清楚地知道,98年洪水水位比两年前高出1米多,但是,大 堤却经受住了考验,家园没有遭受洪水的侵袭,而且他们迎来了抗洪斗争 的最后胜利。   8月底,当武警官兵们班师回营时,团洲垸的乡亲们情不自禁流下了热 泪。他们说:“是你们保护了我们的土地和家园。没有你们,我们的抗洪 抢险斗争会更加艰难。”(第三章完)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四章· 第一节 含泪弃三洲   “砰,砰”,两声沉闷的枪声回响在湖北省监利县抗洪抢险前线。   70多名当地农民手持铁锹、木棍,聚集在大堤上,阻挡着公安干警前 来决堤。公安干警不得不鸣枪示警,橡皮子弹将一位50多岁、一位30多岁 的村民击伤在地,打伤了他们的眉额与嘴唇。老百姓不知道开枪用的是橡 皮子弹,因此导致了更激烈的冲突。   枪声响起时,围垸内的稻田里有几个村民正在收割尚未成熟的稻谷, 大堤上的一位村民将没有开苞的棉桃摘下晒在堤上,希望还能收获一点棉 花。距两位村民受伤倒地的地方不远,一群村民被几名公安干警拦阻在大 堤上,许多村民不明真相,高喊着:“快去看看吧,公安开枪打人了!”   紧接着,4名公安干警抬着一个满脸鲜血的村民匆匆跑过来,也不知那 人是死是活。   1998年8月9日中午1时50分,在湖北省监利县孙良村八姓洲的哨棚大堤 上,并肩与洪水作战了40多天的村民与公安干警第一次发生了相互可以理 解的激烈冲突。30多名公安干警知道,自己的每一锹土挖下去,民堤内的 三洲围垸很快便将变成一片汪洋。   一位70多岁的老大娘冲过拥挤的人群,躺倒在干警们开挖的决口上, 死活不让干警们的铁锹铲落在大堤上。干警们只好放下铁锹,把老太太搀 扶起来,好说歹说把她劝走。   从8月7日开始,湖北省防汛总指挥部迫于荆江水位居高不下的现状, 终于下达了主动弃守三洲围垸的决定。三洲围垸是监利县最大的一个民垸, 总面积为186.13平方公里,居民近6万人,可蓄水近10亿立方米。该民垸南 面隔江便是湖南岳阳的洞庭湖,北面是长江干堤,它是亚洲规模最大的淡 水白鲳等四大家鱼种资源库。就在决堤的前一天晚上8时,监利县长江水位 高达38.14米,超警戒水位3.64米,超保证水位1.57米。9日上午8时,监利 水位又继续上涨,高达38.16米。   从7月初第一次洪峰经过监利,该县便把三洲围垸作为确保的7个民垸 之一重点防守。8月5日,在相继主动弃守新洲、西洲、血防3个民垸之后, 长江水位并未回落,反而因第4次洪峰的到来持续上涨。   面对这种局面,为确保荆江大堤、长江干堤以及洞庭湖、武汉三镇的 安全,弃守18年没有被洪水侵袭的三洲围垸就成了一种必然。这对接到命 令的该县任何一位决策者来说,都并非一种轻松的举动。因为该垸的直接 损失至少在5亿元以上。何况,这个围垸的民堤在垸内村民的护守下,一直 固若金汤,极少发生险情。   8月8日下午2时许,监利县防汛指挥部接到省防总的命令后,立即召开 紧急会议统一思想,研究如何迅速执行命令。监利县县长赵毓清请示荆州 市委书记刘克毅说,三洲联垸交通闭塞,只有一条盐尺公路可以疏散转移 当地民工和群众,当天完成扒口行洪任务十分困难,是否能将时间延迟到 第二天上午。刘说:“一定要按命令的时间执行到位,扒口行洪不得动摇。”   下午4时许,赵赶到三洲联垸防汛指挥部,与指挥长彭小平一起组织群 众撤退。直到晚上10点左右,转移工作才基本完结。但这时,防汛指挥部 已被上千群众围困,群众砸坏了指挥部门前一些船只的船身和玻璃。离县 城约70公里决堤处的近400名村民也自发集合在民堤上,坚守到第二天早上 6点多才回家休息。一位村民说:“我们能守住大堤。现在子堤上的2000多 个编织袋都是我们自己拿出来的。”   9日凌晨,监利县水利局防汛值班中心二楼会议室依然灯火通明,县委 常委会正在这里紧急召开。当地县委、县政府领导一致表示要坚决执行扒 口行洪命令,并确定9日12时整扒开三洲围垸。   但是,原计划在中午12时的决口,由于村民与干警之间的争执,又拖 到了下午2时许。一些村民甚至屈膝跪了下来,哀求不要决堤。一个月前还 在武汉做生意的村民高章琨听说家乡遭受水灾后,放下生意便赶回八姓洲 家乡参加抗洪抢险,他16岁的儿子也一同随他上阵。“本来以为快坚持到 最后了,”他忧伤地说:“没想到家里还是要被淹掉。”   现场的一位记者问他:“县里、乡里没有给你们做工作吗?转移村民 的时候你们不是都没有意见吗?”   他说:“我们也懂舍小家、保大家这个道理,可真到要决堤的时候, 我们哪里舍得呢?那里面就是我们的家啊!我们不是保不住大堤,眼睁睁 看着洪水把家淹了,谁不心疼?”   他与几十名村民冲上大堤,试图阻止决堤的人们。现场指挥决口的监 利县副县长易贤清和负责疏散群众的县公安局副局长陈德喜受到了村民的 围攻和谩骂,但是,他们始终在耐心劝说着激动的村民。最后,站在冲突 现场的一位记者也忍不住高声喊起来,劝导村民说:“大家为了全局,舍 弃自己的小家。我们会把你们作出的巨大牺牲告诉全国人民。全国人民会 记住你们作出的牺牲。”   那时,酷热的阳光照射在波涛起伏的江面上,大堤上的空气一时似乎 凝结了。村民们疲惫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汗水流淌在他们铁青的面庞和 身上,反射着晶莹的阳光。他们的眼睛有些茫然和呆滞地望着将要决口的 大堤,满含着某种希望。堤下望不到头却快要成熟的稻谷则在微风中摇曳, 一点也不知道它们将要面临的灾难。   3点零5分,宽阔的大堤终于挖开了一道缝隙,浑浊的江水涌过来,穿 越堤面,向垸内流去。村民们又一次冲动起来,他们扛着盛满泥土的袋子, 挥舞着铁锹和铁铲冲向决口,试图把决口重新堵起来。干警们再一次拥上 去劝阻村民,把他们拦阻在距离决口不到3米远的地方。   站在决堤处的子堤上望去,宽阔的长江对面便是湖南岳阳,清晰可见, 近在咫尺。一些村民恨恨地对公安干警说:“你们是湖南人吧,你们怎么 不到江对面去决堤?”   5名干警跳入江水中,扒开阻挡着江水的子堤。决口一尺尺地在加宽, 江水漫过堤坝,渐成急流,滔滔如涌,奔泄到堤垸内。那位70多岁的老大 娘哭喊着奔跑过来,如同失去了亲人。   冲突中,村民们失去理智地要把柘木乡乡长张云山拉去当人质。张哽 咽着说:“我不愿意扒口。可作为共产党员,我只能服从命令。群众围攻 我、骂我,我都没有意见和怨言。我们都知道,扒口是为了更多人的利益。 看着老百姓流泪,我也一样心疼。他们在大堤上坚守了40多岁个昼夜,我 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易副县长站在决口边,一点也不在意奔腾的江水冲刷着自己的鞋子和 裤脚。当记者要采访他,让他说说感想时,他摆摆手,用低沉的声音说: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下午4点多,决口扩展到4米左右。江水冲下堤坡,沿堤10多米高的无 数棵白杨树和10多万亩良田渐渐受到江水的浸湮。站在决口边的村民久久 不愿离去。   当天,监利县县长赵毓清向荆州市纪委、荆州市委书记和市长写了一 份说明情况,他说:“我在执行省市防指关于三洲扒口行洪命令的过程中, 态度是积极的。但实事求是地说,也不是没有一点想法。看到四、五万群 众几十年的积累毁于一旦,我们四十多天的艰苦防守前功尽弃,我感到痛 心。尽管我们作出了很大努力,但由于种种原因还是没有按时完成省市防 指的命令,我作为县防汛指挥部指挥长负有不可推卸的作用。至于有的同 志背后向省市领导打我的小报告,指责我故意拖延扒口行洪时间,我不想 作任何解释。”   8月11日,唯一一篇关于三洲围垸扒口行洪的报道刊登在《中国青年报》 上,监利县委、县政府将这篇报道复印了100份,并特意向该报写来一封言 辞恳切的感谢信,感谢报道出了当时的真实情况。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四章· 第二节 记忆中的家园   1998年8月5日凌晨1时许,湖北省石首市市委书记易法新和市长张永林 隔着一根电话线,双双哽咽着对泣。半晌,易法新费劲地憋出半句话:“…… 为了顾全大局,我们忍痛也要执行命令……。”   这半句话,外人也许还一时听不太懂,但对身高1.8米的大个子市长、 市江北防汛指挥部指挥长张永林来说,已经足矣。   “该来的终于来了!”张喃喃自语,瞬间竟泪流满面。   “终于来了”的是这样一份明传电报:   “石首市防汛抗旱指挥部:   接省防指命令,为降低荆江洪水水位,特命令你部于8月5日13时将六 合垸破口行洪。5日23时将永合垸破口行洪。……同时,张智垸要迅速转移 人口,做好破口行洪的各项准备工作。   请将执行情况速告我部。   荆州市防汛抗旱指挥部   1998年8月5日”   不等市长兼指挥长张永林念完电文,石首市江北防汛指挥部里已是哭 声一片。辖六合垸、永合垸和张智垸的小河口镇镇委书记张家范更是嚎啕 大哭。   破口行洪意味着石首人民死保死守了1个多月的小河口镇,即将沦为一 片泽国。而为了守住小河口,自长江6月29日入汛以来,石首市仅耗费的防 汛物资就价值2000多万元。1000多名各级干部、万余名民工和100多名工程 技术人员,在64公里长的防汛大堤上,全面筑起了一道宽1米、高0.5米的 子堤,并先后排除大小险情1500多处,其中,共战胜重大险情68处,处理 大小溃口19处。   据《石首市水利堤防志》载,张智垸地处长江左岸,为清朝湖广总督 张之洞亲令挽筑,因“之”与“智”谐音,去掉“洞”字后而得名。   张智垸全垸自然面积15平方公里。永合垸创挽于1830年,原为永锡和 合兴两垸,后将两垸合并,各取一字为永合,寓永久相合之意。永合垸自 然承雨面积33平方公里。六合垸位于长江北岸,四面环水,于1959年围挽 成垸,全垸自然承雨面积15.7平方公里。   辖六合垸、永合垸、张智垸等十几个民垸的石首市小河口镇,耕地8万 多亩,人口45000多人。这里曾是石首市最富裕的乡镇之一,盛产水稻和棉 花。弃守小河口镇,“至少损失8个亿。”市长张永林说。   尽管如此,仅仅在接到明传电报15分钟后,张永林即强忍泪水,对防 汛指挥部的各位副指挥长说:“作为指挥长,我对不起小河口镇人民。但 为了长江干堤的安全,为了江汉平原的安全,为了武汉三镇的安全,为了 保大局,我们舍弃小家也是值得的!”   坐镇石首市指挥抗洪工作的湖北省委常委缪合林多次“开导”张永林: “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不死人,就是胜利。这次石首人民为保全局作出 的牺牲,荆州人民不会忘记,湖北省人民不会忘记。”   终于到了破口行洪的时刻。在破口现场,还是有一些小河口镇的老人 想不通,他们齐刷刷地跪下来请求执行破口任务的武警战士:“这里有我 们几代人积攒下的家产啊!你们能不能跟上面通融通融,不破口行吗?”   然而,汛情就是命令,军令如山倒。武警战士们一面一而再、再而三 地劝说,一面还是举起了沉重的铁锹,艰难地挖了下去… 。   一瞬间的功夫,滚滚浊流挟裹着巨大的咆哮声,从几米高的落差上倾 泻而下,186平方公里的小河口镇成建制地沉没,45000多曾经拥有温馨、 殷实与眷念的小河口人,从此沦为失去了家园的灾民。   这是1998年长江大水中最悲壮而惨烈的一幕之一。   在荆江石首段的调关矶头一眼望去,打着旋涡的长江水从小河口镇仅 存的一片树梢上掠过,江水挟裹着木板、凉席、麻袋等农家日常物什滚滚 东去。三三两两身穿橙色救生衣的小河口镇灾民,徘徊在调关矶头,眼巴 巴地寻找着记忆中的家园。   在这里,长江变成了大海,浑黄的江水一望无际,民垸与长江已浑然 一体,只有那几颗在江水中极力挣扎着露出一抹绿意杨树在提醒人们,这 里依然还有顽强的生机——小河口镇全镇几乎已见不到一寸还露出水面的 土地。   搭乘冲锋舟绕道最先溃口的建设垸、天星洲进入张智垸。靠近张智垸 大堤,隐隐约栽在浑黄的江水中可见编织袋装土加筑的子堤。水流平缓, 垸内垸外已没有了落差。昔日美丽整洁的小河口镇区,已成为一座狼藉不 堪的水城。电线、电话线乱七八糟地散苍在水面上,成为船只航行的障碍 物。   临近镇区,一位老人大喊冲锋舟减速,他可能是担心快速行驶的冲锋 舟带起的大浪倾覆他赖以存身的小木棚。其实,那小木棚已经倾斜,老人 身穿短裤衬衫,只身呆在木棚旁由两个汽车轮胎捆绑成的筏子上。已届秋 凉,老人定然感到了一丝寒意。   船行镇区,昔日整洁的街道如今已变成混乱不堪的水道。两旁稍矮的 平房已经没顶,高的也只有一角屋檐露出水面。6米高的电线杆如今只剩下 一小截露出水面的灰白的杆顶。船上的人不时得低下头甚至伏下身子以躲 避几乎贴近水面的各类电线。沿途有些灾民兴奋地招着手,也许他们已经 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外面来的人了。   昔日庄严的镇委机关办公大楼,如今只有半截露出水面。小河口镇的 领导们曾经在这里指挥全镇人民建设家园,保卫家园。如今,这里却是浊 浪一片,连高大的门牌也已全部被淹。在这里,人们真切地感受到:小河 口镇没了!为了顾全大局,小河口镇人民舍小家,保大家,破口行洪。损 失之惨重,触目惊心。   据当地领导介绍,这次破口行洪,小河口全镇25公里长的柏油路经长 时间的洪水浸泡后将会全部废弃,23座泵站全都被毁,电力和通讯设施全 部损坏。小河口砖瓦厂、自来水厂等骨干企业也未能幸免,全部遭了灭顶 之灾。农业绝收,渔业损失十分惊人。全镇150户养鱼专业户,户平损失不 下10万元。而房屋和灾民家庭财产的损失,现在则根本无法计算。将来堵 口修复堤防,所需资金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行洪后,全镇大部分的中小学都坍塌在洪水中。栖息在一段没有被洪 水夷平的孤堤上的一家灾民,他们仅有8岁的孩子向人问道:“不知道什么 时候我们才再有学校?”   在小河口镇派出所,镇委书记张家范这位刚强的汉子看上去已憔悴不 堪。据他介绍,自8月8日凌晨2时张智垸奉命破口行洪之后,小河口镇委、 镇政府52名工作人员仍坚持上班,工作重点也迅速由抗洪抢险转为救灾。 绝大多数小河口镇灾民已转移到调关、东升、焦山河、桃花山等8个乡镇。 但不少牛、马、猪等牲畜与上万名不愿离开家园的灾民还滞留在分布于大 小不一的孤堤上和没有没顶的楼房里。   在小河口中学没有被淹没的一间课室里,混杂着数百名灾民和不计其 数的牲畜,动物的粪便在潮湿的空气中发出阵阵恶臭。凉在走廊上面的一 件衣服被风吹刮到了乌黑的地上,见状的人赶忙捡起又挂了起来。   在镇区,有一条长达上千米的木棚子,上面住满了无家的灾民。可能 因为太挤,杂居其中的耕牛也好象体察到其主人生存空间的困迫似的,将 四条腿几乎并拢成了一条。   由于饥饿,大肥猪已瘦成皮包骨,牛马饿得直流泪。据说,有几头国 宝级的观赏动物麋鹿生活在小河口镇区,每天仅靠水草为生,身上的毛已 全部脱落。   冲锋舟沿镇区通向轮渡码头的公路行驶,到处可见水面上漂浮着灾民 们用绳索、铁丝捆扎起来的床、家具等大宗物件,一群群家鸭变成了野鸭, 在水面上随波沉浮。而露出水面的那一角屋檐,也歇了不少母鸡,在绝望 中等待。   冲锋舟破浪行驶。洪水下,那片肥沃的土地,曾经生长过雪白的棉花 和金灿灿的稻谷,曾经收获过丰收的喜悦,养育过勤劳的人民,此刻却成 了一片汪洋,成了冲锋舟行驶的航道。小河口镇人民舍小家、保大家的精 神令人感动,而他们所作的牺牲,也实在是太大太沉重了。这份沉重,仅 仅是杯水车薪的救济所能补偿的吗?   在张智垸、六合垸和永合垸破口行洪之后,石首市又先后对大垸乡的 春风垸、北碾垸实行破口行洪,并主动放弃了19个围垸的防守。这24个民 垸和围垸行洪之后,共拦蓄上游洪水10多亿立方米。   一些水利专家说,石首人民主动弃守家园,把困难留给自己的同时, 也把安全留给了荆江大堤、江汉平原和武汉等大中城市。这是值得记载的 历史的义举。     张智垸、六合垸、永合垸等在洪水中浸泡了两个多月,在很长一段日 子里,它们只是人们记忆中的家园。待洪水退却后,这里又会被勤劳的人 们围成良田吗?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四章· 第三节 公安大转移   52万人口必须在18个小时内全部转移。   这不是战争中的大转移,但比战争中的战略转移更难组织。因为这里 转移的不是一支精锐的部队,而是拖家带口的百姓。   如此大规模的紧急转移,湖北公安人民永远也不会忘记!   1998年8月初,长江第4次洪峰即将进入荆江。迫于持续居高不下的水 位,湖北省公安县分洪区920平方公里的地区准备放闸蓄洪,将分洪区内的 全部人口从8月6日晚8时至8月7中午12时转移到安全地带。   8月6日下午1时30分,公安县广电局突然停止播出有关安定人心不会分 洪的领导讲话。在水利局三楼的指挥部里,县委领导几乎是含着眼泪,在 电话中恳求荆洲市领导,“公安能不能不分洪?”。   此时的长江干堤公安段没有出现任何险情,滚滚江水,虽然吞噬了堤 下的码头、仓库,但离堤高仍有1到2米。“公安的富裕是朱总理都夸过的 呀!”一位县里的领导说。   8月6日下午2点,荆洲市终于来了准确的消息,公安必须在第二天中午 12点之前,做好所有的分洪准备。谁也没有想到,命令会来得如此之快。 人们这才明白,这天上午,1100多名解放军指战员进入公安原来是死守大 堤的,现在该改变任务了。   1998年6月印制的《荆江分蓄洪区运用方案》上写到:“荆江分洪面积 921.24平方公里,有效蓄洪54亿立米,现辖10个乡镇,4个国营农、井、渔 场,212个村,1937个村民小组,132470户,512808人。其中安全区 49630户、177692人,在分洪区内定居82840户、335116人,其中距安全地 带10公里以外12432户、50806人,牛、马、骡、驴等大牲蓄1844头。全区 有21个安全区,框架躲水楼240栋。”   公安县城位于湖堤镇,面积2.24平方公里,10多万人口,环县城大堤 3987米长,约两层楼高,堤上是环城公路,一面临江。可以想像,分洪之 后,县城将成为一片汪洋中的一个小小孤城。   当天下午3点,全县所有科、局单位负责人在县防汛指挥部召开紧急会 议,县委书记含着眼泪向大家通报情况,紧急部署。会议室气氛十分凝重。 宣传部夏副部长火急火燎,拿起电话首先给新华书店的陈经理通话,“一 定要挽救回来!”。他指的是堤外仓库里放着的价值近400万元的课本。   下午4点,公安县城街道上的摩托声、喇叭声逐渐变大,一些市民穿着 拖鞋出来,拎着菜篮子、米袋子、油壶,奔着商业街赶去。“街上的人怎 么跟疯了一样?”有人打电话到指挥部问。   一个小时后,街上开始有人群奔跑,不少市民的父母、亲戚都在乡下 分洪区里。一位市民说:“我看见堤外的农民还在施肥,我要他赶快回去 搬东西,他不信,真拿他没办法。”   县城里十字路口的交通开始阻塞,几辆东风货车不停地高声鸣笛,所 有的副食店里拥满了妇女。“大半涨价了吗?”“没有!”她们神色焦虑, 害怕排了半天队买不上。一位穿着露背装的摩登小姐,居然从一个拉下的 门闸底下钻进去,从店里买到最后的剩下的所有方便面,把一个大号的旅 行包撑得满满当当。街上到处是手提肩扛的人,他们呼喊着同伴,焦急地 小跑。   当晚7点,进城和出城的车流、人流僵持在县城最大的一个入口杨公堤。   天已完全黑下来,在皎洁的月光和昏暗的灯光下,成千上万的人和车 在这个不足10米的口上犬牙交错,自行车、摩托车、板车、马车、大卡车、 客车、拖拉机阻塞着看不到尾,吆喝声、叫喊声、谩骂声、婴儿的哭声、 各种车辆的鸣笛声交织在一起,能干的几个大汉将自行车举过头顶,在缝 中晃来晃去。进城的大都是乡下农民,他们几乎把所有的家当都累积到一 个两轮平板车上,棉被、衣服打成几个色彩各异的包袱摞在前面,足有1人 多高,中间搁着彩电、录音机等,用绳捆好,后面压着两袋大米,最前面 的扶手上还挂着煤炉、大桶,桶里放着锅碗瓢盆。老者在前面拖,青筋暴 露;妇女在边上扶,噙着眼泪。车在坡上,颤颤危危,随时都有倾覆的可 能。   家住30里外的一位60来岁的妇女,一天滴水未沾,她苦愁的表情有些 麻木,“老倌”去前边打听路段去了,她在这已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老 人的儿子几天前农药中毒,仍在医院,儿媳抱着孙子去守护。下午5时,她 见有人搬东西,知道大事不好,急忙收拾,走了两个多小时后,堵在这里。 “今天晚上不知道能不能过得去。”她茫然地说着。   8时。县里的广播、电视中断了其他,开始滚动播出代县长程雪良同志 的讲话:   “为确保武汉、确保江汉平原、确保京广铁路、确保长江大堤,省防 汛指挥部命令,我县迅速做好荆江分洪准备!希望与洪区广大干部群众以 大局为重,舍小家保大家,立刻行动!”   程县长在录完像的时候说:“但愿这是一场演习!”   在县城中间的一个十字路口,推着整个家当的板车越来越多,城里的 摩托时而闪着刺眼的大灯飞飚而过,十字路口中的安全岛上挤满了喘气的 农民,商量着该怎么办。在大喇叭下站着一个妇女,推着自行车,后筐里 坐着一个一岁半的孩子,不时烦燥地哭喊。她是蔬菜社的,家在堤外,丈 夫找人去了,家里的东西搬到二楼。“书记不让我们把东西搬到城里!”, 她说。水会不会淹到二楼,她心里没底。   昏暗的灯光下,大街小巷到处是搬东西的人流。一个挂着“信得过个 体户”牌子的老板说,他店里的矿泉水和方便面已经脱销,他的“门脸” 准备腾出来接纳灾民。   晚9时。县防汛指挥部由水利局搬到荆江分蓄洪区工程管理局,省、市 的有关领导已经到位。老二楼的会议室里,各项工作的负责人围着一个大 圆桌,靠墙的一圈沙发坐满了县里的各级干部和新闻记者。会议室里电话 声、手机声响个不停,气氛紧张、凝重。   分洪口设在公安县北部的埠河镇,这就是两湖地区十分敏感的“北闸”, 由苏联人设计,54个闸孔,规模宏大。闸和江之间,有一道堤,拦住长江 水。该闸自建好之后40多年来没开启过。现在,闸的启动机械正在检验, 炸堤的炸药已经经过准确计算,准备由一个营的部队在北闸待命引爆。先 炸堤,再启动闸门,54道洪水滚滚而下,每天分洪7亿立米。   公安分洪区能够承受8天放闸的蓄洪量,然后关闸。待江水回落,再启 动南闸。区内北高南低,洪水经湖南黄山头注入洞庭。开闸时间,将由上 级决定,关闸时间,并不一定要在8天之后,可根据长江水情而定。此时, 县直331名干部、分洪区1600多名干部已连夜分赴各村,帮助村民转移到指 定地点。   省里一位领导劝30多岁的县委书记说:“要把沉重的心情埋在心里。 你县委书记哭,乡镇干部就会哭,群众就会哭。”县委书记虽然克制住了, 但是在920平方公里土地上帮助村民转移的干部,无不热泪长洒,在紧要的 关头,无法克制。各村的人,在指挥部领完电台、手机,便回村参加转移 工作去了。   8月7日凌晨1时10分,正在转移的群众雪上加霜。处在虎渡河西岸,也 就是安全区内的孟家溪垮垸,垸内土地18万亩,人口14.5万,此时各村正 处在睡梦中。离垮堤处约两三里地的宝岗村,有人看见大堤处灯光乱晃, 猜测大堤可能危险。一位中年妇女正在把猪往土坡上赶,大水便“哗哗啦 啦”破堤而入。坡下茫茫一片,一声马的嘶鸣,她才想起屋后的马还未松 开缰绳,回头一看,家已经只剩下屋顶。   在抢救决口的时候,一位河南司机刚从广州回来,空驶的“东风王” 平柴被指挥部叫住。此时大堤被冲出一个涵洞,卡车被推到堤下涵洞处, 但迅即被水冲得无影无踪。   1时25分。当与孟家溪一桥之隔的虎渡河东岸夹竹园镇5万村民含泪舍 家的时候,该镇忽然接到报告,说洪水退下一寸,干部与村民知道哪里肯 定垮堤了。一些搬出去的村民又回来说“分洪了,分洪了,我们可以不搬 了!”。镇干部又赶紧紧急通知:所有安置工作照常进行!   凌晨4点30分,夹竹园镇通知老师转移学校财产。   4点40分。夹竹园镇接到省防指的传真文件,通知迅速转移村财务档案。   4点50分。长江北岸江陵区接移民的船只已到江边,2000多瓦池村人没 抢粮、没带锅,转移出公安县,全镇有1.1万人渡江出县。与此同时,黄金 乡仍有1500多头生猪关在栏内,没有办法转移。镇政府派一校长到黄金口 大桥与松滋县接洽。黄金口是安全区,已转移2万人,这里是过去的县城, 地名是三国时期刘备赐的。当年刘备夫人得病,3月讲不出话,被此地一名 医治好。刘备大喜:“黄金口开了!”   5点10分。荆安村村民不想走,想进躲水楼,镇政府告诉他们要丢掉幻 想。   5点20分。夹竹园镇要求各村小学将学校财产、仪器、课本等转移到三 楼。   7点。沙市水位达到44.77米,比昨日上涨0.12米。   上午8点。孟家溪大堤上,解放军舟桥旅1100多人、50艘冲锋艇在溢满 洪水的垸内进行拉网式搜索。一船一船的灾民穿着桔红色救生服在堤边登 岸,一位80多岁的老太太在战士的搀扶下走下来,眼里噙着泪水。几位小 伙子只穿3条内裤,一上岸便找遮羞的地方。   大堤上一辆接一辆停了上百辆军车,堤坡上坐着几群焦虑的妇女,她 们伸长脖子,望着水的尽头。她们因昨晚修堤,半夜忽然听见垸子垮了, 家都在里面,孩子、老人、丈夫都在睡觉,现在是死是活,没有一点音讯, 她们在大堤上守望了一夜。   3架直升飞机在水面超低空飞行。它们从武汉来,向被围困的人群投掷 国家防总从天津调运来的救生衣。坐上冲锋舟,向远处被淹的楼房群驶去, 洪水清凉,电线悬头而过,成千上万只栖身于电线上的燕子一哄而散,在 水面搜寻着落脚点。近处的楼淹至2楼,房内门窗整洁,家具历历在目,人 去楼空,阳台底下浮着一只死猪。远处一高地,依稀有屋,有人群晃动。   这是一个大约一个山头大小的孤岛,岸边茂密的桔树成了水上丛林, 大约10多个人正在搭吊脚楼,家具器物,满地狼藉,一口棺材放在显眼之 处,水边杂草里昆虫如织,偶尔有逃命的蛇在此出没。这里的人都想留下, 看守他们半生积攒的家当。冲锋舟向岸边驶去,“解放军与灾民人民心连” 的横幅格外温暖人心。一辆美式卡车的车顶,几名战士正在风中树起军旗, 迎着朝阳,剪影格外象“美军战领琉球群岛”的经典镜头。   上午9时。在孟家溪缺口处,从长江流向洞庭的虎渡河滚滚而下,缺口 朝东,水流在这里形成一个惊涛拍岸的激流。溃口已经8个小时了,大堤被 拉开200米的缺口,脚下的大堤断裂带形成悬崖,离岩边半米处有一大裂缝, 就在人们说话的时候,又垮下去一部分,巨大的水流将堤内防护林冲开一 个缺口,带着旋涡和泡沫溶进已经灌满的垸子。洪水底下,昨天还是茂盛 的棉田。   10点时分,夹竹园镇的街道上仍然是匆忙的人群。该镇结构与县城一 样,大堤环城,堤内的灾民房建于1956年,年久失修,灾民住进去的很少。 大堤上家具、农具堆成山,没有人家清理,生猪和人混在一起。此时艳阳 高照,人站着都汗流不止。   镇委朱书记是个1.80米的彪形大汉,说起昨晚搬家,有老人跪在地上 的,有把碗筷摆立桌上没吃就走的,村里哭声一片。“从昨晚到现在,全 镇5万人滴水未沾的不知有多少。”   说话时,他的眼睛仍有点红、有点湿。“一位女干部一边帮人搬,一 边哭了一晚上,没有人不落泪!”他说,“镇里没有准备,很多群众没有 抢粮食,没带锅盆碗灶,镇里也缺油、缺蔬菜、缺柴、群众全在露天,坚 持一两天还可以,搞长了还不知该怎么办。”   8月7日中午12时,分洪区52万人全部转移到安全区。   下午1时,湖北省人大张副主任和朱书记深入农户,查看是否还有未走 的村民。   离开安全区,喧嚣的气氛完全甩在身后,村子里安静异常。朱书记说: “好像都睡着了一样!”   路两边是茂盛的棉田、葱绿的水稻和大片盛开的荷花。农舍周围,偶 尔有一群鸡在追逐,几头猪在拱食,村里没有一个人,有的大门紧锁,透 过门缝可以看到门内还有家具顶着。大多数房屋没有关门,前后门对开, 以防洪水将墙冲垮。在渔码头村3-20号,家具一点没动,房内晾着衣服。 厨房里的两口锅被下走,灶台上放着一篮腌辣椒,猪圈里还有两头猪。在 观音寺村,一匹马被拴在路边,朱书记下车,把缰绳解开,放它逃去。一 户两层楼的人家,家具转到二楼,所有的课本都清得整整齐齐,放在空空 的柜子的顶上。“这里住着一个中学生!”有人猜测。   家家户户大致如此,每个村子,都悄无声息。偶尔几个村民从大堤上 骑车下来,想回家再搬点东西,朱拿出了话筒,猛地一喊:“都不要命啦?” 眼睛瞪得溜圆,吓得来人一哆嗦。   3点,指挥部内,人们在等待着最后的决定。   公安县最终没有分洪,但是,50多万群众在预定的时间内全部安全转 移,这是一次多么惊人的成功“演习”啊!谁都知道,分洪意味着自我牺 牲,然而,在大家与小我之间,50多万普通百姓没有犹豫和迟疑。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四章· 第四节 分洪前夜   整个19#8年抗洪的漫长过程中,最让人难以作出决择的是什么时 候?   ——是8月16日夜间。   最难作出的抉择是什么?   ——是第六次洪峰到来时,决定是否实施荆江分洪。   16日,长江第六次洪峰顺流而下。中午11时,沙市水位暴涨到4 4.75米,远远超出保证水位44.67米。洪水到来时卷起的巨浪, 溅到了荆江大堤的堤面。此后,沙市水位一路攀升,以每小时0.2—— 0.5米的速度扶摇直上。   14时,44.77米。   16时,44.82米。   18时,44.84米。   21时,44.95米。   23时,45.05米,超出国家抗洪预案的荆江分洪水位45米。 而1954年三次动用荆江分洪工程时,水位都没有达到45米。当年荆 江分洪及各大堤开口分洪总计分洪量超过10##亿立方米。专家估计, 如不分洪,沙市水位将比44.67米高出1——2米。水情消息迅速通 报到沿江各地和北京,数百万军民、各级防指和国家防总,都紧急行动, 作好了继续严防死守和实施分洪的两手准备,各级防指分洪准备的实施情 况和进展不断报到上级防指。   次日上午9时,沙市水位45.22米。   根据湖北省防总命令,荆江分洪区在8月6日、12日之后,第三次 进入准备分洪的紧急状态。   16日晚10时,荆江分洪前线指挥部内气氛紧张,电话、手机、对 讲机响个不停。转移分洪的一位负责人正在用电台呼叫22个安全区内的 工作人员,要求他们在11点之前全部撤离,一个不留。他说:“195 4年第一次分洪是在7月22日凌晨2时20分。目前我们已经做好所有 准备,一旦下达分洪令,县人武部将由北向南,顺着分洪方向鸣枪示警, 各村报警器也将同时鸣叫。由于时间太急,原定由直升飞机放红色信号弹 的计划已取消。”   16日下午5时,荆州市防指第三次发出《荆江分洪区群众紧急转移 令》。7两广播车和县广播电台、电视台滚动播出转移令。分洪区只能出 不能进,公安干警、解放军部队以每个村使用一个排的兵力立即出动,配 合当地干部对分洪区遗留人员进行拉网式搜索。紧随其后的30部卡车, 负责收容输送遗留人员。分洪区内漆黑的公路上,偶尔可见少量群众骑着 摩托车、自行车,架在板车匆匆向安全区转移。路边民房,人去楼空。   搜索发现,分洪区仍滞留不少群众。晚7时40分,指挥部再次发布 《特别公告》。前方报告,在分洪区南端南线大堤上还滞留着一两万群众。 荆江分洪前线指挥部指挥长王平命令副指挥长黄建宏,迅速把群众转移到 黄山头镇。黄汇报说,那里已挤满了群众,再进一两万人,连站脚的地方 也没有了。王平接通石首市委书记易法新的电话,要求石首市安排接受这 一两万群众,易当即表示接受。   在公安县杨公堤路口,16日晚9时30分,最后一批分洪区内的群 众正在往安全区转移。在10分钟里,约有十多家村民拉着板车向堤内跑 来。还有一些人试图往外跑,取回家里最后的一点财产,被戒严的武警阻 止。路口电杆上的广播一直在滚动播出县委书记的分洪转移命令。   一个50多岁的村民拉着一辆板车气喘吁吁地过来,他叫万永超,是 离县城11里地的瓦池村人,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搬上来了。头一次是6日, 拉上来两车东西和4头猪,不想热死了一头。由于惦记着家里的庄稼,9 日他赶着猪拉着东西回了家。第二次分洪准备令下达后,他又拉着家什赶 着3头猪回到了堤内。15日见没有水来,便搬回了家。结果发现家里的8 0只鸡活着的只剩45只了。今天转移只来得及带一车东西。他还记挂着 留在家里的三头猪,直后悔不应该搬回去。他说:“要是分了洪,儿子女 儿回来就没有肉吃了。”说着,他还想往家跑。   晚9时20分,王平下令拉响警报。警报一直要求响到10时为止。 一旦开闸后用以通知分洪区内干警最后撤离的鸣枪报警的子弹,下发到每 隔5公里一人的鸣枪人员手中。   与此同时,150艘冲锋舟、100艘民船备足油料,待令救援落水 群众。国内外约700名记者到达荆州。这一时刻,《中国青年报》在公 安县分洪指挥部、分洪区北闸、分洪区西大堤、石首市、监利县、洪湖市、 武汉市、岳阳市、九江市、南京市一线部署了20多名记者,作好了全线 报道分洪的准备,其中荆江分洪区3名记者、荆江分洪口——北闸爆破线 附近另有3名记者均在冒雨守候。国内外各界人士关注着长江水情和荆江 分洪的决策,荆州市邮电局开设的水位查询热线,当晚查询沙市水位的电 话8000多次。   按照分洪的准备预案,防止北闸被泥沙淤埋的2800米防淤堤要按 时炸开。当天下午3时45分,武警荆州支队1000多名官兵紧急向防 淤堤扛送20吨炸药,协助解放军某部工兵连挖开预留炸药室,放置炸药, 安装引信。设计炸开口门2200米。晚9时30分,作业完毕。10时 15分,工作人员撤离警戒区,爆破工作准备就绪。   荆江分洪指挥部的气氛几乎凝固,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桌上的一台传 真机,最后的分洪命令将由这里接收。此时沙市水位已突破45米,达4 5.07米,以平均每半小时1厘米的速度上涨。平时一小时一报的水位 情况,也改为半小时一报。   16日上午45分钟后,国家防总来电,要求长江水利委员会水文局 预报处立即核实清江隔河岩水库的入库洪峰。因为隔河岩的水量直接影响 到沙市水位。清江大雨滂沱,隔河岩水库无法再冒险超高蓄水。长江委水 文局接电立即部署荆江行洪水文测验工作,各路测量技术人员分赴各个处 于风口浪头的测量点。下午17时30分,长江委水文局预报处根据变化 了的隔河岩泄水量资料,预报8月17日8时,沙市将出现洪峰,最高水 位达45.30米左右。     一分一毫,事关全局。分与不分,一字千钧。中央领导同志再一 次让水文局拿出最准确的预报,并要求专家们在一个小时之内回答6个问 题。长江委副总工程师陈雪英说,当晚专家们分析沙市44.67米的保 证水位是1954年定的,1972年、1980年长江中下游五省市座 谈会决定将此提高到45米,目的是可以减少分洪2亿立方米。而根据现 实的雨情、水情、工程情况预报,近年来荆江大堤堤身、堤顶都已达标, 堤基也进行了部分修理,沙市超过45米的洪峰量只有2亿多立方米,而 且持续时间只有几天,因此荆江大堤能够在较短时间里承受趋于极限的压 力。   专家的这一结论,为中央最后的决定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8月16日下午,得知今年长江第六次洪峰正由上游向荆江河段 逼近,江泽民总书记、朱容基总理高度重视这一严峻形势,指示温家宝即 赴湖北荆州现场指挥。下午6点半,江泽民向参加抗洪的解放军发布命令, 沿线部队全部上堤,军民团结,死守决战,夺取全胜。同时要求地方各级 党政干部率领群众,严防死守,确保长江干堤安全。     晚上10时30分,温家宝一行抵达荆州。他听取了当地和有关 部门关于汛情的汇报,又详细询问了气象、水利等方面专家的意见,综合 各方面的资料,进行了科学分析判断。根据江泽民“再看一下,坚持一下, 慎重决策”的指示,作出了迎战第六次洪峰的紧急部署:   第一、长江大堤目前正面临最严峻的考验。军民要上堤,坚决严防死 守,特别要加强薄弱地段的防守。第二、加强巡堤查险,昼夜不间断。发 现险情,及时处理。第三、备足抢险物料。第四、加强技术指导,科学查 险排险。第五、对重大险情特别是溃决性险情,要做好抢险预案和各项准 备。第六、要确保人民生命安全,按照计划和部署,及时转移危险地区的 群众,安置好他们的生活。   严防死守,换句话,就是不实施荆江分洪。     接到江泽民总书记的指示和国家防总的部署后,荆江两岸上百万 军民立即行动。广州军区、济南军区的负责同志陶伯钧、史玉孝等,亲自 率领抗洪官兵把守最险要的堤段;湖北省委书记贾志杰、省长蒋祝平以及 各级党政主要负责人和群众一起坚守大堤。   17日清晨7时,沙市水位上涨到45.19米。温家宝一行忙碌一 夜,又直奔沙市水文站,与正在进行水文测报的技术人员共同分析枝城、 沙市、宜昌、城陵矶、汉口等地水位、流量及变化趋势,指示他们及时提 供水情信息。随后,温家宝一行沿荆江大堤驱车赶往江陵县郝穴镇铁牛矶 险段。   堤外洪水汹涌,镇水铁牛已淹没过半。守卫在这里的解放军官兵们表 示,坚决执行命令,坚持坚持再坚持,直至抗洪的最后胜利。在场的干部 群众表示,人在堤在,坚决守住大堤。     17日上午10时,温家宝来到沙市观音矶险段。此时,沙市水 位维持在45.22米的最高水位。他向在场的干部群众说:长江第六次 洪峰正在通过沙市,沙市水位是45.22米,这不仅是今年最高水位, 而且是历史最高水位。荆江大堤、洪湖大堤、武汉大堤都在经历一场历史 上前所未有的重大考验。     上午11时,沙市水位开始回落,长江第六次洪峰顺利通过沙市。 晚8时,沙市水位回落到45.10米,荆江大堤安然无恙,百万军民仍 在严防死守。   至此,荆江分洪区经历了3次分洪准备工作。埋在闸口和大堤的炸药终 于没有引爆。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四章· 第五节 记者亲历   8月16日是决定荆江是否分洪的关键时刻,荆江一线险情频出,处 处告急。   洪湖大堤传来令人心揪的消息:堤上出现960多米长的裂缝。千里 长堤,危机四伏,唯有洪湖大堤基础最差。长江委迅速组织李思慎、徐麟 祥、蒋乃明等几位土工专家火速赶到现场,一批截流专家迅速集结洪湖。 解放军官兵已准备就绪,专等抢护方案。几位专家在现场仔细勘察后,将 意见立即报给正在长江委总部的专家组,经过认真分析,专家们断定这些 裂缝属于浅表层裂缝,并无大的祸患,洪湖大堤的紧张气氛这才缓和下来。   而其他地段的险情却都是真正的威胁。   8月16日下午7时,在分洪准备令下达后最紧张的时刻,忽然传来 县城东南公里处发现管涌和滑坡的消息。如果险情得不到及时排除,县城 将面临很大的危险。   事发地点的沿江大堤上市民潮涌。五九路杉杉专卖店的熊艳小姐听到 广播后,赶紧打烊,拉着丈夫跑到堤上去观看水位,直到半夜两点多钟才 回家。   熊艳说,“听到分洪的消息,我根本就睡不着觉。我当然不希望分洪 了,农民本来就够苦的,要是一分洪,他们的消费能力就更差了,我们的 生意也不好做了,我唯愿大家都平平安安。”     出现险情的凯乐塑管厂附近,护堤人说大看着江水感叹不已。约 400名解放军刚刚撤走,他们是广州军区某炮师。100多人跳进汹涌 的江水,300人扛麻包奋战了3个小时控制住了险情。   管涌是在两栋民居之间的污水沟附近发现的,直径约7—8厘米。此 时管涌冲刷的痕迹中已不见水流。来自邻县的守堤人已经在露天拉起了灯, 日夜巡视。   在公安县防指,一阵急促的电话声传来:“我是总机,刚刚接到通知, 狮子口出现了大险情,你们赶紧下楼,有车在大门等你们。”   这时已是下午4点钟了。人们冲下楼去,环顾大门,根本不见车的踪 影。但见交通干道上,一辆辆插着红旗的军车,装满了穿着迷材服和橘红 色救生衣的军人,往南疾驶。   他们只好挥手拦车,搭乘上一辆济南军区某坦克师的军用救护车,随 军前往。   天已经飘起了蒙蒙细雨。汽车顺着斜坡爬上堤,地上泥泞,不时打滑, 军车的速度反倒减慢了,有些车停下来,准备安上防滑链。   路左边是一个挨着一个的救灾专用帐篷,军车在右一侧小心翼翼贴着 堤边地往前慢慢移动。车上的军医不断叫着对面的人,“坐过来,坐到左 边来。”   他们没想到,军车的终点停在南平镇。   在确定分洪以后,有关人员将在有61公里江堤的南平修筑一道新的 防线。南平是荆江分洪的必保之地。这里不仅是公安的商业重镇,同时也 是荆南地区电网的变电枢纽中心。一旦被水淹没,整个荆南地区将会是一 片漆黑。   县政府紧急向军队求援。济南军区某坦克师、广州军区某集团军和舟 桥旅的2000多名官兵奉命赶过来了。坦克师政委章立品紧紧握着公安县程 县长说,“请把最艰苦的任务交给我们!请把最危险的地段交给我们!”   天黑了。战士们高声唱着“咱当兵的人”,斗志昂扬地进入“战场”。   这一夜,南平镇也有1.5万人上堤加固堤防。   在微弱昏暗的灯光下,民工中不仅有青壮年,还有老人和妇女。   经过军民一夜冒雨奋战,在长达40公里的危险堤段上,一道高达30—— 50的白色子堤垒了起来。   与此同时,松滋市八宝大公闸出现穿堤浑水漏洞5处,最大直径8厘 米。市防指副指挥长谢思芳带水利专家感到现场,指挥500民工、20 0名官兵,30多辆拖拉机,冒雨抢护6小时,控制险情。大同闸、江心 洲出现散浸,木天河、王家渡出现管涌,均被及时控制。   监利县洪水漫溢长江干堤何王庙段,负责防守的汴河镇民工纷纷跳进 滔滔江水,砍树打桩、挂柳护岸,搬运土包、筑堤挡水。闻讯赶到的50 0名武警官兵组成一道道人墙,挡住风浪,掩护抢险筑堤。险情控制后, 武警官兵为防御更严峻的风浪,干脆坐在堤上,等待天明。   在准备分洪的紧急通知已经逐级传达后的那一晚,人们最关注的是, 北闸将在什么时候开闸放水?   16日晚9时,公安县通往北闸方向的路口已经实行交通管制,任何 与防汛无关的车辆严禁驶入分洪区。   通往北闸的约30公里的公路上一片漆黑。道路穿越分洪区,群众基 本已经疏散。路旁的许多房屋,门窗洞开,家徒四壁,在黑暗中增加了几 分紧张气氛。还有零散群众或骑车、或步行、或赶着牲口,拖着家当,在 黑夜中急行,不时听到传来猪的尖叫声。   晚10时30分,通往北闸的狭长堤岸上已聚集了很多群众,他们大 多来自北闸周边村落,下午4时得到通告,急速搬上大堤。   在距爆破点不到1华里的一个称为“4号哨位”的警卫卡上,16名 武警官兵在此镇守。   这个哨卡在爆破点东北方向,紧临江水。长江北岸大堤的约50多盏 护堤灯,如同一串珍珠,镶嵌在江水与夜空的交汇处。凉风阵阵,涛声细 语,但是每个人感到空气中有股焦灼的味道。   晚11时,仍未有炸堤迹象。武警官兵介绍说,20吨炸药已经埋放 在2800米长的北闸防淤堤上,约有2米深。炸药引爆系统已早些时候 设置完毕。在实施爆破前4分钟,会有30声枪响发令。   在与荆江分洪区隔江相望的沙市长江大堤,军警拦住行人说:“就要 分洪了,除了军车,任何人不准过江。”   这天晚上,荆州市防指只开具了一张渡江通行证。   这时,一只铁驳船载着6辆军车缓缓驶入江心。江面阴森浩淼,险恶 的洪波在单薄的子堤上沿激荡,仿佛随时可以漫过堤防,冲向两岸低矮的 平原。通过联络,先期到达北闸的人提示渡江的官兵,必须在埠河镇下车, 才有可能再向北闸机动。   军车上了长江南岸。在埠河镇渍水1米多深的路段,6辆东风牌军车 5辆在水里熄了火。战士们下水推车,黑色的渍水漂着垃圾,不冷不热。 群众站在齐腰深的水里为军车指点方向。   晚10时,埠河镇戒严。包括所有军车不准再行驶。离北闸还剩仅仅 10公里。晚10时50分,有人乘坐镇里的一辆三轮摩托前往北闸。他 们沿大堤向西开,大堤上到处是哨棚和寻堤查险的民工。越接近北闸,临 时撤退的附近村民就越多,竹床、竹椅堆着杂物,躺着老人。   此时,空中飘起小雨。疲惫的村民缩在编织袋下躲雨,再也没人去4 号哨位了。   人们躲进一辆东风卡车里。武警战士分组巡视大堤,军车里的战士已 有鼾声。醒着的人嘴里都吸着烟,点点红光在黑暗中闪烁。   寂静,人们在寂静中等待爆破。   17日凌晨2时,雨势渐大。原来在外面扛着小雨也不得不纷纷挤进 拥挤的哨棚,或者往车辆底盘下钻。这时,新接到的消息说,沙市水位已 涨到45.13米。   许多人心里嘀咕:还不分洪?   巡堤的民工要回离北闸更进的营地取食品,被武警拦住说,险情未解 除,前方危险。雨越下越大,江对岸的灯光开始模糊。发令枪声还未响起。   天亮起来,江水上一层淡档的雾气。17日凌晨5时30分,负责手 动提闸的500多民工陆续回到北闸。   6时的北闸。一蓝一黄两根引爆线一直延伸至北闸以外的防淤堤。不 过警报已解除,守闸民工都打着哈欠回营地睡觉。有人说,这是最逼真的 一次分洪演习。   “暂不分洪,继续严防死守”的消息传来,公安人紧张一夜的心情终 于松弛下来。商店按时开张,县城内恢复了往日的喧闹。通往分洪区的公 路上,又有三三两两的农民拖着板车往家走。   6时30分,人们纷纷离开北闸。此时,雨又大起来。   看来是暂时不会分洪了。   如果在沙市45.22米的水位不作分洪决定,以后也就再不会实施 荆江分洪了。   真正不惜任何代价的死守在所难免。 (第四章完)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五章· 第一节 嫩江边的“孤岛”   1998年8月初,当长江水患闹得南方疲惫不堪的时候,北国哈尔滨还是 优雅而美丽的。一年一度的“哈尔滨之夏音乐会”正在举行。   好客的主人在松花江畔铺起全世界最长的红地毯,欢迎国内外的艺术 家们。因为,建国以来,中国规模最大的合唱节将在这个以建筑— “流 动的音乐”著名的城市比赛半个月。   合唱节的舞台,就设在各个周边建筑风格迥异的露天广场上。合唱之 夜,随便走在城市的哪个地方,都可以听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歌声,若隐若 现。越来越多注重礼仪的当地人,在炎热的夏天也穿着体面的衬衫出入。   8月6日,在合唱节启幕现场,好些衣冠楚楚的记者突然接到报社指令: 火速赶赴松花江上游嫩江洪水泛滥的地方,要穿长袖、旅游鞋,随身携带 雨衣、电筒和巧克力。   据说,水利专家当时已经认为,1998年夏天,松、嫩二江将给沿岸的 城市和乡村带来一场无法避免的劫难,哈尔滨也在其中。   1998年夏天,东北突如其来的洪水主要来自嫩江。提前一个月进入主 汛期的4次洪峰,一次高过一次,创下了超历史特大洪水纪录。     嫩江位于我国东北地区西北部,是松花江的一条支流。它发源于 大兴安岭伊勒呼里山,由北向南流经山区丘陵地带,并在内蒙古莫力达瓦 旗流入平原地带。全河长1370公里,流域面积28.3万平方公里。嫩江干流 堤防防洪标准号称20年一遇。     嫩江干流洪水多由其右侧大支流来水形成,一般在同盟水文站形 成洪峰,其洪峰由干流洪水、支流甘河和诺敏河洪水组成。洪水向下游推 进过程中,支流洪水不断加入。据史料记载,嫩江干流洪水大多发生于8月 下旬至9月下旬,同时由于河道平缓,江面较宽,洪水流速慢,持续时间长, 并呈多洪峰形态。     1969年,嫩江发生建国以来第一次大洪水,齐齐哈尔水文站洪峰 流量1万立方米每秒,约50年一遇,淹没农田140余万亩,滨洲铁路中断 276米,铁路停运月余。   1998年8月中旬,嫩江全流域普降大雨,支干流同时发生特大洪水。齐 齐哈尔水文站流量突破12200立方米每秒,堪称300年一遇。其下游齐齐哈 尔、大庆、哈尔滨、佳木斯等重要城市和油田,面临毁灭性灾难。   在黑龙江省防总,有关人员在地图圈点全省1899公里堤坝上的险段。 他们的笔几次落在“肇源”两个字上。   那是一个与哈尔滨一衣带水的农业县,是上游嫩江、第二松花江两条 北方主要江河的汇合地,松花江主干道由此形成。肇源的上游,便是老工 业基地齐齐哈尔;下游是黑龙江省著名的石油城大庆、粮食主产区绥化和 省会城市哈尔滨。   肇源距离哈尔滨将近400公里。汽车穿过哈尔滨——大庆高速公路,就 可以看到,沿岸不少庄稼和树林,被水“缠了脖子”。   骆驼脖子是三江汇合进入黑龙江省的第一站,这里沙基沙坝,防御标 准号称20年一遇,但实际上,一半也没有达到。   8月6日早上,汪洋似的洪水在那里的小榆树300米险段再一次咆哮着卷 走了子堤上垒的17层泥袋,几百根打在水里的木桩也给拔走了。堤坝上, 这年春天刚刚转业到这里的原团省委青农部长单增庆正在组织抢险。如今, 他是负责西南片4个乡抗洪任务的县委副书记。   单扭伤了腿,一瘸一拐地和民工一起往编织袋里装泥。他说:“老天 的脾气变得越来越糟,5月份,我们还在这里抗大旱,现在又不得不抗洪了。”   单的手机响了。有人传来消息说,滞留了34天的嫩江第二次洪峰,今 天开始缓慢撤离这里,但该地区水位仍然居高不下。3天来,肇源县境内各 险工弱段水位基本持平,但仍然全部在警戒水位以上。   天上下着小雨。赶赴肇源境内嫩江、松花江段堤坝的泥泞路上,没有 加力的汽车根本上不去。迎面遇到的,几乎都是运送防洪泥土、木头和草 捆的农用小四轮、马车甚至牛车。   县河套管理处干部董义良一个多月没回家了。他17岁的女儿惦记爸爸, 昨天赶到堤上。遇上下雨,原本泥泞的土路像上了油,什么车也出不去, 想回家都不成。手脚被水泡得发白、嘴唇青紫的董说,这不算什么,听说 嫩江浩德段比这里危险多了。   在近5天里,浩德段6000米堤坝出了3次险情。其中3日降雨100多毫米, 赶上往年几个月的雨量;8级大风卷着一丈高的浪头,打得堤坝三面脱坡。 人在坝上根本站不起来,只有拖着沙袋爬行!   前一天夜里,浸泡已久的浩德江堤背面塌方,抢险队徒步行军几十公 里,在凌晨赶到险段;县委副书记方杰的车半途无路可走,只好坐着马车 赶到现场。   脸色铁青、一直在坝上“车轱辘转”的县委书记田凤春说,黑龙江全 省主要江河堤防1200公里,肇源境内就有619公里,是防洪占线最长的县、 市。   肇源县20个乡镇,十几个靠近江边。数十万人已经跟洪水死缠死打了 40多天。田说:“县里储备的抗洪物资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有些乡镇已 经向村民家征收了5次编织袋。”   对于仍然停留在1991年抗洪记忆的东北人来说,1998年的洪水太突然 了。主汛期居然提前了一个月!水位之高、水量之大和持续时间之长,更 是罕见。个别人因此露出了畏难的情绪。   “我们决不能懈怠!因为预报说,嫩江洪峰第二次要走了,第三次还 要来!”田凤春嘶哑着嗓子鼓舞干部群众时,一直强调这样一种观念: “我们必须准备打2个月以上的持久战,谁也不能水裆尿裤!”   可是,水到底要涨到什么时候,谁也说不清楚。   8日,洪峰冲毁了嫩江最重要的水文站之一——江桥水文站。这有可能 直接影响嫩江水位和流速的预报。它所在的泰来县,也多处告急。   其实,泰来县与肇源县隔嫩江相望,渡船只要一个小时。可惜,渡口 根本看不到船的踪影。附近的农民说,嫩江江面一下子宽了十几倍,浪又 急又大。开船的人,谁敢拿命挣钱?   正在为难中急着过江的人,只好绕道吉林省,坐火车绕上一圈。那时, 火车在沟满壕平的树林、田地与草原之间滑行,便像汪洋中的一条船。遇 上两侧农田完全被水淹没、路基滑坡的地段,列车只能缓行,如履薄冰。   连日来,四平至齐齐哈尔的平齐铁路沿线又是瓢泼大雨,从早到晚始 终没停。这使过往的列车时断时续,有的晚点十几个小时。小站上,人们 都在打听,前面的路,还通不通?自己要坐的火车,可能晚点多少?   那些日子里,这条铁路成了进出黑龙江省泰来县的唯一途径。一个半 月来,大雨不断,四平至齐齐哈尔公路泰来段也基本断绝。9日凌晨, 111国道干线江桥渡口段被嫩江漫路的洪水冲毁,公路完全断绝。嫩江上的 渡口,也受影响早就停止了摆渡。   这样,原本1个小时的路,人们取道吉林省,在新肇、大安、白城,换 了3回火车、用了10个小时才辗转到达泰来。   8月9日夜里21时,泰来县防汛抗旱指挥部人声嘈杂,几乎各个房间的 人都在对着电话大喊:“哪儿?哪儿快坚持不住了?”“要多少石料?” “编织袋还在路上,再等等啊!”   深夜以后,此起彼伏的电话才稍稍安静下来。防汛办的人像是突然发 现前来采访的记者,他们怀疑地打量着,异口同声惊讶地问:“真是从对 岸过来的?”   这时,前来的记者才知道,他们乘坐的是最后一班进入泰来的火车。 当晚20时,洪水冲断了路基,通往泰来的唯一铁路也断了。从那个时候开 始,泰来变成了一座真正的“孤岛”   起初,不得不滞留在这里的人,不断打听交通信息。后来,火车站和 公路汽车站慢慢变得冷冷清清。泰来县城人民生活尚未受到洪水影响,只 是车站和渡口附近饭店的菜价涨了又涨。   防汛办付主任马志民说:位于齐齐哈尔西部、嫩江下游的泰来县,当 天水位比前一天早8时又上升了44厘米。19时达到141.54米,超过警戒水位 1.84米,超过保证水位1.14米。比建国以来1969年最高洪峰还高0.78米, 流量10400立方米/秒,是历史上有水文记录以来的最高水位。   当地防汛办的一些资料表明,入汛期以来,泰来境内3条河流——嫩江、 绰尔河、二龙河都已突破历史最高水位。坝内坝外的高差,已经高达4— 5米。堤外,就是当地130万亩耕地和32万人口,以及黑龙江和吉林的若干 产粮大县。   当晚,受嫩江洪水冲击,泰来江桥段哈木台、临江等村700户2700余村 民,已经陆续接受动员转移。可惜,江桥洪水把泰来分成两段,眼瞅着, 就是过不去。   某集团军副军长侯树森和齐齐哈尔军分区司令单忠良,带领数百战士 和车辆神兵天将一般出现在泰来县城。几乎所有见到他们的人都在问: “泰来四面是水,怎么来的呢?”   原来,部队行至对岸,发现摆渡早已断绝,于是派人寻找往日的艄公。 面对黑觑觑恶浪翻滚的江面,经验丰富的老艄公死也不肯行船,无论许诺 给多少钱。   大军无奈地在江岸徘徊。   单司令是个急性子,瞪起眼睛,干脆采取了“强制”措施,并陈明 “利害”:“如果影响抗洪,后果全部由你负责,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结果,那只见过乡长这样最大干部的艄公,到底还是“有觉悟”的。 闷了一袋烟的功夫,他终于一咬牙、一跺脚,上了船。   江面漆黑,又没有导航,伸出水面的树头和民宅烟囱,不知什么时候 就会掀得船一个趔趄。船上拉着的汽车,索性全部打开大灯照射江面。同 时,部队用无线电请求泰来县协助导航。   当对岸一片间或明灭的红点第一次闯入视野,江面上一片欢腾。那是 20辆汽车闪烁的红色尾灯!   2个多小时后,部队终于到达泰来,一直把心悬在嗓子眼儿的艄公,连 动也不能了。   解放军的到来,使泰来充满了喜庆的气氛。疲惫不堪的人们,似乎一 下子盼来了靠山。各种群众自发的慰问活动,几乎没有间断。   8月10日早上,一辆“东风”、一辆“小解放”载着5000斤西瓜和 3000斤大米在黑龙江省泰来县泥泞的嫩江堤坝上“扭来拧去”。顶雨站在 车斗里的,还有胜利乡的30多名妇女。   她们自发地组织起来,是要去白什哈的坝上慰问昨天急速赶到的解放 军,顺便也看看在江堤上奋战了快两个月的家人。   田凤香是杨春田的媳妇。她说,“上回见到春田,也是在坝上。一个 多月没回家的他,黑了,瘦了,没有平时漂亮!”   张彩平今天涂了口红,惦记着上次在坝上看到丈夫梁文爽时带去的两 套衣服都湿着,这天又给他带来了一套。立秋以后,风硬了,水凉了,抗 洪的难度更大了。原本坚决反对丈夫吸烟的她,在兜子里,特意添了一条 茶花香烟。   赵江的媳妇病得不轻,可她不打算告诉丈夫自己正打着点滴。“嫩江 水一天天地涨,白什哈段是能否保住泰来嫩江干堤的关键。男人在坝上与 洪水苦战了50多天,怎么忍心再让家里的事添乱呢!”她说。   车进马蹄村,轮子开始往泥里陷。妇女们就下车把5000斤西瓜一个个 倒到两辆小四轮子上,自己则跟着车步行。贴身的包袱,都是给坝上家人 准备的东西。   妇女们穿着花衣裳的身影,给阴云密步、浊浪翻滚的堤坝带来了一抹 亮色。白什哈段抗洪总指挥、县政协副主席王云山介绍,2000民工坚守了 快两个月的堤坝,昨天突然出现险情。嫩江水一天将近半米的涨幅,使已 经码了13层泥袋子仍然显得不堪一击,有的地方水几乎与坝顶齐平。坝上 坝下的渗漏和裂纹,一直没停过。   危急时刻,解放军81147部队官兵从齐齐哈尔出发,走公路、过渡口、 强行进入交通断绝数日的泰来境内,给坝上的人打了一针”强心剂”。   妇女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在2740米长的大坝上,到处是扛着土袋急跑 的战士。他们上堤十几个小时,为延长加固堤坝,已经垒起了10万袋土的 新坝。这天早上5时,老乡家里的柴禾被夜雨浇得水也烧不开,大部分战士 只吃了饼干充饥。到下午两点,平均每人已经负重跑步1.5万米。   五家村妇女李冬玲,看到“铁锤子团”红一连战士趟过没胸深的水泡 取土,再把土袋举在头上游到坝边,便轻轻地叹了口气。怀里抱着两个大 西瓜的她,想示意刚上堤的战士歇歇,不料对方反身又下了水,她只好把 西瓜放在连队的红旗下。   李还在坝上寻找着丈夫的踪影。可乡亲们说,解放军来了,许多村民 才有了喘气儿的机会,如今都在下面的村子吃饭呢。   暴雨一阵接着一阵,眼见着坝里的洪水涌起了泡沫。水,又涨了。司 机急得直招呼:“快点吧,一会儿雨聚多了,车准误住,到时候谁也走不 了了!”   田凤香她们安顿好西瓜、来时背着的包下了坝,到底也没与丈夫见上 一面。   人们才轻松了一天,洪水又不依不饶地缠上来。嫩江第三次洪峰还没 有通过泰来,第四次洪峰又叠加上来。“洪水猛兽”无情地拍着堤坝,泥 沙俱下。   泰来防汛办公室的电话内容,几乎除了险情,还是险情。11日凌晨2时, 嫩江下游泰来托力河段46米堤坝决了口。整个托力河乡8万亩耕地被淹。 5个村3000户8000余群众“虎口”脱险,但尚有1000多人被困水中。   中午,嫩江干道白什哈大坝又出了问题。   这天11时45分,有人刚走下堤坝,回头间突然发现,白什哈大坝中段, 刚刚呆过的蓝色帐篷慢慢倾斜下去!白亮亮的洪水,一下子将堤坝撕开 20余米的大口子。奔涌着的嫩江向马蹄村3000亩农田呼啸而去。   60岁的赵祥老人抱着小孙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活了一辈子,咋 知还有这么大的水!这堤坝,可惜,已经坚守了46天!”   水流越来越大,口子越撕越宽。40分钟后,洪水将农田全部淹没,并 继续向4500余军民正在半子山屯奋力修筑的第二道堤坝逼近,向马蹄村村 委会所在地逼近。   来自泰来防指的消息说,一夜大雨,使近几天持续上涨的江水又上涨 了11厘米,已经超过坝基20多厘米,成了这里200年不遇的洪水。白什哈大 堤,关乎黑龙江、吉林、内蒙古3省8县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前一天夜里,上游老局子段大坝滑坡。泰来作出新的决策:死保白什 哈大堤,同时在2公里以外的半子山屯所在地抢修第二大坝,以备不测。   从白什哈到县城40公里,出去的乡间路只有一条。当时塞满了运送筑 堤机关干部和民工的卡车、大客车、四轮子和马车。   12时撤退令一到,堤坝上下立即马达轰鸣。   齐齐哈尔军分区司令单忠良大校站在高处,一边指挥部队战士和民兵 转移抗洪物资,一边帮助慌乱的群众向山上转移。他们转移要去的大坝北 部的半拉山是个不高的土包,从大坝南面走到那里,直线距离仅有2.7公里, 但年轻人也要走上半个小时。   为了给群众多争取一些宝贵的时间,单司令员亲自率领官兵急行军2公 里赶到村口,用沙袋和塑料布阻击洪水,帮助群众脱离险区。   一、二道坝上,6000之众的庞大人群,加大了疏散工作的难度。从 12时防汛指挥部发出转移命令开始,坝上的人足足被运送了3个多小时。   离坝上15公里的胜利乡政府所在地,也属于低地转移区。中午12时, 还没有找到交通工具离开的群众挤满了政府小院。留守在此的乡干部一边 奔出门外,截住一辆一辆运送民工汽车,要求带上几个村民,一边骑摩托 车劝舍不得离开家的群众赶快撤离。   同时,泰来县有可能受嫩江洪水影响的胜利、好心、宁江等5个乡镇的 4万多群众也全部接到通知:向高岗地区撤离!   一时间,所有的车辆都向着县城一个方向,有的着急多运点东西的四 轮子像“毛了”的惊马。没有搭上车的人家,就提着家什,在公路上狂奔。   17时,最后撤离的群众来到受灾群众比较集中的高岗地乡畜牧场。这 个只有22户人家的小地方,已经接纳了500多受灾群众。党支书王成举说: “镇上每家至少接待20多人。”   直到12日凌晨,最后1000名被嫩江洪水围困了一天一夜的托力河乡群 众才有了盼头。沈阳军区动用两架直升飞机和11艘船,将这些群众一直运 送到中午。齐齐哈尔地区当时持续中雨,能见度极低,这对飞行员来说不 仅冒着危险,而且技术难度也大大增加。2架飞机在非常条件下飞行了18个 架次,空投了153000只编织袋、2.25吨塑料布。   来自泰来县防汛指挥部的消息说,昨天出现重大险情的白什哈二道坝 现在仍然在抢险阶段。   当天,江桥水文站的水位达141.91米,比昨天又上涨了1厘米。连日来, 江水一直持续上涨,使预计13日到达的嫩江洪峰已经看不出峰头,给原本 交通已经断绝的泰来县雪上加霜,当时泰来县仅编织袋就紧缺50万只。有 消息说,白什哈大坝的决口,多少受抗洪物资不能及时运送的牵连。要是 物资充足,第二道坝可能早就筑起来了。   这一天,新华社报道了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的紧急通知,要求东北 各地紧急行动起来,进一步加强防汛抗洪工作,确保大江大河干堤、大中 城市和广大人民群众生命安全。     通知说,今年入汛以来,松花江上游的嫩江干流及其支流诺敏河、 绰尔河、洮尔河、雅鲁河等江河多次发生超历史记录的特大洪水。目前, 嫩江干流、支流全线超过历史最高水位,并且水势仍在上涨。   据气象部门预报,东北地区还有强降雨过程,防汛形势十分严峻。必 须坚持24小时昼夜巡堤查险,加强预测预报,密切监视汛情变化。稍有 不慎,对下游堤防脆弱的齐齐哈尔、大庆等重要城市,都将是一场不堪设 想的劫难。   一夜之间,东北的汛情被全国重视起来,人们通过各大媒体报道东北 汛情时所占用的版面和时间明显感到,东北这回轻松不了。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五章· 第二节 齐齐哈尔平安无事   泰来县隶属齐齐哈尔地区。泰来最先报出险情的时候,齐齐哈尔上游 龙江县和甘南县的嫩江大堤也频频告急。紧接着,嫩江全线告急。老工业 基地齐齐哈尔危在旦夕。   从8月10日开始,齐齐哈尔全城宣布进入抗洪紧急状态。黑龙江省防总 也从省城哈尔滨移师到这里。全市所有人力、车辆、物资,随时听从防汛 总指挥部调遣。   尽管如此,历史上就缺少抗洪经验的北方人,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面对音河水库的滔天洪水,一位干了一辈子水利的老专家当场晕了过 去!   醒来后,他断断续续地说,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洪水。   一位记者问:“这里洪水的程度应该怎么看呢?”   他回答:“保守地说,总有一万年一遇。”   “那么,不保守地说呢?”   他伸出手指说:“那就是两万年一遇。”   “那么,防洪标准呢?”   对方一时语塞。   其实,从嫩江第三次洪峰开始,齐齐哈尔的局势已经越来越惊险。   先是城市北部甘南县的四方山水库两处决堤;接着,音河水库大坝严 重超载,在2个月的浸泡中,渗漏不断,随时都有决口的危险。同时,城市 南大门昂昂溪大堤也几乎抵不住洪水的疯狂袭击。   黑龙江省水利厅厅长、省防汛指挥部副总指挥冯兆英说:“6月以来, 嫩江干流特大洪水持续不下,水位高、洪量大,外河与内河、干流与支流 相遭遇,已有50余天。特别是8月9、10日,上游连降暴雨,有的地方降雨 量高达300毫米,使嫩江在原高水位基础上又加大洪量,水位一直居高不下。”   黑龙江省委、省政府对此十分重视。省委书记徐有芳、省长田凤山多 次部署,并亲自坐镇齐齐哈尔指挥。省委、省政府也派工作组到音河水库 组织抢险,5位水利专家组成的专家组,专门到水库现场踏勘、检查险情, 研究预案,加大泄洪,消险加固。   音河水库距甘南县城2.5公里,库底高出县城8米。洪水来临,犹如悬 在甘南几十万人民头上的一把利剑。大坝一旦决口,直接威胁甘南县城和 4个乡镇,以及齐齐哈尔市梅里斯区的四个乡镇和两个国营农场。 8月 14日,在嫩江流域抗洪抢险救灾的紧急关头,受江泽民总书记的委托,中 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李鹏专程前往黑龙江抗洪抢险 第一线,察看汛情,看望军民。   冒雨走在齐齐哈尔昂昂溪大堤的抗洪军民中间,李鹏重申着党中央对 东北的“三保”要求:千方百计死保齐齐哈尔、死保中国最大的石油基地 大庆、死保北方重镇哈尔滨。此时,东北的汛情,在江泽民总书记的心里 也挂了号。     8月18日晚,江泽民主席两次打电话给国务院副总理、国家防汛抗 旱总指挥部总指挥温家宝,询问嫩江、松花江的抗洪救灾情况,并委派他 到黑龙江、吉林、内蒙古慰问抗洪军民和受灾群众。   接着江泽民又打电话给黑龙江省委书记徐有芳,详细了解黑龙江的抗 洪形势。   8月19日晚,江泽民又与到达哈尔滨的温家宝通电话,了解哈尔滨的城 市防洪情况。江泽民指出,当前东北的抗洪形势十分严峻,嫩江干流的第 三次洪峰进入松花江干流,已经逼近哈尔滨。沿江军民要紧急动员起来, 全力以赴确保哈尔滨、齐齐哈尔、佳木斯等重要城市的安全,确保大庆油 田的安全,确保人民生命安全。   显然,东北的抗洪斗争,注定是一场又一场以保卫城市为重点的战争。   8月13日16时,驻哈某部渡江团的一辆“解放141”由齐齐哈尔市赶往 90多公里外的甘南县。   坐在军车上,疑是在船中。   车轮浸没在水中,翻卷起一堆堆浪花,如果没有两排露出水面2米多高 的电线杆提醒人们这里曾经是路,感觉就像飘泊在汪洋里。   甘南县堪称嫩江流域抗洪抢险的重中之重,一旦有失,不仅直接威胁 大庆、齐齐哈尔,还将威胁哈尔滨。   眼下,甘南县险象环生。   突降的大雨使汽车刚出齐齐哈尔便成了“船”。   司机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油门,以步行的速度行进在漫着洪水的“路” 上。两侧的路基下,忽隐忽现的屋顶、烟囱、树冠、向日葵缓缓地“飘” 向身后。   一位甘南县人介绍,这里曾经是万亩良田,种植着大豆、小麦、向日 葵等农作物。他指着远处说:“你们看,向日葵都结籽了!”   一上嫩江公路桥,水深更不可测,汽车不得不在围满了人的一块浅水 处停了下来。   两个扛着包裹的农民模样的人过来哀求:“捎个脚吧,我们在外干活, 听说家里发大水就急忙往回赶,谁知连路也不通了啊!”说着,他们就爬上 了车。   “军车不能捎你们过去,这是规定!”官兵们苦劝着,眼看不能劝动他 们,只好跳下车将他们的包裹放到地上来。   “音河水库有没有事啊?”汽车启动了,那二人追赶在后面焦急地问询。   30多公里处,一块“建国煤炭经销站”的牌子“立”在水面,房子已 “沉”入水底,旁边“浮”着两辆汽车的顶盖:一辆像是轿车,一辆像是 吉普车。距此几百米,搁浅在水中的还有一辆农用四轮车。   车上,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趴在一摞棉被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水面的屋顶, 他的家人则站在齐腰深的水中无可奈何地看着水中的“铁牛”。也许他们 是准备出去过夜的,为了躲洪水。   再前行十几公里,在一片地势稍高的地带停着十多辆四轮车和拖拉机, 那是附近农民们临时的家——车顶罩着塑料布,车里铺着棉被,一家大小 挤在里面。   军车经过时,家家都有脑袋探出车外,向军车上身着迷彩服的官兵们 挥着手。   “晚上不敢在家里睡觉啊,这雨下个没完没了的!”听到车上的人把手 做成喇叭的大声问,他们大声回答,“县里80多户都搬到车上了!”   车开出了十几米,人们还在向迷彩服们挥着手,“水什么时候能退啊 ?”   在农民们的“新家”旁,一只老鼠在树枝上瑟瑟发抖,车上的人惊呼: “连老鼠都上树了啊!”   军车在晚上8点才“游”到了甘南县。这里,雨刚停。   洪水围困了甘南县整整5天5夜。甘南县柴油机厂下岗职工金师傅、王 师傅两家人挤在一顶8平方米的帐篷里也整整5天5夜了。   床是从家里没膝深的水中抬出的,锅是从亲戚家借来的,碗、盆和暖 瓶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是从哪里挪凑来的。反正在9日晚听到拉响的警笛, 从各自的家里跑到甘南县地势最高的西山后,两家4个大人、3个孩子和一 条小黑狗的新生活便在帐篷里开始了。   “家里的3间土房都倒了,电视机淹了,60多斤大米捂在了水里。10号 那天我们饿了一整天,这几天也基本上吃不上菜。”金说。   北方秋早,睡在不保暖的帐篷里要穿着毛衣,更糟糕的是,内外的温 差使泥泞蒸腾的潮气挥也挥不去,帐篷里到处都湿漉漉的。   金没有怨言,“大伙儿都知道县领导心思用到了,只是受灾面积太大 了顾不过来啊!”   王只有感激,“要不是政府给搭起帐篷,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   这些水深火热之中的人们理解政府。   几天来,县政府每天把面包和蛋糕送到这些流离失所的人们的手上, 这天又通知政府机关干部每人为灾民蒸5公斤的馒头。5天前拉响警笛的同 时,43顶老弱病残者专用的蓝色小帐篷已搭起在制高点上;次日一早,灾 民们还没有从惶恐中缓过神来,政府医疗小分队就来到了他们身边。   “大伙儿损失这么大,政府要是不管咱肯定不满意;现在政府连吃住 都替咱想好了,咱还有啥说的呢?”一夜之间便损失了四五千元的县郊农民 陈铁军撩开自己搭的塑料帐篷一角,蹲在地上探出头来说。   9日村民们撤离时,人群中只见妇女领着孩子向山上转移,不见一个男 子汉的身影。他们都自发来到大堤上,与冲在最前面的县领导并肩搏击着 洪水。   群众的眼睛最亮。   69岁的退休工人周文革在西山转了好几圈找到一名记者说:“我只想 告诉你,这次甘南县城能保住,跟县政府这么多年不断加宽大坝关系很大 啊,政府把钱都花在老百姓身上了!”3间房屋冲毁后在小窝棚里躲了5天没 掉一滴泪的周哭了,“你说,咱还能向政府提什么要求?”   8月14日中午,听说帮助他们击退洪水的驻哈某部渡江团的官兵要走了, 许多人饭也没吃,早早地等候在军车必经的文明大街上。他们有人拿着毛 巾、肥皂,有人拿着背心、衬衣,有人拿着鸡蛋、玉米,还有人拿着“抗 洪英雄”、“解放军好”的小红旗。   除了过年,甘南县城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14时,军车开来了,甘南县领导和百姓们欢呼着挥手,请子弟兵们下 车,非要“送一送”。   仿佛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一“送”既正式又隆重。   县领导变戏法似地拿出了4面锦旗,2个音箱也好似从平地冒出,县委 书记脱口而出的送别辞也像写好的讲话稿:“英雄的渡江团战争年代英名 赫赫,和平年代又立新功!”   如此阵势令官兵们颇感意外:2个小时前他们刚刚接到命令奔赴新的抗 洪现场,全团迅速整装出发,没有惊动任何部门啊。   他们没想到,“军事秘密”被老百姓“窃取”了。   “人家保卫大坝命都豁出去了,还不是为了咱?”一位中年男子把孩子 举过头顶,孩子手里拿着一面写着“感谢解放军”的小红旗。家住受灾最 重的长山乡的于大娘拿着煮熟的鸡蛋赶来说:“音河水库大坝要是保不住, 还哪有甘南县?我这把老骨头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人不同,情相似,他们说着说着眼里都溢满了泪。渡江团长李连俊感 动不已,他代表参加甘南抢险的1860名官兵向甘南人民“啪”地敬了一个 标准的军礼。   10分钟后,68辆军车排着整齐的队列开出了甘南县。   老百姓边挥手边流泪,站在人群中的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李凤梅说, “甘南人舍不得解放军走,可他们的走说明这里的险情排除了,所以老百 姓高兴啊!”   李这天穿着黑凉鞋、白丝袜,而两天前,她则穿着雨靴和雨衣。   在齐齐哈尔的南大门昂昂溪段,抗洪抢险的解放军好象又回到了战争 年代。这里是嫩江大堤的险中之险。   8月14日中午,65岁的赵秀兰大娘和19岁的战士张勇慧撕扯着一件雨衣。   小张一个劲地想用自己的雨衣替手里拎着一摞烙饼的大娘遮盖倾盆大 雨,赵大娘则一边使劲往下扯,一边嚷着:“解放军为我们抗洪抢险,吃 不好、睡不好,这雨衣,俺哪能穿!”说话间,两人都被淋得精湿。   赵大娘捧着烙饼和鸡蛋,从家到坝上走了6里地。一起来的,还有十几 位街坊邻居。他们基本上没带雨具,可手提肩扛的盆盆罐罐,却盖着塑料 布,里面的鸡蛋、炒菜、烧饼还冒着热气。   解放军上坝两天半,她们已经送了4次饭。她们说,还有一些邻居带着 粮食和开水往前面去了。   顺着大堤望去,17.5公里长的昂昂溪大坝上,明显地活动着两支浩浩 荡档的队伍,一支是扛着沙袋穿梭在坝上坝下的解放军官兵,一支是送饭 拎水的群众。   昂昂溪城防大堤是齐齐哈尔市南部地区阻隔嫩江洪水的主要防线。这 几天,堤上险情不断,无论齐齐哈尔3万上堤市民如何奋战,洪水像着了魔 一样,始终跟不断加高的大堤保持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到8月11日,水位已经超过堤坝,情况十万火急。万一此堤失守,必将 导致洪水倒灌,直接威胁齐齐哈尔城区和500万市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沈阳军区某集团军3000官兵接到命令,一夜急行军于12日凌晨赶到, 接替了疲惫不堪的群众。他们连续15个小时奋战,便将17.5公里的大堤加 高了1米。   几天来一直守候在堤坝上的宋淑文大娘抹着眼泪说:“我知道,我们 在这儿没有什么用,但俺们可以陪着他们。”   跟人说话直脸红的20岁高中生杨春丽,举着茶杯跑到一个又一个战士 面前大声说:“喝口水吧!喝口水吧!”遇上战士忙得顾不上喝,她就眼 圈一红。杨家就在1里地以外的西居宅。两天前,听说坝上情况危急,她妈 妈吓得收拾包袱准备转移。但听说解放军来了后,她们便安心不走了。   下岗职工芦云军夫妇带着10岁的女儿,扛着大锅到坝上。他说,69岁 的老母亲怕战士淋雨感冒,这几天专门在家里熬姜汤,他和媳妇负责运输。 站在他旁边的王福华是和大嫂一起赖的,他家养了20只鸡,这天便给战士 们炖了5只。   面对这一切,正在这里指挥战斗的81145部队政委张景荣说,部队的力 量,来自群众不尽的关怀。从12日到现在,无论白天黑夜,都有群众送水 送饭,包子、饺子、油饼、面条,鸡蛋、鸭蛋、甚至咸菜,都有。一位不 肯留下姓名的大娘,把300条毛巾送到了齐齐哈尔电视台,让他们转给守护 大堤的“苏宁团”战士。老人说那是用自己正想看病的钱买的,她实在不 忍心看“苏宁团”的战士冒雨护堤,想让他们擦擦头上的雨水。   但那时,由于昂昂溪堤段的水情有所缓解,“苏宁团”已经奔赴情况 更危急的前线了。   齐齐哈尔平安无事。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五章· 第三节 大动脉受阻    铁路,向来是东北地区内外连接交通的大动脉。洪水肆虐的日子里, 铁路更是东北腹地联系外界的主要通道。一些早在二三十年代修建的铁路, 第一次经受着世纪洪水的考验。   8月8日2时35分,滨洲铁路线426公里下行桥被洪水冲开豁口。此前, 上行桥已于7月27日被洪水冲毁,至此,滨洲全线中断。这意味着哈尔滨至 满洲里、图里河、加格达奇、海拉尔的旅客列车全部停运。     嫩江洪水相继于8日、10日冲断滨洲、平齐铁路后,滨洲线的重要 迂回通道富嫩线也出现险情。11日晚,齐齐哈尔至富裕、加格达奇线水漫 路基,导致哈尔滨至满洲里、图里河、加格达奇、海拉尔的旅客列车全部 停运。     当时,据哈尔滨铁路局客运处一位负责人介绍,哈尔滨至齐齐哈 尔之间因未受洪水影响,运营正常;齐齐哈尔至满洲里、海拉尔、图里河、 加格达奇的线路遭水毁不能通车,导致211次、225次、213次、653次旅客 列车停运。如嫩江水位不再继续上涨,将有可能绕道通过。   他还介绍,因洪水被滞留的17趟旅客列车正在疏导之中,20次国际列 车将绕道图里河、加格达奇抵达齐齐哈尔。   松嫩流域水害发生以来,哈尔滨铁路局管片内除滨洲、平齐铁路中断 外,还有3座桥梁被冲毁,7处断道,另有多处区段缓行。为早日恢复通车, 哈尔滨铁路局组织了4000多名干部职工在水害现场抢险,并成立了抢险预 备队,投放石料4000余车。   临时抢险指挥部设在426下行桥桥头,哈尔滨铁路局副局长杨书田坐镇 指挥。他们敲定的抢修方案是先投放石头,护住下行桥桥台路基。很快, 600多名职工和前来增援的解放军官兵迅速集结。他们昼夜奋战,将40多车 石块投放到河中,保住了桥台路基。   接着,他们试图架设2孔11.96米跨度的桥梁,但这必须先在中间建起 一个大的支点,必须有人到悬空的轨道上去向河中投放石料。这时,博克 图工务段扎兰屯领工区领工员和工人张齐亮主动缨,推着平板车走在悬空 的线路上,将一块块大石头投入河中。但不料河流太急,石头即刻被冲走。   当时,指挥部迅即果断调整打法,决定利用原有的3号桥墩和新抢修的 桥台架设24米长的底型便梁。 齐齐哈尔分局桥隧重点维修段接手了这一重任。段长孟 宪达反复筹划,他考虑整体架设危险性太大,决定用单片梁体架设。   但难题也接踵而至,因滨洲线中断,设备运不进来。这时,孟宪达大 胆拍板,用8台工务小平车组装成两个台车,将单片梁体固定在台车上,运 送到位,再用60吨吊车架设钢梁。 8月12日中午,当两片 钢梁安全平稳地架设成功时,已骨碌了八九天的孟宪达和职工们的脸上露 出了多日不见的笑容。经过4000名抗洪抢险大军的艰苦奋战,滨洲线426公 里桥于当日15时30分开通,中断了98小时的滨洲西部线胜利通车。滨洲线 抗洪抢险首战告捷。   接着,富拉尔基至满洲里里也实现通车。同时,抢险大军通过对齐北 线路基滑坡地段抢修,保证了20次国际列车的绕行,大大缓解了滨洲线的 抢险压力。   滨洲线426公里桥开通后,哈尔滨铁路局数千职工又全力抢修昂昂溪至 五福间长350米、深10米的冲毁路基,以确保滨洲线全线尽早通车。当时, 平齐线大兴至江桥站已于10日被冲断,514公里至502公里间已成汪洋一片。   哈尔滨铁路局防洪指挥部介绍,灾情发生后,该局迅速组织人力、物 力,全力以赴抢险。但嫩江洪水继续上涨,仅11日晚至12日早晨就上涨 20厘米,给抢险、修复工作带来了巨大困难。抢险人员全力修复、巩固齐 北线水漫铁轨区间,确保西部线铁路唯一通道的畅通。这条通道,就是齐 北线群力至塔哈、依安至民新屯,以及富嫩线二道河至清水河间的受灾路 段。     滨洲线是我国铁路主要干线,是联通欧亚的国际大通道,与俄罗 斯铁路相联,这里每年国际、国内运输任务繁重。就在滨洲西线在12日下 午胜利通车的前一天早上6时,因暴雨与特大洪水冲击,滨洲铁路277公里 处决口近300米的延长线,致使全线中断。   铁道部部长傅志寰12日赶到现场研究制定抢险方案。这条线路中断后, 党中央对抢修工作十分关心,江泽民总书记专门听取了铁道部关于抢修工 作的汇报,要求加紧抢修,早日通车;李鹏委员长在视察松花江、嫩江水 情时,也专门听取了滨洲铁路抢修汇报,返京后又两次打电话询问抢修工 作。     由于水势凶猛,滨洲线缺口处水流湍急,水深平均16米,最深处 达25米。抢险指挥部采取推入满载石块的废旧敞车打基础,路基四周同时 抛石的方法,共投入旧车辆140节,石笼2500个,石料1500车,总计8.5万 立方米。   为克服工作面狭小的困难,抢修人员昼夜24小时分五班作业,加大强 度轮流上阵。为防止石块被激流冲走,他们采用钢笼装入5吨石料的方式投 入水中。最后,把载满石料的火车车厢也投了进去,才算解决问题。   8月25日下午17时,被洪水冲断长达14天的哈尔滨至满洲里铁路接通线 路,开始通车。滨洲铁路的迅速修复创造了我国铁路抗洪抢险的奇迹。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五章· 第四节 洪水拦截战   1998年夏季的东北如同一个不会水的大汉失足跌落在深潭中,浑身有 力拼搏,却不知如何自如第驾驭水势,摆脱水的困扰。   8月初的一天,在吉林省与内蒙古自治区交界处的黑大庙水文站,一位 监测员壮着胆子监测到霍林河最后的水文数据——流量3200立方米/秒。随 后,他跳上了等待他的直升机。   飞机腾空后,他看到水文站在数秒之后就淹没在滔滔的洪水中。   这是吉林西部遭遇到的、有水文纪录以来的最大洪水。   吉林省抗洪最前线位于松原和白城市,这里距长春500多公里。松原的 最险段在“零点”,该地段位于前郭县八郎镇与大安市交界处,嫩江与第 二松花江在此汇合为松花江,它下游的第一个著名城市正是哈尔滨。   县委常委、宣传部徐部长说,该县嫩江国堤地段长为36.7公里,正常 流向为从西到东,现在由于下游受到其它支流影响,二松的水向上顶,造 成逆流,致使水位猛涨。水位超设计标准0.61米,他一直关注着水中一个 标志水位的小木桩,但那时已经踪影皆无。   最有危险溃堤的是离指挥部不远的一个马蹄型河湾,西北风裹着大浪 不断拍打着浸泡多日的沙土结构堤坝,在此负责指挥死守的县委常委、组 织部韩部长几天来不敢离堤半步。他说:“决堤不仅直接威胁着2万亩水田, 影响到农民的1亿元收入,还威胁着数十个村村民的人身安全。”   在堤上,军人、机关干部、农民组成了抗洪抢险的中坚力量,而这个 队伍中的志愿者犹为引人注目。个体船主夏殿阁放弃了每天赚取1300元运 输费的诱惑,把船无偿提供给抗洪指挥部装运沙土。退伍兵包满秋找到县 领导,主动要求来到第一线。   县委书记孙亚珍虽是位女同志,但她却是指挥部最忙碌的一个。8月 11日那天,她跑遍了36.7公里大堤范围内的每一个责任段,提出一个个大 大小小的改进方案。据她介绍,抗洪期间,全县日出车8000台次,每天上 堤人数22000人左右。受水灾严重威胁的曙光村、黎明村的800户农民当时 已经陆续转移到安全地带,看护段全部安装上照明灯和程控电话,军民携 手严阵以待即将到来的第3次洪峰。   白城市的险中之险位于嫩江和洮儿河交汇处的月亮泡。8月11日,这里 的2、3号国堤已经被水漫浸。原本是月亮泡的水向嫩江流,这时却是反其 道而行之。在7号坝处,嫩江水高出堤外近10米,有的地方出现管涌,有的 地段已出现漫堤。   当晚9时,通向江堤的公路上,军车载着士兵正源源不断地增援,老百 姓开着四轮车、马车携带家眷逃生,不时地还可以看到有人赶着猪羊上路。   嫩江水位依然猛涨。   8月15日早5点30分,3声枪响声中,嫩江南部月亮泡水库的六号堤终于 吃不住劲儿,在坚守了20几天之后宣布漫堤。10时30分,六号堤决口扩展 到上百米。   洪水汹涌下泄,这意味着下游5个乡镇即将受淹,大安市的主体安广镇 将成水下公园。   此时,在六号坝弃守之前,大安一线嫩江分指挥部果断发出命令:建 二道防线,死保安广。保卫安广意味保护6.5万人口,15万亩土地。   在八家子村,洪水的潮头已哗哗地扑了过来。一个老农开着四轮车要 回家拉粮食转移,水到了跟前,急得驾驶员摘了四轮的拖斗,只开着车头, 在潮头前方嗖嗖地逃命。   解放军最先到达洪水肆虐的八家子。一队解放军从烟地上来增援,后 面的人不得不从玉米地拐进来。水来得太快。一位青年农妇从苞米车上倒 掉玉米,腾出丝袋,供解放军装土。   下午2点,附近5个乡镇的农民也上来了,副镇长崔晓东带来镇上 5000多开着四轮车的农民。   几乎同时,81123部队,81021部队,81129部队在师参谋长程铁军带领 下全部到位。大安市委书记李凤东、市长任克军也上来了。   “告诉团首长,非常紧急。越快越好。”“死看死守,坚决拿下”指 挥声响成一片。   下午3点30分,这里的公路已经全部进水,水越过荞麦地,透过甜菜地, 猛压过来。这时,还没有完全建起来的第二道防线又宣布失守。   “给救生圈吹气,向后撤。”指挥员们临时磋商,在不远处的树林中 利用原有的水渠坝基筑坝,建第三道防线。还是解放军动作最快,他们三、 四人一组,喊着号子,把土袋抬过坝顶,码在堤坡上。只几分钟的时间, 便在一片光秃秃的地上垒起了一道土堤。   “要用葵花杆铺在堤上阻挡风浪袭击。”团首长一声令下,五六个小 战士一个个跳到水中拔出已经开花结果的向日葵。   水一寸寸地长,坝一寸寸地叠。   4时04分,吉林省副省长魏敏学巡查到堤边。近5点钟,一直负责月亮 泡一带指挥的省纪检委书记吴广才与他们在坝上不期而遇。他们一直徒步 走完了全部新坝,对发现的问题随时纠正。在坝西水边,眼看水一步步逼 近,领导们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魏省长在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撸下几 片树叶,认真地丈量水深,向随行的水利专家请教垒坝的高度。王云坤省 长打来电话,询问水情,做着指示,并告诉明天赶到。   第二天上午,在三道防线的红岗子乡政府临时指挥所获悉,3道防线在 夜里安然无恙。人撵水退,水势向西往新荒乡防线退去。   那几天来,吉林白城市通榆县也正陷入洪水围困的窘境。在那里,车 想进城,没门。如果想过人,就要在桥两边用松树杆搭简易桥。   8月13日,通榆县形势最为危急,省委书记张德江的车刚开出10多分钟, 通往白城的北大桥便轰然倒塌。全县29个乡、镇、场有23个直接遭到洪水 袭击。霍林河、文牛格尺河、额木太河分别逼向通榆。县城内一片混乱, 茄子卖到了2.4元钱一斤。   早在10天前,在充分预计到水害后,该县便在县城四周建坝抵水。在 铁东25公里地面上动用土方30万立方米,建起平均3米半的大堤,城区内老、 弱、病、残被输送到城内安全地带,一些人投亲靠友。   为平抑物价,王荣文副县长带领城边永清乡二线妇女进地摘菜。县内 最大的农贸市场内,菜价已降到被水围困前的水平。当地工商所一位负责 人说,这还得力于县政府关于最高限价的《通告》。《通告》明确表示, 对哄抬物价,借水灾之机发国难才的不法商贩,严惩不贷。与此同时,这 个县还组织人员到长春进来大量快餐面等食品,保证热门商品供应。   入汛以来,吉林省西部十几条河流同时发生超历史记录的特大洪水, 白城和松原两市受灾尤为严重。为了抵挡洪水,修筑堤坝,各地纷纷紧急 求援麻袋。白城市麻纺织股份有限公司是东北最大的麻纺织企业,又地处 灾区之中,供应麻袋便成了它义不容辞的责任。   在抗洪中,麻袋的功能非常重要和特别。麻袋有自重,表面防滑,能 叠高,草袋、编织袋不如它。8月15日,白城市麻纺公司一天便要运走40万 条麻袋。此前一天,该厂已创下一天运送148万条的纪录。   日产4万多条麻袋,月产130万,想满足不断增长的要求,只有加班加 点。车间里机器震耳欲聋,麻毛在污浊的空气中扑打着脸颊,拼命向眼睛 里钻。去年从技校分配到厂里做挡车工的小伙子小高说,他们现在是3班倒, 他要一直干到零点。   生产麻袋的工艺并不复杂,这属于一种劳动密集型生产行为。经过8道 工序成为有模有样的麻袋,需要在生产线上走8天。该公司修厂长说,现在 是向极限要产量,为了每天多生产3000条麻袋,早、中、晚三个班的近 500名工人就要各牺牲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   路长顺在白城市麻纺织厂干了18年。在他的记忆中,以往历年涨水时 最多从厂里调走过30万条麻袋。可仅今年一个调令就调了80万条。到8月中 旬为止,已经有400多万条麻袋从这个公司运往吉林省抗洪前线。一包麻袋 有100条,一百六、七十斤的重量,而厂里只有8名搬运工。   这个麻纺公司是有名的质量效益管理先进单位,在经营最难的时候, 他们一条麻袋就挣一分钱,可这个有48年历史,现有1896名职工的企业没 误过一天的工资。能算计的修厂长现在不想跟国家算小帐了。他们提供的 麻袋和无纺布总价值是2500万元,一分钱都不想挣。   在吉林防洪大堤上,麻袋筑成了一道道黄色长城。   吉林的灾民属镇赉县农民最惨。在黑龙江泰来县决口的嫩江水完全没 有预兆,呼哮着就来了。决堤那当口,有人晚上睡着觉,听到叫喊声,没 穿鞋就往外跑,更甭提拿米捣腾面。想跑远不可能,只能就近上高岗安营 扎寨。当地人把高地叫岗子。   东出镇赉50公里,在莫莫格镇下乡道十几公里就是才力大岗子,这里 分道南道北驻扎着东方红农场和兰家堡屯的上千口人。路是在岗子中间劈 开的,因此上岗的通道立陡立陡。   8月19日,当地老马一家3辈5个女人围在地上吃饭,她们周围是数不尽、 粘糊糊,同样饥饿的蚊子、苍蝇和小咬。她们吃的很简单,大米饭,茄子 钝鱼。看样子那条小小的鱼大概是在洪水中捞上来的。   “老爷们抽坝上堵水去了,就剩老娘们在家瞎糊弄。”马大嫂身材不 高,圆脸,这么折腾也没忘了笑。马大嫂创造的灶堂不简单,她依坡势挖 3个土坑,下面的坑用来填柴禾,往上的那个放锅,后面的坑是个烟筒。有 人认为她的烟筒大了些,她说实际上还就是这么大的能跑烟儿。   老马太太70了,端着饭碗吃后悔药:“我家是四平市梅河口的,孩子 头一年来这里种地,想孩子了,我不曾想,进来就出不去,啥时是头呢。”   马家准备的不好也不孬,米有,柴禾得到野地里拣,吃水要到屯里去 拎。   挨着马家西侧的是田家,标准的3口之家。他们用液化气罐做饭。帐篷 里,锅碗瓢盆挤在三、四米宽的卧室里。这个普通的塑料小棚,用竹子支 起1米5高,地面就是干草上铺塑料布。小女孩5岁,只穿着一个小短裤,手 里拿一版药,傻乎乎地笑。她妈妈说,这孩子总吵着要回家,晚上蚊子咬 得睡不着,得成宿拿笤帚扇着。水后蚊子奇多,就这么小小的棚子,四周 竟然密密麻麻全是蚊子,孩子爸爸不敢使劲打,重了会打破帐篷,劲小了 蚊子不死,只好用笤帚扫来扫去。   嘎什根乡是镇赉受灾最重的乡。被洪水围困的二力把小高岗本是乱埋 死人的岗子,当地土葬改为火葬后,这里种上了玉米。因为逃到这里的 500来口人都没来得及抢粮出来,岗上的青玉米就成了他们的救命粮。   镇赉县被困在岗子上的十有八九,人数达到9万余人。水没有退却的迹 象,也许他们就要在岗上度过难耐的秋天和寒冷的冬天。鸡杀光了,猪杀 光了,即使是稀稀落落的炊烟也不知能挺到何时。   8月下旬,吉林境内的洪水全线回落。位于嫩江与洮儿河交汇处的月亮 泡水库的水位已降到被淹房屋的窗台以下约30公分处,深浅不一的水痕清 晰可见。当时,洮儿河第8次洪峰已进入月亮泡水库,库内水位高出嫩江水 位15公分,出现溢洪。由于秋季风大浪大,驻守在此的解放军官兵丝毫不 敢松懈,他们或用锹使劲拍打,或用脚踩在上面,使用麻袋垒成的子堤更 加结实。138团的政委潘伟东自豪地说:“这坝,八级风绝对没问题!”   汽车行驶在长白公路上。前段时间穿梭不停的运送防汛物资的车辆明 显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辆辆满载着救灾物资的大卡车从长春方面向白城、 松原疾驶而去。一幅幅白底红字写有“确保大灾之后无大疫”的横幅也高 挂在路上显眼的地方。一些受灾群众暂住在路边的高岗上,红十字的旗帜 迎风飘扬。   在松原市水利局,前来支援吉林抗洪的水利部的同志们拿着行李,准 备返回北京。该局万副局长说,嫩江在前郭尔罗斯蒙古族自治县境内的三 岔河口处与第二松花江汇合,形成松花江干流,并继续向前流,通过下岱 吉流向哈尔滨。下岱吉距哈尔滨近150公里水路,它的水情情况是哈尔滨防 汛的重要参考资料。当天下午两点,下岱吉水文站水位高程100.25米,比 昨天下降了14公分。   洪水终于向吉林告别了。就在吉林遭遇水灾的同时,同样惨遭洪水围 困、但却更为引人注目的是一个人们久已熟悉的地方——大庆。   1998年整个夏天,“大庆”这个名字再次在媒体上频繁出现。这不仅 是因为嫩江洪峰包围了那里,更因为那里的石油产量是全国的半壁江山。   8月中旬,一马平川的大庆北、西、南三面被嫩江洪水撕扯着。边缘的 油井,随时都有被淹的可能。如果主力油田被淹,影响的,恐怕就不仅仅 是大庆,而是中国了。   因此,中央有令:死保中国最大的油田——大庆油田。   一时间,除了增援抗洪的部队,新闻记者成了大庆外来人口的主力。 每天早上,堵在大庆市防总探听情况的记者不下几十人。也有人说,如果 把在大庆所属4县采访的记者都算上,已经超过200人。   伴着大庆响当当的名字,两个以往不见经传的地名也被媒体炒得火热。 那就是肇源县和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它们分别位于大庆的南部和西部, 是洪水进入大庆油田的门户,也是洪水入侵最凶恶的地方。两个月主汛期 里,大庆人曾经在这两个地方步浇为营,又不得不步浇后退。   号称20年一遇的堤坝,阻击着200年一遇的洪水。人与自然,无声地抗 争着。   去过大庆抗洪的人,谁也不会忘记肇源县。胖头泡、发展村、马场、 古恰,接二连三设了四道防线,才把洪水拦在大庆油田的外面。这个结果 的代价是,前三道坝相继决口,粮田被淹,十几万农民转移。   特别是保卫第二道防线——发展村大堤的战役,可谓“苦”矣。   当时,1.5公里长的堤坝上,密集着1.5万兵力;5000吨面粉充当了阻 水的子堤。背水一战的人们,红着眼睛面对洪水殊死搏斗。可是,洪水兀 自咆哮着,冲刷着堤坝。   堤坝下部的泥沙被掏空了,形成了暗河,人们脚下的子堤开始松动。 沙袋、面袋噼噼啪啪地往水里掉。一开始,40米的决口像一张魔鬼的嘴。 冲锋舟卷进去了,塞满了沙袋的钢筋笼卷进去了,汽车卷进去了,抽油机 庞大的底座也卷进去了……   无奈的人们,不得不转而去70公里以外的古恰乡修筑另一道堤坝。这 时,在发展村与古恰乡之间200平方公里的回水面积里,洪水肆意地狂奔!   这里,就是黑龙江省省长田凤山的家乡。面对汪洋中已经挂了浆的玉 米地,他说:“牺牲粮田也要保油田!”   洪水从大庆直奔下游的时候,大庆油田公布的情况是:油田生产基本 正常,年产5000万吨石油的计划可以继续完成,受洪水影响的产量只有 2%。   大庆的情况稍稍缓解,黑龙江省防总前指立即移师哈尔滨。哈尔滨, 这个著名的北方城市,正面临着一场空前的洪水劫难。   著名的太阳岛被水围成了孤岛,哈尔滨通往大庆的202国道断了线,城 市水源地一直受着威胁,江南、江北堤坝上,各种险情简直就没断过……   直到9月初,秋风席席的哈尔滨用那张全世界最长的红地毯,送走了汛 期一直战斗在这里的解放军战士,人们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五章· 第五节 送洪水出境   松花江佳木斯段的洪水好象来得很迟。   佳木斯是松花江下游的重要城市,它的背后就是我国最大的商品粮基 地、年产粮200亿斤的三江平原。佳木斯一旦失守,便将使大粮仓成为一片 汪洋。   8月26日,佳木斯水位达到80.32米,超过警戒水位1.32米,流量达 16100立方米/秒。专家预测,第三次洪峰将在转天中午前后到达佳木斯, 届时水位可能突破80.55米。   洪峰逼近,佳木斯已经进入了临战状态。   松花江流经佳木斯市的江边有一座防洪纪念塔。这座与哈尔滨市同时 建起的防洪纪念塔,都是1958年抗洪胜利的历史见证。纪念塔后面就是繁 华的市区,宽阔的马路上,不时见到装载抗洪物资的车辆疾驰,给人以一 种水临城下的紧张。   滔滔江水滚滚东去,不可一世,但它离江堤最后一级台阶尚有1.5米的 距离。尽管这样,人们还是在江堤上加高了子堤以防不测。   该市园林风景管理处的刘延军说,他每天从7时到19时守护这里前后约 40米的江堤,到夜间另有人换岗,至今已有3天。   佳木斯市市委副秘书长富宏博说,1998年佳木斯遭遇的是50年一遇的 洪灾,而目前全市447公里江堤,只有大约40公里的江堤具备抵御这一洪水 的能力,其余400公里大堤只能抵御10至20年一遇的洪水。其中险工弱段有 28处,市区就有两处,抗洪难度不小。   为迎战这次洪峰,该市紧急行动,将绝大多数江堤加高加宽加固。每 天,他们都有25万人次的抗洪大军奋战在江堤上。连续几天中,他们共用 去各种编织袋1073.4万只,土石方283万立方米,木桩4829.3立方米,平均 将所有江堤加高了1.8米。   8月27日凌晨,松花江第三次洪峰通过佳木斯,直奔一马平川的三江平 原——著名的北大荒腹地。   北大荒垦区包括黑龙江省东部的三江平原和西部的松嫩平原,拥有耕 地3000余万亩,有“共和国大粮仓”之称。经过半个世纪的开发,北大荒 已拥有103个大型机械化国有农场,其农业机械化、化学化、工业化、航化 水平居全国之首,耕地面积占全国垦区的43%,粮食总产占40%,大豆出口 占全国三分之一,大牲畜头数占全国农垦的十分之一,成为中国重要的商 品粮基地、粮食深加工基地和外贸出口基地,每年向国家上交商品粮50亿 公斤。   今年入汛以来,嫩江和松花江流域发生了超历史记载的特大洪水,拥 有225.9公里松花江干堤和回水堤的北大荒沿江农场,险工弱段将近一半, 也时刻面临着洪水的威胁,并遭受了严重损失。   大豆、玉米、小麦、水稻已经丰收在望的8个沿江农场,受灾最重。其 中,肇源农场15日遭到灭顶之灾,进水断电,2.2万人被围困并紧急转移。 他们一粒米、一床被、一件衣服也没来得及带出来;泰来农场,只剩下3个 高岗;查哈阳农场48.2万亩耕地成为一片泽国,1.7万群众被围困在水中……   据不完全统计,到8月底,北大荒垦区7个分局、55个农场遭受洪涝灾 害,涉及484个生产单位、20余万人。农作物受灾面积652万亩,绝收138万 亩,减产和损失粮食8亿余公斤。   直到26日,松花江佳木斯下游水位仍在上涨,北大荒腹地面临的威胁 日益加剧。当年上甘岭1.5万官兵集体转业的普阳农场,27日晚大堤出现滑 坡险情,数千军民从早上4时,一直奋战到夜里21时,才使险情得到缓解。   就这样,松花江干流直接威胁8个农场堤坝,警报频传,每天守堤坝的 不下五六万人。全场70万职工,剩下的人都在想尽一切办法互助、自救, 恢复生产。   黑龙江省长田凤山说,保卫佳木斯、保卫北大荒这一仗,只能胜,不 能败。因为,三江平原上有大量的农场群,收成如何,对全省乃至全国都 至关重要。我们就是要用东部的丰收弥补西部地区的损失。   黑龙江省农垦总局党委书记申立国说,北大荒作为国家商品粮重要的 战略后备基地,承担着共和国大粮仓的重要作用。尽管今年遭受严重洪涝 灾害,但北大荒人决心积极抗灾自救,把损失降低到最低程度,宁可自己 少留,也决不少交国家一斤粮。   随着洪峰向松花江下游推进,黑龙江省防汛抗洪前线指挥部于25日从 大庆移师佳木斯。   到24日下午4时,佳木斯市郊区受洪水威胁的32250名群众,已经紧急 转移,全部搬到安全地带。这时,佳木斯市郊区的平安、望江、莲江口、 长春、建国5个临江乡镇,受洪水威胁最大。   当时,平安乡的民堤已经溃堤,有的村屯进了水。郊区党委、政府一 方面组织力量死保国堤,一方面从22日凌晨开始,按照预案,对该地区群 众进行全面转移。这些灾民当中,有7000余人被集中安置到33个区直机关、 企业、学校,并由接待单位垒灶,提供炊具。   在洪灾中转移出的群众,基本有屋住,一日三餐能喝上开水。像他们 一样,佳木市共有15万群众因为洪水离开了自己的家园。   8月28日,在佳西小学灾民安置点,90多位佳木斯郊区平安乡生产部村 的灾民已在这里生活了一周。该村紧靠松花江大坝,江面高于村庄2至3米, 由于渗水,村里的农田、房屋里已水至齐腰。在二楼的教室里,所有桌椅 都被拼成临时床铺,每个铺上都叠放着被褥。地上堆放着土豆、茄子、青 椒等蔬菜。   这里的男劳力都在村里守村护坝,留在灾民安置点的,多为老人、妇 女和孩子。临时负责人周公春老人说,这几天生活情况不错,村里的妇女 主任隔天就送一回米菜,还给老弱病残送来了鸡蛋、月饼。   灾民刚到这儿的时候,佳西小学的校长一夜未睡。他买来面包,做好 汤菜、又烙了够大伙吃一天的饼,送来碗盆。   有人问他们:“今天早晨吃的什么?”   “大米粥、月饼和面包。”   “有什么困难吗?有地方看病吗?”   “看病还算方便,值班大夫昼夜在这儿,态度也好,可药不太够,只 能给点去痛片。”   在长青中学的灾民安置点,一进教学楼,一股强烈的消毒药水味扑鼻 而来,市卫生局副局长孔庆学带领的卫生防疫医疗队正在这里巡回防疫消 毒。一位防疫人员说:市防疫站每两天、区防疫站每一天就到灾民点消毒 一次,对空气、餐具和环境投放消毒药物,到目前为止,全市还没有发现 疫情。   在操场上,不少灾民聚坐在一起闲聊,孩子在操场上嬉闹,似乎忘了 洪水的侵扰。   住在这里的长青乡范家村灾民宫玉兰说:“村里成立了食堂,吃饭免 费。”   五一小学的校舍宽敞明亮。平安乡富胜村120多位灾民住在这里,其中 有一位坐月子的产妇。负责灾民生活的村妇女主任李玉英拿出一个本子, 上面记载了几天来周围人对灾民的关心:   长青乡杨书记每天来看望大家;郊区民政局送来面包等吃穿用品;长 青乡一位副书记雨夜带着两个女儿想接产妇到他家住;长青派出所给产妇 送来婴儿用品、沙发床;魏校长给老人买来奶粉和被子;一名女警察带着 产妇乘出租车给婴儿看病没收钱;长青中医院给孩子看病没收钱;学校食 堂师傅每天8个小时给灾民做饭,毫无怨言……   在产妇休息的教室里,新生的小女孩盖着大家捐赠的棉被在沙发床上 安静地睡了。年轻的产妇再三再四说:“都是这些好心人关心啊。”   8月31日,松花江第三次洪峰顺利通过在东北的最后一站——同江。在 两江汇合处,但见滚滚松花江洪涛东去,平稳进入中俄交界的黑龙江。   岸上,被洪水折磨得疲惫不堪的人群中间,爆发出一片撕肝裂肺的欢 腾,经久不停。   松花江、嫩江流域的特大洪水终于消失了。松嫩平原的洪水狙击战终 于落下了帷幕。(第五章完)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六章· 第一节 49人的防办   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这是1998年抗洪救灾工作的最高决策机构。 只有在防汛抗旱的特殊时候,这个机构才有着权威的作用,才能够不断发 号施令,批量调动物资、人员、器材等。   这个总指挥部办公室的助理调研员侯英杰,做梦也想不到一朝之间他 拥有了那么大的权力。8月16日,长江第六号洪峰闹的那天晚上,他带 着一位部下,象洗扑克牌一样唰唰地往外批发物资调拨令。临下班时清点, 光编织袋就发出去了2800万条!   汛前,由国家防办直接掌握的中央储备库里的编织袋,只有400万 个。在正常年份,这些就根本用不完。而今年经侯英杰的手调度出的,竟 然多达一亿条!真象变戏法差不多。   让老侯忙得四脚朝天的,首先还不是国家储备库里缺东西,而是由于 长江沿岸早早就把可用的物资用完了。汛期刚开始的时候,地方上谁都没 考虑到今年的洪水会闹这么大,闹这么长时间。所以那个阶段沿江各地的 抗洪战略是“全防全守”,不溃一堤,不垮一垸。这就把大量的防洪备用 物资都投入到了民垸的保护上。到七月下旬,洪水的势头越来越猛,一线 的防洪物资却已消耗殆尽。一些原来耗用巨资守住的民垸不得不弃守,而 需要重点防护的长江干堤、险工险段却连编织袋、沙石料都非常难寻。沿 江各省纷纷向老侯告急。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就看出了防办的日常基础管理工作做得好。缺 东西的时候,储备库里没有,我们也能以最快的速度从别的地方找出来, 调出去。”老侯说。   一道道金牌从老侯他们的办公室里发出。调编织袋,调麻袋,调橡皮 船,调冲锋舟,调救生衣救生圈,调无纺布,调编织布,调帐篷,调沙石 料,调照明灯,调防汛车,调钢筋钢丝……从七月下旬到八月底,40天 时间,老侯共以国家防总的名义,发出了327项调拨令。   在空前的洪灾面前,几乎所有人都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七月下旬开始, 解放军纷纷上堤抢险,但是当地却没有为战士准备好足够的救生衣。侯英 杰说起来很痛苦:“8月1日牌洲湾决口的时候,之所以死了那么多解放 军,就因为没有足够的救生衣。”   国家防总因此下了一道死命令:“部队上多少人,就必须同时配备多 少件救生衣!”   老侯非常感激江苏省政府。江苏今年自己防洪的任务也很重,但却以 最快速度调出了30万件救生衣,占全国调度总量的一半。   河北省水利厅在天津有个仓库,这个仓库今年初刚刚办起了一家生产 救生衣的工厂。也算赶了个巧。今年汛期,这家新办工厂拿出了10万件 救生衣。   充足、及时的物资保障,为战胜特大洪水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仅编 织布一项,湖北省分得480万平方米,湖南省分得350万平方米,江 西省分得270万平方米,足够把三省沿江1200公里干堤全包起来。   在今年抗洪期间指挥调度着千军万马的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实际 上是个非常设机构,搞具体业务的常设机构是这个总指挥部的办公室即国 家防办。这个新闻报道中似乎无所不能、无处不在的机关,总共有多少人? 竟只有49个人。49人中还有行政辅助人员,还有一些同志专职抗旱。   国家防总的重要性不难从它的级别看出来。担任国家防总总指挥的就 是国务院副总理温家宝。   从1998年汛期到来之前的5月份算起至抗洪结束,3个多月时间里温家 宝七飞长江。   谁都看得出来,防总总指挥这个角色是个累身子的活,没那么轻松。 幸好每年抗洪的时间有限。   总指挥都这么忙,国家防总的工作人员就更没有理由闲着。   8月5日至14日这一次,温家宝留在长江沿线亲自指挥战斗,长达 10天之久。   那些天,他就象一个陀螺滴溜溜转。   8月4日,温家宝主持召开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第三次全体会议, 进一步部署防汛抗洪工作。温家宝强调,当前全国的防汛形势非常严峻, 长江防汛抗洪处在紧要关头,长江各地特别是中下游地区要继续严防死守, 确保长江大堤安全,确保重要城市安全,确保人民生命安全,要做到洪水 不退,干部不撤,人员不减,巡堤除险不放松,要特别注意在退水期间发 生问题。会议上,国家防总还对北方防汛、沿海地防御台风工作提出了明 确的要求。   他还强调,今年是《防洪法》实施的第一年,各地要严格执法,依法 防洪。对组织领导不力、玩忽职守、造成严重后果的必须严肃处理。   会后第二天,他就飞到了湖北监利。那时正是长江第4次洪峰将要来临 的前夜。这次已是他在汛期以来第3次到达监利。   温家宝到达监利的时候已是晚上11点左右。当地似乎预先都没有得到 通知,监利宾馆临时为他腾房。   但是,他并没有先去宾馆,而是直奔监利县水利局听取汇报。然后, 他又连夜走上荆江大堤和长江干堤察看水情。   当晚,温家宝便从监利向中央发出一份汛情报告。第二天一大早,他 便赶往荆州。   一周两会。8月10日上午,温家宝在湖北荆州又主持召开国家防总 特别会议,研究贯彻落实党中央最近关于长江抗洪抢险工作的指示,要求 沿江各地党政领导、广大军民紧急动员起来,坚决保住长江大堤,夺取抗 洪抢险斗争的全面胜利。   中间,一次次汇报会、会商会不断。   8月7日,温家宝正在监利、石首、洪湖一带视察。下午两点多将近 三点的样子,传来九江大堤一段防洪墙决口的消息。这时温家宝正在召开 一个重要会议。他当即决定缩短会议,奔赴九江。   第二天,8月8日,朱容基总理来到荆州。他们又一起在一线视察慰 问,开会到夜里很晚。9日,温家宝陪同朱总理再赴洪湖、石首慰问一线 抗洪军民。   一直随温家宝活动的干部慨叹说:“我们这些年轻人都累得受不了, 温副总理的疲劳可想而知。他还不光是累,压力也大。他刚刚当上管防汛 的副总理,就遇上了多少届也遇不上的一次特大洪水,只能说是缘份。”   不过,这缘分还是少点好。   8月16日,是年轻的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办公室副主任邓坚最难 忘的一天。   上午,他接到通知,要随水利部领导到北戴河汇报工作,听取指示, 然后傍晚随温家宝副总理到东北嫩江、松花江流域检查指导。中午12点 半登上飞机,两点到达北戴河。部长们面见总书记、总理和其他中央有关 领导去了。邓坚的官小,在外边等着。   将近6点,领导们的会议结束,部长出来说:“马上吃饭,吃完饭飞 湖北。”   就在这天下午,风云突变。1998年长江最大一次洪峰——令一线抢险 军民谈之色变的第六号洪峰,以灭顶之势奔腾而来。   就在领导们会议结束时的6点,长江沙市水位再次突破4#.95米, 并且仍在继续上涨。根据水情预报,当日深夜,沙市水位将超过45米保 证水位线!   10天前的那次洪峰与其相比,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了。   现代科技已经够发达了,但仍然是人算不如天算。头一天水情预报, 还估算第六次洪峰只是中等量级。16日凌晨,三峡区间长江各支流突降 一场暴雨,给第六次洪峰半道上加了个包,一下子就使洪水冲破了百年纪 录。   江泽民总书记和朱容基总理紧急做出决定,委派刚从长江回来仅两天 的国家防总总指挥、国务院副总理温家宝急赴荆州,靠前指挥。下午6点 半,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向参加抗洪的解放 军发布命令,沿线部队全部上堤,同时要求地方各级党政干部率领群众, 严防死守,确保长江干堤安全。   原定从北戴河去东北的专机,在晚饭后突然改变飞行计划,改飞荆州。   当天深夜,人们在电视上都看到了温副总理抵达荆州机场的镜头。他 从专机上急匆匆地下来,与前来迎接的湖北省和部队领导急匆匆握手,然 后登车急匆匆离去。   这时是夜里10点半。来到宾馆,温副总理对随行的工作人员说: “你们今晚都不要睡觉了,随时掌握情况。”随后即与湖北省委、省政府 领导,抗洪部队领导,水利部领导和长江水利委员会领导及有关方面专家 进行紧急会商。   温家宝听取了关于汛情的汇报,又详细询问了气象.水利等方面专家 的意见,综合各方面的资料,进行科学分析判断,作出了迎战第六次洪峰 的紧急部署:   第一、长江大堤目前正面临最严峻的考验。军民要上堤,坚决严防死 守,特别要加强薄弱地段的防守。第二、加强巡堤查险,昼夜不间断。发 现险情,及时处理。第三、备足抢险物料。第四、加强技术指导,科学查 险排险。第五、对重大险情特别是溃决性险情,要做好抢险预案和各项准 备。第六、要确保人民生命安全,按照计划和部署,及时转移危险地区的 群众,安置好他们的生活。   这一夜,温家宝总指挥自己也几乎没能放平身子睡觉。早晨七点他又 起了床,到险工险段和水文站,慰问抗洪部队和干部群众,鼓舞军民按照 中央号令,严防死守,确保抗洪决战的胜利。   这一夜,长江沙市水位每分钟都在上涨,迅速突破了让人心惊肉跳的 45米线,一直摸高到45.22米。荆江分洪区内的数十万群众全部转 移,分洪闸口埋好了炸药,有关领导死守在通往最高指挥部的传真机前, 只等国家防总一声分洪令下。   17日的太阳升起来了,越升越高,洪水渐渐退去。   长江流域终于在没有动用荆江分洪区的情况下,咬住牙关度过了这场 世纪洪水,显示了现在的党中央领导集体把握大局、决断大势的坚强决心 和超人魄力。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六章· 第二节 大局当前   1988年,中国的经济增长速度在缓慢下降,外贸出口增长速度在 缓慢下降,通货膨胀率在缓慢下降,唯有一南一北的长江和嫩江、松花江 的水位在不断地上涨、上涨……   沿江各地告急的警报一声高过一声,一声紧似一声。荆江危急,洪湖 危急,武汉危急,鄱阳湖、洞庭湖危急,内蒙危急,吉林危急,齐齐哈尔 危急,大庆油田危急,哈尔滨危急,佳木斯危急,三江平原危急……   党中央第三代领导集体受到了自接班以来最严重的自然灾害的考验。   “老天爷跟我做对!”   8月6日,刚刚上任几个月的朱容基总理又是一夜难眠。这次,折腾 得他睡不着觉的,不是经济增长问题,也不是机构改革、粮食改革、住房 改革、金融改革、卫生保健体制改革等棘手问题,更不是刚令他大光其火 的沿海走私问题,而是在他政务日程表之外的长江。   这一天,长江在沙市水文站的水位标高达到了44.95米。而荆江 大堤的预定分洪水位是44.65米,最高保证水位是45米。如果江水 继续上涨,势必就要面对分洪的问题。分还是不分?分,遗留问题应该怎 样解决?不分,长江大堤还能够承受多大的压力、还能坚持多久?应该怎 样调配力量,才能确保长江大堤万一失、长江沿岸人民的生命财产和经济 建设成果尽可能地少受损失?   早在一个月前的7月4日至5日,朱容基就曾亲临江西省九江市长江防汛 抗洪第一线,代表党中央、国务院和江泽民总书记慰问正在日夜奋战抗洪 救灾的干部、群众和人民解放军、武警官兵,并对长江防汛抗洪工作作了 部署,要求确保长江大堤万无一失。但谁都没有预料到,今年长江的水会 越来越大、大到似将颠覆的程度。   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还有更大的洪水在后面。   一夜辗转,天渐渐亮了。7日晨六时,朱总理登上轿车,从北京直奔 北戴河,面见正在那儿办公、休息的江泽民总书记。   就在朱总理到达北戴河之后不多一会儿,曾被吹嘘为“固若金汤”的 九江长江干堤决口。举国震惊,海外媒体报道铺天盖地。   7日的晚上,北戴河捞不着睡觉的人就多了。江泽民总书记主持召开 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紧急研究部署长江抗洪抢险工作。   又是一次“八七会议”,这次会议的气氛异常严峻。   江泽民总书记眉头紧蹙,神色严肃,语调迫切。   会议决定,把抗洪抢险作为全国当前的头等大事来抓。这意味着整个 中国进入了“紧急状态”。   第二天一早,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的8条决定传达到了抗洪前线——   一、坚决严防死守,确保长江干堤安全,同时积极做好分洪准备。   二、授权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可在沙市水位达到45米时,根据 情况,决定部分或全部开闸泄洪。   三、做好分洪区群众的思想工作,组织群众迅速转移。   四、解放军、武警部队要到抗洪抢险第一线,接受国家防总统一指挥。   五、动员一切力量和物资支援灾区。   六、防止大灾之后出现大疫,卫生部门做好灾区防病治病工作。   七、做好抗洪救灾的宣传工作。   八、重大汛情、灾情由国家防总统一发布。   在这次会议上,江泽民总书记发出要严防死守,确保长江大堤安全, 确保武汉等重要城市安全,确保人民生命安全的战斗号令。从此,“严防 死守”、“三个确保”成为长江两岸、嫩松两江沿岸军民抗洪抢险的响亮 口号和英勇实践。   整个国家机器开动了起来,共和国做好了应付最危险局面的准备。   甚至,分洪的准备工作已经开始。   江总书记在会议上掷地有声地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农历立秋的这一天,朱容基总理第二次来到长江抗洪抢险第一线。   10点05分,他的专机降落在湖北沙市军用机场。仅仅停留了13 分钟,他就与温家宝、王忠禹一起直奔荆江大堤观音矶。   指着脚下的滔滔洪水,朱容基问:“第四次洪峰通过这里没有?”   温家宝说:“洪峰正在通过。”   “沙市水文站的水位现在是多少?”朱容基又问。   “4#.94米,已经稳定好几个小时了。”湖北省省长蒋祝平回答。   这意味着比前天的最高水位已经下降了一厘米,这次洪峰大致能平安 过去了。   10点30分,朱总理冒着摄氏37度的高温来到二郎矶。他亲自下 到水边,考问值班查险人员的查险知识。   8月8日12时,朱容基来到准备分洪的湖北省公安县荆江分洪区北闸视 察。许多群众见到他后,高声喊道:“总理好!总理辛苦了!”   朱容基停住脚步,动情地对周围的群众说:   “我代表江主席向同志们表示慰问和感谢。”   他神色凝重地说:“现在长江水位还保持一个正常的水位,还没有继 续上涨,但是,我们要做好准备,因为我们要保卫江汉平原800多万人,要 保卫武汉三镇。如果水位还继续上升,要做好准备,要分洪。所以一定要 做好准备,有备无患。人都要撤走,要分洪的时候,人还在里面的话,我 们不敢开这个闸啊,谁敢下命令开这个闸啊!里面还有多少万人的话,所 以现在一定要疏散群众。无论如何要离开这个分洪区,做万一的准备,万 一上游的水越来越高,那我们必须开闸分洪。”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除了他的讲话声,周围的声音似乎都沉寂了。   朱容基的声音开始高昂起来:   “为了保卫江汉平原,保卫武汉三镇几百万人民,非开不行,损失一 点,政府还可以补偿,但人民的生命是不可损失的。同志们,所以一定要 把分洪区里的人都疏散到安全的地方,做好这个准备。但现在看起来水位 还比较平稳,如果我们能争取不分洪,是最大的幸事了,最好了。但是一 点不能松懈,这里面不能留人,都要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做好万一的准备。 因为现在荆江大堤是比较好的,下游从监利到洪湖这一带很危险,不能够 水位再上了,再一上,马上决口了,直冲江汉平原。”   最后,朱容基挥手说:“同志们,现在在这个堤上是很光荣的任务, 我们是保全局啊,保人民的生命啊!同志们,希望你们辛苦一点,我代表 党中央、国务院和江主席,向同志们表示感谢。”   12点50分,朱总理登上返回沙市的“宜昌港监73号”船,这时,停泊 在该船50米远的“水文207”测轮上的长江水利委员会荆江水文水资源勘测 局的51名同志,向朱总理齐声高喊:“总理,辛苦了!”   听到喊声后,朱总理转过身来,向这条船上的同志们挥手致意。水文 船上的同志们高兴地说:“总理离我们好近啊!”   3天前,这条船接到命令,赶到荆江分洪区北闸执行测流任务。他们要 为分洪提供各种水文数据。他们一到这里,立即把“长江水利委员会青年 突击队”的红旗插在闸口上。   8月9日上午,朱容基乘坐的直升机降落在石首市的一条乡间公路上。 来到荆江大堤最险要的调关矶头,朱总理站在离江面仅有半米的子堤沙袋 上,手持话筒,向抗洪部队发表了简短的讲话。   他说:“今年长江发生继1954年后的又一次全流域性大洪水,持 续时间长,1931年和1954年两次大洪水,都没有超过20天,而 今年同志们已经连续奋战40多天了。你们面对超过历史最高水位的大洪 水,战胜了一次又一次洪峰,与广大人民群众一起建立了伟大的历史功勋, 江泽民主席要我代表他向同志们致敬!”   朱容基说:“我们为什么要赶到前线,因为长江防洪抢险已到了最关 键最紧急关头。解放军是人民子弟兵,不怕困难,不畏艰险,哪里有险情, 就冲向哪里,死守大堤。同志们,你们身前是江汉平原,身后是洞庭湖平 原,里面至少有800万人口,还有武汉三镇等沿江大中城市,一旦荆江 大堤溃口,将是全国性的大灾难!我们只有死守干堤,没有退路!”   他站在沙袋上继续说:“同志们已经坚守了这么长时间,人困马乏。 越是在这个时候越要保持高度警惕,尤其是防止退水时发生溃口险情,这 样会前功尽弃。现在防汛进入关键的决战阶段。在最后的紧要关头,一定 不能有丝毫松懈,要死守长江大堤,确保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在检查指导抗洪时,朱容基仍然时时处处表现出他做工作不厌其细、 极端务实的特点。他指着脚下沙袋垒起的子堤说:“这里的子堤还不太宽, 有些单薄,还要加宽加固。不能就近取土,以免影响大堤安全。另外,堤 上不能有闲杂人员,一定要保证大堤交通畅通,务必保持良好秩序。”   在洪湖大堤,他又嘱咐守堤人员:少培一行土,少添一袋沙,都可能 带来严重后果,坚持40多天了,不能功亏一篑。   8月9日下午4点45分,九江决口整整两天之后,朱容基总理的专 机从湖北抵达江西九江。   决口处,从大堤的束缚中获得了解放的洪水仍在汹涌而出。数万军民 正在决口处日夜奋战。   九江决口,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中央电视台在几天前还在拿九江和景 德镇做对比,说九江的江防如何牢固,比景德镇强得多。一个月前朱总理 到九江视察时,九江方面也曾向他汇报,称大堤“固若金汤”。   谁知道“固若金汤”的九江大堤竟是“表面光”。   九江这个地方也真是邪门。10天前这儿冒出的一条新闻,曾被全国 所有媒体刊载。   在负责赛城湖防汛保堤中严重失职、酿成重大险情的九江县委常委、 组织部长欧阳礼彬,被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另有3名干部同时受到党内 严重警告和警告处分,1人被撤销职务。     7月25日午夜12时刚刚过去,九江市市委书记刘上洋、代市长刘积 福等领导在刚刚参加完全市防汛会议后,就急匆匆赶往水位不断上涨、白 天已险情频发的九江县赛城湖圩堤。赛城湖圩堤至关重要,如果这里失守, 湖水居高下泻,不仅将中断九江至瑞昌的公路,还将冲击长江永安南大堤, 使长期承受高水位浸泡的大堤腹背受敌,并危及九江城区。     刘上洋一行从九瑞公路14公里处登上赛城湖圩堤,自西向东巡查 到13公里处,发现的情况令人吃惊:洪水多处漫过圩堤,堤上竟唱“空城 计”!多数地段没有照明灯,值班、巡逻人员难觅踪迹,防汛棚里空空如 也,沙石和泥土等应急的物料也无准备。再往前,仅有稀稀拉拉十几个人 在取土装袋,围堤挡水。     书记、市长焦急万分,火速打电话唤来九江县负责赛城湖堤防的 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欧阳礼彬。刘上洋严厉斥责说:“市委、市政府对防 汛纪律三令五申,你们却置若罔闻。洪水已漫过堤顶,却不见你们组织的 巡查抢险人员,也不见抢险物资,这样麻木不仁,怎么得了!”   随即,他立即电话通知市纪委副书记、监察局长郁家伦到现场调查取 证,立案查处。     在市领导的紧急部署下,防汛技术人员和武警官兵、公安干警迅 速赶来,投入抢险。26日至27日,九江市150多个单位的一万余机关干部和 从南昌赶来增援的400 余名武警突击队员参加了战斗,制止了严重的圩堤 滑坡,终于在27日上午将险情排除。   这才过去几天!这才离那位失职渎职的组织部长欧阳礼彬防守的区域 有多远!   载着朱总理的快艇急速驶往决口处。心急如焚的朱总理听着有关人员 的汇报,心头的怒气愈来愈盛。   九江市一位副市长介绍说,决口的这段大堤是1966年修的土堤, 当时没有严格清基。1995年为了提高防洪标准,市里自筹资金在原土 堤上增建了防护墙。由于是在4月份动工,汛期将至,工期紧迫,建防护 墙时也没有进行清基。   朱容基打断汇报问:“现在倒塌的墙里有没有发现钢筋?这样的堤有 多长?”   介绍者回答:未发现有钢筋。   朱总理锁紧了眉头,异常严肃地对在座者说:   你们不是说固若金汤吗?谁知堤内是“豆腐渣”!这样的工程要从根 查起,对负责设计、施工、监理的人员都要追查。人命关天,百年大计, 千秋大业,竟搞出这样的“豆腐渣”工程、“王八蛋”工程!腐败到这种 程度,怎么得了?   朱总理继续说,要实事求是,要对党和人民负责,历史是不能欺骗的。 水灾过后,一定要整治,要高标准修筑长江大堤,要扎扎实实地搞,要质 量第一。如果再出现问题,你们谁也跑不了。   朱容基把随行的水利部张春元副部长留在了九江,现场指导堵口,不 完成任务不准离开。随后,根据朱总理的指示精神,九江抗洪防汛指挥部 组建起了新的指挥班子。   朱容基离开前,站在决口旁,高高地举起双手,大声地对部队官兵们 拱手相托说:“拜托同志们!谢谢同志们!”   8月12日傍晚6点30分,九江长江大堤决口处实现堵口合龙。此 时,离决口已过了5天5夜时间。     1998年入夏以来,松花江、嫩江流域连续发生4次大洪水,其来势 之猛,持续时间之长,洪峰水位之高,流量之大都为历史之最。洪水造成 了严重损失,受灾人口达数百万,滨洲铁路多处被冲毁,齐齐哈尔、大庆 等城市受到直接威胁,内蒙古和吉林的部分城乡灾情也很严重,形势十分 危急。     在嫩江流域抗洪抢险救灾的紧急关头,受江泽民总书记的委托, 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李鹏8月14日下午专程前 往黑龙江抗洪抢险第一线,察看汛情,看望军民。   前任总理李鹏五六十年代曾在第二松花江源头的长白山区丰满水电站 当过总工程师,担任副总理之前则是国家水电部副部长、部长。面对松嫩 地区的滔天洪水,他应该是最容易动感情的。   3天前的8月11日晚9点半,他就给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打电话, 详细询问嫩江流域的汛情和灾情。他对灾区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深表关注, 要求沿江各地认真贯彻《防洪法》,依法防洪,加强嫩江流域雨情、水情 的预测预报,进一步加强哈尔滨等重要城市堤防的加固和防守,做好各项 防洪预案,及时转移危险地区的受灾群众,确保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接着,他亲自来到了嫩江抗洪一线。   14日中午,在主持召开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会议后,他立即乘飞 机赶往齐齐哈尔。   齐齐哈尔小雨绵绵。不顾身上飘落的雨点,李鹏驱车来到齐齐哈尔市 昂昂溪区的堤防。   在紧急修建的人工堤防上,李鹏向黑龙江省和沈阳军区领导询问了汛 情发展和抗洪情况。当得知数十万受灾群众在转移过程中没有发生一起伤 亡事件时,李鹏十分欣慰。   察看完齐齐哈尔的灾情,李鹏又来到哈尔滨市。他向哈尔滨市委、市 政府领导说,要把困难和问题想足一些,把不利的情况考虑得更多一点, 要及早动手,及时准备,把物资和人员准备工作做足一些。   在听取黑龙江省委、省政府汇报后,李鹏提醒大家,现在松花江取得 的抗洪斗争胜利,还是阶段性的,远远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更大的险 情还在后面。大家要百倍警惕,切不可有一丝一毫麻痹大意的思想,切不 可存有任何侥幸的心理。   他指出,松花江抗洪的重点要明确放在保卫齐齐哈尔、大庆、哈尔滨 的安全上,特别要动员全省、全市人民,在解放军的帮助下,保卫北方重 镇哈尔滨,保卫中国最大的石油基地大庆油田。     李鹏说,目前,全国从南到北都进入了主汛期。经过广大军民的 艰苦奋斗,嫩江流域的抗洪斗争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嫩江水位仍在缓 涨且伴有降雨过程,当前和未来的防汛形势仍然十分严峻,抗洪抢险任务 十分艰巨。对可能出现的问题和困难要有充分的估计,各项准备工作必须 做足、做细、做具体,坚决贯彻党中央、国务院和江泽民总书记的指示精 神,把抗洪抢险救灾工作作为当前的头等大事,全民动员,全力以赴,采 取有力措施,迎战特大洪水,夺取抗洪斗争的最后胜利。   8月16日、20日、21日,李鹏又多次给吉林和黑龙江省委领导 打电话,询问汛情和灾情。他还亲自帮助黑龙江省向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 部催要抗洪物资。21日晚,黑龙江省委书记徐有芳在电话里向李鹏委员 长汇报,上次他们向国家要的500万条编织袋、2万个救生衣、100 吨铁线、50万平方米无纺布,都早已经到齐啦!   在1998年抗洪抢险的两个多月中,江泽民主席先后两到灾区视察,朱 容基总理3赴长江流域巡查,李鹏、李瑞环、胡锦涛等中央主要领导也分别 到抗洪一线慰问,而温家宝更是南北奔波,几度出入长江、松花江流域。   大局当前。   中央领导这么频繁、这么集中地亲临抗洪一线指导工作,鼓舞士气, 这在中国抗洪的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六章· 第三节 治国先治水   1998年8月13日上午,当长江第5次洪峰直下荆江之时,江泽民总书记 乘飞机急赴沙市。   在他就任总书记后,他已经多次亲临长江沿岸,俯看滔滔江水,纵观 两岸山色。但是,没有哪一次能象他这次一样心情紧迫,心头凝重。   看到眼前壮观严峻的抗洪形势,他不能不想起长江的历史。   谁都不能漠视黄河,谁都不能漠视长江。   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华民族的历史首先就是一部治水史。中国第一个 帝王夏禹,就是因为领导着人民疏导了黄河,从而获得了帝位。   西方有人甚至把中国文化笼统地概括为“治水文化”。的确,没有另 外哪一个民族生活的地域面临着中国这样频繁的干旱和洪涝灾害,没有另 外哪个国家的江河如中国的长江、黄河这般暴虐。   也再没哪个国家专门设立一个“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   据史料记载,自汉朝到清代的2100年间,长江洪水平均不到十年就有 一次大的泛滥。“治国必先治水”,这是先人留下的遗训。从某种意义上 讲,历代兴衰也同水的涨落息舷相关。   新中国成立以来,党的三代领导人都高度重视大江大河治理工作。解 放后,毛泽东同志第一次外出视察,就来到了历史上屡次决口的黄河岸边, 并发出了“要把黄河的事情办好”的号召。1953年12月他又顺江而下,在 船上和水利专家们一起商讨治理长江的方略。   长江中下游地区的防洪问题,也牵动着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的心。 1980年7月,年逾古稀的他从重庆乘船,对长江进行了考察,并就三峡工程 建设发出指示:“看准了就下决心,不要动摇。”他的话为三峡工程的论 证和上马一锤定音。   以江泽民为核心的第三代中央领导更是心系长江防洪安全。1989年7月, 江泽民就任总书记后的第26天,就冒雨来到了荆江大堤,进行考察。 1990年,江总书记高瞻远瞩地指出:“在考虑八五计划时,要认真研究一 下水的问题。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应该未雨绸缪。”这些具有远见卓识 的话语,今天回顾起来更加发人深醒。1994年,总书记在洪水肆虐的汛期, 再次来到荆江大堤,亲切慰问日夜奋战在第一线的抗洪军民。   正是在党的三代领导人的亲切关怀下,国家投巨资加快大江大河的治 理,水利建设取得了辉煌成就。经过近半个世纪的建设,不断加高加固江 河堤防,兴建和安排了一大批分蓄洪区,建设了许多具有较大防洪能力的 综合利用水库和河道整治工程,使大江大河防御洪水的能力有了显著提高。 目前,长江中下游沿江有干堤3500多公里,全流域干流、支流与民垸支堤 共有3万多公里,各类水库已接近5万座,已初步形成以堤防工程为骨干的 防洪体系。跨世纪的长江三峡工程和黄河小浪底工程,经过长期的设计论 证,终于在“八五”期间开工,并在1997年秋相继截流成功。这标志着中 国对几千年来灾害频繁的两大江河的治理进入了一个新阶段,几代中国人 的梦想终于变成现实。   这一次,在长江防汛抗洪抢险最危急、最困难、最关键的时刻,总书 记又一次亲临长江抗洪第一线,指导抗洪抢险斗争。   在武汉长江大堤的一处著名险段月亮湾,江泽民对在场的同志说: “中华民族从大禹时起就同水患进行斗争,今天,我们仍要继续发扬这种 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彻底根治水患。”   在抗洪抢险的日日夜夜,作为党和国家的最高领导,江泽民一边总揽 全局,指挥若定,一边也在思考着更深入、更长远的问题:怎样才能从根 本上消除洪涝灾害这一中华民族的心腹之患。   8月6日,他在湖北省防汛抗旱指挥部呈报的一份紧急报告上批示: “今年大灾以后,建议很好总结一下中国水利建设。”   8月14日下午,江泽民在武汉听取湖北省关于抗洪抢险工作的汇报后, 再次语重心长地提出了兴修水利的问题。   他反复强调:“兴修水利是安民兴邦的大事,必须切实抓紧抓好。洪 涝灾害历来是威胁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心腹之患,必须引起全党的高度重 视。”     江泽民总书记在浊浪滔天的长江边上,就我国的治水方略发表了 一系列重要见解。当后人回顾历史的时候,不难从中看到20世纪末中国 的领导者是怎样认识水利和水患的。   江泽民说:“水利建设是安民兴邦的大事,全党要高度重视,全社会 要共同来做。我国历来是洪涝灾害频繁的国家。从公元前二○六年到一九 四九年的二千多年间,共发生较大的洪涝灾害一千余次。今年长江中下游 发生严重的洪涝灾害,除气候反常、降雨集中等原因外,也暴露出上游生 态破坏严重、水土流失加剧,中下游河道淤积、泄洪能力减弱,不少江段 堤防薄弱、防洪标准低等问题。这就再一次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我国七大 江河的中下游地区,集中着全国二分之一的人口,三分之一的耕地,四分 之三的工农业总产值,而两岸很多地区的地面都低于江河洪水水位,洪涝 灾害威胁严重。据分析,受厄尔尼诺和拉尼娜现象的影响,全球气候异常 的趋势将进一步发展,今后我国仍有可能发生严重的洪涝灾害。因此,我 们一定要增强全民族的水患意识,加快水利建设的步伐。”     他指出,搞好水利建设,是关系中华民族生存和发展的长远大计。 在抗御今年严重的洪涝灾害中,近五十年来建设的水利工程体系,特别是 近年来经过除险加固的防洪工程发挥了重要作用。全国有二百多座县以上 城市免遭水淹,长江中下游五省五千多万亩耕地、六千多万人口的安全有 了保障,实现了很好的防洪减灾效益。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经验,给了人们 极其重要的启示,这就是一定要坚持不懈地抓好水利建设。     江泽民要求,在加强水利建设中,要坚持全面规划,统筹兼顾, 标本兼治、综合治理的原则,实行兴利除害结合,开源节流并重,防洪抗 旱并举。重大水利工程建设,要从长计议,全面考虑,科学选比,周密计 划。当务之急要加大投入,加快长江黄河等大江大河大湖的治理,提高防 洪标准。中上游地区要大力开展水土保持综合治理,实行封山育林,防治 水土流失,切实改善生态环境。中下游地区的干堤要建成高标准的防洪堤, 同时疏浚河道,清理河障,禁止围湖造田,恢复河道行洪能力。抓紧现有 病险水库的除险加固。根据条件和可能,对过度开垦、围垦的土地,有计 划有步骤地还林、还牧、还湖。加强主要江河的控制性工程建设,提高对 洪水的调蓄能力。三峡、小浪底等在建的重点工程要抓紧建设。中小河流 也要加快整治。这些工作,要作为一项系统工程,认真抓好。工程建设必 须保证质量,决不能有丝毫的马虎。水文、气象等各项事业,也要逐步增 加投入。总之,要下大决心干,从根本上提高我国的防洪抗灾能力。   在江西省抗洪前线,江泽民总书记曾给当地干部叙述了一下他自己的 工作日程。   他说,这些天来,“中央政治局常委和政治局的同志都一直密切注视 着全国抗洪抢险的形势,对受灾地区的群众十分牵挂。我们每天了解汛情、 灾情和气象的变化,常常夜不能寐,深夜同在抗洪第一线的负责同志通电 话,商量抗洪抢险的方案,研究部署工作。我还同中央军委的同志紧急调 动部队,投入抗洪抢险斗争。原定九月初我要到俄罗斯和日本去访问,也 推迟了。八月十三、十四日长江出现第五次洪峰之时,我赶到湖北。昨天, 我在湖南察看了抗洪救灾工作以后,就到了你们这里,明天还要去黑龙江。”   作为中央军委主席,在抗洪抢险期间,江泽民多次亲自调动部队,指 挥部队的抢险斗争。     随着汛情、险情的加剧,长江抗洪抢险已到最后决战的紧要关头。 就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始终密切关注汛情的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 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亲赴湖北长江防汛第一线,向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发 出号召,就决战关头的抗洪抢险作出总动员。这一决战号令立即得到全国 人民的响应,沿江270万军民更是坚持再坚持,以气吞山河的气概,投入战 斗。   8月16日下午,超历史最高水位的长江第6次洪峰进入险段荆江,江泽 民向参加抗洪的解放军官兵发布命令:沿线部队全部上堤,军民团结,死 守决战,夺取全胜。    8月25日中午1时,军委主席江泽民打电话给中央军委副主席张 万年,了解洪湖地区抗洪部队兵力部署情况时,并就迎战长江第7次洪峰向 抗洪部队发布最新指示。他要求抗洪抢险部队高度警惕,充分准备,全力 以赴,军民团结,以洪湖地区为重点,严防死守,坚决夺取长江抗洪决战 全面胜利。   张万年要求迅速将江主席的指示传达给长江中下游抗洪抢险部队,坚 决贯彻执行。鄂湘长江一线抗洪部队各级领导要靠前指挥,一线部队今晚 八时要全部上堤,严防死守。尤其要精心组织好洪湖地区等重点堤段的防 守会战,坚决夺取全胜,让江主席放心。     当天下午,鄂湘长江一线抗洪部队将士即已紧急行动起来,并于 晚上8时前全部上堤防守。官兵们士气高昂,表示坚决实现江主席提出的抗 洪抢险决战决胜的战略目标。     8月13日上午,正当长江第五次洪峰向湖北荆江逼近的关键时刻, 江泽民总书记决定亲自到抗洪一线视察。一上飞机,他就摊开地图,和中 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军委副主席张万年,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 中央办公厅主任曾庆红在一起,查看长江堤防重点险段的位置和参加抗洪 抢险部队的兵力部署。  “现在沿江一共有多少部队?”江泽民问坐在对 面的张万年。  “解放军和武警一共投入了13万人,还有200多万民兵。 仅在湖北,就集结了8万多兵力。济南军区、南京军区还准备了5个师的兵 力,正处于紧急出动状态,可以随时调用。这是解放战争渡江战役以来, 我军在长江沿岸投入兵力最多的一次重大行动。”   张万年说,“按照中央决定,参加抗洪抢险的部队听从国家防总的统 一领导和指挥。”     “好,国家防总的总指挥是温家宝同志,他是受中央委托在一线 指挥的。”   当他乘坐的飞机降落在湖北沙市机场后,江泽民总书记便直奔荆江大 堤,察看水情。当天下午,他又乘车直奔洪湖,在乌林镇中沙村的长江干 堤上向正在抢险的军民发表讲话,鼓励他们坚持、坚持、再坚持,直到取 得最后的胜利。   在防汛抗洪最紧张的日子里,江泽民总书记几乎每天 都给温家宝打电话,详细了解水情、汛情、险情和灾情,指挥部署抗洪抢 险。     7月21日,当得知长江第二次洪峰正向武汉逼近,总书记夜不能寐。 深夜12点,他打电话给温家宝,要求沿江各省市特别是武汉市要做好迎战 洪峰的准备,抓紧加固堤防,排除内涝,严防死守,确保长江大堤的安全, 确保武汉等沿江重要城市的安全,确保人民生命安全。随后,江泽民总书 记和朱容基总理决定,委派温家宝代表党中央、国务院到长江防汛抗洪一 线察看汛情,慰问军民,现场指挥抗洪抢险。     7月27日,温家宝同志出发前一天的深夜11点半,总书记又专门给 他打电话。此刻,长江第三次洪峰刚刚通过宜昌向中下游推进。从石首到 湖口,除了汉口、黄石的水位接近历史最高水位外,其余8个水文站均超过 历史最高水位。严峻的形势,使总书记十分担忧。他叮嘱温家宝:一定要 防止1954年的险情发生,坚决确保武汉和江汉平原的安全。   第二天一大早,总书记又打电话给已经到达武汉的温家宝,了解洪峰 通过武汉的情况。当得知洪峰正在通过武汉、没有发生重大险情时,总书 记才稍感放心。他在电话中希望战斗在防汛抗洪第一线的沿江广大军民, 发扬不怕疲劳、连续作战的作风,继续加强防守,夺取防汛抗洪斗争的更 大胜利。     此后的几天里,温家宝每天给总书记和总理发一封电报,不断报 告长江抗洪抢险的最新进展。总书记仔细阅读每份电报,及时作出重要指 示,有力地指导着整个防汛抗洪斗争。     8月7日夜,在长江第四次洪峰袭来的危急关头,江泽民总书记主 持召开了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听取了国家防总的汇报,研究了长江 抗洪抢险工作。会议决定:要把长江抗洪抢险工作作为当前头等大事,全 力以赴抓好。要坚决严防死守,确保长江大堤的安全,不能有丝毫松懈和 动摇。人民解放军要按照中央军委的命令,继续投入抗洪抢险第一线。武 警部队和公安干警也要积极参加抗洪抢险工作。要动员和组织一切人力、 物力、财力进行抗洪抢险。     在国家财产和人民生命安全受到洪水严重威胁的紧急关头,以江 泽民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果断决策,调兵遣将。解放军和武警部队官兵闻 令而动,乘车辆,驾飞机,驭舟艇,火速从四面八方赶赴沿江抗洪抢险第 一线,在万里长江大堤摆开了与洪水殊死搏斗的战场。   “济南部队现 在哪里?”江泽民问。   “在武汉。”张万年指着地图答道。   “空 降兵部队呢?”   “在洪湖。”     张万年告诉江主席,遵照党中央、中央军委的命令,解放军和武 警部队全力以赴投入抗洪抢险斗争,调用了5800多部车,860多艘舟艇, 60多架飞机, 并投入了大量救灾器材和物资,其中,渡河、救生器材8万 多件,帐篷3700多顶,被装25 万多套,食品1100多吨,油料1万吨,给养 器材3.5万多套,通信器材近2000部, 各种工具25万多件。现在已经抢救 转移群众300多万人,加固堤坝3800多公里, 排除险情5500多处。   他说:“部队官兵的口号是:‘人在堤在,誓与大堤共存亡’。”   “好!‘人在堤在’。我们就是要有这样一种大无畏精神。”江泽民赞同 地说。   张万年接着说:“这次抗洪抢险,一共有100多位将军在一线指 挥。像广州军区司令员陶伯钧、政委史玉孝,南京军区司令员陈炳德、政 委方祖岐,济南军区政委徐才厚,武警部队司令员杨国屏、政委徐永清等。 其中,湖北省军区政治部主任戴应忠少将在嘉鱼县?洲湾民垸决口的抢险战 斗中和400多名官兵一起遇险,在洪水中浸泡了10个小时。”     “我知道,”江泽民充满感情地说,“高建成烈士就是在那次抢 险中牺牲的,他们不愧是这次抗洪斗争的中流砥柱!”   江泽民说:“事实证明,我们的部队不愧是一支用马列主义、毛泽东 思想和邓小平理论武装起来的,与老百姓有着鱼水之情和血肉联系的人民 军队。还是那句话: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第六章完)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七章· 第一节 史无前例的“战争”   19#8年8月23日,湖北荆州古城气候炎热,气温高达39.5 摄氏度。这时,长江上游第七次洪峰形成,长江中下游地区又一次全面吃 紧。   广州军区副司令、抗洪抢险湖南湖北战区副总指挥龚谷城中将面色严 峻地说:“这是一场战争,我们面对的不是拿枪的敌人,而是在某种含义 上比拿枪的敌人更凶猛更可怕的洪水。”   下午15时30分,龚谷城将军疾步走进广州军区两湖抗洪抢险前线 指挥部作战室。他身材魁梧,身着迷彩作战服,声音洪亮,双目炯然。   “情况很危急呀!我马上要去武汉开会。”他进来时,身后带着一阵 风。   他的右边坐着广州军区政治部副主任邓正明少将,军区作战部副部长 韩鹏上校;左边坐着军区政治部宣传部部长王建伟大校。   作战指挥室是荆州宾馆二楼会议室,中间一个大圆会议桌。正面一面 墙挂着“湖北地区抗洪抢险兵力部署图”,侧面挂着“汉江地区部队抗洪 抢险部署图”。贴墙有几张小桌子,有几部电话,一台旧的台式计算机, 一台新的黑色IBM“奔腾586”。一条一公分粗的电缆曲里拐弯从楼 下经楼道伸进来。显然,作战指挥室有备急专用的供电系统。参谋们正在 紧张有序地工作。   这时,一位少校作战参谋过来报告:   “这是湖北省军区关于抗洪一线兵力调配的请示。”   “同意。”龚谷城迅速看完后签字。   “这是水情预报。”参谋又递过去一张纸。“长江上游第七次洪峰已 经形成,26日,沙市水位可能达到4#.86米。”   “比第六次洪峰小一点。”   “宜昌站洪峰过量是每秒580##立方米。”   “来势很猛呀。”   龚谷城将军神情严峻。   13天前,他陪同朱容基总理接见济南军区××集团军官兵。   朱总理站在荆江大堤上的讲话声声震耳:“我们的前面是武汉,是江 汉平原,我们的后面是湖南。我们不能退!这是江主席下的死命令!”   1998年洪水来势凶猛。长江7月初开始到8月底,连续八次洪峰,摇 撼着荆江大堤、长江干堤,摇撼着洞庭湖、鄱阳湖,威胁着江汉平原数千 万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威胁着长江中下游地区各大中城市,威胁着京广铁 路动脉。   8月1日晚8时20分,洪水撕开了牌洲湾长江干堤;8月7日12 时30分,九江长江干堤溃决。洞庭湖、鄱阳湖、荆江以下长江沿线成百 上千民垸圩堤瓦解。之后,东北嫩江流域、松花江流域遭遇300年一遇 洪水,脆弱的堤防水库多处崩溃,洪水直逼大庆油田,直逼齐齐哈尔和哈 尔滨等重镇。北有嫩江、松花江,南有长江以及各支流,洪水已成南北夹 击之态势。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苏、内蒙古、吉林、黑龙江先后 进入紧急状态。   从7月初到8月下旬,广州军区、济南军区、南京军区、北京军区、 沈阳军区、空军、海军、二炮、武警部队以及解放军沿江沿湖各大专院校 十多个集团军、近百个师团、上百万雄兵,民兵预备役50#万人投入抗 洪抢险。与此同时,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亲 临湖北抗洪前线,进行了抗洪抢险压倒一切的全国总动员,铁路、航空、 电讯、部队各军兵种指挥系统全面进入“战时状态”。因此有了全国动员 抗洪抢险、上千万人上大堤“严防死守”、各行各业数千万人后方支援, 保卫武汉、保卫九江、保卫京广线、保卫荆江大堤,保卫大庆,保卫齐齐 哈尔、保卫哈尔滨宏大而悲壮的场面。   查中华民族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从未有过洪水南北夹击的局面,从未 有过动员如此多的正规军如此多的民众参加抗洪抢险的局面。如果加上民 兵预备役官兵,19#8夏秋之际抗洪抢险用兵总人数超过了解放战争时 期淮海、辽沈、平津三大战役解放军人数的总和。   洪水袭来,便是灭顶之灾。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龚谷城将军把他正 在参与指挥的抗洪抢险称作一场“战争”,把洪水称作“比拿枪的敌人更 凶猛更可怕”的敌人。   这是人与自然的一场“战争”。仍然是你死我活的一场“战争”。   荆州古战场,没有战马嘶鸣,没有刀光剑影,没有炮声隆隆。   荆州古城脸色冷峻,注视着源源不断开进的士兵,注视着源源不断的 抗洪抢险物资,注视着久久还不见分晓的“战争”进程。   19#8年7月下旬,长江第三次洪峰即至,长江沿线全面吃紧。7 月21日午夜零时,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给 国务院副总理、国家防汛抗旱指挥部总指挥温家宝的电话指示沿江军民要 “确保长江大堤安全,确保武汉等重要城市的安全,确保人民生命财产的 安全”。   从这以后,“三个确保”成了抗洪抢险的总的指导方针。   中央军委副主席张万年表示,“按照江主席最近防汛抗洪的一系列指 示精神,围绕‘三个确保’,统一组织指挥好长江中下游地区抢险救灾部 队的行动。”   中央军委副主席迟浩田号召说:“参加抗洪的部队既要发扬一不怕苦、 二不怕死的精神,又要注意充分准备、周密组织。”   19#8年7月下旬,北京。某军事演习现场。总参陆航局3架米—   171直升机冲破云雾,急调抗洪前线。另外10架直升机分别从几个演 习场起飞,迅速集结河南某地待命。局长李希元少将对记者说:“这个时 候,军事演习要给抗洪救灾让路!”   7月30日9时45分,总参陆航局3架米-171直升机降落在武 汉王家墩机场。   这些飞机是几天前从某正在进行的军事演习场上调出来的。他们来的 真是时候,8月1日晚上牌洲湾决堤就派上了用场。   8月2日凌晨,湖北广水市武装部政委罗功庆起了个大早。他这天要 提早赶到湖北和河南两省的交界处—  武胜关,迎接引导汛期以来第一 支外省进入湖北参加抗洪抢险的部队。任务非同寻常。他在广水市工作了 十几年,湖北大小水灾年年有,从未有过外省的正规军支援湖北。7月底, 长江中下游全线超警戒水位。显然,情况正在恶化。前一天,嘉鱼县牌洲 湾长江干堤决口,19名解放军官兵牺牲,数百居民失踪,是否是大部队 开进湖北的直接原因?   武胜关是全国九大名关之一,关北河南,关南湖北,是中原进入湖北 的重要关隘,兵家必争之地。1911年武昌起义,清军入关讨伐义军。 袁世凯称帝,北伐军与袁军在此激战。抗战时期,日军企图突破武胜关防 线,进军武汉,遭国民党一个师兵力的阻击未果。   大别山区,烟雨蒙蒙;武胜雄关,巍然险峻。   罗功庆带着武装部军事科长李亮华、市交警和治安警等十几人四台车 守候在武胜关口。   7时,天还没亮透,远处传来车队“隆隆”的轰鸣声。   7时10分,济南军区××集团军××师第一梯队绵延入关。   罗功庆迎上去,握着师长陈为保大校的手说:“欢迎你们到湖北!感 谢你们的支援!”   他可能没想到,他们站在武胜关,看见××师的进关的一刹那,为全 国大调兵,公路、铁路、航空齐头并进,增援湖北及长江其他地区拉开了 序幕,增援黑龙江哈尔滨、大庆等重要城市,为“严防死守”、“决战长 江”、“决战松嫩平原”拉开了序幕。   这支部队离湖北最近,所以“摩托化开进”。   第一梯队55台车,第1台车是河南省开路的警车,第2台车是“切 诺基”指挥车,第3台车是2020北京吉普通讯车,前10台车和后几 台车是军车,中间的运兵车都是地方临时支持的公共客车。且,“军车大 多是雷锋时期的解放牌”,车上没有车篷,大雨把官兵的衣服都浇透了。   他们把一些旧车的电瓶拆下来去接新车的时候,接到了紧急出动的命 令。在这样的情景下“摩托化开进”,与后来同是摩托化开进同一军区的 精锐部队相比,真有天壤之别。   该师政治部主任黄建德大校在师指挥所所在地湖北石首说:“湖北抗 洪抢险是我们全师将士的最后一役。”   “最后一役”,极其悲壮。   7月31日,该师组织了“告别××师,告别辉煌历史”大阅兵。全 师官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喊着震天的口号,一队队从操场走过。他们都知 道这“两个告别”将意味着什么。湖北抗洪抢险结束后,他们师将缩编为 旅,800多干部将有一半转业,其余的干部也将重新安排工作;300 0多士兵将脱下戎装复员;8个师党委常委除政委高职低配留下外,其余 都将分流。   军人“报效国家,建功立业”。这支部队可以“报效国家”,可以在 老部队“建功”,却不能在老部队“立业”了。   这是一支“哀兵”。兵法云:“哀兵必胜。”   这支部队3500多人,在装备落后、精简缩编的情况下,军心不散, 同仇敌忾,打响了增援荆江的第一炮。   他们到达武汉后,迅速在荆州集结,配合先期到达的湖北友邻部队, 沿公安、石首长江干堤和长江支流虎渡河、藕池河、团山河181公里险 段展开,仅在15天的时间里,加固大堤20多公里,排险堵漏129处, 转移抢救群众15900多人。   8月11日,第五次洪峰即将来临。该师1200人在39摄氏度高 温下,连续奋战10个小时,背了3500立方土,加固长江干堤,先后 有80名官兵中暑晕倒在大堤上,48人送医院抢救。看见官兵一个个往 车上抬,一个个往医院送,周围的群众感动得落泪,医院的医生护士边抢 救边落泪。集团军军长丁寿岳少将流着泪对地方领导说:“拜托地方政府, 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抢救我们的战士!”   济南军区政委徐才厚中将说:“××师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   他讲了这样一个故事:这个师有一个战士身体结实,连续几天高强度 背土护堤,17日这天晕倒在大堤上,送到石首医院抢救,诊断是下肢麻 木无知觉,脊椎损伤。战士知道自己的病情后,从自己的上衣兜里揣的5 8元6角钱硬塞给看护他的战友,说,“我不能再为抗洪抢险做贡献了, 这点钱捐给受灾群众吧”。   这个战士是×××团通信连班长张炳雷。   史无前例的“战争”,同样可爱的战士。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七章· 第二节 军备大转运   19#8年8月7日。此时,长江第四次洪峰逼近。   总参谋长傅全有上将命令:“长江防洪形势严峻,参加抗洪抢险的部 队要坚决执行江主席的命令指示,认真贯彻落实中央军委的部署,做好充 分准备,保证一声令下,立即出动,按时到位,坚决圆满完成任务。总参 机关要加强值班,及时掌握情况,切实履行职能。”   8月29日,湖北省军区后勤部部长张汉元大校说:“我们面临的是 从未有过的天上地下大转运。我们的目标是:接得住,住得下,吃得饱, 走得了。”   8月9日17时,湖北省军区作战室正在召开抗洪抢险部队开进工作 协调会。省军区参谋长林有秀少将背靠座椅睡着了。   8月5日,沙市水位4#.67米,达到历史最高水位。8月6日, 长江第四次洪峰到沙市,水位超过历史纪录,逼近荆江分洪水位,长江全 线告急。湖北省防汛抗旱指挥部宣布:6日8时起,全省进入紧急防汛期。 大批部队接到中央军委命令,昼夜兼程,向湖北集结。为了保证这些部队 及时到位,林有秀将军在作战室70多个小时没合眼了。   大家不忍心叫醒他。   湖北省军区防汛指挥部8月7日、8日的“防汛日志”里面记载着异 常紧张的情况。   火车运兵:7日16时30分,××集团军炮×师第1列车梯队35 2人、33台车到武汉流芳站;17时30分,炮×师第2列车梯队52 9人、40台车到流芳车站;17时40分,步兵×××师第1列车梯队 1100人、39台车到武汉江岸西站;19时10分,炮×师第3列车 梯队485人、38台车到流芳站;20时10分,炮×师第4列车梯队 402人、36台车到流芳站;21时30分,炮×师第5列车梯队53 4人、42台车到流芳车站,步兵×××师第2列车梯队750人、33 台车到江岸西站;22时40分,炮×师第6列车梯队495人、38台 车到流芳站。8日零时零分,步兵×××师第3列车梯队800人、34 台车到江岸西站;1时30分,步兵×××师第4列车梯队950人、1 37台车到江岸西站。   飞机运兵:7日19时至20时40分,步兵×××师第1批10架 伊尔-76大型运输机每隔10分钟在武汉王家墩机场降落,7日23时 30分至8日6时30分第2批7架伊尔-76在王家墩机场降落,共运 兵3300人、5台车。7日17时前,武汉动员110台大客车全部到 位,部队达到后,一刻也不耽误地送往荆州、仙桃抗洪前线。   不足28小时,高密度接转空运、铁运、摩托化开进部队13707 人,车辆540台。   如此强度的工作,铁打的人都折腾垮了。   这是一位自始至终没见过洪水的“抗洪将军”。他正在处理几十年军 旅生涯从未有过海陆空兵员物资的大集散转运。从7月25日开始,林有 秀将军就住进了作战室,24小时处理军务,一住就是27天。“那儿就 是床。”他指着作战室一个长四五米、宽一米的木台说。   武汉九省通衢,成了进湖北增援的海陆空三军抗洪抢险将士的大转运 站。   从8月6日到10日,5天的时间,光是武汉就接转运输机37架次, 6700人,协调地方交通车330辆;接转铁路39个专列,摩托化开 进3个师共34000人,车辆2464台。这么多部队“接得住,住得 下,吃得好,走得了”,谈何容易。   而且,从8月6日第四次洪峰开始到8月中旬第六次洪峰的第2、第 3阶段大调兵,千军万马进汉,绝大多数没有预案,都是临时通知。   “北京军区××集团军堵口队250人来,11时30分接到电话命 令:‘准备车辆,下飞机后马上送洪湖!’飞机12时起飞,40分钟就 到了武汉。”湖北省军区作训处长张明家中校说,“经常是天地下一块儿 来,作战室14部电话响声大作。我手里经常拿着两部电话讲话。我们的 原则是:情况要掌握全、掌握准、掌握快。”   光是接电话打电话就是一场“战争”。   水情如军情。就是要突出一个“快”。   洪水滔天,险情不断,灾民悲号。   6日晚上,他们拿到第一支部队铁路军运计划,一看9日才能到。 “这哪行!必须提速!”省军区司令贾富坤少将命令张明家向广州军区作 战部报告:“建议把‘普快’改成‘特快’。”结果,这支部队比原计划 提前13小时赶到武汉,开赴前线。在铁路部门的全力配合下,之后的运 兵专列一路绿灯,一律“特快”。   运的快,还要卸载快。   军运等级提高后,专列密度加大,给卸载带来很大的困难。   龚谷城将军带着负责铁路接转的省军区后勤部战勤处副处长黄新民中 校来到流芳车站现场。他看见流芳车站来车密度大,卸载慢,好几个小时 装备卸不下来,部队疏散不了。他与现场指挥的郑州铁路局局长、党委书 记协调,把到流芳车站的三辆运兵专列临时分流到江岸西站卸载,加强卸 载力量。   黄新民被眼前的情景感动了:由五六十人组成的铁路专业卸载队赶来 了!铁路职工自愿组成的卸载队伍赶来了!他们推着板车,骑着三轮车,…… 一个专列,十几分钟就卸载完毕!   紧接着就是吃、住、行。   一路上,闷罐车里的气温高达40多摄氏度。一个专列下来,少则几 个,多则十几个战士中暑。太热了。有的战士一下车,也不脱衣服,把车 站准备的洗脸水端起来,从头到脚浇下去。有的战士干脆拿着软管水龙头 直接往身上浇。有的部队任务紧急,一路军供站不停,一天多吃不上饭, 又热,又饿,又渴,又疲劳,卸载后便立即开赴前线。武汉转运,吃、住、 行是否安排得好,直接影响官兵士气,直接影响抗洪抢险。   转运工作紧张有序。每次接转,部队到达前,都要根据部队的任务, 事先联系住房,协调地方邮电部门保障程控电话,到机场、火车站接站, 保证部队吃上饭,然后由部队任务区人武部组织,地方警车引导,将部队 带到指定任务区。空运部队,要与地方交通部门联络,动员车辆把部队接 送到指定位置。每接一个部队,都要派出两个以上的小组,与十几个军单 位联系。截至8月24日,光是运送部队的地方车辆就动员了1400台。   为了让紧急开进的部队能吃上饭,湖北民政厅武汉军供站的口号是: “部队快速反应,我们快速供应。”8月17日这天的场面也是够壮观的。 18时开始,两个锅灶齐生火,90多人两班倒,两台十几米长的面板, 30几个人上台和面做馒头、包包子,十几个人上笼下屉,一锅8屉,连 续干了12个小时,蒸出18000个馒头、1000多个包子,创了建 站以来单位时间里蒸馒头包子的纪录。天气热怕馊,也为了好装袋,馒头 一出锅,就拿到空调房里吹凉。天一亮,把馒头、包子、火腿肠、涪陵榨 菜、大蒜头、矿泉水搭配起来,一袋袋装好,赶送给部队。   武汉市民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场面:   天空飞来上千架次运兵运物资的飞机,地上开来数十列部队专列,数 千辆规模的摩托化开进;飞机场经常是上百辆上百辆地停放着紧急征用的 地方各个单位(包括私营)各种型号五颜六色的接部队的大客车,而且其 中有的大客车车票已向乘客售出。洪水压境,江堤动摇;警笛长鸣,大军 突进。武汉三镇顿时弥漫着浓厚的“战争”气氛。   原荆州市荆江修防处副处长袁玉波曾作过一幅《荆江大堤》长联:   “荆江滚滚,西迎三峡,东下三镇,龙行蛇走闯鄂窥湘,长江要算荆 江险,   大堤巍巍,南控四口,北拱四湖,虎踞牛立保汉卫楚,金堤当数大堤 坚。”   当地有民谣说:“荆州不怕干戈动,只怕南柯一梦中。”   此时的荆州大地,陈兵十万,干戈大动。   这时的干戈是铁锹、木桩、编织袋,是战士的躯体。   8月24日18时,湖北公安县埠河镇税务局。广州军区××集团军 炮×师指挥所。参谋长王维正在给各团下达命令:“第七次洪峰要来,带 上工具,今天晚上出发。我们的任务是埠河镇到茅草街108公里险段。 明天20时以前全部上堤。要做好一切准备,还要注意收拢,做好机动抢 险。师团领导要上堤。团里要保持三分之一的机动力量。”   “工具”自然不是什么榴弹炮加农炮之类。一干军事术语俨然打仗。   炮×师由广东乘火车开进,8日零时30分全部集结武汉,2时便接 到了省军区参谋长林有秀将军的命令:“开赴潜江市机动。”   该师226台车、3000余人分先后三路纵队,在交警的带领下, 沿武汉至宜昌的高速公路连夜赶往潜江。车队前后拉了60公里长。   凌晨6时30分许,师长王福广大校在指挥车上,突然接到湖北省军 区司令贾富坤少将的电话:   “王师长,你们千万不要下路!你们不去潜江了!”   “去哪里?”   “去荆州。”   “荆州在哪里?”   “一直往前走。”   “什么任务?”   “南渡长江,组织疏散群众。”   哎呀!不好!先头部队快到潜江了。车队下了高速公路再折回来,耽 误功夫就大了。任务突然改变,说明荆州方面情况危急。王师长命令司机: “追!越块越好!”指挥车车速达到了每小时160公里。   后面追,前面让潜江市人武部部长上高速路堵。后追前堵,把先头部 队拦在了离高速路潜江出口14公里处。“部队继续西行,方向:荆州。” 王师长命令道。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七章· 第三节 抢险王牌   长江乃世界第三大河,中国第一大河,流域中国18省市,占国土十 分之二。观其河流态势:金沙江拾阶地而下,偕雅砻江、大渡河、岷江汇 入川江;川江左执嘉陵江,右执乌江,出三峡,直下荆江。长江到了荆江 段,则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荆江西起湖北枝城,东迄湖南城陵矶,全长404公里。长江水入荆 江,已是平原河流。由于上游植被破坏,泥沙经年淤积,河床抬高,下游 民垸障水,洞庭湖、鄱阳湖围湖造田,调蓄功能极度减弱,洪水宣泄不畅, 水患骤增。夏秋汛期,江水每每高出地面十几米,“帆轮楼顶驶,江水屋 上流”,形势险峻,所以有“万里长江,险在荆江”之说,所以有“只怕 南柯一梦中”之虞。   1#9.4公里荆江大堤乃重中之重。它保护着江汉平原1#00多 万亩良田和800多万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保护着武汉三镇人民生命财 产的安全。《江陵堤防志》载:荆江大堤“分段堵筑于东晋,扩展于两宋, 合筑于明末,增修于前清,加固治理于新中国。”然而,荆江大堤在洪水 面前总是脆弱不堪。1998年的洪水仅是#954年洪水#000多亿立方 米洪水十之二三,便是沿江各地长时间超历史最高水位,堤防险象环生。   清乾隆、咸丰年在荆江大堤沿线,筑立铁牛#0尊,以镇洪水。乾隆 皇帝说的逻辑是“蛟龙畏铁,又牛属土,土能制水”。镇安寺铁牛是唯一 保存完好的铁牛,独角,身长3米,高1米8,宽约1米,外实内空,重 约2000公斤,上有铭文曰:铁牛“守捍江滨,骇浪不作,怪族胥驯”。   #958年2月28日,周恩来总理曾冒雪抚之谈论荆江治理大业。 然而,1998年荆江大堤下的镇江铁牛皆被水淹。   1998年8月26日1#时,长江第七次洪峰即将来临时,武警湖 北总队机动支队政委陈顺平中校 这样对人说:“我们住在最危险的流 港闸下,让所有的灯光通宵明亮,每天三顿饭都放喇叭。惊恐逃散的老百 姓看见灯光好几天不黑,听到喇叭天天在响,便陆陆续续回到了家园。”   8月5日,武警湖北总队机动支队接到命令,从湖北阳新县强行军6 个小时,赶赴监利西南方向的人民大垸。人民大垸分上垸下垸,靠近石首 市的是上垸,靠近监利县的是下垸。乃长江故道。7日1#时下垸珠湖段 出现管涌,初时1个,很快发展到8个,最大的管涌直径1米多,水柱冲 出两三米高。   不久,也就是几分钟时间,观察员发现:垸堤动摇了!   “不好!垮堤了!—  ”   十几米高差的洪水把大堤撕开,狂泄入垸。   在场的老百姓吓得四处疯跑,已经没了方向感。有的顺着洪水跑,洪 水在后面紧追不舍。   是把带来的250名官兵搭上去堵决口,还是赶快撤退自救和救群众? 问题非常尖锐地逼到了现场最高指挥官陈顺平中校面前。   他当机立断:“撤退!”   “这种情况,不能硬拼!”他说。   他跟抗着“抢险突击队”红旗的突击队副队长陆永军说:“你带老乡 撤!”   陆永军大吼:“老乡们!—  跟着红旗跑!”   决口迅速扩大。垸堤狭窄,三辆东风车无法紧急掉头。军民蜂拥而上, 将三辆车平地抬起,180度向后转,以一小时80公里的速度撤离。步 行撤退的人,则由陈顺平和副支队长雷玉宁断后。   陈顺平事后说:我的撤退决定,是充分汲取了牌洲湾的经验教训。   湖北嘉鱼县牌洲湾抢险,是整个中国’98洪灾最悲壮的一幕。   8月24日,事情已经过去20多天了,湖北省军区舟桥××旅5营 教导员周光明少校回忆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牌洲湾完全是被耽误了。大堤决口头一天发现一个只有三四厘米直 径的小管涌,不重视。8月1日晚,我们正组织看‘八一’晚会,突然接 到命令,上堤抢险。我们的车开了十几分钟,到了牌洲镇的一个丁字路口, 有首长拦住我们,说,你们让路,先让空军的车走。空军两台车打头,我 在第4台车里。这时候,大堤已经决口了,老百姓呼喊着往外跑,有的老 百姓爬上了我们的车躲水。车在水里开。离决口处三四百米时,车队被迫 停下。车停下时,水已有一人多高了。洪水来势凶猛,把汽车掀得直打滚。 我们营上来199人,有#53人被卷进洪水。为了防止失散和互相救助, 我赶紧跟连指导员一起把官兵编成一个个小组,又把二三十个上车的老百 姓编进组保护起来。我们营牺牲的两个战士,就是为了救落水的老百姓。 那天晚上,我在水里漂了9个小时。浪又大,水又冷。天亮了以后才被救。”   解放军牺牲19人,居民死亡人数至今无法准确统计。消息震动了党 中央,震动了国务院,震动了中央军委,震动了全国。   牌洲镇区位于嘉鱼北部长江南岸,与汉阳隔江相望,人口1.2万,面 积17平方公里。长江来水至此,打了个大弯,包裹着盲肠一样的牌洲镇, 所以又称“牌洲湾”,自然是首当其冲。《牌洲镇志》记载:明朝永乐年 间至清朝宣统3年,这里因长江洪水,堤防溃决60次;民国溃堤8次, 包括军阀混战时决堤2次;1954年长江洪水漫堤后,1962年曾有 江岸崩坍被遏制,从未溃堤。   舟桥××旅是一支年年都要参加抗洪救灾、训练有素的部队。总政治 部主任于永波上将表扬这支队伍在今年的抗洪抢险中:“投入最早,时间 最长,转点最多,贡献最大。”   洪水漫上车,大家沉着镇定,迅速脱掉迷彩服,抽出腰带拴在身上。 官兵落水后,仍然表现出令人赞叹的英勇气慨。   舟车连3排战士葛保国落水后,听见人喊:“救命啊!救命啊!”他 寻声游过去,发现一位70多岁的老人在洪水里挣扎。他让老人拉住他的 救生衣,游到一棵杨树旁,解下腰带拴在树上。老人拽着腰带,他右手抱 着树干,左手托住老人腋下,身子全在水里,以超常的毅力坚持了9个小 时!   16连2排今年入伍的广东新兵罗伟峰,一个大浪打散了战友,把他 和一位60多岁的老人逼近一棵树杈跟前。他一转身,背靠树杈,用身体 挡住老人。   “老大爷,你会不会爬树?”他问。   “不会。”吓得浑身发抖的老人说。这种情景,就是会爬树也爬不上 去。   他又一转身,把老人换到内侧,背挡着水,叉开腿,蹬住树杈两侧, 用手把老人托上树,到足够高度时,让老人踩着他的肩膀。他的身子在水 里,一会儿,洪水涨到了胸口。他又顶着老人往上挪,一直挪到洪水齐腰 时,两腿角度加大,已经吃不住劲,再也不能挪了。洪水浪涌,猛烈拍打 着他的身体,他紧紧地抱着树干,一动不敢动,生怕老人踩滑了脚掉进水 里。在水里大叉开腿,肩膀上还踩着个100多斤沉的人,坚持了3个多 小时,直到被救为止。这种姿势,肩膀上踩个100多斤沉的人,就是在 陆地上一动不动站3个多小时都难以想象。   “当时害怕吗?”后来有人问他。   “我很害怕。落水时还有月亮,可一会儿就不见了。周围一片漆黑, 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轰轰’的洪水声。午夜的时候,我们听到了直升机 声,大声叫,直升机哪听得见。”   他说了实话,害羞地埋下头。   他是个身体有些单薄的瘦高个。   他还是个孩子。   总参陆航局3架米-171直升机满载救生器材在牌洲湾超低空飞行, 副团长、特级飞行员张茂生驾驶着第一架直升机,他根本听不见罗伟峰们 的求救呼喊。   他在找“三堆火光”信号。可这牌洲湾听见飞机来,除了约定的三堆 火外,到处都点起求救火堆,到处都是求救的手电光。“后来就不管那么 多了,见亮光就投救生衣。天亮了,我们看见灾区,树上有人,房上有人, 坝上有人,投完救生器材,就引导冲锋舟救人。第二次去时,航道下大雨, 千百条雨线‘劈里啪啦’敲打在玻璃上,如果是一般执行任务就返航了, 因为大雨可能让发动机进水停车。但这是十万火急救人,必须往前飞。” 他说。   8月7日,人民大垸下垸珠湖段溃堤,长江水面一下子扩张到了25公 里宽,直逼下垸大堤,与荆江大堤隔20余公里相望。   十几米深的洪水就在流港闸外,拍打着闸门,觊觎着荆江大堤。   下人民大垸几万人恐惧了。人们纷纷撵着猪背着鸭、扶老携幼逃离家 园。下人民大垸顿成空垸,静悄悄无人,晚上看不见亮光。   人民大垸大堤必须“严防死守”。但问题是,要长期坚持下去,必须 要有老百姓的支持,必须先要安定民心。机动支队指挥所加医疗队20多 人住在离流港闸下400米处的人民大垸中学。中学有两幢教学楼,几十 间教室。“晚上把教室的电灯都打开。每天三顿饭放喇叭。”陈顺平说。   部队在,人心定。于是,老百姓观察了一两天,中学教室的灯光通宵 长明,喇叭一天三次播放不断,稍觉心安,第三天陆陆续续回到家园。   19#8年8月7日,九江长江大堤决口,南京军区副司令董万瑞中 将急飞九江指挥部队抢险。他的指挥部就设在决口处。   他说:“险情不排除,我决不离开指挥岗位半步。”   九江堵口期间,一些记者前去采访北京军区××集团军副军长俞海森 少将,将军都把他们推出去!他说:“长江大堤的决口堵不上怎么办?压 力大得很!”   就在人民大垸下垸长江干堤溃堤1个半小时后,8月7日下午13时 30分,江西九江城西4公里处第4、第5闸之间长江干堤决口,滔滔洪 水冲进城郊,严重威胁九江40余万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   当日下午,江泽民主席指示中央军委随时调动部队赴九江抢险。   解放军武警官兵和民兵、预备役人员10000多人奔赴决口,抢修 围堰,抢筑第二道防线。   8月8日17时40分,北京军区××集团军接到军区命令:根据中 央军委命令,立即组织一个堵口技术分队,赶赴九江抢险。   22时40分,由俞海森少将率领的220名官兵组成的堵口队乘伊 尔-76运输机降落九江。   俞海森下了飞机,带着集团军副参谋长何永才、侦察处长翁乃奎、工 兵处长祁功元直接上了停在长江上的“江申6号”指挥船。   江西省委书记舒惠国、省长舒圣佑、堵口总指挥董万瑞中将、九江市 领导和一些水利专家正在等着他们。   指挥船上所有人的脸都紧绷着。   俞海森一行简单听取情况介绍后,即乘快艇去决口现场观察,制定堵 口方案。   已是午夜,长江宽阔而汹涌的洪水与无尽的天空连成了一片,益显其 宽阔,益显其汹涌,远远传来激浪拍打堤岸的轰鸣声。   决口处灯火通明。   “落差6米。”   “水深8米。”   “流速每秒4~5米。”   “流量每秒300立方米。”   水流很急,流量很大,落差很高。   他们在用手电筒观察坝体时发现溃坝的西头有个“拳头大的裂缝,有 可能发生新的崩坍”。果然,后来在筑挡水新坝时,西边又崩坍了18米。 因为事先采取了技术措施,才没有酿成后果。   然而,能不能堵上江堤决口,大家并没有底。该集团军发明的“钢木 土石组合坝封堵决口新技术”,虽然曾经在19#6年成功地封堵了河北 滹沱河一条宽164米、流量每秒300立方米的决口,曾在今年7月成 功地指导湖南常德安乡洞庭湖决口封堵,荣获全军科学技术进步一等奖、 国家发明二等奖,却从未在大江大河检验过。   回到指挥船已是凌晨。所有的人都在焦急地等着他们。   俞海森汇报了封堵方案,回答了水利专家“决口设坝会不会被水冲”、 “为什么是弧形坝”、“如何防渗漏”等重要技术问题。   指挥中心通过了封堵方案。   省长舒圣佑问:“你们有什么要求?”   俞海森说:“器材、木材、钢材、石子应及时到位。”   舒省长立即用手机给省防总打电话:把修高速公路的石子运来!如果 不够,全省范围内调!   董万瑞中将问:“老俞,你还有什么困难?”   “我只带来了200多人,只能搞钢木土石框架,回填石子要兄弟部 队支持。”   “没问题!我们有1万多人在这儿,不够再调一个师!”   会议结束,已到凌晨3时。   然而,协调工作并不顺利。堵口分队7时出发,汽车怎么也等不来。 何副参谋长急了。他冲上九江浔东路,拦住两辆红色公交车。他跟司机和 旅客们说:“我们是堵决口部队,接我们的车没来,情况很紧急,我们需 要借用你们的车。请旅客们谅解。”   “行行行,解放军堵决口用车,应该支持。”旅客们纷纷下车,把车 让出来。   8月10日13时30分,102.5米长的钢木组合框架合龙成功。   “29个小时呵!根本不敢离开现场。晚上困得不行,坐在堵口的煤 船铁墩上打个盹。其他人就势倒在煤堆上休息一会儿,起来一脸的煤灰。 熬不住了!堵口的时候,电视台组织部队到大屏幕前唱歌,也要让我去。 我说,不去!唱歌能把决口堵上?我不去!”俞海森将军说。   国家防总专家组组长杨光煦说:“在长江大堤上,洪峰期间22.8 4的高水位,长江流量每秒6~7万立方米,决口流量每秒300多立方 米的情况下,能够在29个小时合龙钢木框架结构,82小时成功封堵大 江决口,在世界封堵决口记载中绝无仅有!”   九江长江大堤决口,有大惊,无大险。是为奇迹。   在持续两个多月的南北抗洪抢险中,哪里有险情,哪里就有解放军; 哪里最危险,哪里就有子弟兵。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七章· 第四节 绿色防浪墙   19#8年8月20日7时40分,中央军委副主席张万年上将给沈 阳军区司令梁光烈中将、广州军区司令陶伯钧上将、南京军区司令陈炳德 中将、空军司令刘顺尧中将、海军司令石云生中将打电话,询问长江中下 游地区和东北地区的最新汛情,听取了抗洪抢险部队的情况汇报,然后就 坚决贯彻江泽民主席“军民团结,严防死守,决战决胜”的决心提出了要 求。   他嘱托说:“自古以来‘大意失荆州’。抗洪抢险已经50多天了。 现在部队消耗很大,极度疲劳。在这种情况下,稍有大意,功亏一篑!”   在此之前的16日晚上、17日凌晨,可谓是惊心动魄的一夜。荆江 沙市水位以每小时2厘米的速度上涨,超过了45米荆江分洪水位,一直 到45.22米。   公安县荆江分洪区,54万人,南北长68公里,东西宽13.55 公里,面积921.3平方公里,蓄洪水位42米时,可蓄洪54亿立方 米。   当晚21时,武警荆州支队参谋长在荆江分洪区北闸4号哨位打电话汇 报说:“8点30分荆州支队运来20吨TNT炸药已由工兵在北闸外的拦淤堤埋 放完毕,之前,部队对分洪区进行了拉网式清场,保证不留一个人,完全 可在预定的22时30分分洪。”   荆江分洪,千钧系于一发。分还是不分?无论是怎样的决策,都可能 有非常严重的后果,都可能让决策者承担巨大的责任压力。   温家宝连夜飞抵荆州,传达江泽民的指示:一定要坚持再坚持,慎重 决策。   这说明,决策已经作出:荆江分洪区不分洪。   下着大雨。龚谷城将军的指挥车开上了荆江大堤。他和军区作战部副 部长、通讯部副部长同车。他们都穿着救生衣。他们“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21时10分,龚谷城突然接到张万年上将的电话:   “龚副司令,你在什么位置?”   “盐卡。”   “盐卡在哪里?”   “荆州以南。报告副主席,军师团三级指挥员都冒雨上了大堤,请军 委首长放心!”   “好!你们要按江主席的指示,坚持,再坚持!”   当天,济南军区政委徐才厚中将12时30分乘武昌至济南的514 次客车刚过河南许昌,便在火车上接到军区作战副部长高国风上校的电话, 传达江泽民主席和中央军委领导指示。   高国风上校传达道:“江主席命令:‘长江抗洪部队全部上堤,军民 团结,死守决战,争取全胜。要搞好通讯联络,保障指挥。’军委首长指 示:‘告诉济南军区,立即传达江主席命令,长江中下游抗洪部队的行动, 听从广州军区、南京军区统一调度指挥。部队全部上堤后,要立即向军委 报告。’”   徐才厚将军当即决定:返回湖北。   19时他们一行人在郑州下车,换乘21时40分15次特快回湖北。   17日4时20分到武昌。   6时10分赶到嘉鱼前线部队。   那天,济南军区副司令裴怀亮中将的指挥车正在石首市长江干堤上行 驶。   17日零时35分,裴怀亮将军接到广州军区政委史玉孝上将电话命 令:贯彻江主席官兵全部上大堤严防死守的指示,石首方向的部队由裴副 司令指挥。   凌晨3时45分,裴怀亮将军在石首调关矶长江干堤险段召开紧急作 战会议。参加会议的有:济南军区××集团军军长丁寿岳少将、副军长杨 凤海少将,广州军区××集团军军长叶爱群少将、副军长罗来胜少将,及 各自所属的师长。   这时下起了大雨,会议只好挪到大堤下的老乡家的屋檐下。   高国风打着手电筒宣读了史玉孝上将的命令。   接着,裴怀亮将军口授战斗命令:   1、坚决贯彻江主席命令,死保死守大堤,人在大堤在,水涨大堤涨, 坚持坚持再坚持,夺取抗洪抢险决战胜利。   2、遵照广州军区指示,由我统一负责指挥石首地区部队的抗洪抢险, 丁军长、叶军长为我的助手。各部队的任务要明确,要立下军令状,保证 我们防守的地段不出问题。   3、要严密组织,连夜奋战,抓紧加固构筑子堤,备足料,对可能发 生的问题要制定好方案。各级领导干部要亲自检查,抓好落实。不要光等 地方明确任务,需要加固哪里就加固哪里,确保大堤安全。   ……   两位军长说:坚决执行命令,请裴副司令放心!   会议开了20多分钟结束。裴怀亮提议:“咱们上大堤合个影吧。”   大雨倾注,惊涛拍岸。   将军们走上长江干堤,穿着桔红色救生衣,紧紧地靠在一起,互相挽 起臂膀……。他们同赴生死,雕塑一般,气氛悲壮。   也正是在17日,中央军委向济南军区的王牌师×××师、海军陆战 旅、空降××师发出了预先号令。   14时,济南军区×××师铁路和摩托化开进并举,5700多人、 522台车辆向湖北实施机动。   下午,海军陆战队2600人和空降××师3000人空运武汉,实 施机动。   这些部队都是解放军最精锐的部队。这些部队的使用,足见形势的危 急和严峻,足见最高决策层打大仗、打恶仗的决心。   “战歌如雷,马达怒吼,英勇的空降兵飞向敌后。钢刀闪金光,满腔 怒火仇,为祖国,为人民,英勇顽强去战斗。”   空降××军×××师×××团“上甘岭特功8连”的官兵们,就是唱 着这首《空降兵战歌》,在7月初分赴抗洪抢险前线的。他们是最早到的 部队之一。在抗美援朝上甘岭战役中,该团坚守阵地43天,8连坚守坑 道14昼夜,歼敌1800名,最后把打了381个弹孔的红旗插上上甘 岭主峰。   到8月26日,他们已经把签有全连116官兵姓名的“上甘岭特功 八连”的红旗插在抗洪抢险前线55天了!   看见这支部队,便让人想起郭兰英唱的《上甘岭》主题歌。   7月5日19时15分,监利新洲围垸庙岭段发生特大管涌,管涌处 离长江干堤只有3.5公里。全团正在开饭,听到命令后,20多分钟赶 到现场。刚下过大雨,道路泥泞。制止“管涌”,“围井压”,“内撑外 帮”。450名官兵,80%的鞋被拔掉,光着脚丫子搬运土袋。堤坡4 5度,坡陡路滑上去,就组成两排接力一个个往上拉。扔完土袋下来,还 是坡陡路滑不好下,干脆滑滑梯一样滑下去。8个小时下来,堵住了管涌, 堤坡上留下了两道一二十厘米深的光光溜溜的泥滑道。   许多人与某部特功8连连长卢伟华中尉握手,总有被老虎钳夹了一下 的感觉。他的大眼睛,他的酱色皮肤,他的粗壮胳膊,他铁塔一样的身体, 能让人踏实、放心。   当地县委书记说:“你们不但挽救了12000名群众的生命,保护 了34000亩良田,更重要的是,你们保住了长江命堤。”   济南军区×××师的前身是“叶挺独立团”。他们一到洪湖便气势非 凡地打出了一面大横幅,上书“铁军来了”!   “你们知道我们师的历史吗?我们师包括毛泽东产生过4个元帅,1 00多个将军。前身是叶挺独立团、秋收起义红二团、突破乌江模范连、 飞夺泸定桥钢铁连。”开车的中士司机总是这样如数家珍般地向人介绍。   从这个师的师长政委到普通士兵,全师上下充溢着极强的荣誉感。   政委李光金大校浓眉大眼嗓门粗,长得更像个武将。他说:“我们上 来得晚,开始没活干,憋的士兵嗷嗷叫,恨不得把大堤扒个口子再堵上。 后来机遇不错,碰上了几场恶战,打出了我们铁军的威风。”   20日11时,洪湖长江干堤485+400米处发生该地入汛以来 最大的一次险情,200多米江堤“溃口性大滑坡”,官兵们21日零时 45分接到命令赶赴现场,扛着江主席为该师题词“振铁军雄风,创英雄 业绩”的大旗,呼喊着“无敌铁军,决战全胜”的号子,在长达9个小时 的护堤战斗中,歌声不断,口号震天。   波澜壮阔、悲壮雄浑的抗洪抢险战斗终于胜利结束了。9月初,当部队 结束任务,班师回营时,哈尔滨、武汉、岳阳、九江等地的老百姓纷纷前 来为凯旋的战士们送行。那些动人的送别使人不难回想到半个世纪前的战 争年代。而许多部队为了不惊扰当地群众,只是趁夜深人静之时,匆创打 扫干净他们驻扎的营地,然后集合开拔。   就是这样,许多老百姓仍然得到消息,走上大街夹道欢送亲人解放军。 武汉通信指挥学院的年轻战士感动地说:“原来我们只在电影里看到过这 种场面。现在,我们才真正体会到军民鱼水情深这个朴素的真理。”   许多结论现在下可能为时过早,可能时间还会赋予这场“战争”更深 更厚更丰富的含义,然而,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98大洪水—  全 国总动员抗洪抢险的壮举将载入史册,中国人民解放军抗洪抢险的壮举将 载入史册。(第七章完)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八章· 第一节 鏖战京广线   京广线是我国一条贯穿南北的大动脉,它从南到北贯穿湖南全省。 1998年6月至8月,洪魔肆虐三湘。京广线保卫战先后在长沙、岳阳两个战 场展开。   6月24日至28日,湘江支流浏阳河水位猛涨,最高时达39.64米,超历 史最高水位0.96米。被称为“三湘第一垸”的长善垸大堤险象环生。   6月27日凌晨7时,长善垸三角塘堤段溃毁,洪水将大堤冲开一道20多 米宽的口子,如飞马脱缰般冲击京广复线路基,两个涵闸顶承着巨大的洪 水压力,一旦被洪水突破,大半个长沙将成泽国。   正在堤上抢险的湘湖农场几位职工发现险情后,马上报信。仅10多分 钟,火炬、新桥、农科、新合四个村的干部带着100多名群众自带工具,赶 到三角塘,装砂、扎砂包。这里100多人的机动抢险队也火速赶来,3次封 堵3次冲毁,缺口逐渐扩大到40多米,形势十万火急!   待命的武警长沙指挥学校官兵闻风而动,100多名还有12天就要毕业的 学员赶赴三角塘,从27日早到晚连续投入16000个砂袋,加固了京广线路基 的两个涵闸。   然而,危险仍未解除,27日晚7时多开始,省武警、长沙警备区官兵 1000多人加入到抢险的行列。小小的三角塘堤段,两边是茫茫的浏阳河水, 沿堤的“灯龙”将堤上照得有如白昼,满身泥泞的官兵轮番上阵,在缺口 两岸组成两道“人墙”,以极快的速度,用磨出血泡的双手将一袋袋砂袋 向缺口处源源不断地投下。整整21个小时,他们眼未合,肩未歇,在缺口 处投下2000多立方米的泥砂,终于提前3小时将洪魔锁在浏阳河内。   一场没有硝烟的保卫战同样在牛角湾展开。   28日凌晨,铁道部、省防汛抗旱总指挥部等10个单位的有关领导来到 长沙市国营综合农场涝湖垸后河牛角湾,实地勘察后决定:所有列车经过 此段限速每小时45公里。   这里有重大隐患。连日来捞刀河水位猛涨,铁路路基因长时间受洪水 浸泡,出现了宽38米、落差1米的严重塌方,塌方处距离铁轨只有3.5米。 高速行驶的列车,使险情急剧恶化。   上午8时10分,长沙工程兵学院接到省防汛指挥部火速驰援的命令。由 于浏阳河朝正垸溃堤,长沙工程兵学院已被洪水团团围住,300名官兵克服 重重困难,在院长张永忠大校、政委赵先春大校率领下,绕道40公里,9时 30分赶到现场,投入了紧张的战斗。   装有抢险石料的专列缓缓停靠在现场。官兵们分两路“一字形”展开, 50多公斤的石块在他们的手上迅速传递,固基的石墙在慢慢地加高。学员 周杰在前一天抗洪中腿部受伤,领导安排他休息,部队出发时,却又偷偷 地“混”进了抢险队伍,他说:“我腿不行,但还能用手装装砂袋”。学 员盛洪会在抢险过程中,手指受伤,鲜血直流,仍不下火线。   牛角湾抢险正酣,1公里外的金霞堤段,又发出危险信号:大堤出现 8处穿孔,涌水不止,险象环生。一旦溃堤,京广线涝湖垸区段将全部浸泡 在洪水中。连日来,该堤多次出现险情,长沙工程兵学院官兵已在此连续 奋战了36个小时,装填、搬运砂石袋12800袋,在1.8公里长的大堤上筑起 了高达1米的挡水堤坝,遏制住了洪水的浸渍。险情再次发生后,他们迅速 出击,跑步到各穿孔点,一袋袋砂石雨点般投下去,3个小时后终于堵住了 穿孔,涝湖垸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部队凯旋时,当地干部群众自发敲锣打鼓,鸣放鞭炮,夹道为他们送 行。湖南省政府副省长郑茂清动情地说:“这次京广大动脉畅通无阻,子 弟兵功劳最大。”   地处京广线旁的岳阳麻塘垸是一块险地,更是一块战略要地。这里堤 身单薄多险,全长12.4公里的洞庭湖防洪大堤在1996年防汛期间,发生崩 塌裂缝的就有7.6公里。麻塘大堤是京广线的唯一屏障,有11公里铁路从 麻塘垸里通过,其中与大堤最短距离只有1300米,一旦大堤失守,34年前 的悲剧就会在这里重演。   1954年,洪水使这里的铁路浸水2米,大动脉被迫中断60多天。该大堤 还保护着垸内4万多亩耕地、2万多人口的生命财产安全,稍有闪失,损失 不可估量。   异乎寻常的战略地位,使麻塘垸成为中央领导关注的焦点。中共中央 政治局常委、国务院总理朱容基,全国政协主席李瑞环,国务院副总理、 国家防汛抗旱指挥部总指挥温家宝,国家水利部部长、国家防总副总指挥 钮茂生等都先后亲临这里视察,谆谆嘱托:一定要死保死守!   8月27日,正在岳阳市第二人民医院住院的岳阳市委宣传部部长罗典苏 留下一张纸条,悄悄地回到了麻塘大堤。他说:“我能走动了,就要回到 岗位上去,我的岗位在大堤。”   10天前,身先士卒的罗典苏在麻塘大堤打桩的过程中突发心绞痛,昏 倒在大堤上。   在住院的日子里,他心系大堤,看抗洪新闻,打电话指挥,他实在放 心不下啊!   道义与责任,在他心中沉甸档的。   “99+1=0”,这是一个不合数学规范的等式,却能形象地说明一个道 理,就是说,在100处险情中,及时发现和处理了99起,如果还有一起没有 及时查到和处理,造成溃堤,就会前功尽弃,一切努力等于零。罗典苏用 这个特殊的等式反复告诫人们千万不能麻痹大意。   为强化责任心,7月15日来这里督战的他把麻塘大堤分成四段,每段都 有一个县级领导包干负责,在责任堤段竖起写有负责领导和群众名字的 “生死牌”,24小时不断实行拉网式巡查。   在接二连三的抢险战斗中,岳阳县委书记卢良才总是冲锋陷阵,一马 当先。没日没夜的督查抢险,他硬朗的身子拖垮了,就抽空在工棚里吊两 瓶药水,常常是刚开始输液,战斗又已打响,于是他拔下针头,重返前线。   7月下旬以来,麻塘大堤出现大小险情1000多次,其中海底浸、管涌、 大堤滑坡、裂缝等“致命”大险20多起,每次都化险为夷,人们都说: “这与指挥者的科学决策、指挥若定分不开。”   8月6日,大堤二墩子段原已处理好的3个管涌又旧病复发,更大的水往 外面涌。情况十分危急!怎么办?有人建议用建筑工地的打桩机从堤面往 下打,找出造成“管涌”的蚁洞后再灌水泥浆封压。罗典苏、卢良才等在 现场的指挥者认为用打桩机所造成的巨大的冲击力会导致不堪设想的后果, 支持工程技术人员尹敏林、陈国如提出的用灌浆机钻孔,采用大米加灰浆, 继而使用速凝剂的措施,对因蚁洞造成的管涌作了治本处理。   指挥者们身体力行,不令而行,3000名干群众志成城抗洪魔。有一个 村的负责人,由于组织查险不力,被罗典苏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这位同志 起初有点想不通,过了几天,他看到罗典苏每晚坚持全堤巡查,不知疲倦, 深受感动,内疚于心,责任感明显增强。   麻塘堤上,有一个伏天穿夹衣,走路拄拐杖的汉子,他就是年近半百 的应龙村党支部书记姜太亭。一个多月来,他一直高烧不退,却坚持不下 火线。他组织村民处理大小险情10多起,有时他亲自下水。麻塘镇的领导 “命令”他下堤,他却说:“我是一个共产党员,死也要死在大堤上。”   麻塘垸有一支青年抢险敢死队,为了便于及时抢险,他们的大本营就 设在一条篷布船上,船舱太狭窄,睡觉只能轮着来,若碰上雨天,舱里到 处是水,只能彻夜站着。连日在水中作业,他们一个个精疲力尽,都先后 感染了腹泻、发烧等疾病。为了提神和防痛,他们“发明”了一帖壮阳的 “药方”,出征前熬一桶辣椒水,把身上涂擦一遍。   到8月30日,洞庭湖水位已超过危险水位62天。   早在7月2日,京广线保卫战刚拉开序幕时,武警驻耒阳某部328名壮士 就昼夜兼程奉命赶到麻塘垸。7月26日,湖南省军区直属队230人赶来增援。 在此后的几十个日日夜夜里,近千名解放军指战员和武警官兵与洪水展开 了惊天大搏斗,保卫了京广铁路的畅通。   两眼通红的武警某部团政委张健坐在椅子上一边打吊针,一边讲起了 该部300多子弟兵连续奋战22个小时的传奇故事。   7月28日中午,查险人员在麻塘大堤发现3个小管涌,部队闻讯马上出 动,先打围子,后在中间倒上砂卵石,下午5点半打完了3个围子,准备回 驻地吃饭,接到命令,附近一个堤段出现长达70米的滑坡,渗水十分严重, 要在湖中打一个长70米、宽15米、深4米的大抱围。他们来不及吃晚饭,紧 急赶往出险地点,此时湖面上有5条装满砂卵石的船停靠堤岸,他们分成 5路,有的装砂,有的扛运,有的站在水里垒。干到晚上11点,天突然下起 暴雨,把武警官兵浇了一个透湿,但他们冒雨继续干,衣破了,肩肿了, 没人停歇,没人趴下。   为了鼓舞士气,先后组织干部突击队、党员突击队,“雨大,决心更 大”的号子声震天响。一直奋战到7月29日凌晨1点多,终于完成了任务。   刚回到驻地休息了一会儿,又接到命令:洞庭湖风大浪急,中洲大堤 岌岌可危。部队又紧急集合,赶到中洲大堤3公里处,防浪墙已被巨浪撕咬 得千疮百孔,已被冲毁1500米。他们的任务是突击抢修防浪墙。   刚垒起一段,三、四米高的巨浪打来,又倒了。50多岁的王志胜副师 长带头跳下水去,20多名战士纷纷跳下水,手挽着手,筑起一道挡浪人墙。 岸上的200多名官兵以人墙为屏障,一段一段抢筑防浪墙。   转眼就是天明,早上战士们只能吃点饼干,实在是太困了,有的战士 把饼干含在嘴里就在雨中睡觉了。张政委不忍心把他们喊起来。   上午10点,雨歇了,风变小了,浪也小了。眼看防浪墙没有被冲毁的 危险。他们开始往回撤。   8月19日,麻塘大堤11公里+400米处发生重大裂缝、滑坡。裂缝长达 七、八十米,宽20厘米,最深达6米。大堤危在旦夕!   险情就是命令!武警某部赶来了!湖南省军区直属队赶来了!他们立 即投入抢筑抱围的战斗中。一个又一个砂包丢下去了,当围堰快要露出水 面时,湖面突然刮起6级大风,运砂船固定不住,把刚垒起来的围堰又撞倒 了。   他们只好暂时停歇。把5条大船用绳索绑在一起,同时抛两个锚,并用 木头从岸边撑住。这样才把船固定住。他们继续苦战,手上起了血泡,肩 上磨出了血痕,没有一个人喊苦喊累。   晚上11点42分,一条长310米、宽8米、深3-3.5米的围堰合拢了。共 用了18万个编织袋、砂卵石7000吨。也就是说,在湖边重修了一道堤。这 是迄今为止洞庭湖最大的抱围,有“洞庭第一围”之说。   据统计,武警驻耒阳某部共出动51次,排除大小险情43处,打了17个 抱围。湖南省军区直属队共出动23次,排除大小险情38处。在一次抢险过 程中,由于烈日的炙烤,有46人中暑昏倒在船上、堤上。   在武警某部驻地,人们看到这样一道风景:摆成线的军鞋没有一双完 好的,许多鞋帮有两个以上的窟窿。一个战士说,抗洪以来,他已穿坏两 双鞋。   一双鞋子是一个故事,一条绷带是一个故事,一把铁锹是一个故事。 张健政委说,将来要办一个抗洪抢险展览馆。   8月中下旬,长江第六次洪峰全面推进洞庭湖,加上沅江、澧水的来水 量大,洞庭湖水位飞涨,20日16时,城陵矶洪峰水位达到35.94米,比 1954年最高水位高出1.5米,比1996年最高水位高出0.63米。京广线通过 的岳阳至荣家湾段要经过破塘口桥、新墙河桥、南津港桥,由于受洞庭湖 水位影响,水已淹至下行线破塘口桥钢梁10厘米。   长沙铁路总公司根据有关规定,从8月19日4点17分开始封锁下行线, 并且除抢险救灾车辆外,停开了所有货车。下行列车均通过上行线运行。 所有列车通过上行线麻塘段时,限速每小时15公里。   险情发生后,长沙铁路总公司领导亲临一线指挥,并成立了指挥部, 加强巡查,实行24小时值班,危险地段有专人看守,并组织力量加固路基, 加强调度组织,加快路票传送。   经过长铁1000多名干部职工的几天奋战,加之洞庭湖水位有所回落, 8月24日上午9点39分,中断了125个多小时的京广线下行线恢复正常通车。   据了解,京广线下行线封锁期间,旅客列车停运84列,折回18列,迂 回绕道76列。由于许多列车因此而晚点,长沙、武昌、岳阳等车站滞留的 旅客增加。许多旅客在武昌、长沙、岳阳等车站滞留几个小时。不少往返 于长沙、武汉的旅客不得不改乘汽车。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八章· 第三节 洪湖水浪扑大堤   洪流滚滚,滚滚洪流。   1998年8月21日8时,长江第6次洪峰在湖北省洪湖市激荡了48个小时后, 终于以34.95米这个超保证水位2.78米的历史新纪录,滚滚东去!80多万 洪湖守堤军民嘘了一口气。   然而,仅仅4天后,洪湖市135公里长江干堤再度告急!   洪湖首当江汉平原其冲,直接关涉着江汉平原和武汉三镇800多万人民 的生命财产安全。如果洪湖长江大堤溃决,不出几个小时,洪水便会直逼 武汉大门。   保住洪湖,就是保卫江汉平原,保卫武汉三镇。   8月25日,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打电话 给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军委副主席张万年,指示再次增加兵力进驻 洪湖。洪湖的抗洪形势进入最危急的关头。   据《洪湖县志》记载,历史上,洪湖是由湖水和江水冲击长江河床而 形成。其地基软,其河堤基础差。1954年,洪湖县老湾、韩家铺先后溃口; 1968年,尽管长江水位不高,但田家口堤段仍出现了溃口。   1996年7月16日,洪湖长江干堤周家嘴12平方米的堤面突然塌陷,近千 名解放军和5500余名民工经过两昼夜奋战,抢险取得了成功,水利部部长 纽茂生当场颁发奖金100万元。   1998年长江入汛以来,洪湖市险情不断。堤防标准低,是其重要原因 之一。洪湖135长江干堤的设计水位是按1954年螺山最高水位33.17米设计 的,堤顶高程最高处只比设计水位高出1米左右,最低处仅20厘米左右。而 1954年当洪湖处于最高水位时,不仅荆江已实现了分洪,而且洪湖自身也 出现了多次溃口,分流了洪水。   洪湖成为长江1998年抗洪抢险的重中之重,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洪湖堤 防离武汉较近,最近处仅40多公里。洪湖堤防一旦溃口,其自身不仅将遭 受灭顶之灾,而且,只要江水一泻百里,近在咫尺的武汉市便会朝不保夕。   与水打了近30年交道的韩从银,十分清楚自己的责任和处境。   50出头的洪湖市市长韩从银被洪湖市民称为“铁市长”。抢险民工们 说:“只要韩市长一来,就有办法了。”   波涛中,一支特殊的船队迎风劈浪,迅疾驶向一个又一个出险地。一 道道抢险命令从“母舰”上通过电波飞向抢险现场,数百吨计的抢险物料 及时从“子舰”上卸下来,堵住散浸,堵住管涌,堵住溃口。这支特殊的 船队,就是被湖北省省长蒋祝平誉为“防汛指挥一大创造”的洪湖市长江 防汛抢险“流动指挥部”,而老百姓则直接管它叫洪湖江面“游动的眼”。 而伫立船头船长室中,便是韩从银的身影。   这不是一条普通的船。1998年,仅仅从7月12日到8月28日,这只船便 凭借其机动、灵活、快捷和接近现场等优势,转战东西,指挥洪湖10多万 抗洪大军抢护长江干堤大小险情400多起,有力地护卫着洪湖百里长江干堤 的安全,护卫着中国粮仓江汉平原和中原重镇大武汉的安全,   7月12日,长江干堤洪湖燕窝段距堤脚260米处的一鱼塘中,发现3个直 径为0.3米至0.55米的管涌。   这是一起重大险情!韩从银接到报险,心头一惊:这段干堤属沙基堤 段,堤身单薄,如果抢护不及,后果不堪设想。   韩立即驱车赶往燕窝段。但意外之事接二连三:刚刚下过一场大雨, 堤上泥泞不堪,离现场还有两公里,车便死了火。韩跳下车一路奔跑赶至 现场。紧急制定抢险方案后,现场急需的大量砂石料又因雨天路滑使运输 车辆受阻,最后只得紧急调动两只驳船抢运近百吨砂石料直抵出险江堤。   险情基本得到控制。别人为胜利高兴,但作为洪湖市长江防汛指挥长 的韩从银却陷于了沉思:俗话说“兵贵神速”,洪湖长江干堤长达135公里, 最远处离市指挥部上百公里,而且地形复杂,天气多变,交通不畅势必影 响抢险速度。   一个陆地上的防指变成“流动指挥部”的想法逐渐成形。7月13日,洪 湖市防指决定集中一艘客轮为指挥船,7艘货轮为运输舰,一只冲锋舟为先 锋艇,加上几辆越野车,组成船、舰、艇、车四位一体的前线指挥部。从 此,这个精干高效的指挥中枢,在135公里的江段上流动驰骋,成功地指挥、 增援了一次次重大的抢险排险和整险战斗。   7月19日上午8点40分,大雨倾盆。巡堤人员在王洲段距堤脚25米处发 现一清水洞,半小时后,洞口迅速扩大,并开始出浑水带沙,经专家诊断 为危险性极大的“突发性浅层管涌”。   接到报告,流动指挥部逆水疾行。从50多公里外的燕窝江段迅速赶到 现场。指挥长韩从银同水利专家现场会商后,果断决策:先采取围井导滤, 再筑外帮护堤。   命令从指挥船上发出。5个乡镇的2000多名劳动力和7个青年突击队顶 着狂风暴雨迅速到位。一吨吨砂石从早已赶到的运输船上卸下。14个小时 后,一个长30米、宽8米、高33米的外帮护堤和长130米、宽1米、高1.7米 的围堰筑成。对于这次快捷而有效的险情控制,湖北省防指特地给予了通 令嘉奖。   谈起流动指挥部,指挥长韩从银认为它有4个“靠得近”的优势:离大 堤近,掌握险情迅速快捷;离险段近,指挥处险及时有效;离干部近,转 变作风学有榜样;离群众近,鼓舞斗志坚定信心。   在没有“战事”时,流动指挥部便停在重点险段指挥查险。一旦发生 重大险情,流动指挥部“特混舰队”的汽笛声就会在洪湖江面上及时鸣响, 风雨无阻地组织指挥抢险战斗。   7月26日凌晨,长江干堤著名的周家嘴险段又发生一处清水洞管涌大险。 事故现场大雨倾盆,取土极为困难,极度疲劳的抢险军民人困马乏。正在 这节骨眼上,流动指挥部指挥船火速赶来。   “指挥船来了,指挥船来了,有办法了… 。”大堤上顿时想起“加 油!加油!”的号子声。干部群众重振精神,死保死守。经过一天一夜的 顽强拼搏,终于筑起了一条长150米、宽10米的外帮护堤,彻底清除了险情。   第二天,前往洪湖视察防汛抗洪工作的国务院副总理温家宝来到抢险 现场,听说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后,高兴地说,“流动指挥部很有特色, 功劳不小。”   韩从银并非一个经验型干部,而是一位科学型管理者。在他身边,经 常聚集着八九名水利专家,一有问题,他便虚心向他们请教。洪湖有水的 地方都不知多少次留下了他的足迹。在1998年的长江抗洪抢险中,他便先 后调集了550多名专家和技术人员亲临现场指导抢险救险。   他说:“我主要是嘴勤、腿勤、手勤,既当指挥员,也当战斗员。我 觉得,在洪湖这样一个特殊的地理位置当领导,心中要有水,要有‘防不 完的汛,挑不完的堤’的心理准备。”   1996年特大洪涝灾害过后,韩决定投资9000多万元对各种隐患全面整 治。该市动用劳力15万人次、机械500台套,完成土石方3600多万方。与此 同时,他们又通过世行贷款,兴建了1万千瓦的泵站,装机容量达10万千瓦, 流量达每秒300多立方米。   在1998年主汛期来临之前,他分析水文资料后,及时指挥开启一、二 级泵站,启排洪湖内垸洪水10多亿立方米,节省劳力达5万之众。   韩说:“冬春多挑一担土,夏秋少耽一份忧。洪湖市四面环水,处于 长湖、白莲湖等4湖的最下游,素有‘水袋子袋底’之称。目前,境内共有 干支民堤762公里,其中长江干堤135公里。这是整个荆江大堤和长江干堤 中最薄弱的一段,许多地段是沙基和堰塘,其中有19.5公里的一段中,今 年发生的大险便达13处。因此,我们早就作出了‘关好大门,筑好大堤’、 ‘兴泵站,挖深渠,排大涝,抗大旱’的决策,并预见到重点危险区的情 况。”   1998年5月初,韩在全市防汛工作会议上便布署该市长江管理段投资 900多万元,准备砂石料91000方。7月下旬,他又指示及时补充砂石料 400吨、编织袋40万条、抢险船2艘和2400多名民工,安排在各重点险段以 备万一。   许多人开玩笑地说:“洪湖的险情真乖,怎么都出在砂石料和防汛人 员密集的地方?!”   韩经常说:“我们后面就是江汉平原和武汉三镇,长江之险险在荆江, 荆江之险险在洪湖。”   1998年8月27日,备受关注的长江第7次洪峰走到洪湖时“腿软”,未 能成“峰”进入便直入下游。水文专家解释说,第7次洪峰通过洪湖的上游 监利市后,在向洪湖逼进的过程中逐渐消退,没有在洪湖形成洪峰过程, 只是维持了高危水位,减缓了水位的下降速度。   28日7时,洪湖螺山水位为34.37米,30日晨7时,水位34.34米。          洪湖的水,一泻千里,东流入海。   “洪湖水,浪打浪,洪湖岸边是家乡。”洪湖保住了。   据初步统计,1998年,洪湖市共有20万亩棉花、28万亩水产面积、4. 6万亩玉米和8万亩蔬菜受灾。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八章· 第四节 武汉平安夜   暴雨,久久徘徊在川、湘、鄂、赣、皖长江沿线。   流经武汉的长江暴涨!汉江暴涨!东荆河暴涨!府环河暴涨!金水河 暴涨!巡司河暴涨!滠水、倒水、举水河暴涨!   1998年6月26日,武汉关水位跃过25米设防水位。   6月28日,突破26.30米警戒水位。   7月1日,窜过27.30米紧急水位。   5天,江水攀升近3米,连跳三大水位线。   武汉保卫战在江水的咆哮声中拉开了序幕。   位于长江与汉江交汇处的武汉,担负着长江上中游金沙江、岷江、沱 江、嘉陵江、洞庭四水、乌江、清江及汉江等8大水系、占流域集水面积 80%的洪水渲泄量。上游所有的来水,大部分都要从武汉经过。   入汛后,长江沿线普降暴雨,江河暴涨。“川水”自宜昌磅礴东下, “湘水”经洞庭湖涌进长江,“汉水”穿新沟直逼武汉,鄱阳湖在下游向 上顶托。受“四水”夹击,武汉防汛形势异常严峻!   7月3日,武汉市防汛指挥部发布第一号令,命令全市党政军民紧急 动员起来,投入抗洪抢险斗争。   286公里长的大堤上,防汛大军急增到2万多人。   就在长江第二次洪峰正以5800鞍立方米/秒的速度逼近武汉时, 7月21日凌晨,一场历史罕见的特大暴雨突然袭击三镇。这场暴雨下了 3天3夜,堤内,三镇城区一片汪洋,堤外,滔滔洪水悬城而过。头顶一 江水排大渍,脚踩一盆水抗大洪。武汉防汛形势雪上加霜。   长江汛情、武汉水情牵动了党中央领导的心。21日深夜12时,江 泽民总书记打电话给国务院副总理、国家防总总指挥温家宝,要求沿江各 省市特别是武汉市要做好迎战洪峰的准备,严防死守,确保长江大堤安全, 确保武汉等沿江重要城市安全,确保人民生命安全。   “三个确保”成为’98长江抗洪的主题,保卫大武汉成为长江抗洪 的一大战略目标。   温家宝副总理指出:保武汉,关系到保全国改革发展的稳定局面。   武汉市有着720万人口,2000多亿固定资产,是长江中下游水 陆交通枢纽、通讯中心,是对外开放的重要商埠港口。1954年,百日 洪水,武汉丢了汉阳一城,损失近百亿元。如今,京广铁路受阻1小时就 要损失一个亿!   为保卫武汉,荆江摆开了战场。9万解放军官兵与百万群众在荆江大 堤与洪水展开了一次又一次恶战。   为保卫武汉,公安县荆江分洪区33万人民举家迁徙,他们赶着牛羊, 抱着鸡鸭,舍弃一生积攒的财物,离开自己的家园,义无反顾地走向他乡。   为保卫武汉,武汉以上100多个民垸主动扒口,将洪水引向自己的 家园,有100亿立方米洪水没有从武汉经过。   为保卫武汉,葛洲坝、丹江口水库、隔河岩水库拼力拦截洪峰。   为保卫武汉,武汉举全市之力,几十万军民在286公里的大堤昼夜 坚守,与洪水进行着殊死的搏斗。大堤上,每30米就有一名干部,每1 0米就有一名党员,每0.7米就有一名群众,他们在最危险的地段树起了 “生死牌”,在抢险中立下了军令状。“人在堤在,誓与大堤共存亡”成 为抗洪大军共同的誓言。   汉口龙王庙是长江与汉水的交汇处,受长江、汉水夹击,这里历来被 洪魔当作进攻武汉的突破口,成为历史上著名的险段。1954年大水时, 周恩来总理就曾嘱咐武汉人民:绝不能让大水冲了龙王庙!   在龙王庙堤段后面,是闻名遐迩的汉正街小商品市场,是人口密集的 汉口。   十几名共产党员,带头将签上自己名字的生死牌立在了堤上。几千双 眼睛日夜警惕地扫视着这里的每一寸堤防和闸口,不放过一个险情疑点, 不漏过异常的蛛丝马迹。当长江洪峰一次次扑来时,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保 卫了大堤的安全。   武昌粮站闸口是武昌段长江干堤两大险段之一。守护在这里的是一支 团员青年组成的突击队。   7月28日深夜,武汉上空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箭一样的雨柱从天 空冲下来,江面上卷起惊涛骇浪。粮站闸口正处在风口,一阵又一阵浪头 冲过来,打翻了护堤的防浪布,风浪无情地扑打着、撕扯着裸露的江堤。   11名青年突击队员用绳子一头捆住腰,一头拴在闸柱上,毫不犹豫 地跳进巨浪中,他们手挽着手扑在堤上,用身体死死挡住浪头。狂风卷起 巨浪,一会儿将他们甩到堤上,一会儿将他们拖回到急流中。漆黑的夜里, 耳边只有虎啸般的涛声和风的嘶鸣,他们咬着牙一小时又一小时地坚持着, 紧紧护卫着胸前的江堤。   在286公里的大堤上,洪水每天都在制造着大大小小的险情。   7月31日中午,江岸丹水池地区出现重大管涌。洪水躲过人们警惕 的眼睛,掏空江底,绕过防水墙,在堤脚钻出来。开始只有口杯大的管涌 口,15分钟就被撕开了80厘米。浑浊的江水喷射而出,水柱高达1米 多。在它后面不到400米就是京广铁路干线,就是人口密集的城区。   险情惊动了住在附近的人,中南石化武汉公司几百名干部职工赶来了, 在家休假的大学生赶来了,公安干警赶来了,武警部队300多名官兵赶 来了。人们将砂石袋投进去,将瓜米石投进去,瞬间就被洪水吐出来。2 0多名武警战士抱成团扑在涌口上,未能堵住喷涌的水柱。19位青年手 拉着手跳进漩涡迭起的江中,想用身体挡住急流也未能奏效。   这是溃堤的征兆!丹水池一丢,汉口一马平川,已无屏障可守。   1931年的溃口惨案就是在这里发生的。那年7月30日,洪水在 这里撕开一道260多米宽的口子,江水长驱直入扑进市区,“市镇精华, 摧毁殆尽,浮尸漂流,疫病流行,米珠薪桂,无食者23万余人。”在这 场灾难中,汉口城区未淹面积仅0.5平方公里,64万人失去家园,36 00多人在洪水中丧生。   历史的悲剧决不能重演!市委书记、市长来了,防汛专家、技术人员 来了,3000多名抢险队员来了。   堵口须堵源。必须尽快找到堤外洞口。人群中,一位年过花甲、叫王 占成的老人站出来了。他手握一根竹杆,毅然跳进波涛汹涌的水中。王占 成1954年就是抗洪英雄,在渤海边长大的他从小就在风浪里滚爬。   水面上卷起旋涡,王占成一手将竹杆横在胸前防止被旋涡吸进去,一 手拨开浮在江面的浪渣,在旋涡下寻找,一个直径不下1米的洞口终于找 到了。   一床床棉被和毛毯抱来了,包上砂石,塞进洞口,一口气塞进去了4 7个棉被团。喷射的水柱终于压下去了。人们又在管涌口用砂石袋筑起了 一个直径40米的护堤平台,终于控住了溃堤之险。   丹水池大险,武汉人惊魂未定。8月1日,距武汉市仅60公里的嘉 鱼县牌洲湾突然溃口,十几万亩良田、5万多人口的合镇垸被洪水吞没, 死亡、失踪44人。血的教训,使武汉抗洪大军不敢有丝毫的麻痹,丝毫 的松懈。   8月1日、2日,武汉市防汛指挥部连发2道命令。命令丹水池八厂 联防堤段的11家企事业单位、武昌沿江5家工厂学校,必须在5天之内 拆除沿江40米内的建筑物,打通防汛通道。   同时,武汉市紧急投入1800万元,实施28项应急抢险工程。这 28项工程几乎全是历史遗留下来的险工险段。一边与洪水搏斗,一边夜 以继日地组织施工,很快就完成了其中的15项工程。这些工程,为武汉 市迎战后来一次比一次大的洪峰立下了汗马功劳。   16所大专院校、科研院所的90名水利专家、1000多名水利技 术人员奔赴抗洪一线;有“哨兵”之称的GPC卫星定位仪24小时昼夜 监视着全市22处险工段;“和丙凝”堵漏剂、高压喷射灌浆法等一批新 材料新技术用于堵漏抢险。现代科技上堤,使武汉抗洪大军如虎添翼。   长江卷起一次次洪峰,峰叠峰,峰追峰,峰咬峰。   8月10日,长江第四次洪峰将武汉关水位推到29.38米的高度, 使其成为该市有水文记录以来第二高水位。同天,汉江、府环河水位均创 历史新高。   洪水更疯狂地制造着险情。全市286公里堤防已发生大大小小险情 2000多处。机场路附近出现500米脱坡,中华路出现大面积散浸, 黄金口发现管涌群,丹水池长江干堤又发生部分防水墙渗漏,汉江五星闸 水下涵管的封口被冲开… 。仅8月10日这一天,就发生大小险情20 多处。   此时,武汉防汛大军已增加到20多万人,每50米一哨,每公里2 0人昼夜不间断巡堤。10000多名部队官兵驻守在11个险工段。   由于上游葛洲坝、丹江口水库、隔河岩水库拼力拦截洪峰,长江第五 次洪峰在汉未能成峰,但却仍延续着武汉关的高水位。一连十几天,三镇 气温高达摄氏40度,堤上象着了火,不断有人中暑倒下。   高温,高水位,武汉防汛到了最困难最危急的时候。   8月14日,在抗洪抢险的紧要关头,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 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冒着高温亲临武汉视察,向全党、全军、全国人民 作出了夺取长江抗洪抢险最后胜利的总动员,他鼓励抗洪大军,坚持坚持 再坚持,直到夺取最后的胜利。   江泽民总书记来到龙王庙,他对把守这一险段的广州军区某红一团官 兵们说:“你们是一支有着光荣传统的部队。一定要发扬我军不怕疲劳、 连续作战的作风,坚决保卫武汉,保卫人民。”   8月19日20时,武汉关水位再次突破今年最高水位达到29.41 米,距1954年最高水位29.73米仅差0.32米。同日凌晨2时, 汉江新沟水位也再次突破18日30.42米的历史第一高水位,攀升到3 0.97米。而此时,长江第六次洪峰正以72300立方米/秒的速度向 武汉推进。长江、汉江洪峰在武汉遭遇!21时,武汉关水位跃上29.4 3米,而且持续了整整26个小时。 ?p> 武汉市委、市政府号召全市人民,丢掉幻想,背水一战,严防死 守,死保死守。   这是一场异常激烈,异常残酷的恶战。堤上的防汛大军增加到37万 人,一辆辆装满抢险物资的卡车停在堤边,一艘怂随时准备堵口的船只泊 在江面,6万多名抢险队员集结待命。武汉市作好防万一抢大险的准备。   两江洪峰汹涌叠加,卷起一阵高过一阵的巨浪扑向已在高水位中浸泡 了50多天的大堤。护堤的防浪铁网全部被打烂,大堤在喧嚣的巨浪声中 微微抖动。37万抗洪大军紧紧守护着大堤,3天3夜没有合过眼。   长江入汛以来最大的一次洪峰终于颓然东去。   9月19日,武汉关水位退出警戒水位。在警戒水位以上持续83个 昼夜的洪水终于低头东去。   经历长江八次洪峰,武汉长江干堤一闸未失,寸堤未溃,人民生活安 宁祥和,各项生产运转如常。   这是武汉抗洪史上迄今为止最为辉煌的胜利。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八章· 第五节 岳阳天下忧   千古名楼岳阳楼第一次被洪水淹没了第5平台。   1998年8月20日,当长江第6次洪峰杀入洞庭湖时,岳阳楼位置最低的 第5平台迅即被淹没在洪水中。该平台上的2处景点只有一半露出水面,由 朱德题写匾额的“怀甫亭”受淹达1.5米多深,诗人杜甫的石刻像仅剩头部 露出水面。在点将台遗址,洪水已越过门窗,从拱门中拥浪而过。   该楼管理处一位负责人介绍说:“岳阳楼临湖只有一堵栅栏,无法挡 水。这次超历史的洪水是淹没岳阳楼最深的一次。”   9月17日,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湖南岳阳城陵矶畔垂柳依依,长江波 光粼粼,渔帆点点。那阅尽沧桑的水位牌显示洪水已降至32.2米的安全水 位。而刚刚过去的那场未见硝烟的保卫战却恍若眼前。   曾几何时,那肆虐的洪魔是何等凶猛。入夏以来,长江一连出现8次洪 峰,其中6次打破历史最高水位记录。100余年来,只有今年长江第六次洪 峰35.94米的水位把城陵矶的水位牌淹没于滚滚波涛之中。   洪峰与洪峰叠加,长江洪水与湘资沅澧四水相遇,上压下顶,洞庭湖 水位一路飚升,高危水位持续2个月不退,超过1954年最高水位长达45天, 超1996年历史最高水位35.31米长达29天。   岳阳古称巴陵,它处于长江和洞庭湖的交汇处。“洞庭天下水,岳阳 天下楼”。登上江南三大名楼之一的岳阳楼,可纵览“衔远山,吞长江, 浩浩荡荡,横无际涯”的壮观景象。然而1998年夏天,这里见到的却是 “阴风怒号,浊浪排空”的惨象。   岳阳不仅地理位置重要,“南极潇湘,北通巫峡”,而且是我国的工 业重镇,境内有长岭炼油石化总厂、岳阳化工总厂、华能岳阳电厂等大型 企业。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岳阳既得水之利,又受水之害。抗洪战线长,抗洪任务重。不仅有从 塔市驿到黄盖湖的163公里的长江干堤,而且有1068公里的洞庭湖一线防洪 大堤。洪峰频频冲击着大堤,险象环生。且不论那数以万计的中小险情, 仅全省、全国挂号的大险、恶险就达260余次。岳阳频频告急!   长江大堤、洞庭湖区,旌旗猎猎,号声阵阵。岳阳百万干群众志成城, 3万部队官兵同仇敌忾,与洪魔展开了84天的殊死搏斗!   这是一场人与自然的惊天大搏斗!其持久,其悲壮,其激烈,史所罕 见。   “建重于防,防终于抢,抢重于救”,这就是岳阳防汛抢险的总方针、 总思路。   这两年岳阳人民勒紧腰带,倾全力投资、投劳大干水利,全市的投入 比往年猛增一倍多。   岳阳修了不少高标准大堤,但因财力、物力所限,仍留下不少隐患。 大水未到,岳阳便把“防”字摆在突出位置。   早在6月13日,岳阳市召开了市级领导碰头会,预测今年水情。   “再出现1954年型大水怎么办?”一个严肃而重大的课题摆在与会者 面前,会场雅雀无声。   市委书记张昌平说:“给各位5天时间下乡调查摸底,下次碰头会再作 回答。”   5天后,大家又聚到了一起,这次共带回了65个重大问题,其中最令人 毛骨悚然的是“万里长江出稀奇,有段双方不管堤”。位于临湘与云溪区 交界处的一段大堤竟无人管护。多么可怕的漏洞,大家内心深处震动了。   经过慎重研究,市委决定27名市级领导,每人带一名专业技术人员和 一名有防汛经验的老同志,带一名处理险情的清单,分头下到最危险的堤 垸,包干负责。张昌平带头下到有湖南第一险之称的华容团洲垸。20天内, 全市出动50多万人,抢修了5条隔堤,处理完了63个重大隐患。   7月5日,洪水来了,岳阳全线进入危险水位。望着挡在堤外的滔滔洪 水,人们不由惊呼:好险!   岳阳的干部群众认为:任何险情的发生都有先兆,只要有时间、有条 件就没有抢不住的险。而“时间”就是来自于及早发现险情,“条件”便 是作好充分的人力、物资器材准备和抢险预案。每米堤段不留死角,一天 24小时每个时段不留空档,每处险情有专门守护。谁敢走过场搞形式,有 险查不出的一律就地免职或开除党籍。查险责任制的落实保证了险情能及 时发现。   岳阳各种抢险的准备更是周到充分。在每个堤垸,都有一支不下500人 的抢险突击队,以50人为一个分队,实行军事化管理,解放军、武警、公 安干警组成尖刀班,24小时处于临战状态,一声令下,就能迅速赶到出事 地点;每个堤段都提前堆了砂卵石、块石和编织袋,每个堤垸配备10条以 上装满砂卵石的机动船,沿堤来回巡逻,有的可自卸卵石;重点堤垸还加 配了1-2条渡船,上面装上吊车和拖拉机,有的还装上粮食;每个堤垸对可 能出现的险段都制定了抢险预案,重点堤垸还作好了同时打两场抢险恶仗 的准备。有的地方,还进行了抢溃口性大险的演习。   6月28日,正在北京参加全国司法工作会议的湖南省司法厅厅长周敦扣 听到湖南遭受水灾后,旋即赶回长沙。29日,他便与省监狱局政委罗松桂 等迅速直奔岳阳建新农场。因为他知道,建新农场是岳阳防汛工作中的 “重中之重”。   建新农场是一个特殊的农场,这里关押着7000多名服刑人员。该农场 是建国后洞庭湖区围垦最早的地方,从1955年后,它便成为该省最大的监 狱。农场面积达7万多亩,人口约1.2万人。其中面临长江的北堤达3公里, 面临洞庭湖的南堤达15.8公里,间堤6公里。由岳阳通往华容、石首、公安 的国道穿场而过。周敦扣深知,建新农场一旦决堤被淹,便将直接殃及邻 近广兴洲的10多万人,并影响到君山、华容和钱粮湖农场。   与此同时,岳阳市政法委书记方贵吾也赶到建新农场。是转移在押的 服刑人员,还是敦促他们一起参与抗洪抢险?经过紧张商议,他们在转移 了2000多名老弱病残妇幼后,选择了后者。方说:“大批转移服刑人员, 一是财力不够,二是有可能影响其它地方的社会治安。”   很快,2300多名干警、工人和数千名服刑人员组成了一条“特殊防线”, 战斗在抗洪抢险一线。一位服刑人员说:“我的家乡就在附近,我在这里 抗洪,就是保卫我的家乡。再说,这也是我立功赎罪、洗心革面的一次机 会。”   到8月17日止,建新农场内共发现、处理大小险情600多起,重大险情 18起。修筑1.3米高的子堤达8公里,动用土方4万多方,砂卵石3万多方, 彩条布1.8万米。开挖排浸沟7000多条。   从7月中旬开始至8月中旬,建新农场在上级主管部门支持下,采取特 殊奖励政策,经岳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委派的5名干警上堤现场办公,已分 6批宣布对在抗洪救灾中表现突出的13名服刑人员减去余刑,当场释放;对 另外25名服刑人员予以减刑,对738名服刑人员给予记功奖励。   8月1日晚上9点,正在岳阳市防汛指挥部召开协商会的湖南省委副书记 储波突然接到报险电话:钱粮湖农场采桑湖大堤滑坡加剧,由50米扩大到 400米,堤顶严重下陷… 。   听完电话,一直在岳阳督战的储波当即中止开会,指挥调度抢险。   9点零3分,第一道指令发出:调农场党委书记李开龙到出险地点坐镇 指挥,马上抢调部队、物资到大堤上。   9点零5分,第二道指令发出:“市委副书记陈志刚速往采桑湖”。   9点零8分,与储波一起开会的指挥长周昌贡接通了运输部门的电话, 第三道指令发出,速将200吨块石、1000吨砂卵石、5万个编织袋抢运采桑 湖。   9点12分,岳阳军分区司令李继军已率部出发赶赴采桑湖… 。   从接到报险到调动、投入战斗,前后只用了12分钟,2000军民奋战一 通宵,抢住了滑坡大险。   岳阳创下了一个个险情之最:   最大的管涌在磊石垸直径达2米,水柱冲起1米多高;   最长的垮坡在采桑湖达3.1公里;   最大的蚁穴在江南垸,能掉进一辆大卡车… 。   这都是溃垸性大险,然而,却都一一被治服了。   7月29日凌晨,狂风恶浪撕扯着陆城垸。一声闷响,大堤堤身蚁穴塌方 10多平方米,火线入党的堤委会职工李四平带头跳进蚁穴:“跟我来!” 6名群众纷纷跳下去。突然,洞顶再度塌方,泥土将李四平严严实实埋在下 面。待大家七手八脚将他抠出来时,他已经七窍生血昏死过去。   长江洪山头地势低,堤段矮小,它的安危,关系到附近6个乡镇、50万 亩耕地、30多万人口的存亡。   8月6日晚,长江洪峰直逼洪山头,江水猛涨,江面上又骤然刮起大风, 波涛汹涌,冲击着前几天刚筑起来的子堤,老街一侧挡水的墙壁出现了裂 缝,洪水从裂缝中往外涌,漫过了整个老街。万分危急!十万火急!   长沙炮兵学院和国防科大的学员先后赶到现场,必须在墙里和墙外抢 筑子堤!船一到作业地点,学员们纷纷扛着砂袋跳入齐胸深的水中。就象 打水中巷战一样,七转八拐,有一小巷只容一人侧身通过。一部分学员破 门窗而入,垒砂包,一部分学员你追我赶扛运砂包。当时江水漫过门窗, 砖木结构的老屋随时都有可能倒塌,大堤随时都有可能被冲垮。   “我们并不是不知道有危险,但更要考虑的是群众的安危。”不满 18岁的黄睿说。他是一个独生子,去年从贵州考入长沙炮兵学院。   本来在老家休假的长沙炮兵学院学员袁定文,他自己家的房子也进了 水,农作物也被淹没了,但他仍然主动要求回校参战。从小在农村长大, 有一身好力气,他一次扛运两个砂包,每个有六、七十斤重。泥水和汗水 混合在一起,粘着衣服,他干脆脱掉衣服,光着膀子干。他说:“多扛一 袋砂包,大堤减少一分危险。”   长沙炮兵学院学员段升恒,胃病发作,他用左手捂着肚子,右手扶着 砂包,继续穿行在小巷中。一不小心,把脚都扭伤了。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奋战,抢筑和加高加固了一条长达200米、宽1.5米、 高1米的子堤,终于排除了险情。   此时已是8月7日凌晨1点半,长沙炮兵学院和国防科大两校学员同坐一 船凯旋,互相拉起了歌。“团结就是力量,力量是铁,力量是钢,比铁还 硬,比钢还强… ”。激越的歌声在长江上空久久回荡。   潭子湾,是有名的长江干堤险段,据称因1954年长江在这里决堤冲出 深潭而得名。这里堤内的一口水塘里就有8处打了围堰。   防守这一险段的责任人是年仅34岁的临湘市委副书记冯伟林,他两个 多月来吃住在堤上,并在堤上立了一块生死牌:“誓与大堤共存亡”,并 写上自己的名字。   8月19日凌晨,滔滔洪水漫过子堤。冯忧心如焚。一道道指令发过去。   孙洲村村支书叶金华率领250人的突击队赶来了;坦渡乡200劳力赶来 增援;市经委的青年突击队火速赶到;塔山英雄部队某部赶来了… 。   广大军民冒着暴风雨战斗,有的背泥土,有的筑子堤… 。   这一天,在江南垸漫长的长江干堤上,近3万军民紧急上堤,抢修了 1.2米高的子堤,把长江这条黄色巨龙锁住了。   8月20日夜,洞庭湖上的狂风卷起2米高的巨浪不断撞击着采桑湖堤身。 4000军民跳入汹涌的波涛中,手挽着手,用肩、用脊梁,用血肉之躯挡浪 护堤。妇女们赶来了。她们趴在子堤上,双脚深深地插在了泥土中,紧紧 地拖住了男人们的臂膀。   3个小时过去了,男人在水里,女人在岸上,构成了一座血肉堤防,护 卫住了他们的绿色家园。   8月24日,洞庭湖超过危险水位已经57天,这一天零时,城陵矶水位仍 高达35.61米,超过1996年历史最高水位0.30米。大堤长时间受洪水浸泡, 险象环生。在此之前,湖南省各级领导一直把确保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放 在第一位,在抢险的同时,切实做好危险堤垸和库区群众的安全转移工作。   这年36岁的陈雪华是湖南岳阳市黄盖湖农场三分场清江站职工,他们 全家转移到小山坡上的油厂差不多半个月了。其间曾以为平安无事搬回去 了,8月18日晚又接到紧急转移的通知,场里组织专车把老人、小孩运送到 安全地带送了好几次,她把被窝、稻谷都搬到了地势较高的油厂房子里, 晚上和小孩在那里睡觉。她说:“政府要我们转移还不是为了咱们自己好。”   岳阳市老干部局干部方志宏7月3日就来到了临湘市江南镇孙洲村,当 时,群众听说这里要扒口蓄洪,情绪很不稳定。当时稻谷只有四、五成的 成熟率,有的村民就开始抢收了。他和镇、村干部一起一边做好群众的安 全转移,一边挨家挨户做群众的思想稳定工作,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   8月18日,长江第六次洪峰逼近岳阳,洞庭湖水位一路攀升,当天23时, 城陵矶水位已达35.66米,仍在以每小时2厘米的速度猛涨。形势万分危急! 岳阳市防汛抗旱指挥部宣布该市进入防汛抢险最紧急状态,要求“对前段 转移后又返回去的群众,必须迅速转移到安全地带,垸区群众要在19日 12时前全部转移”。   方志宏接到通知后,和公安干警、镇、村干部一起连夜组织群众分三 条路线转移。他负责孙洲村一、二、三、四组的群众,组织群众就近向大 堤上、山上、安全楼转移。直到凌晨一点,清点人数,还有6个人没上来。 他们下到垸里挨家挨户用手电照。有的村民很狡猾,门上落一把锁,人却 睡在家里。他们苦口婆心地做思想工作,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的道理,但有的老人还是死活不肯走,说:“人老了,无所谓了。”没办 法,干部们只好强行拉他们走。那天晚上,全村1460人全部转移到安全地 带。   到8月19日晚18时,江南垸31000多名群众全部转移到安全地带,其中 15000多人上了大堤,近8000人上了安全楼,5000多人投亲靠友,就近上山 2200多人。   8月23日傍晚,在长江烟波尾地段,大堤上灾民棚屋连绵不断,一些转 移出来的群众正在做饭。   方志宏他们每天晚上要到村里挨家挨户清查,看有没有人还在家里。 8月21日晚上,他发现有4个人回去后逗留在家里。其中一个老太太是二组 组长的母亲,小脚妇女,行动不便,她的思想工作做了好长时间仍做不通, 只好转而去做她儿子的思想工作,要他“尽孝心”,这个老太太最后终于 被儿子背上大堤。   江南镇团委书记汤立德开玩笑说自己变成了“黑种人”,上身和下身 “黑白分明”。他抛下娇妻幼子上大堤50多天了,瘦了6斤。在搞好抗洪抢 险工作的同时,也帮助做群众的安全转移工作。   8月1日晚上8点,谷花洲11组堤段发生大面积滑坡,形势危急。汤立德 和方志宏等干部冒着生命危险分头动员群众紧急疏散转移。8月22日晚上,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23日上午,他有点支持不住了,打了吊针。   安全转移工作难度大。岳阳市防指安全转移组干部李今良讲述了这样 一件事:陆城垸有一户人家,工作人员上门做了50次工作,签了6次责任状, 才把他们拉出家门。   面对着世纪洪水,惟有同风雨,共患难,渡难关。   8月7日深夜,地处丘陵山的君山区许市镇二中的校长,被人从梦中叫 醒,他睡眼惺松地跑出来,看到10多辆卡车停在操坪里,小孩、老人在叫 着,跑着,君山区负责人向他宣布,学校暂时被征用,安置广兴洲垸区转 来的老、幼、病、残400多人,其中绝大部分是少年儿童。校长二话没说, 叫醒了住校的老师,打开教室门,将孩子们安顿好。第二天,欢迎的横幅、 标语打出来了,50多桌碗筷借来了,大米、干柴、药品运进了学校。   岳阳县中洲派出所,只有300平方米的面积,却住进了67户人家。所长 龚石舵让出自己的家,迎来了3个安全转移的家庭。他自己一天奔忙在外, 让妻儿露天睡在屋顶平台。   9月14日,城陵矶水位退到危险水位以下。近80万垸民从这一天才开始 重返家园。   1998年的洪水与1954年相比,虽然城陵矶的最高水位达到35.94米,比 1954年的最高水位高1.39米,但由于洞庭湖泥沙淤积,平均淤高1.42米, 两项相抵,正好遇上了1954年型洪水。   1870年7月长江大水,岳阳“围堤尽渍,田禾淹没,庐舍飘流,灾民流 离失所。”   1905年,华容、岳阳、湘阴等县大水,王鉴在《观涨》一诗中写道 “上游何处灾尤惨,无数浮尸下洞庭。”   1909年,岳阳“堤垸崩溃十之八九……,饿殍满途。”   1954年,岳阳堤垸全部溃决,城区被淹,京广铁路中断60多天。   1996年,城陵矶最高水位达到35.31米,比1998年水位低0.63米,团 洲、幸福、新洲、钱粮湖等大垸溃决,损失149.5亿元。   1998年,岳阳仅溃了一个万亩大垸,受灾人口1万多人。为保卫岳阳, 该市先后耗资数亿元,共出动车船9600余台、艘,运送砂卵石100多万吨、 块石23万多吨。如果将其砌成一条高1米、宽1.5米的子堤,可绵延800余 公里。   空前的代价赢得了空前的胜利。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八章· 第六节 油田战水患   1998年8月,大庆再一次被世人瞩目。   与30多年前大庆油田的发现不同:这次不是因为“油”,而是因为 “水”。   大庆从未陷入如此困境。十几天里,位于松嫩平原的大庆油田在滔滔 洪水的包围之下频频告急,专家形容为“四面楚歌”:   8月13日和15日,大庆西部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境内的拉海大堤和马 场大堤分别被冲毁;   8月15日,南部的松花江大堤胖头泡段决堤,肇源县发展大堤和让通铁 路太阳升至革志段子堤土崩瓦解;   北部的双阳河洪水下泄速度极快,如不是紧密控制,洪水可迅速涌入 大庆地区;   东部的坡水也因降水过多直逼大庆市区。   仿佛与生俱来,大庆这个四面环水的“聚宝盆”一直就受着水的威胁, 洪灾、内涝不断。   不过,像1998年夏天如此规模的洪水还是史无前例。   据发布嫩江干流大庆段水情动态的江桥水文站预测,本次洪峰流量是 17000立方米/秒,实际流量因该水文站在8月11日被冲毁而不能获知,但预 测的流量已超过200年一遇的16700立方米/秒的指标。   8月16日,有消息预测嫩江第三次洪峰将于次日下午到达距大庆油田西 部采油区不到100公里的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如洪峰畅通,大庆油田年 产500万吨的采油七厂和九厂将毁于一旦。   一泄千里的洪水在葬送了48万亩耕地和草原后向西部采油区突进,势 不可挡。   人必须与洪水“赛跑”。必须抢在第四次洪峰到来前重新筑起一道新 的长城,将洪水拦在油田之外。   经专家论证,第三条防线建在胡吉吐莫镇。长7.5公里、坝底宽24米、 高4至5米。   16日7时,奉召待命的23军69师渡江团、坦克旅,黑龙江省武警总队, 绥化、齐齐哈尔、牡丹江预备役师等近万名官兵迅速到位,投入战斗。   数十面红旗汇成千里一线,“共产党员先锋队”、“共青团突击队”、 “英雄连队”的大旗在风中呼拉作响。   大庆石油管理局来了。他们调来了最好的车辆,40多辆“尼桑”和 “奔驰”翻斗车在大平原上纵横驰骋,挥洒着一幅现代化机械作业的壮观 图画;   在渡江战役中率先突破长江天堑的渡江先锋团来了。1800多名官兵经 过11小时的急行军,在军车上待命6个小时,一大早便淌着没膝的冷水装沙 袋、筑大堤;   民营企业大庆宏伟集团老板王新文来了。他带来了自己的十几辆大货 车,说:“大庆油田是我们的家,也是全国人民的生命线,我们不管谁管 ?”   大平原上,此起彼伏的“人在油田在”、“誓与大庆油田共存亡”的 口号荡气回肠。   大庆人再次创造了奇迹。按常规需要几个月才能筑起的这道大堤,不 到20小时便在千里大平原上巍然挺立。   然而,西部“未平”,南部“又起”。   8月17日,肇源县新肇镇发展村北2公里的大堤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 能决口,直接危胁南部采油区。   36小时之前,胖头泡、发展村南5公里两道大坝3天内相继失守,这道 平地而起的第三道防线也被冲破40余米的缺口。   一大早,沈阳军区某集团军7400官兵全部到位,黑龙江省军区8000民 兵预备役随时待命。短短1.5公里的堤坝上,平均每一延长米的堤坝上,兵 力分配在10人以上。   沈阳军区政委姜福堂中将向中央军委汇报情况时表示,采取在决口处 南面打出100米围堰侧应舟桥部队架设浮桥的办法,争取在下午16时完成合 龙。   11时45分,距坝口100米处两个垒在坝上的土袋顺水而去,原本叠差集 中的坝口,变成了一个叠差微小的漫坡;原本集中在坝口的旋涡,也向南 移动了100余米。这样,洪水变成了一道切线,直接冲刷着堤坝的内侧。   据水利专家分析,洪水长时间冲刷掏空了堤坝的下面,形成五六米的 暗河,使无以数计沙袋过水后慢慢下沉,而垒在堤上的面粉过水后则漂了 起来。   形势在瞬间复杂起来:一旦决口处合龙,将对薄弱堤段形成致命的威 胁。而不合龙,同样存在坝口越冲越大的危险。   堵还是不堵?刚刚从松花江防汛现场赶来的黑龙江省委书记徐有芳与军 队首脑紧急协调后决定:按照党中央的要求,死保大庆,就是死保油田。 不惜一切代价,一边加固原有堤坝,一边做合龙的准备,双管齐下。   14时50分,准备装沙袋的6米高、3米长、3米宽的钢筋笼第一次被沉入 江中便被洪水打着旋涡卷到下游。岸边打入的木桩也开始松动、漂流。一 般的沙袋和石料已经很难站脚。抗洪部队不得不动用了钢筋桩,而且亟需 三四吨重的预制构件压住坝角。   2小时后,沈阳军区三个舟桥营在湍急决堤口搭设浮桥,不料,洪水的 流速超过浮桥可以承受流速的两倍多,几番尝试,均未成功。   又过了2小时后,堤坝渗水处突然出现塌方。正用“东风”大货车运送 石料的运输个体户任勇福被告知,他的汽车被紧急征用。10分钟后,50岁 的任眼看着自己的汽车被沉入江中。   真好像泰山压顶。截至16日20时,大庆油田已被淹没泊井1200多口, 关井527口,影响产量7000吨左右。   大庆又到了历史的关键时刻。   8月17日,黑龙江省省长田凤山对中国天然气集团公司总经理马富才说: “我们宁可淹良田,也要确保大庆油田的安全!”   大庆保卫战为“严防死守”下了一个生动的注脚。为此,大庆人倾其 所有。   大庆106万市民每人捐献1条编织袋,肇源县的村民每户捐了5条。张信 江老汉把家里吃了一半的最后一个米袋子也献了出来。   几次堤坝决口十万火急之时,执行任务的空车干脆直接开到城市的工 地上,见到砖石,全部拉往抗洪前线,保证了每天几百汽车石料的需求。   14日凌晨肇源胖头泡堤坝决口时,全县所有粮库的1650吨面粉被紧急 调运固堤护坡,2时后,副省长王宗章决定再调5000吨面粉专门抢护胖头泡 险段。   据不完全统计,大庆市受害农田面积已经达到262.3万亩,成灾面积 194.3万亩,绝产面积70.1万亩,受灾村419个、37万余人。   一切都为了不影响大庆油田生产。   林甸县的农民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全县550个村屯中的340个被淹没, 122万亩耕地中的115万受灾,45000户农户中的41045户遭难。   林甸地势高出大庆近25米。穿县而过的双阳河三分之二的水量流向大 庆,水位的陡增直接危胁总产量占大庆油田年产量60%的北部主力采油区。   林甸县委县政府做出抉择:树立大局观念,需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15日,林甸县将引嫩工程21.6公里的南支堤的54号和76号两个闸门关 闭,使通过这2个闸门直冲大庆的每秒100立方米的流量逆流回林甸县,同 时关闭的56.4公里西支堤上的闸门也使每秒近40立方米的流量改变了方向。   接着,林甸县又将东西走向的明海公路林甸至明水段两座桥的涵洞全 部堵死,使从此进入大庆的水每秒减少了40—50立方米,而已是一片汪洋 的林甸县则雪上加霜。   与此同时,林甸县将其与大庆间的惟一屏障双阳河大堤死看死守,数 百人昼夜在大堤上巡视。   农民们拼死保卫着油田的防线,甚至来不及多看一眼失守的家园。   大庆抗洪抢险调度中心的记录上的一段话让人久久不能忘记:   “肇源第二次洪峰,80老人、年轻妇女全部出动。每家出十捆稻草, 防风固浪。”   于是,便有这样的数字:   “1998年8月19日,日产油15.3万吨。”   大庆油田生产调度处生产日报上的数字与年初计划日生产原油的数字 别无两样。   东西南北,四面受敌,大庆油田的生产依旧基本正常。   大庆石油管理局常务副局长苏树林8月19日说,所淹的泊井均为大庆外 围地区产量较低的小油井,大庆主力油区并未遭到破坏。   8月25日晚,铁人王进喜生前任队长的1205钻井队打出了大庆油田灾后 第一眼井。   大庆人胜利了。   大庆精神胜利了。   大庆保卫战胜利了。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八章· 第七节 冰城大水汛   1998年8月6日,“哈尔滨之夏”音乐会拉开了帏幕。这个热爱音乐的 美丽江城,铺上了全世界最长的红地毯,迎接来自各地的艺术家们。   后来在抗洪期间,有舆论讥讽这条红地毯。哈尔滨人对此感到委屈。 因为,音乐会是一年一度的,而如此之大的世纪洪水,则完全不在预料之 中。   5月,这里还遭受着百年不遇的大旱。昔日波光粼粼的松花江,瘦得露 出了沙滩。如何保证城市供水的问题,一直是媒体讨论的热点。当地水文 水部门的数字显示:松花江去年一年枯水,最高水位仅为116米,到1998年 5月26日,松花江哈尔滨江段水位为111.62米,创百年历史同期最低水位纪 录。     谁知,7月,嫩江上游普降大雨,洪水汇入松花江,导致哈尔滨江 段水位以每天约20厘米的速度持续上涨。   8月上旬,哈尔滨人的母亲河松花江,如一头发狂的狮子,突然冲上防 洪纪念塔前最高处的第九级台阶,开始在大堤上撕扯一道道口子。   哈尔滨抗洪形势突然紧张起来。     哈尔滨人对于洪水的记忆,应该不太遥远。就在90年8月,哈尔滨 遭遇了建国后第二次特大洪水,水位达120.09米。   历史上,松花江也不安静,它给当地人带来的灾难,老人们都没忘。     1932年7月,哈尔滨大雨滂沱,连降27天,水位达119.72米。道外 区、道里区江堤相继决口。10余万难民衣食无着,2万余人露宿南岗街头。     1957年8月27日,哈尔滨水位超过119米保证水位,9月6日达120. 30米历史最高水位,延续了22天。哈市150万居民中,三分之一登堤抢险。 如今哈尔滨的标志性建筑防洪纪念塔,就是纪念与这场洪水恶战的产物。 但是,这个夏天,哈尔滨人还是没想到,松花江洪水会创下120.89米的新 高,这可是150年一遇的纪录!   在哈尔滨防洪前线当地干部群众多次说起他们的老市长宫本言。普遍 的说法是:“多亏了当年宫市长下决心,高标准整修江堤,要不今年的大 水绝对抗不住!”   而当年修这道“豪华”江堤的时候,宫本言可没少挨骂,说他是“好 大喜功”,“为个人树碑立传”,“搞面子工程”等等。   1985年,58岁的宫本言由黑龙江省副省长调任哈尔滨市市长。一上任, 他就排出了哈尔滨城市建设存在的“四大隐患”和一大“潜伏危机”。 “四大隐患”之首,就是松花江哈尔滨段江堤防洪能力太差,57年大水后 修筑的南岸堤坝只能防御50年一遇的洪水,如果碰上百年一遇规模的大水, 整个城市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事实上,由于堤防能力太差,几乎每年夏天,不论水大水小,哈尔滨 市都要出动10万人上堤日夜巡查和抢险,一季的花费就达数千万元。群众 也有意见,骂市委和市政府是“有钱买棺材,没钱治病”。   宫本言想彻底地把“病”给治了。从1986年到1988年,他顶着各种压 力,“一意孤行”,投资1.79亿元,整修市区沿松花江南岸26公里堤防。 堤坝按防御百年以上一遇洪水的标准设计,堤面海拔高度122.80米,宽 10米,可以防洪,可以通车,可以游玩。过去,哈尔滨沿江只有两个公园, 宫本言一气又加修了8个,由这26公里堤坝连起来,一个接一个。   8月22日,松花江哈尔滨段水位又创历史新高,达到120.89米,却仍低 于宫领导修建的堤坝高度1.91米。   在防洪纪念塔、斯大林公园附近堤面上,部队加修了1、2米高的子堤 挡水。实际上,这也不是因为宫本言当初考虑不周,而主要是考虑到哈尔 滨的民心士气。   当初,为了保证沿江的斯大林公园在大堤整修后不高出市区地面,宫 决定在这附近的4公里大堤降低一点标准,仍按防50年一遇洪水的能力建造, 但在公园靠近市区的一面,又修了一道两米高的挡水墙。如遇超出50年一 遇规模的洪水,只要把挡水墙的闸门关上,市区仍然固若金汤。这次,之 所以不用挡水墙,改用加修子堤的办法,是担心如果斯大林公园进水,市 民心理可能会产生恐慌。   哈尔滨市区沿松花江江地段实际上不到26公里。宫本言多修一段,也 体现了他的“远虑”。多修的一段,东临汇入松花江的一条不大的阿什河。 如果松花江发生特大洪水,可能对阿什河产生顶托,所以这一段也是要紧 的。   那些天,依托松花江大桥沟通两岸的202国道近2000米路段漫水,前往 北岸的救灾人员和物资只能走城东的老滨江桥。哈尔滨到佳木斯的铁路更 是必过这座老桥。这座前些年几乎被市民遗忘的老桥,份量顿时吃重。这 桥之所以能承担起繁重的使命,也多亏了宫本言在任时加宽加固。桥是日 本鬼子30年代修建的,在80年代末宫本言整修之前,已是千疮百孔,摇摇 欲坠。   哈尔滨面对的洪灾,主要在松花江北岸郊区农村。宫本言在任时,北 岸堤防分别仅为5年一遇、10年一遇和30年一遇标准。宫在整修南岸江堤的 同时,也加高加宽北岸大堤,使之分别达到20年一遇、30年一遇和50年一 遇标准。   尽管10年前哈尔滨的干部群众对宫本言的看法并不一致,但现在洪水 统一了人们的思想,再没一个人认为宫当年的做法有什么不对了。宫说: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是真理。”   8月18日,已经经受了两次洪峰考验的哈尔滨,将要接受更加凶猛的第 三次洪峰考验。   哈尔滨市防洪纪念塔前足有一人高的沙袋墙,把两侧隔成了截然不同 的世界。   墙外是疾驶的军车,土丘似的编织袋,穿梭的医护工作者和忙碌的抗 洪勇士。主堤早就淹没,它上面是用一层层编织袋累积加固成的一道子堤, 子堤外便是一泄千里、咆哮东去的江水,高出市区1米多,不断地吞噬着险 象环生的子堤,不时造成渗漏、管涌、甚至缺口。   黑龙江省防汛指挥部公布当天测到的松花江哈尔滨站最新水位120 .42米。这一水位超过1957年的历史最高水位0.32米。   防洪纪念塔前一条条横幅,描绘出一幅幅众志成城的迎战图。“渡江 先锋团”喊出的誓言是:人在大堤在,誓与大堤共存亡;“老虎团”的口 号是“人在江堤在,誓死战洪魔”。为了确保600万哈尔滨人民生命财 产的安全,当时26万军民正日夜守护在江堤上,迎战这次有纪录以来的 最大洪水。   防洪纪念塔前的广场上,天真可爱的孩子和和平鸽一起游玩,描述着 这个城市的平静和安宁。   松花江大桥下就是咆哮东去的江水。桥北左侧的路基早已浸水,黑龙 江省军区的教导大队200多名官兵正加紧加高加固子堤,挥汗如雨。而 另一侧则是芳名远播全国的“太阳岛”。她远离洪水,依然那么美丽。     闻名中外的太阳岛,其实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岛。它三面临水, 即便是江水相对丰满时也只能算是“半岛”,因为太阳岛堤外的地势较高。 可是,这次百年不遇的洪水,使它终于成了“孤岛”。     17日零时,太阳岛周围已是四面洪水,只有一条上坞路与公路大 桥相连。水位距堤顶还有8磴。当地防总宣布,太阳岛此时开始戒严 。     太阳岛是著名的消夏旅游胜地。戒严前一天,这里还接待国内外 游客5000多人次。   岛的围堤是按40年一遇的标准建造的。沙堤沙坝,在水位高、压力大 的情况下较易渗漏。环岛堤坝高于松花江南岸,平均海拔在121米左右,最 高处达122.11米,当天没有出现险情。但岛内老河道和青年之家两处近 800米险工弱段已经发生渗水。     17日17时20分,太阳岛老河套段堤坝出现两处管涌。驻岛的平房 区防汛抗旱指挥部立即组织人力,上堤排险。至18日零时,两处管涌被控 制住。可到2时,这两处管涌再次出现险情。100余名防汛人员再次上堤。     8月21日,松花江哈尔滨段水位为超历史纪录的120.82米。太阳岛 上已不见往日如织的游人,但甬路旁一丛丛山芍药、玻璃翠等鲜花,依然 迎风怒放,娇艳欲滴。     居民区内,几个小女孩正在跳皮筋。一位洗衣服的妇女说,为确 保安全,大堤下的100余户居民几天前已转移。这里还有400多户居民,他 们每天从电视上了解抗洪情况。     53岁的岛上居民刘玉增一家6口,正围在自家开的西园餐馆门前吃 饭。刘说,从爷爷那辈开始,他们在岛上住了90多年。1953年的大水,一 下子就把房子冲没了。     黑龙江省康复医院的150多名医护人员,每天乘船往返于大江南北。 来自北京、深圳、广东等地的113名患者正安心接受治疗,庭院里两位坐着 轮椅的轻患悠闲地下着象棋。     5.6公里的环岛公路畅通无阻,汽车跑一圈仅用17分钟。1800延长 米低洼沙基堤处垒起半米多高的子堤。个别地段洪水已接近堤顶。     汹涌的洪水,无情地冲击着两岸堤防。松花江北外贸大堤虽已几 经排险,但因水势上涨太快,在500延长米的堤段上又出现了漫堤险情;道 里区新发大堤出现了20多延长米的刷坝;新农大堤发生了轻微渗漏;哈市 儿少中心江段750延长米防浪子堤渗水,高出地面20多厘米;公路大桥盘旋 路底部发现漏水;群力大堤排水闸失控,大堤出现4处裂痕;太阳岛老河套 东段大坝发生管涌… 。     19日凌晨3时左右,洪水又携风带雨,如困龙出水,狂卷而来。此 后,松花江江水以每小时2厘米的速度迅猛上涨。   这期间,哈市多处堤防再次险象环生:202国道受东西两侧江水的顶托, 1.7公里的道路被淹没,最深水域已达1米多,只能允许运送防洪物资的车 辆通过。7时至12时,沿江3700延长米堤防上的江上俱乐部、青年宫、防洪 纪念塔及儿少中心4处子堤出现严重渗水,斯大林公园部分地段已水深过膝。 险工弱段90多处。     曾经安祥美丽的松花江,顿时变成一个抵御洪魔、保卫家园的战场。 松花江把哈尔滨隔成南北两块。江南是哈尔滨政治、商业、文化和居民生 活区,江北是近几年新建的经济开发区。江南的大堤经历过19#1年的 大水,能抗御50年一遇的洪灾。而江北的大堤只能抗御20年一遇的水 患。   为此,黑龙江省市防指确定了这里的抗洪目标:南岸死保,北岸死抢, 坚决把滔滔江水阻挡在哈尔滨家门之外!   一夜之间,哈尔滨防洪纪念塔前的子堤又加高了一米,滔滔江水被阻 隔在它的外面。守护在这里的沈阳军区某部“老虎团”一位姓徐的战士说, 夜里10点多,因江水上涨,发生较严重的漫溢。战士们迅速投入抢险, 加高加宽子堤。现在,这段江堤上子堤已有3米宽两米高,个别地段高度 接近3米。   编织袋、泥土、石子等成了最重要的防洪物资。据市防指介绍,当时 每天消耗的编织袋多达320多万条。有300多万人口的哈尔滨就是靠 这些编织袋、泥土垒成的子堤免受灭顶之灾。   8月19日下午,哈尔滨市防指已经开始在离江水百米之远的融府大厦广 场上焊接铁链、铁笼等庞然大物。市防总物资部部长说,一旦情况紧急, 这些硬家伙会派上用场。另外,依托原有的二道坝,各路人马用编织袋已 建起第二道挡水大堤。   这是一段15米宽的路面。20辆大卡车从100米远的路边运来泥 土,卸下后交给一拨人装袋,再由他们扛到另外20辆卡车上,运到1公 里外被洪水淹没的路段,另一拨人卸下后,再把它们压排在路的两侧,做 成“路堤”。全部完工后,再用抽水机、桶、盆,将路面上的积水清去。   这条路在哈尔滨松花江大桥北侧的一段,它连着哈尔滨与大庆、齐齐 哈尔,人称“202”国道。17日下午,路面开始渗水。18日,道外 区前进堤破后,肆虐的洪水从路的另一侧汹涌袭来,形成两边夹击。19日 上午,路面水深最高超过了1米,总长度达4公里,除大卡车外,其他车 辆已不能行驶。为了行车安全,哈市防指决定从上午9时30分关闭这条 连接哈尔滨与大庆的202国道。   然而,“202”国道是哈尔滨补给抗洪人力和物资的重要通道,一 旦中断将严重影响哈尔滨抗御洪水的能力。中午,省市防指决定,必须尽 快打通“202”。   下午2时,哈尔滨市交通局机关和所属8个单位700多名干部和工 人奉命开到了这段路面,他们的任务就是尽快恢复这段路面的交通。闫立 本局长把机关和所属单位能上一线的同志全部集中来了。他将700多人 分成几个作业队,运土的,开车的,装袋的,围堤的,各司其职。   刘铁军是打完点滴上阵的。这位已在一线干了两天一夜的硬汉,怎么 劝也劝不住他。他说:洪水不退,决不回家!而58岁的何宝华,主动向 局里请战。他说,岁数大了,但挖土装袋这样的活儿还是干得动的。飞达 出租公司的两名司机也放弃了营运来到这里。他们说,生意以后可以慢慢 做,抗洪一刻也不能耽误。   由于作业面狭窄,加之积水太深,“路堤”进展仍然较慢。   有关部门及时向部队求援,力争尽早打通这条干线。很快,沈阳军区 某部300名官兵赶到现场参加作业。4公里长的路面上,呐喊声、马达 声、水流声响成一片。   17时30分左右,供电部门来到现场架起了电线。市防指的最新要 求是连夜打通“202”国道。这意味着这批已劳累不堪的勇士又将度过 一个不眠之夜,因为已经无人可以替换。   昔日车水马龙的哈尔滨市松花江大桥,现在也几乎成了一座“废桥”。   由于位于江北的道外区前进乡前汲家屯破堤,汹涌的江水迅速漫过松 花江大桥北侧的204国道约4公里长的路面,积水超过1米,导致交通中断。 通往太阳岛的路口北侧的路面上,被黄沙石子拦腰切断,以阻挡另一侧越 来越高的积水。这样,204国道哈尔滨段实际上已不能使用,当时只有少数 车辆经松花江大桥运送抗洪人员和物资前往太阳岛和大桥北引桥抢险。   由于松花江大桥是哈尔滨与大庆、齐齐哈尔等江边地区的联系的重要 交通设施,它的中断无疑会影响抗洪人员和物资调拨的进度,这给该市日 趋严峻的抗洪工作增添了难度。   无奈,哈尔滨市区与江边联系重新启用解放前修建的东江桥。东江桥 只有两个车道,过桥车辆密密麻麻,行驶速度极慢。由于市交警支队道外 大队增加了20名警力,才没有发现交通堵塞现象。   8月11日,松花江北的外贸堤防险象环生。坐落在外贸堤防内的东北虎 林园告急。   虎园附近的这段堤坝全长2413米,其中有900米是险段,最薄弱的地方 在江水上涨后,便出现了渗漏和滑坡。由市防汛抗旱指挥部,道外区委、 区政府,省森警学校,东北虎林园组成的抗洪抢险“联合部队”,开始了 护园行动。   东北虎林园中共有价值2亿多元的52只东北虎、2460只狐狸和貉子,附 近还有76户居民。江水一旦达到119.20米,东北虎就开始搬家。让人惊奇 的是,园内的老虎非但对百米外的滔滔洪水毫无惧色,反而对连降的大雨 乐不可支。     老虎本性喜水。这些天,园内的水泊成了老虎们展示游泳本领的 舞台。到水里泡上一会儿,嬉戏一番,老虎们高兴得撒了欢儿。有时,大 雨瓢泼,它们也不思归舍,到了晚上,工作人员不得不驾着车赶它们“回 家”。随着大水猛长的草丛,更成为老虎施展野性的好去处。在一人多高 的密草中穿梭,老虎仿佛找回了栖息山林之感。连日来,22号、37号和 41号母虎都刚刚和自己的“百天虎”分了窝。它们似乎对外面的世界变化 有点感觉,37号虎很依恋虎崽,在虎笼边不停地走来走去。   后来 ,洪水一直涨到120.89米,52只老虎也不得不搬家了。   在离哈尔滨260公里一个叫横道河子的小镇,就是虎园52只东北虎逃难 的地方。原来,东北虎“避难”的地方是横道河子的“猫科动物繁殖中心”。 3年前,这些东北虎大都是从这里“远嫁”到哈尔滨虎园的。饲养部部长刘 丹说,总的说,刚刚搬回来时,它们大多数不适用,表现出烦躁,迷茫, 不进食,甚至有撞击铁栏等暴力行为。经过这几天的调理,情绪已基本稳 定,生活安好。   刘丹说,52只东北虎,除16只今年夏天才生下的幼虎,和6只不足2岁 的小虎外,别的全是300多公斤的成年虎。在虎园,它们都是散放的,游客 观看它们反而要躲在铁笼子里。8月16日,工作人员费了老大劲,才把这些 庞然大物骗到笼子里。但现年15岁的“老11号”和“36号”虎老奸巨猾, 怎么也不肯上当。不得以,最后兽医采取麻醉的办法才将它俩弄进铁笼。 一般,为老虎的安全计,不是万不得以是不采取这种方法的。当时,52只 老虎足鬃装了16辆大货车,分两批运到了横道河子。为减轻路途颠簸,行 使速度极慢,到16日午夜,最后一车老虎才到达目的地。   刘丹笑着说,它们中还有两只正身怀六甲,所以行驶速度不能太快。   由于这里的温度、湿度、环境和关在笼子里圈养的“生活方式”等与 虎园都大不相同,第二天老虎们就表现出强烈的反感、抵触情绪。或吼叫, 或撞栏,或厌食,或无休止的走动… 。还有两只虎由于晕车,伴有呕吐, 精神不振。工作人员们精心调理他们的食物结构,主食是鲜新的牛肉,汤 是由鸡蛋、牛奶和一些维生素调制而成,要让它们吃好。另外通过“对话”、 眼神、对幼虎逗耍等方法,稳定它们情绪,做它们的“思想政治工作”。   两天后,老虎们才渐渐适应这里的环境。吃饭休息开始正常,相互间 不时嬉戏追逐,眼睛也有了神采。为防止洪灾期间疾病传染,从16日开始, 横道河子“猫科动物繁殖中心”已不再对游人开放。因工作需要进来的人 们,也要先对鞋子进行消毒,以保护东北虎不受细菌侵袭。   为了饲养好它们,虎园派来了10多人的队伍吃住在这里。刘丹说,等 洪水退去,这些虎还是要回去的。因为,哈尔滨北岸的“虎园”是它们向 往的家。但那时,哈尔滨依然险象环生。   8月23日,距离松花江哈尔滨段堤坝只有50米的高谊泵站,突然塌掉了 一半!   有经验丰富的“老水利”说,对于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的哈尔滨抗洪 形势来讲,这不啻于致命的一击,它成为入讯以来黑龙江省千里江堤第一 险。   在高谊泵站所在的松花江畔九站公园入口处看去,已经持续28个小时 的松花江有水文记载以来的最大洪峰仍然居高不退。汹涌的洪水,顺着高 谊泵站向江中排放污水的管道“哗哗”地倒灌回来。   3层楼的泵站地下被掏空了,暗河奔涌着,地基不断沉降断裂。从外面 看上去,塌陷得变了形的泵站楼东部,裂纹由楼底贯穿至楼顶,像是一个 遭到猛烈撞击的沙器。   距离九站街多栋居民楼只有20米的高谊泵站,是21个松花江沿岸及支 流泵站中最大的一个,全市最主要的商业区10余万市民和企业生活污水, 全部由此排入江中。   哈市防总排涝组负责人张贵生分析,现在,倒灌的洪水与排向江中的 污水形成顶托,前者强大的压力,使排污口形成巨大的旋涡,倒灌回去。 而地下蓄水池的容量是有限的,一旦储满,污水势必沿着互相连通的城市 污水排放管网蔓延四溢,后果不堪设想。   更可怕的是,泵站通向江中的50米管道,形成穿堤结构物,直接威胁 松花江堤坝的安全。万一造成决堤,包括著名的中央大街在内的主要街道 势必水漫金山,哈尔滨人坚守了50多天的阵地,很可能前功尽弃。   抗洪形势陡然变得异常严峻。已经在此指挥了一昼夜的哈尔滨市委书 记李清林一直站在浮桥上观察抢险的进度。他说,现在实施的,已经是第 三套抢险方案了。   两天前,高谊泵站排水管爆裂、渗水,始终原因不明。22日,海军某 部潜水员8次下水探查,才摸清了泵站排水管入江口的大致位置。可是,排 水口旋涡太大,人根本无法接近,爆裂的具体位置至今不能确定。所以, 堵住排水管口的第一方案,流产了。   紧接着,防总又拿出关闭水下闸门的第二方案。可惜,水深、流急, 吊车载着准备嵌入闸门门槽的钢板试了几次,都不能准确进入,潜水员的 5次水下配合也不管用。5台大型抽水机一刻不停,泵站内倒灌的水还是越 聚越多。   23日凌晨1时半,黑龙江省长田凤山、哈尔滨市长曹广亮主持的防总会 议开了2个小时决定:必须采取水陆并进的方法,先行转移周围两栋住宅楼 内的居民,再在管口处外设围堰,内部填实,彻底堵死管口。   冲锋是早上6时打响的,10个小时后,一个深6米、宽31米、伸向江中 22米的围堰浮出水面。执行抢险任务的沈阳军区某部“铁拳团”1000余官 兵不敢松口气,200—300斤重麻袋,平均每人扛了300多。背土时,不少战 士的腰已经弯成了90度角。   15时25分,刚刚休整的部队再次集结。一艘载重300吨的舶船靠近围堰, 数百名战士高喊“誓与大堤共存亡”的口号开始冲锋。只用了7.5分钟, 2000麻袋土石溅着一丈多高的浪头,雨点般地落入江中指定地点。水深立 即从6米变成3米!   两个小时后,装满8000袋土石的第二艘舶船也到现场准备作业。接着 5万袋土石已投入江中,高谊泵站排水管口围堰外强大的水压有所缓解。   一个深6米、宽31米、伸向江中22米的舌字形围堰慢慢形成,直到24日 凌晨3时合龙,高谊泵站的险情才得到控制。   8月25日,松花江哈尔滨段水位继24日20时开始回落后,再次大幅下挫。 20时哈市水文局测得的水位已跌至120.81米,流量16800立方米/秒。23日 还不可一世的蛟龙终于温顺起来。至此,哈市抗洪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这一阶段性胜利来之不易。哈尔滨段自5月26日出现水位111.62米,流 量226立方米的地量后,一路攀升,直至摸到8月23日12时的120.89米的历 史最高值方才罢休,时间跨度达到了近90天。然后,在这一高位盘整32小 时后才开始回调。由此可见这次洪灾水位之高、流量之大、肆虐时间之长, 以及哈尔滨人民及英勇的解放军官兵与之搏斗所付出的艰辛。   这场洪灾给哈尔滨造成的损失是巨大的。据哈市防指新闻发言人称, 初步统计,全市受灾人口54.3万人,其中转移6.3万人,停产企业91家,损 毁公路285公里,淹没农田310万亩,损失达到25亿元人民币。哈尔滨人民 将面临着艰巨的重建家园恢复生产的工作。   9月初,黑龙江省革命博物馆和《哈尔滨日报》共同发起“1998.抗洪 文物征集活动”,征集能从不同角度、不同侧面再现这场伟大斗争的一切 文物。这些留给后人的文物成了黑土地上军民抗击150年一遇洪水过程中共 同创造的精神财富。(第八章完)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九章· 第一节 血肉之躯   京广线保住了!   大京九保住了!   江汉平原保住了!   武汉保住了!   岳阳保住了!   大庆保住了!   哈尔滨保住了!   长江干堤保住了!   ……   在这一次次保卫战中,在中华民族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战胜这场世纪 洪水的紧要关口,在人与自然这场新的抗争史上,一个、十个,不!一百 个,甚至上千个不断出现的画面,走进人们的视线,闯入摄像机的镜头。   在洪水压境的60多天里,这画面那么平常、普通,但今天回忆起来, 它却如此弥足珍贵。在人们的心里,也可以说,在整个民族的记忆中,这 画面已经凝聚成“永恒的瞬间”----人墙!   一个人跳入湍急的洪水中,瞬间被吞没了;十个人跳入湍急的洪水中, 他们被冲得东倒西歪;一百个人,甚至上千个人跳入湍急的洪水中,他们 手挽手、臂连臂,肩并肩,像钉子一样,站成一排、两排、三排。   人墙就这样形成了。洪峰就这样温驯了。   第一节 血肉之躯      1998年8月30日中午12时48分,石首市合作垸崩岸进水口门实现拦水坝 合龙。广州军区1800多名抗洪勇士经过30小时的奋战,终于制伏这一长江 特大崩岸。   8月23日,长120米、宽40多米的崩岸发生,直接危及长江干堤。石首市 5000名抗洪军民日夜苦战,固脚抛石5800多立方米,筑坝护堤3万多土袋, 并未缓解超高水位激流,更严重的崩塌随时可能发生。   此次筑坝截流战斗的规模和壮烈程度,在长江抗洪沿线仅次于九江溃 口抢险。   省防指管理专家与荆州市和石首市防指一起会诊,决定在崩岸上游从 堤边伸向江中的一条被洪水淹没的公路上,抢筑一条800米长的拦水坝,将 河湾夹河口进水口门拦腰截断,遏制激流顶冲。   素称“南粤雄师”的广州军区某师主动请战。29日7时,师长张永大率 领600多名将士,打响了拦水坝截流战役。大垸乡的3000多名民工紧急挖土 装袋,十几台军用工程车将麻袋迅速运到江边。   水大浪急,30多名勇土跳人1米多深的洪水中,手挽手组成3层人墙, 挡住流速极快的洪水,其他将士在洪水中用装土麻袋抢筑堤坝。   中午,长江第八次洪峰的前锋抵达石首河段,刚回落的洪水又开始上 涨。为抢在洪峰到达前完成截流,军长叶爱群少将和副军长罗来胜少将, 带领1000多名将士赶来紧急增援。将军指挥将士们从江心和堤边两路进军 筑坝,分兵合围截流。   一声令下,来自“三八线尖刀英雄连”、“蟠龙山英雄连”、“育才 模范连”等英雄部队的200多名勇士,由部分团长、营长带领,跳人滚滚洪 流又一次组成了人墙。   深夜,泡在洪水中的将士们在寒冷的江风中冻得发抖。重感冒战士苏 和平、何世仁苦战6个日夜后冻僵昏倒,被激流冲走,战士们驾冲锋舟追 赶救起,急送医院抢救7个小时才苏醒;凌晨1时30分,7名将士又被檄流冲 出100多米远,堤上江中的所有车船迅速把灯光射向江面,十几艘冲锋舟和 工程船紧急搜索,救起了他们。   到29日中午,合龙开始。流速本已很急的洪水,在合龙口形成的落差 下如野马脱缰。   在最危险急的时刻,军、师、团、营各级主官纷纷跳入激流,和战士 们手挽手、肩并肩,用人墙抵挡着猛兽股的洪魔。   经过1800名截流突击勇士们30多小时的恶战,终于实现截流,胜利合龙。   6月24日8时,湖南省望城县大众垸的一线大堤与湘江水持平,地势稍 低处已有洪水漫溢,垸内13万人口、14万多亩良田危在旦夕。   早已集结待命的1000多名长沙市民兵舟营队员火速赶到现场,汇入抢 筑子堤的大军中。此时,首山村洪渠权榨桥段被撕开一道几米宽的口子。   60名舟桥营队员组成的突击队迅速组成人墙阻抵挡洪水,30人组成的 敢死队,下水植桩。   整整2l小时,他们眼未合,肩未歇,终于将洪魔锁在了浔阳河内。   7月28日下午6时,湖南省南县大堤中段出现严重滑坡,一条130多米长 的裂缝将大堤一分为二。岳阳民兵舟桥营与500多名解放军、武警官兵合力 排险,可调来的两条堵口的大船瞬间即被洪水冲走。   危急时刻,舟桥营营长第一个跳进湍急的洪水,100多名队员紧随其后。 他们手挽着手,在洪水与大堤之间筑起了一道厚厚的人墙。   恶浪一次次撞击着人墙,大家咬紧牙关,相互鼓励,用血肉之躯抗击 着洪魔。   凌晨5时,险情终于排除。   ……   人墙!   人墙!   人墙!   由南向北,当抗洪进入白热化阶段,各个干堤、围垸频频告急之时, 人墙——这样一种人与洪水残酷肉搏的场景,几乎天天出现在湖北、湖南、 江西、黑龙江、内蒙古、吉林等地的险工险段。   人是抗洪的主体,而人墙是这一主体精神、意志、品格的浓缩。   从某种意义上讲,’98抗洪的胜利,是人墙的胜利。   在这里,人墙已不再单单是几十人、上百人,甚至上千人手挽手、臂 连臂、肩并肩搭成的墙。   人墙已成为航标、旗帜、凝聚力,成为民族精神的化身。   在连续60多天的抗洪期间,人们既从千军万马抗击洪魔的场面中感受 到了这一精神的力量,也从单个人的行为中领悟到了这一精神的魅力。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九章· 第二节 血染的风采   整整60多天,中国军人的风采展示得淋漓尽致。   从长江到嫩江、松花江,满眼都是“迷彩服”奔忙的身影,到处都是 “迷彩服”汇成的海洋。   那段日子,中国老百姓每晚7点准时打开电视,他们要看看“迷彩服”。   “迷彩服”让他们揪心,更让他们踏实。“迷彩服”守护他们的长夜 不再被噩梦纠缠。   “迷彩服”“迷”倒了中国人。   时装设计师哪里能够想到,今夏流行“迷彩服”。连最时髦、最前卫 的青年都说,今夏最“酷”的时装是“迷彩服”。记者们上了前线,回来 一身“迷彩服”。光荣啊!   这是和平年代的一场“战争”,这是渡江战役以来中国调用兵力最多 的一场“战争”,这的确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中国军人血染江水,锁 住“恶龙”。   中国“战争”史上留下最独特的一章。   如果说,’98抗洪最耀眼的风景是“人墙”,那么,“迷彩服”就是 这道“人墙”的钢筋铁骨。   我们不能忘记这样一些名字,历史不该忘记这样一些名字:高建成、 吴良珠、刘小强……1.高建成:水中英灵   高建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战士何董华托上树,自己却被洪流裹挟而 去。   他在洪水中不知救起了多少战士和群众,何董华是最后一个。   8月1日,33岁的高建成在滚滚长江中永生。   8月12日,中央军委江泽民主席签发命令,授予高建成“抗洪英雄”荣 誉称号。   8月13日,江主席在长江大堤上高度赞扬高建成在生死关头把生让给他 人、把死留给自己的高尚精神和可贵品格,称赞高建成和他的战友是真正 的英雄,是新时期最可爱的人。   高建成是空军某高炮团一连指导员。8月1日20时,紧依长江大堤内侧 的湖北嘉鱼牌洲湾民垸发生险情,高建成所在的营接到命令:火速抢险。   3分钟后,高建成与连长黄顺华迅速集结68名官兵分乘5辆卡车向险堤 急驶而去。   车行十几分钟,道路上突然出现一群群奔跑的群众,有的推着车子, 有的提着包袱。“不好,前面有情况!”高建成立即做出判断。   “人在堤在,誓与大堤共存亡,前进!”高建成果断发出命令。洪水很 快漫上了道路,部队沿着横七竖八插满树杆、竹竿的路桩,开足马力朝中 堡村险段驶去。   距险堤仅100多米时,浸泡多日变得松散的堤坑突然决口。顷刻间,滚 滚巨浪夹着厚厚的泥沙,排山倒海般向人和车压来。   “大家不要慌!”高建成击掌高叫:“有连长和我在,有党员、干部 在,即使我们牺牲,也要保证大家安全!”   紧接着,高建成和黄顺华下达命令:把迷彩服和鞋子脱掉,只穿短裤; 把仅有的15件救生衣、15个救生圈分发给不会游泳的战士和被水围困的群 众;迅速打开车窗爬到车顶。   高建成则和黄顺华把背包带拴在树上,将战士们一个个转移上去。高 建成见不会水的新兵赵文源愣在一旁,马上脱下救生衣套在他身上,又喊 过一个会游泳的班长将他送到树上。   一排浊浪袭来,高建成和其他几名战友被抛向滔滔洪水。高建成漂了 80多米,在水中奋力寻找失散的战友和群众。   夜色漆黑,高建成在湍急的洪水中边游边喊:“水中有人吗?”突然, 身边响起微弱的声音:“我是刘楠。”高建成奋力游过去,使劲拉住他的 一只胳膊,向树丛中游去。   此时,刘楠连上树的力气都没了,高建成也精疲力竭。他们在水中时 沉时浮,高建成鼓励小刘:“一定要顶住!”一浪打来,高建成借势用肩膀 把刘楠顶到树上。   高建成又转身游走了,刘楠哭喊着解下救生衣扔给高建成:“指导员, 穿上救生衣!”   高建成没来得及去接救生衣,他循着呼救声游去,一把抓住正在下沉 的战士何董华的左手。他拖着小何游到了一棵树旁,虚弱的小何被高建成 猛地一推,抓住树枝得救了。   8月2日早晨,脱险的官兵在距离大堤决口3公里处找到了已经牺牲的高 建成。   高建成左臂青黑一片,好像受到了电击。   战友们痛哭失声。“指导员是救我们而死的啊!按指导员的水性,怎么 会求生不能呢?”   然而,高建成没有,甚至连一件救生衣也没留给自己。   8月6日,嘉鱼县牌州湾,长江干堤上一片肃穆,高建成的灵车缓缓驶 来。   战士们举起沾满泥土的手致以庄严的军礼;老将军脱下军帽,热泪纵 横;数十名当地百姓悲情难抑,痛哭失声。   一连连长黄顺华追忆,7月27日以来,高建成因感冒发烧身体一直很虚 弱,几乎每天都打吊针。但他坚持在堤坝上装沙包,几次昏倒。战友们劝 他下去,他说:“这个时候,我这个指导员不上,什么时候上?”   最悲痛的莫过高建成的妻子鲁蓓。7月25日,鲁蓓带着女儿到部队看望 丈夫,还埋怨丈夫不照顾生病的女儿。7月27日凌晨1时,高建成来不及与 妻女话别便登上了抗洪抢险的汽车。   那一瞬,高建成向妻女挥手微笑的画面竟成了她们心中最后的定格。   在临时设置的灵堂内,4岁半的女儿高洁缘望着双目紧闭的爸爸问妈妈: “来了这么多叔叔,爸爸怎么还不醒啊?”   鲁蓓泪如泉涌,哽咽着告诉女儿:“爸爸在水边长大,又回到水里去 了。”   有人问洁缘想不想爸爸,她眨眨眼睛说:“想爸爸就看天上的星星, 妈妈说,那是爸爸看着我的眼睛。”2.吴良珠:钢铁战士      吴良珠又一次栽倒在大堤上,再也没能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8月21日,吴良珠在105医院被确诊为肝癌晚期,今年他刚满26岁。   医生打开他的腹腔时惊呆了:肿瘤已遍及整个肝部,肝区溢满了血水。 专家们眼里噙着泪:“简直不敢相信,这样危重的病情还在大堤上战斗, 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啊!”   从6月下旬到长江干堤安庆段到住进医院,安庆军分区专业军士、汽车 驾驶员吴良珠在大堤上整照战斗了55天。   安庆军分区抗洪前线指挥所设在长江同马大堤,吴良珠负责保障指挥 所的指挥用车。按说,任务只是开车,但小吴却把自己“编”入了突击队。   7月27日,同马大堤杨湾闸口东西两侧同时出现渗水,碗口粗的水柱向 闸外喷涌而出。此闸一破,将直接威胁下游20多个乡镇80多万人口的生命 财产安全。搏斗48小时,险情排除了,小吴却昏倒在大堤上。   7月31日,沟口电站出现特大管涌。跟随军分区领导赶到现场的小吴奋 不顾身跳进齐腰深的洪水中传递沙袋,慢慢地,他的速度慢了下来,接过 最后一个沙袋便一头栽倒在水里。   连战友们也记不清楚,小吴在大堤上昏倒了多少次,只是多次听他说: “作为一名战士,应该把祖国和人民的利益放在高于一切的位置上。”   小吴的家乡就在长江边望江县同马大堤巩固圩,也遭受了水灾。乡亲 们捎来口信:“良珠,你父母都70多岁了,身体又不好,正盼你早点回去 搬家呢!”   吴良珠犹豫再三没回去:大堤保不住,更多人民的生命财产不就像自 己家乡一样了吗?他对捎信人说:“转告我父母,现在正是抗洪的节骨眼上, 我走不开… ”   50多天里,小吴4次路过自己的家门,但一次也没有进去。   吴良珠觉得人在大堤上心里才踏实,他几次对命令他回家看看的领导 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劳累使潜伏在这个年轻肌体上的病魔撕掉了最后的面纱。7月下旬以来, 吴良珠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饭量一天比一天减少,还经常用手捂着肚 子。   每次病情发作时,小吴就到卫生所拿点止痛药,医生问他哪不舒服, 他只是说:“胃有点疼,没关系,我年轻,睡一觉就好了。”   然而,“睡了一觉”的小吴还是不能遏制病情的恶化。   8月3日上午8时,小吴发起了高烧,在指挥所里打吊针。那天,中央电 视台的两名记者急着要赶往抢险救灾现场,小吴听说后立即拔去吊针,驾 车直奔广济圩大堤。   8月10日,冒着40摄氏度的高温战斗在江调圩上的吴良珠腹痛不止,他 咬紧牙关,用草包顶住腹部坚持战斗。终于,他累倒在堤脚的砍包上。   那天半夜,战友赵胜伟一觉醒来发现小吴不在便四处寻找,只见他蹲 在车库旁的大树边,双手紧紧抵住腹部,发出轻微的呻吟声。小赵忙问怎 么回事,小吴说:“没事,肚子有点疼。”   第二天,赵胜伟要求接替吴良珠,承担起往抗洪指挥部送急件的任务。 吴良殊坚决不肯:“你的车况不好,又不熟悉路线,还是我跑吧!”   “熟悉”成了吴良珠不下“水线”的最好理由。50多天里,小吴每天 都至少要跑300公里以上,睡眠只有两三个小时。   8月16日晚,军分区徐政委见忙了一天的小吴只喝了一碗汤,不忍喊他 出车。小吴急了:“长江大堤的路我熟悉,我去速度快!”一个晚上,他拉 着军分区领导从广济圩到枞阳江堤,直到凌晨3点才回来。   那夜,吴良珠再次昏了过去。   没人想到平日里体壮如牛的小吴这些日子会“说昏说昏”。当领导、 干部、战士知道他的病情后,许多人痛哭失声,“他是累成这样的啊!”   8月21日,安庆军分区门诊部的医生送吴良珠转院检查治疗。上救护车 前,小吴左手按住腹部,右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身上仅有的10元钱,对战 友涂潜生说:“早上听广播,全国人民都在捐款支援灾区,我也表示一点 心意吧!”   手术当天下午,吴良珠从昏迷中醒来。陪护的虞伟根说:“分区那边 有事,我不能陪你了,让杨助理员陪你。”虚弱不堪的吴良珠忙问:“是 不是江堤又发生险情了?”   原订10月与小吴结婚的女友王慧桃知道他在长江干堤执行任务却联系 不上,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团聚会是在病榻前。二人相对无言,惟有泪 双行。   分区政委徐如栋赶到合肥看望吴良珠,望着在抗洪前线日日夜夜战斗 在身边的战士枯槁的面容,徐政委泣不成声。   南京军区授予吴良珠“钢铁战士”荣誉称号,人们说,是钢铁般的意 志铸就了这个钢铁战士。   3.刘小强:20岁的辉煌   20岁刘小强用行动再次递交了一份入党申请书。   8月20日,在嫩江流域抗洪前线大庆保卫战中,刘小强为救战友,胸椎 骨折脱位、脊髓横断损伤,至今还躺在病床上。   医生说,“站立”这个词可能再也不属于这位花季的钢铁战士。   刘小强则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上从容依旧。尽管难耐的巨痛无时不 在提醒着他,厄运将把他带入另种人生。   原本一切都可以避免,一切都可以顺理成章地不发生。   8月13日,刘小强所在的部队抵达大庆油田西部防线——杜尔伯特蒙古 族自治县。刘小强是卫生员,任务是协助医生防病治病。   可是,就这样上前线小强心里着实不甘。他第一次违反军令,冲到了 第一线。   14日上午,绰尔大堤出现150多米的滑坡,坝基渗水下陷,战士们跑步 前进,仅用50分钟便赶到了8公里外的现场。   刘小强就“混”在队伍中。他第一个跳入水中,在齐腰深的激流中抡 锤打桩,一干就是2个多小时。   “我多干一点,大坝不就多一份安全吗?”被营长强行从水中上叫上来 的刘小强一边将一个土袋甩上肩,一边冲着营长“申辩”。   4个小时过去了,又一次摔倒在泥水中的刘小强半天没有站起来,战友 们扶起他一看:竟睡着了。   小强太累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一天里打了多少木桩、扛了多少土 袋,只是倒下时,满手血泡,满身泥浆,满脸汗水和着雨水。   小强发起了高烧。然而,当险情再次出现时,他又“甩”掉了监护他 的战友,溜到大坝上背了500多袋土。   营长大发雷霆,小强却强辞夺理:“我是卫生员,我懂,发几天烧没 事的。”   可是,战士张青在去年5月部队在吉林驻训时感冒发烧,刘小强却冒着 大雨将他背到了3公里外的旅指挥部诊治,又在他的身边坐了整整一夜。   小强对自己几乎到了“蔑视”的地步,只要身体与工作冲突。   去年10月,部队在黑龙江光缆施工,小强一肩背药箱,一肩扛铁锹, 每天白天工作十二三个小时,夜间再开始他的“本职工作”。   20多天里,小强大量透支了自己的体力,在壕沟里睡着了。战友半天 才将他摇醒,他说了几句话又睡了过去。营长邵云礼说:“他搂着镐头在 沟里甜睡的样子,我咋也忘不掉。”   面对这次世纪洪水,小强说,党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   8月17日晚,经营党委批准,刘小强光荣入党。   19日凌晨,嫩江大堤200米的立陡山段出现了6处滑坡,一营将士奉命 冒雨前去救险。   刘小强再一次第一个跳进深水中打桩,把9公斤的铁锤抡得呼呼作响。 少有人知,此时的小强高烧未退,头昏目眩折磨得他几夜不得安眠。   20日上午,小强和战友杨永、傅新到一处陡崖下取土。12时10分,3米 多高的断层突然滑动,侧对陡崖的小强大喊一声“不好”,转身推出了背 对陡崖的杨永、傅新。   战友得救了,小强却被深埋土中。   一营的官兵流泪了,从营长、教导员到普通战士,“他是个好战士”, “他是个好人”。   三连战士闫猛忘不了,他在训练中扭伤了脚,是小强用手给他悉心按 摩,一天一次,一次个把小时,直至痊愈;   二连的新战士谢辉忘不了,今年元旦自己感冒时想家要离队,小强一 边为他打针,一边陪他唠家常,给他买水果、奶粉,替他打水、洗衣,治 好了他的“心病”;   营长和指导员忘不了,一位78岁的癌症患者急需输备时向部队求援, “近水楼台”的小强抢先赶到卫生队,献出了300CC的鲜血;   ……   小强负伤后,旅党委、集团军党委做出决定,为他记一等功,号召干 部战士向他学习。   来自全国各地的400多名团员、青年打来电话,提出申请护理小强。   坚强的小强笑了,他为自己入党3天写下的辉煌骄傲。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九章· 第三节 无声的感召   我们每一个党员,每做一件事,如果都能兑现他当初举起右拳时立下 的誓言;我们每一个领导,每一次行动,如果都比他说的还要漂亮,这个 社会该是怎样的美好啊!   洪水为他们提供了这样一次机会。洪水是一面镜子,洪水更是一场考 试。   在这场考试中,人们温故了这样一些词汇:率先垂范,身先士卒,吃 苦在前,享受在后。这些词汇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被用滥了,以至于人们 快要忘掉这些词汇的本意。   但是,这场世纪洪水却让人们觉得这些词汇这样亲切,这样真切。   我们开始重新学习这些词汇,我们喜欢上这些词汇。因为,我们真切 感受到了支撑这些词汇的是“行动”。   一个领导站在堤上喊破嗓子,但似乎并未给人们带来多少干劲;一个 领导看到大堤出现险情,第一个跳入洪水,紧随其后的是十人、百人、千 人。   在洪水的照映下,人们重新领会到“领导”二字的原始含义。   罗典苏、包石头、王占成……,这样的名字令人们肃然起敬。1.罗典 苏:身先士卒   罗典苏静静在躺在病床上,鼻孔里插着输氧管。   昏迷6小时后,他苏醒过来,与身边的同志说的第一句话是:“还有一 个管涌找到没有?”   罗典苏是湖南省岳阳市市委宣传部长,8月17日上午,因极度劳累,昏 倒在确保京广大动脉畅通的麻塘大堤上。   在这场人与水的战争中,罗典苏任岳阳县防洪抢险的指挥长。   7月15日,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的罗典苏,不顾疲劳就赶往前线督战。 50多天里,他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8月15日傍晚,暴风骤雨袭击了岳阳县中洲垸,一段挡浪墙被巨浪掀翻 了2000多米,堤身多处出现10多公分的大裂缝。   风大浪急,罗典苏横跨在裂缝口子上,用手电筒照着裂缝深处,查看 被大浪淘空的堤身和一个个浪坑。   群众送来了一件救生衣,罗典苏坚决不穿。“我跟你们不一样。我穿 了救生衣,大家心里就少了一分安全感。”   这个场面被罗典苏的女儿在电视中看到了,她打电话哭着求爸爸保证 下次不冒这样的险。罗典苏对女儿说:“该冒险的时候还得冒,谁让爸爸 是防讯总指挥长呢?”   朱容基总理对坚守麻塘大堤的军民寄予厚望:“希望你们尽心尽力保 住大堤,确保京广线畅通,拜托了!”罗典苏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   一次,巡堤查险时发现守护管涌的人喝了酒睡在堤上,从不发脾气的 罗典苏大发雷霆,当众斥责道:“你这是拿堤下几万父老乡亲的生命当儿 戏!”   还有一次,听说一位村民在抢险中被拖拉机撞伤,罗典苏非要登门探 望,途中却因劳累在车上睡着了。司机没忍心叫醒他,将车开回了堤委会。   罗典苏醒来后非让司机按原路返回。在那位村民家里,罗典苏听说他 为了疗伤已花去1000多元,当即表示为他解决500元。“他是为抢险负的伤 !”   那些日子里,大堤成了罗典苏生活的全部,他的所有情感都被滚滚长 江牵动着。   麻塘大堤的堤高坡陡,入汛以来12公里的大堤共出现大小险情1000多 处。罗典苏组织工程技术人员昼夜试验,终于用灌浆机钻孔灌水泥的办法 封堵住了管涌。   事后,到现场察看的水利专家对此大加赞赏,称外行解决了一大难题。   8月中旬有消息预测,长江第六号洪峰19日到达岳阳。罗典苏心急如焚, 他最着急的是一段150米长的纵向裂缝会对整个大堤构成威胁。尽管已有除 险措施,可他坚持在堤脚再打上200根木桩。   17日上午,罗典苏又一次来到这处险段,见几十个疲备不堪的村民正 有气无力地抡着大锤,工程的进度远非他所想像。   罗典苏急了,走上前去抡起15公斤重的大锤朝一个木桩砸了下去。仿 佛注入了一剂强心剂,村民们抖擞精神抡圆了大锤,一口气打下了5根木桩。   兴奋不已的罗典苏指着一根1米多高的木桩对旁边的3名村民说:“我 也算一个,听我的号子— ”“一、二、三… ”4个人抡起40公斤重的罩 锤砸向木桩,50多锤下去,木桩终于全部插进了堤身。   罗典苏喘着粗气坐到了地上,他感到不适,急忙从兜里掏出救心丸连 吞3粒。但心口的疼痛还是不可抑制地爆发了。他只说了句“我不舒服”, 便向后一仰,倒在地上。   现场的几十名抢险队员蜂涌而上,只见人事不醒的罗典苏双唇发黑、 四肢发凉,有人顿时哭出了声。   人们大声呼喊着“罗部长,罗部长”,有人拨打“120”,有人用手扯 着编织袋搭起了凉蓬,有人扳开罗典苏僵硬的嘴往里塞着救心丸…    据岳阳市第二人民医院的诊断结果:病人患2期糖尿病,因过度疲劳、 长期精神紧张,诱发心肌缺血、冠心病、心绞痛。   当时就在现场、曾采访过罗典苏的岳阳电视台的2名记者证实:罗典苏 是急的,他生怕洪峰到来之前200根木桩打不完。50岁的人抡起那么重的大 锤,发力又那么猛,恨不得一锤就把木桩砸到底。   尽管岳阳市第二人民医院严格控制,前来探视的人们依旧络绎不绝, 走廊上、大厅里,站满了手捧鲜花的人群。   朱容基总理看了罗典苏的事迹报道后说:在紧要关头,我们的党员干 部就要像罗典苏同志那样,身先士卒,给群众做出榜样。   2.王占成:救了大武汉   王占成没想到自己在68岁的年纪还有一搏,与洪水的生死之搏。   北京的媒体说,王老汉的这一搏“救了大武汉”。   7月30日晚,中南石化武汉分公司院内有人狂呼:大堤冒水了!大堤冒 水了!   王占成快步出门来到冒水的地方:这里距防水墙墙脚不过数米,水柱 喷出1米多,人们发疯般地往上压沙袋,但无济于事。   王占成的心往下沉,他知道脚下的丹水池的重要:1931年的武汉大水, 洪水破铁路堤于此,汉口陆沉;1954年武汉百日大水,江浪在这里洞穿江 堤,汉口一片泽国。   老爷子来不及向家人交待,纵身翻过抢险墙,直奔激流。“千万要堵 住堤外的口子啊!”他一边跑一边大喊。   从小就爱捉螃蟹的王占成深谙漏洞之于大堤是什么— 那是千里大堤 毁于一旦的罪魁,那是肆虐的洪水即将得逞的凶兆。   想不到的是,捉螃触的经验竟在几十年后的抢险中派上了用场:磅蟹 有两个洞口,一个在水里,一个在沙滩上,堵住水中的洞口,磅蟹准没跑。   王占成清楚,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找到水中的洞口。   江口有洞,江面上就有漩涡。可是,江面的飘浮物太多,在水中沿着 防水墙摸了两个来回也没找到的王占成急了,横握着一根2米多长的木棍推 开飘浮物二度下水。   视野洞开,王占成一眼看准了自己要找的那个漩涡。他一步步靠近, 根据脚上的吸引力判断着洞口的方位、大小。“有这么大,有这么大!”王 占成双手举过头顶,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圆。   十几名抢险队员也嗵嗵地跳进江水中。但是,一袋一袋的沙石扔下去 便被漩涡吸人洞内,棉絮、毛毯扔下来也是有去无回。   王占成瞅准了一个机会,用双脚紧紧卡住洞口。此刻,江面出现了一 幅画面:抢险队员围成了个圆圈,王老爷子是圆心。   搏斗足有2个小时,洞口堵住了,武汉保住了。   退休快10年的王占成瞬间成了新闻人物。面对记者,他一下子没了找 洞口时的干脆和利落:“其实没什么,就是水性好。一听说冒水了,激情 跟着就冒了出来。”   这份激情对年近古稀的王占成来说久违了。   1949年,当兵仅1年的王占成第一次体验激情,作为机炮手,领略了什 么叫枪林弹雨;195l年抗美援朝让他激情迸发,作为机枪手,在著名的第 五次战役中被炸伤。   至今,老爷子的右脚踝上还残留着敌人的弹片,一遇阴雨天就疼。   王占成说,无论如何想不到战争年代的这份激情在和平年代还能一次 又一次地迸发。而且,其时自己已不再年轻。   1954年,在武汉抗洪抢险中,因抢救落水的群众,时任中南石化任党 支部书记的王占成成为376名一等功臣之一。   在那场大水中,王占成一个人救了7条人命。报功材料写道:“他英勇 机智,见义勇为,不顾生命危险抢救国家财产和同志、家属生命。”   这一次,这个身高1米78,满脸络腮胡子的老头又在保卫武汉的战斗中 立下了头功。   事后,有关专家分析:该处险情为“溃堤性险清”,属“浑水漏洞”, 是自1954年以来,武汉长江干堤出现的最大一次险情。   武汉市防汛指挥部负责人说,如果这一“浑水漏洞”得逞,附近的中 南石化等数家单位的石油储备库油罐将会受到冲击,后果不堪设想。   武汉市防汛指挥部通报嘉奖了王占成。“冒着生命危险,跳入堤外江 水,探明险源,为抢险排险提供了宝贵的依据,避免了一场重大险情的发 展”。   王占成则惴惴不安。公司日前将他享受的离休干部级别由原来的科级 变成了处级,他觉得自己没文化,哪能“升”处级?   “我没有什么功劳。靠我一个人能堵住吗?靠我一个人能在这么短的时 间内把2000名抢险人员集中起来吗?把60吨沙石料运到现场吗?”王占成就 这几句话便打发了登门力邀作报告的机关、学校和企业。   一些“老记”们则不怕碰钉子,一遍遍用“诱导式提问”启发着“当 时怎么想的”,老爷子实话实说:“啥都没想,年轻人的路还长得很,我 这把老骨头赔得起!”   3.包石头:单舟救牧民   10位牧民“最后的晚餐”被踏水而来的包石头搅“黄”了。   汪洋之中,内蒙古扎赉特旗阿拉坦花苏木(苏木:蒙语“乡”)乌兰套 海嘎查(嘎查:蒙语“村”)一放牧点上,10位牧民围坐在炕上默默垂泪。 炕上,砖头支起的大锅里刚刚熬好一锅粥。   “吃顿饱饭,等着死好了。”牧民王顺终于打破了屋子里死一般的沉 寂。   8月中旬,绰尔河最大洪峰逼近乌兰套海嘎查,牧民们大都安全转移。 王顺等10人却赖着不走。   “水真的会来?”任凭乡干部磨破嘴皮,他们就是不信。   此刻,王顺们眼瞅着到了炕沿边的洪水哭出了声。这一切,33岁的苏 木达(蒙语“乡长”)包石头用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   然而,包石头更清楚,洪峰到达前不能把人救出来,去了无异于送死。   “你看现在的情况,进去救人还来得及吗?”包石头问船老大这话时, 王顺的老婆正站在旁边抹泪。   船老大站在高处了望一番,“如果不出意外,能来得及。”话音未落, 包石头立即组织人马营救。 可是,洪水滔滔,不谙水性的牧民们谁都 不愿去。包石头急了,一指身边的警察:“谁不服从命令,就打谁的腿!”   说着,不会摆渡更不会游泳的包石头第一个跳上了船。跟着,2名乡干 部和4名挑选出的牧民也上了船。   1小时后,船驶过洪水浸漫的河堤靠近了那间水中的小屋。找不到停船 地,包石头当机立断:“干脆用劲撞到墙上!”   进屋时,包石头淌着齐腰深的水。王顺们目瞪口呆。炕上,那锅粥还 腾着热气。   想不到,返程中却出了意外。   船刚过主河道就撞到一棵大树上,船舵折了。“幸亏那是一片林子, 每人抱住了一棵树,要不非被水冲走!”包石头心有余悸。   此刻,正是洪峰到达时。   眼前只有两条路:或把船绑在树上,或依靠树林随波逐流,漂到下游 的岸上。   包石头选择了后者。“每人拿上一个救生圈,胆子小的拿两个”,包 石头命令,“放开一棵树立即抱住下一棵!”   就这样,每个人都至少倒手20多棵树,终于登陆。天黑时,他们来到 一个山脚下。   包石头给大家编了号,手拉手往山上爬,爬一截报一次数。“有一次 报数,一个牧民就是不说话,我上去就给了他两拳。好不容易捡了条命, 到家门口却丢一个,那才生气呢!”及此,包石头似乎余气未消。   过了山就看见了一个村屯。柳暗花明。   很快,包石头单舟救牧民的故事传遍了扎赉特旗。有人说他傻,有人 说他真雷锋。   “我既不傻,也不雷锋,就是一种责任心吧!”包石头平静如旧。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九章· 第四节 守护家园   说起农民,我们就要流泪。   用这样一句话:吃的是草,挤的是奶、是血。   农民通过一生不懈地“修地球”来换取粮食、布衣,然后,他们从牙 缝里省出粒米粒饭,积攒起来,盖房子、娶媳妇,繁衍生息。   现在,洪水来了,庄稼完了,房子毁了,一生的奋斗毁于一旦。   一夜之间,他们变成灾民。种粮的吃起救济粮,他们的心里能好受吗 ?   但是,他们仍苦苦守护着家园。   大堤之上,他们没有“迷彩服"那么耀眼,他们大多光着脊梁,他们在 守护自己的家园。   经常是这样:他们死死守护着自己的垸子,40天、50天,但为了大局,他 们需要做出牺牲。这时,农民们抹抹眼泪,扒口行洪。然后,他们一如继往地 扛起铁锹,继续留在大堤,守护家园--守护更大的家园。   这就是农民。我们以及我们的祖先曾经都是农民。   在这群五颜六色、甚至光脊梁的抗洪大军中,人们被胡继成、胡汉章、 周菊英……这样一些名字感动得落泪。   忘记他们意味着背叛。1.胡继成:挑战生命极限   人们为胡继成送行时竟找不到一件体面的衣服,凑钱买来了长裤、皮 鞋和夹克衫。   这位湖北监利23岁的农民留下1万多元债务走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夜, 他对妻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明天我还要上堤。”   他为保卫长江干堤而死。此前43天里,胡继成用血肉躯抵挡着洪水, 紧紧守护着身后江汉大平原上的家园。   6月27日,胡继成接到上堤防讯的通知。他辞别双目失明的母亲和即将 临产的妻子,匆匆赶往上车湾血防民垸堤。   荆江之险险在监利,监利之危危在上车湾。   7月20日中午,狂风大作。20时,暴雨拧成雨柱砸向大堤,一丈多高的 巨浪掀起了护堤的枝把,拔起了护堤的木桩,仅十几分钟,5米宽的大堤就 被撕去了3米。   危急之中,胡继成和村里的年轻人跳入齐肩深的水中,手挽手扑在堤 上,用身体抵挡着1人多高的洪水。   一阵巨浪打来,胡继成被猛地抛了起来,重重地摔在一棵碗口粗的木 桩上。他眼前一黑,松开了挽住的手臂倒在水中。   同伴一把抓住了他。“你还顶得住吗?不行,上岸去!”胡继成摇了 摇了头,又吃力地挽住了同伴的手臂。   这致命的一击竟将胡继成在死神那里挂上了号。   凌晨4时,胡继成从水里爬出时发现胸前一片青紫,便要了两张风湿高 贴上,又拿起镰刀砍枝条扎护堤的枝把去了。   此时,正值收割早稻的季节。妻子唐腊霞几次捎信给胡继成回来收稻 子都杳无音信,无奈,只好自己下田。她在前面割,母亲摸索着在后面捆。 收了几天,只抢回了50多公斤稻子。   早稻丢了,腊霞只好自己下田插秧种晚稻。连日的暴晒和劳累使她一 下子昏倒在田里,跟在后面的母亲听着没了声音,跌跌撞撞喊人抬回了腊 霞。   这次,胡继成一路小跑回来了。望着床上憔悴的妻子,胡继成愧疚不 已:“这些日子我不能照顾你了,堤上还很险,要不舒服就喊姐姐到医院 看看吧!”   在家呆了不到1小时,胡继成又匆匆返回大堤。   8月3日晚,腊霞突然接到丈夫捎来的口信,要她第二天一早去堤上帮 忙。   腊霞赶到堤上时,长江水位超出堤高1米多,全靠子堤挡锹口。村里将 子堤加高任务分解到户,一户2.5米。胡继成又主动将孤身一人在家的年 逾六旬的邓富林的任务担了下来。   妻子到来时,胡继成脸色苍白,背土显得吃力。腊霞劝他歇歇,他只 说了句“没什么”。整整一天,妻子装土,继成背,天黑时,终于将5米长 的子堤筑了起来。   没人知道胡继成当时忍着怎样的巨痛坚持着。8月5日晚,妻子发现回 到家里的胡继成发着高烧。   6日凌晨,村里的广播里传来了紧急上堤的通知。腊霞劝他别去了,胡 继成说:“不行,生病的又不是我一个。我年轻,我不上堤谁上堤?”说 着拿起铁锹夺门而出。   行至半路,迎面跑来一群人。“别上去,烟墩口的堤倒了一半,去了 也抢不住,赶快回家搬东西吧!”队伍中有人转身就往家跑。   胡继成没有跑,却跑步来到岌岌可危的大堤上。堤内不能取土,必须 到300米外背土。39度的高温下,胡继成背着装满土的编织袋不知疲倦地奔 跑着。   堤上人多食物少。48小时里,胡继成只吃了两顿饭,渴了就喝几口江 水。   8日凌晨,刚刚控制住险情未待喘息的村民们又接到通知,赶到1公里 外的分洪口抢救200多平方米内脱坡的险情。   胡继成的脸白得像一张纸。15时左右,肩上扛着两袋土的胡继成一头 栽倒在地上。村委会主任扶起他问:“继伢子,你怎么了?”胡继成有气 无力地说:“头有点晕,休息一下就好了。”   只休息了几分钟,胡继成又一次背起了编织袋。   19时,险情得到了控制,胡继成又一头栽倒了。村民们将他送回了家。   胡继成浑身烧得烫人,妻子坐在床边垂泪。胡继成强打精神对腊霞说: “没事,你早点睡吧。明天早点给我做饭,我还要上堤。”   妻子怎么也想不到,这竟是丈夫留给自己最后的话。   次日凌晨,胡继成陷入了深度昏迷,邻居将他送往镇医院。7时,他口 吐鲜血,心脏停止了跳动。   8月9日,一个草草掩埋的坟茔葬掉了这个年轻的生命。没有墓碑,没 有鲜花,但胡继成却定格在人们心中。2. 胡汉章:堤上生死情   1998年8月6日,胡汉章草草掩埋了妻子,第二天又上了大堤。   一天前,胡妻徐金娥贫血性心脏病复发,一句话没留便撒手而去。其 时,胡正在长江干堤小沙角潭监视险情。   至此,胡在长江干堤上已奋战了40多个日夜。   32岁的胡是湖北省洪湖市乌林镇小沙角村农民。他家就靠着长江干堤, 出门便能看到一望无涯的江水。   胡送妻子上路后,3岁的女儿小润芳似乎并不知妈妈已经离去,缠着爸 爸哭喊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胡汉章强装笑脸,一遍遍哄她:“妈妈去种菜了,你去找找!”   小润芳擦干眼泪,高高兴兴出去找了一圈,回来依然一脸哭相。   胡妻病重时,正是长江第4次洪峰将要过境的关键时刻。胡汉章连续一 个星期守在堤上,尽管家门近在咫尺,他却顾不上回来看一眼病中的妻子。   8月3日,乌林长江干堤491桩号处距堤脚55米的小沙角水潭内两处出现 孔径达0.2米的管涌,沙盘分别高达0.7和1米,直径分别达6米和8米。与此 同时,长江干堤堤脚外4个塘堰也接连发生重大管涌。   水性极好的胡汉章二话没说,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生死牌”上,与其 它3名水手轮流潜入4米深的水潭察看一次水底险情,2小时一次。   5日夜深时,他抽空回了趟家,内疚地对妻子说:“等洪水退了,我送 你到大医院去治病。”   结婚10年,小俩口一直恩恩爱爱。3年前,胡妻高烧不止,被确诊为贫 血性心脏病。   为给妻子治病,胡带她上武汉,下长沙,先后花去15000多元钱。 1998年元月,为筹治病钱,他又跑到北京打工。   胡没想到那日竟是自己与妻子的最后一面。   第二天一早,得知妻子去世,胡奔跑着回家。在妻子遗体前,这个堂 堂男子扑通跪下,痛哭失声。   “金娥,我对不起你,你走得不是时候啊!现在洪水正急,我只能草 草送你上路。等明年清明,我再给你修坟。你可别怨我啊!”胡汉章捶胸 顿足。   当天14时,胡将妻子的遗体送到市里火化,然后把骨灰埋在屋后的田 里,连坟都没来得及堆。   这一天,他与孩子一整天都没吃饭。   胡妻没留下一张照片,她惟一的照片用在了身份证上,可身份证不知 遗落何处。如今,胡汉章只期待妻子的面容“出现在梦里”。   当晚,胡独自一人走上江堤,在月光下怅望滔滔江水,任江风吹拂着 被扯乱的心绪,一夜不眠。   次日一早,胡满眼血丝,一声不吭地又回到抗洪抢险队伍中。   胡没读几年书。有两个女儿。家里原有的3亩地在垸中被淹没。   他说:“大堤垮了,我的家也就没有了。我不去保护大堤,心里说不 过去。”   3.周菊英:“生死牌”下永生   周菊英一头倒在生死牌前,走完了她43岁的人生。   那块立在长江边上的“生死牌”上写着两行字:“服从命令,听从指 挥,誓死保卫大堤,保卫家园。”   湖北省石首市大垸乡黄木山村妇代会主任周菊英,用自己的行动实践 了这份誓言。   7月2日,石首北门口水位暴涨,超过1954年水位0.1米。兵临城下,大 垸乡防讯指挥部要求全乡干部上堤迎战特大洪水。   17时50分,周菊英跑回家拿了几件换洗衣物又匆匆跑出,丈夫问她去 哪儿,她边跑边答:“我去防汛!”   想不到,这句话竟成了这对夫妻最后的诀别。   七月流火,大堤上的气温在摄氏40度以上。每天,周菊英要在3公里长 的防堤上往返6个来回,和男同志一起巡堤、运土、扛包、抢险。   大伙儿劝她留守指挥部,她不服气:“你们男同志能做的我也能做!” 鲜为人知的是,周菊英疾病缠身,关节炎、哮喘正困扰着她。   8月7日,周菊英最后一次巡堤。从18时到子夜,她提着马灯在大堤上 巡查险情,回到住处时已找不到睡觉的位置。   凌晨,同村11组组长彭友良突然发起高烧,周菊英连忙组织大伙儿将 他送到了2公里外的燎原卫生所,又匆匆赶回堤上去开每天的分工会。   她疲惫到了极点。7时40分,周菊英走到指挥部附近的一块“生死牌” 下时,突然身子一歪,顺势跌坐在旁边的一张旧木椅上。   人们忽拉一下围上来,只见她的脸已经开始浮肿,上下嘴唇发乌,一 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在送往乡卫生院的途中,周菊英停止了呼吸。   大堤之上,人们发疯般地叫着“菊姐”,然而,他们的菊姐却再也听 不到他们的呼唤。   “菊姐”是在黄木山村民不分大小对周菊英的“统称”。菊姐话不多, 是个热心肠,她爱帮助人,村里人有事也爱说给她听。   1986年9日,菊姐被推举为村妇代会主任。官虽不大,管的事却不少: 计划生育、尊老敬老、脱贫致富、双学双比,可谓一个“小村总理”。   仿佛有仙人相助,黄木村别人做不通的工作只要菊姐出马准成。   已有2个女儿的李阶华夫妇拒绝做绝育手术,任凭村干部磨破了嘴皮, 夫妇俩互相推诿,软推硬抗。菊姐13次上门,硬是攻下了妻子李春莲的心, 自动做了手术。   “菊姐的脑子里有一本计生帐。”她汇报计生工作从不用笔记本,全 村400多个户主她都知道,135个普查对象她都能说出姓名和节育情况。   按说,丈夫1981年就买了拖拉机跑运输,家里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年收 入近万元的富裕户,安心过小康就是。可周菊英早出晚归顾不上家,丈夫 只好卖掉拖拉机种地,收入锐减。   时日久了不免有怨言,丈夫彭太清埋怨她不顾家,周菊英总是笑笑: “村里的事,你不管,我不管,谁管?再说,咱又是党员。”   “党员”为个“头衔”一直被周菊英看得很重。在黄木山村1000多名 妇女当中,只有两名共产党员,一名是老妇代主任,一名便是周菊英。   为此,她觉得自己理应付出比别人多,理应为村里人办事,理应牺牲 自己和家里人的利益。   因此,当拖拉机拉着周菊英的遗体从医院回到家里时,前去吊唁的多 达1000多人,人们肃立在菊姐的遗像前默默垂泪。   二组的钟婆婆就是不信菊英真的走了,她拄着拐杖走了两三里路赶来。 “菊英上堤前还来看我呢,还答应我下了堤来吃饭呢,咋就走了呢?”老人 在周菊英的遗体旁守了大半夜,黯然神伤。   8月10日,周菊英追悼大会在石首市大垸乡北碾大堤上举行,1000多名 干部群众自发赶来,顶着烈日站在花圈丛中,送菊姐最后一程。   哭声恸天,乡亲们说,菊英没有死,防汛结束了就会回来。   长江干堤上,“生死牌”依然挺立,就像菊英弱小的身躯。    [返回前页] 《世纪洪水》 ·第九章· 第五节 情溢大江   我们看到一道新的“人墙”:中华民族是这次抗洪抢险的一道坚实的 “人墙”。   人们不能忘记,在民政部、中华慈善总会、中国红十字总会门前,捐款 的人流宛如九曲黄河;人们怎能忘记,一个5岁的孩子将她的储蓄罐倾罐告 磬,一个靠拾破烂的古稀老人,将他一生积蓄的4000多元全部捐给灾区;人 们不会忘记,各地赈灾义演,企业家们一捐、再捐、三捐的义举,各地邮政部 门雪片似的汇款,雪中送炭地飞往灾区……   不必再罗列下去。   中华民族历有乐施好善、助人为乐的传统,洪水让人们看到了这一传统 的光大。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是中华民族最好的精神养分。   长江毁弃的我们的家园,要靠这一养分;嫩江撕开的我们的伤口,要靠 这一养分。   让我们记住这些普通的名字吧:桂丹、张抗修、杨志鹏…… 1.桂丹:长 相依到长相忆?p>   杨德胜走了,留下了桂丹。谁来陪伴她再唱一遍《长相依》?   杨德胜生前,这对爱侣唱不够的只有《长相依》,如今,这歌已成绝唱。   桂丹说:“德胜走了,我永远不再唱这首歌了。”未来岁月,只剩长相忆。   8月5日,桂丹21岁的生日。再过13天,她就要披上婚纱。   晚上,桂丹准时打开电视,从匆匆奔忙的“迷彩服”中,苦苦搜寻她最揪 心的身影。   数天前,桂丹的爱人杨德胜所在部队奔赴抗洪一线。从此,像一块“望 夫石”,桂丹成为每天电视新闻忠实的守望者。   当晚,新闻报道了嘉鱼县牌洲湾溃堤的消息。桂丹一眼认出爱人所在 部队的番号。她狂奔出门,拨通德胜哥哥的电话,声音变成了哭声。   次日,可怕的预感得到证实。桂丹脸色苍白,当场昏厥在地。   杨德胜的遗体至今下落不明,但谁也清楚,这位军士已在洪水中永生。   杨德胜是空军某高炮团的专业军士,已有7年驾龄。部队每次外出演习 ,总是德胜打头。此去牌洲湾抢险,他的车又冲在最前面。   德胜是桂丹的初恋,也是她爱情的全部。   桂丹不能忘记:浓眉大眼、一身戎装的杨德胜初次出现时,她的心“隐 隐地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桂丹怎能忘记:德胜从有限的薪水中攒下1800元钱,让她上武汉外语学 院进修外语。   桂丹不会忘记:德胜每次去她家,总是帮助父母种菜、挑肥、间苗,一刻 也闲不住。   桂丹无法忘记:从他们相识以来,德胜没一天没给她打电话。   “他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真的,德胜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德 胜走后,一次次掩面而泣的桂丹,一次次喃喃低诉。   现在,这一切都远去了,永远地去了。   在生与死的岔路上徘徊不已的桂丹最终选择了“生”。   8月18日,是桂丹和德胜原定举行婚礼的日子。   这天,桂丹用她和德胜全部的积蓄及父母、哥嫂给的陪嫁共计12万元, 买来一卡车衣物,亲自送到湖北省救灾办公室。   桂丹眼含热泪:“德胜是为救助牌洲湾的百姓牺牲的,请把这些衣物转 交给牌洲湾受灾的老百姓。我觉得这是对德胜最好的纪念。”   千金散尽,桂丹仿佛忘了自己还没有工作单位,新学期的学费还没有着 落。   桂丹家境并不富裕,父亲是退休工人,退休工资加上工务补贴每月仅 283元;母亲是菜农,每天总要在地里忙到天黑。   桂丹的哥哥在武钢开车,嫂子开饭馆。小两口省吃俭用,至今家里还是 一台小彩电、一个裂了口的沙发。   可是,得知桂丹将12万元全部捐赠的消息,全家人没有一个阻拦。   父母理解女儿。“丹丹的选择是认真的。这件事只有让她做,她的心里 才好受些。”   哥嫂理解桂丹。他们帮她联系卡车,购买衣物,直至送到牌洲湾。   也有人不理解:“为什么一点都不留?”   “德胜走了,钱还有什么意义?”桂丹说:“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当个 军人,走德胜没有走完的路!”   2.张抗修:典当“奔驰”救灾区   民营企业家张抗修当掉“奔驰”轿车,亲自送救灾款物到湖北监利灾 区。   36岁的张抗修是沈阳华立实业总公司(集团)总经理。得知湖北省抗洪 救灾的形势后,他决定向湖北省监利灾区捐赠100万元的救灾物资。   可是,把手上的现金全都购买了灾区必需品,100万元尚缺30万元。于 是,张抗修决定将自己价值110万元的“奔驰”600型轿车抵押给沈阳北市 典当行,融资30万元。   8月28日,紧急筹集的价值100万元的药品、食品、棉衣、棉被和矿泉 水全部到位。   受张抗修义举的感染,沈阳华立实业总公司职工踊跃捐款1.8万元。   如同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张抗修立即在公司内组织了一个30名青年志 愿者组成的抗洪队,决定亲自带队奔赴长江抗洪救灾前线。   26日9时,张抗修租来了4辆大卡车,加上公司的4辆卡车组成车队,星 夜兼程,经过4天3夜2600多公里的长途跋涉,于29日下午抵达监利。   30日一早,张抗修带领青年志愿者抗洪队穿上自备救生衣,赶到监利 尺八长江干堤抗洪抢险。   短短的一天,张抗修们给监利10万抗洪军民以极大鼓舞。   张抗修说:“国家有灾,匹夫有责。华立公司是党的政策指引下迅速 壮大的民营企业集团,年产值超亿元。这时候我应该向灾区人民伸出援手。”   张抗修还决定迅速回去动员社会更多力量支援荆江灾区。3.杨志鹏: 堤上开面馆   杨志鹏关掉了郑州市区的拉面馆,跑到长江干堤上又开了一家。   两家面馆的区别是:前者是杨志鹏苦心经营的餐饮店铺,后者则是湖 北洪湖抗洪将士的免费餐馆。   如同“天上掉馅饼”,8月22日,洪湖市燕窝镇抗洪官兵们吃上了“天 上掉下”的面条——一碗碗香喷喷的兰州拉面。   面条来自28岁的回民个体老板杨志鹏。   “杨老板每天给我们做面条,从不收钱,良心啊!”滚滚长江边,手 捧热乎乎的面碗,将士们感动不已。   起初,杨志鹏只想为灾区军民捐两车方便面。“后来知道部队有好多 北方战士,他们一定不习惯南方的饮食,吃不好饭恢复不了体力,能坚持 住吗?”杨志鹏犯了难。   “要不带上伙计去前线给战士做面条?”当时,连杨志鹏自己都为这个 脱口而出的想法吃了一惊。   杨家祖传两代兰州拉面,志鹏和弟弟在兰州经营的“杨记清香拉面馆” 如火如茶,已发展成数家连锁店。   谁知,想法一出便不可收。   8月20日,杨志鹏一咬牙关掉了郑州市的全部面馆,租借了2辆大客车 和1辆吉普车,带着面馆里的12名伙计和全部家当,浩浩荡档地开赴洪湖抢 险前线。   21日傍晚,他们跋涉800多公里到达长江干堤时,一起脱坡险情刚刚发 生,1500名解放军官兵正在奋力抢护。   杨志鹏一口气没歇,当即招呼伙计们挂招牌、架铁锅、生炉子、烧开 水、和面粉。当晚,800多碗面条便送到了战士们手上。   “我们帮不了什么大忙,能做的就是把面条做好。”每天5时,杨志鹏 便和伙计们开始忙碌。“战士们多吃下一碗,便多增一分体力,也算我们 为抗洪出力了。”   很快,从郑州带来的100袋面粉、150公斤鸡蛋和280公斤油菜和1000多 公斤西红柿用完了。杨志鹏将带来的1万多元现金全部买了面粉、包菜和鸡 蛋。洪湖没有牛肉,他又专门去武汉采购。   8天里,杨志鹏共为官兵们做面条2万多碗。每做一碗,他们就赶紧趁 热端给稍息的官兵,有时甚至将面碗端到大堤上。   可是,杨志鹏他们自己却一碗也舍不得吃。每天,方便面矿泉水是他 们的全部饮食;“面馆”棚子旁的几张席子是他们的全部生活空间。   当地百姓深为感动。他们送来了面粉、蔬菜、肉和煤,消防车送来了 干净的自来水,一些村民还主动跑来给他们打下手。   闻知此事的某集团军军长马殿圣及湖北省领导特地赶到“杨家面馆”, 拉着杨志鹏的手说:“一碗拉面,代表一颗心啊!”   “坐吃山空”使杨志鹏耗尽了全部原料和所有现金,“疲于奔命”也 使4名伙计生病、1名伙计烫伤。8月29日,杨志鹏被迫率“回民支队”离开 洪湖。   临行前,部队官兵和洪湖市党政领导前来送行。杨志鹏说:“如果洪 水还涨,只要这里需要,我们随时再开回来。”   千里长堤上,官兵们站在炎炎烈日下列队欢送杨志鹏们。情到深处, 谁也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敬礼!”某部营长一声令下,官兵齐刷刷地举起了右手。   这该是怎样的一次送行啊----一次破例的仪式,一次军人们所能表达 的最高规格的送行。   杨志鹏们眼含热泪,穿过森林般举起的手臂,依依不舍地登上返乡的 客车。   背影远去,官兵们敬礼的右手却迟迟不放。      '98抗洪留给我们民族最大的精神遗产是“人墙”。   从某种意义讲,它比中华民族另一遗产“长城”更伟大,也更悲壮。   长城横亘在我们的国土已历千年,它是中华民族的象征;“人墙”有如 惊鸿一瞥,但它却深深扎根于我们的血脉之中,成为“永恒的瞬间”,定格在 国民心中。   “人墙”----中华民族的精神长城!(第九章完) [返回前页]